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什么时候月考。”
贺郗礼:“下周,怎么?”
靳司屿:“国庆我跟绫苏苒去南潭找你。”
贺郗礼两条长腿支着,笑:“行啊,带你们去野营。”
靳司屿:“在那边怎么样。”
他淡道:“还成。”
过了会儿,靳司屿说:“阿车,那个女人和她儿子搬到你家了,贺岭允许的。”
“郗姨闹了几场,被贺岭和那女人找记者堵了回去。”
贺郗礼脸上挂着的松散笑意消散,他从裤兜里掏出烟,想起什么,又放回去,语气冰冷:“是吗。”
贺郗礼没有表情时,侧脸冷峻,眉眼晦暗。
靳司屿停顿下:“还有不到一年时间,阿车,我们在京北等你。”
贺郗礼低笑:“嗯,知道。谢了。”
靳司屿原以为他被流放在一个偏僻小镇会就此堕落,可听到他的话,放下心来,也笑起来。
怎么可能呢。
他可是贺郗礼啊。
他终究是要站在最顶峰的。
“行了,你别再说他们家恶心的事了。”绫苏苒说。
她揶揄道:“我还是更好奇在阿车旁边的女生,咱们一起长大这么多年,我能不了解阿车啊,身边女人一堆,可没见有哪个女生能近他身的,何况刚阿车那调调,陷入热恋了?”
贺郗礼没说话,回头,一眼看到在店里的温黎。
额前的碎发遮掩她眉眼,昏黄的灯光打在她脸上,勾勒出一圈柔光,她抱着他给的酸奶一口一口地抿,看起来清纯又乖巧。
他嗓子痒了下,浑身莫名也燥热起来,顿了几秒,哑声道:“国庆带她来见你们。”
“我靠,认真的?”绫苏苒兴奋地道,“我倒是得看看是什么样的小仙女把我们阿车蛊惑得一愣一愣的。”
回应她的是手机挂断“嘟嘟嘟”声。
......
“贺哥,刚那谁打来的啊。”时延见贺郗礼过来,坏心眼地问,“该不会是在京北的女朋友?”
贺郗礼将手机放桌子上,勾起唇:“京北的朋友。”
“咦吁,谁信啊。”
温黎冷不丁撞上他一双黑瞳。
他看她做什么?
贺郗礼歪着头看她,声音慵懒:“温黎,你呢。”
温黎一愣,想了想,认真地点点头:“信。”
只要他说的,她都信。
贺郗礼哼笑下:“有人信,这就成了。”
温黎心底的那点不为人知的心情也因为他的话而悄悄消散。
岑溪在对面看着他们两人,嘴动了动,想说什么,又忍着没吭声。
吃过饭,一行人回校。
待一分开,岑溪捏了捏温黎的胳膊。
在路上,温黎就已经注意到岑溪灼热的目光,她问:“怎么了?”
岑溪:“黎黎,我觉得贺郗礼喜欢你。”
温黎在风中愣了良久,急促跳动的心跳声才渐渐恢复。
“真的,你别不信啊。”岑溪说,“你见到贺郗礼为哪个女生打过架啊,在国旗下公然为你撑腰,不让你喝酒给你拿酸奶,还特意给你解释他没有女朋友。”
温黎心里隐隐也会在想他是不是对她有那么一点好感,可是,万一是她在自作多情呢。
好在这两天是运动会,温黎魂不守舍地在刷题与胡思乱想中度过。
周日,温黎照常七点十分下楼,可煤棚前并没有贺郗礼的人影。
她打开手机q.q,两人之前的聊天记录很简单,几页就能翻完。
左边是他:【下来】
右边是她:【好】
偶尔他有事,也会给她发消息。
然而今天,温黎没有等到。
她抿着唇,等到了八点才垂着头独自一个人去店里。
一直到下班,温黎也没有等到他的消息,就连他的q.q头像,也是灰色的。
周一,温黎给竞赛老师送卷子时,刻意往八班最后一排位置看了几眼,贺郗礼并不在班里。
一直到下午,岑溪汗津津地跑过来:“我天,贺郗礼被打了。”
温黎的笔掉在桌子上,眉眼染着急切与担心:“怎么回事?”
“还不是宋池,他俩早就积怨已久,加上这次运动会贺郗礼甩他那么多圈,宋池面子挂不住,找了几个人堵了贺郗礼。”
“这得打得多严重啊,连学校都没来。”
温黎握紧指尖,又怕被岑溪发现她的心思,佯装无意地问:“那贺郗礼现在在家吗,去没去医院啊。”
岑溪对此漠不关心,她咬着块水果糖:“听李奕祠说,他好像在网吧呆了两天,喊他去医院,他也不去,好像心情不太好。”
温黎心不在焉地看着桌子上的试卷,连平时做起来极其简单的题此时也觉得如若天书。
上完一节晚自习,温黎做了一件大胆的事,向苟爱国请了病假。
岑溪:“要不我跟你一起去诊所看看吧?黎黎,你生病了也得让我知道啊,咱俩是朋友。”
温黎第一次撒谎,脸都是热的,面对岑溪,惭愧又不安:“没事的,我回家睡一晚就好了。”
“那好吧,老师要讲课我帮你记笔记。”
“谢谢我的溪溪。”
-
温黎指尖攥着背包肩带,一路跑向她兼职商店旁边的网吧。
网吧里烟雾弥漫,呛得她咳嗽几声,听到声音,网吧里的人都朝着她看过来,各个染着发,指尖夹着烟,嘴里操着“来这边,那个房里有人,啊,被打死了”的话。
温黎第一次来网吧,拘谨到脸发烫,走到前台:“你好,我开,先开一个小时的吧。”
前台多见她长得乖,多看几眼,给她开了台机器。
温黎拿着条码,在网吧一楼仔细看了眼,而后上了网吧二楼。
刚上来,她一眼看到坐在偏僻角落的人。
贺郗礼面无表情地戴着耳机,一手握着鼠标窝在转椅里,屏幕的亮光照在他脸上,下颌线线条冷硬又凛冽。
他看上去很不好。
离得远,温黎看不清他身上哪里有伤。
她找了个附近他看不