虽然她不承认,可她和她大哥两个人心里都清楚,史亲卫确实是来这儿报信了,她确实是有事瞒着家里。
该瞒着的还是要瞒着,实在瞒不住的就痛痛快快地认了吧。
她大哥都拿着刀剑找上门来了,不认也没办法。
只希望她大哥拿了刀剑,赶紧回都督府, 就不要追究其它的事了。
郑远钧看了几眼兵器,点头:“是我给三弟的, 他要上战场, 我给他防身。”
郑世子幽幽道:“我也要上战场, 你怎么就不给我几把刀剑防身呢?”
仔细去听,声音中有一股淡淡的酸气。
郑大都督没有体察到大儿子的吃醋心思, 听说兵器是女儿给三儿子的, 赶紧问:“你从哪儿买来的?”
朱长史动用了许多人手, 好不容易才买着六把宝刀, 他女儿不声不响地, 一下子就买了四把。
赶紧问清了地方, 看还有没有剩下的,让朱长史去买,他军中还差很多宝刀呢, 这样的宝刀,多多益善。
郑远钧淡定无比:“不是买的, 我自己造的。”
果然!郑世子瞳孔骤缩,眼中射出惊喜无比的光芒。
他想的果然没错,这刀剑果然是他妹妹自己造的。
其他人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只以为郑远钧找到了顶级工匠,造出了这四把兵器。
郑大都督大喜,声音都提高了。
“儿子,你到哪儿找来的工匠?一年可以造几把刀?”
郑大都督在心中默默计划,若是能用五年时间,造出十来把宝刀,他就可以给军中的将领都配一把,还剩几把就给身边的随从。
郑远钧给她爹解释:“我有十个刀匠,三天可以造一两百把宝刀。”
郑大都督:“什……什么?”
他是年纪大了,耳朵出问题了吗?
不至于吧?他的身体一直很好啊,耳聪目明,就是那把很重的长刀,他女儿送给三儿子的,他试了一下,也是耍得动的。
那就是他女儿说错了,不是三天,是三年?
三年也不对啊!十个工匠,一年就算造二十把宝刀,三年也才能造出六十把,怎能造出一两百把宝刀,这不是异想天开吗?当宝刀是那么好造的?
物以稀为贵,若是宝刀如此好造,一把宝刀怎会被千万人争抢?
他女儿是把造宝刀的时间说错了,还是把宝刀的数目说错了?
“儿子,你说清楚点。”郑大都督嘿嘿笑着,“是多少宝刀?造出来要用多长时间?”
郑远钧对她爹很有耐心,又重复了一遍:“三天,造一百多把宝刀。”
“……”郑大都督脸上的笑凝固了,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呆愣愣的,直着眼。
他女儿这是用了什么仙法?三天能造一百多把宝刀,简直骇人听闻。
四个军士张着嘴,眨巴着眼,面上满是不可思议之色。
“当!当!”几声脆响,两个军士失神之下,手下松了劲,捧着的兵器掉在了地上。
宝刀!宝刀掉到地上了!两个军士慌忙蹲下身子,去捡掉落在地上的兵器。
那把匕首触到地面,蹦了一下,弹射到曹刚脚边,他俯身拿了起来,过去递给那军士。
军士接过匕首,脸上恍恍惚惚,犹如还在梦中。
曹刚和四个军士都是相熟的,此时看着这军士的情状,拍了拍他的肩,深表理解。
想当初,他和杜明在鲁老爷的庄子上,亲眼看着钢铁出炉,三天时间,铸成一百六十把宝刀宝剑,他们当时的表现,不会比这四人更好。
二公子每每做出的事情,总是远在众人意料之外,让人震骇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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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世子眸光灼灼,紧紧盯着郑远钧:“炼刀需要添加什么珍贵材料吗?”
造出宝刀如此之快,莫不是在炼刀的过程中,加入了世所罕见的珍贵材料。
不管是什么材料,妹妹说出来后,他都要想尽一切办法,把这些材料找回来。
“不用,有铁就行。”郑远钧摇头。
“要顶级工匠才能造出宝刀吗?”郑世子再次询问。
不过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妹妹的那十个刀匠中应该是没有顶级工匠的。
朱长史三年来到处搜寻宝刀,对全国各地的有名工匠都做了细致调查,没有一个在他妹妹这儿。
“不用,普通刀匠就可以。”郑远钧再次摇头,“按照比例配方,任何刀匠都可以造出宝刀。”
难的不是造宝刀的过程,而是炼钢的方法,以及生铁和熟铁的混合比例,而这些,经过几年的研究,刀匠们已经摸索出了一套完整的方法。
只要跟着这套方法一步步地来,任何一个刀匠,都可以成为造宝刀的顶级工匠。
郑世子眼睛更亮,直如两团火焰在眼底燃烧:“十个刀匠,三天,可以造出多少宝刀?确切的数据?”
“数据”这个词是跟他妹妹学的。
郑远钧想了想,回道:“顺利的话,一百八十把。”
除了窦若飞和两个亲卫,其余人听了这话,齐齐倒抽了一口气。
虽然听二公子说了几次一百多把,可是“一百八十把”这个具体的数字说出来,让他们直面冲击,震动更大,只觉得头晕目眩。
朱长史三年买了六把宝刀,而二公子三天可造出一百八十把,这对比,真是触目惊心。
想起朱长史三年搜寻宝刀的辛苦,有点同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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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大都督使劲甩了甩头,从晕头转向中回过神来。
他眼底光芒连连闪烁,在心中快速地思索,念头急转。
女儿这次做的事简直要捅破天了,如此短的时间,做出如此多的宝刀,只要有足够的铁,再有足够的钱财,就可以武装出一支几万人的队伍。
穿着重甲,拿着他女儿做出的宝刀的军队,该是怎样的强悍之师?可大杀四方,无有敌手。
只要想一想,他就浑身血液沸腾,像野兽叫嚣着要冲破樊笼。
要冷静!
郑大都督赶紧按捺住思绪,现在最重要的,是要牢牢地捂住这个消息,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
若是泄露了一点消息,造刀技术,还有他的女儿,将被天下人争抢,即使是以他的权势,恐怕也保全不了。
想到乖乖女儿被人抢走,他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不行!谁敢抢他的女儿!
郑大都督眼中掠过一抹狠厉之色,若是外人知道了这个消息,那就怨不得他心狠,为了女儿的安全,一定要除掉,不能漏掉一个。
“乖儿子,有哪些人知道你造宝刀的事?”郑大都督问,面对女儿,满脸慈祥的笑容。
女儿心善,看什么人都是好人,他要把知情的人问出来,一个个地辨别,把不牢靠的人处理了。
郑世子看一眼他爹,眸光一闪,他爹这是老虎要发威了啊。
再看一眼懵懂无察的妹妹,他不由暗自好笑。
这两父女自来亲密,却一直不了解对方的本性,也真是奇事。
郑远钧不知道她爹心中在转着狠毒念头,把人一个个地数给她爹听:“曹刚、杜明、崔先生、老牛、老张、霍青、外公、大舅、鲁泽、鲁汀、窦若飞、章庄头……”
……呃,好像人有点多?
郑大都督听直了眼,有这么多人知道了?
他就知道,他的女儿只要认定了一个人,对这人就再没有防备之心,他要替他女儿好好地把把关。
哪些人可靠,哪些不可靠呢?郑大都督暗自思量,把他女儿刚刚说的这些人,逐个在心中转了一遍。
两个亲卫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女儿外家的人也没关系,章庄头是庄子上多年的老人,应该也没事,窦管事刚才见了,是他女儿的死忠,也可以放过。
唯一可虑的就是崔先生四人,特别是崔先生,那可不是一个简单人物,掀起风浪来,他未必压得住。
要见见这几个人。
若有不对,就要趁现在先解决了他们。
郑大都督想着,见了崔先生,该怎么试探,确认他是否会漏出宝刀的消息。
打探的时候,一定要不露声色,慎之又慎。
崔先生可是只老狐狸,稍不注意,没探出他的底,反而被他摸了底,那就不划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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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妹妹说宝刀的知情人里有崔先生几个,郑世子一点也不惊讶。
上次他跟着皇帝派的人到二号庄子,见过崔先生几个,当时从妹妹和他们的相处情形来看,妹妹是很信任这几个人的。
对于妹妹会把宝刀的事告诉他们几个,他毫不意外。
崔先生此人,从记事起,郑世子就常在他爹的口中听到。
直到他九岁,青州大乱,霍将军被害,崔先生不知所踪,成了朝廷严令捉拿的乱臣贼子,他爹才不提崔先生了。
他一直记得他爹说起崔先生时,眼中的光热烈而向往。
那时他爹才有二十几岁,虽然有一个皇朝后人的名头,却因为年代久远,无法再享用先代的余荫,他爹仅仅是安平县的一个小小县尉,名不见经传。
而崔先生虽然只比他爹大了七岁,却早已威震青州,声名远传。
如此惊才绝艳的崔先生,安心藏于妹妹庄子上几个月,也不知道想干什么。
嗯,等会儿见了崔先生,要探探他对这宝刀的想法。
第七十四章
郑家父子两个心有灵犀, 想到了同一处,要见见崔先生几个,看看他们躲在庄子里几个月是想干什么。
如果他们有泄露宝刀的风险, 就要马上处理。
宝刀事关重大,不容有失,一点风险都不能冒,有危险的苗头就要及时掐灭。
哎!郑大都督在心中叹气,崔先生还是他年轻时候的……按他女儿的说法,是他年轻时的偶像,真要杀了,还是不忍心。
希望崔先生识时务, 不要动旁的心思,不然……
郑大都督眸中闪过一抹冰寒, 若是崔先生危及到女儿的安全, 就是不杀, 那也要囚禁起来,严加看管。
“儿子哎, 你爹我久仰崔先生, 想见见他, 你给安排一下, 好吧?”郑大都督问。
啊?郑远钧转过头, 视线在她爹脸上转了一圈, 看见她爹一脸真诚,满是仰慕之色。
想不到她爹和她一样,都是崔先生的粉, 不愧是她爹,有眼光!
“好, 爹,我让人去叫崔先生。”郑远钧答应。
郑世子在一旁补充:“还有和他一起的三个人。”
他记得其中有一个是霍将军的嫡孙,霍将军嫡次子的遗腹子。
根据他爹探得的消息,当初霍将军的嫡长子随军在青州,青州之乱时,和霍将军一起被害。
皇上听信孙将军和卫监军的谗言,以为霍将军失职在前,畏战在后,以致北凉冲破边关,围了京城。
皇上当即雷霆大怒,绑了霍家满门老小,就连在襁褓中的婴儿都没放过,推到菜市口就要行刑。
即使朝中有人心中存疑,恳请皇上派人查清楚后再做处置,皇上也置之不理,最终没有收回成命。
霍家因此满门被灭,血流成河。
唯有霍将军的嫡次子陪着夫人在郊外,没有被皇上的人抓去,却在京城被围后返回,京城被破后组织士兵巷战,身中十余箭,战死在京城瓦子巷中。
后来朝廷下了海捕文书,捉拿崔先生及十来个青州士兵,还有霍二公子怀着身孕的夫人。
上次在二号庄子里,听说那年轻人姓霍,他就猜到那是霍将军家仅剩的血脉。
另外两个应该是当年的青州士兵。
崔先生要见,那三个也要见。
郑远钧听了她哥的话,招手叫来路边的一个庄民,吩咐他:“你去找崔先生,告诉他,让他过来,带着霍公子、老牛、老张。”
她早就和崔先生约好了,到时候派人来叫他,就带着霍青他们一起到实验楼去。
那庄民答应一声,赶紧跑着去了。
郑远钧知道她爹和大哥现在最关心的就是宝刀,也不再拖延,带着他们去实验楼。
昨天晚上,窦若飞把一百五十把刀剑收拢到一块儿,堆放在实验楼的一间房子里,她现在就带她爹和大哥去看看。
有她招待这一行人,窦若飞就和众人告辞,自去做他的事了。
鲁汀昨天连夜赶去鲁老爷庄子了,现在一号庄子只有窦若飞一个人管着,他要时时盯紧了,一刻都离不得,尤其是现在这个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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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郑世子问起造宝刀的过程,郑远钧睁着眼睛说瞎话。
“三年前,我在二号庄子的旁边,我外公的庄子上建了一座窑,请了十名刀匠,实验造宝刀的方法。”
“那窑怎么不就建在二号庄子上?”郑世子打断她。
郑远钧眨了眨眼,就知道你要问这个,早就想好了说辞。
“烧窑和炼刀都要有人监管,我那时忙着种田,没有精力,就把窑建在了外公庄子上,让外公给我看着,还有大表兄也可以给我看着。”
郑大都督连连点头:“对对对,儿子你要种田,顾不了两头,把窑建在你外公庄子上,有你外公和表兄看着,你就省了很多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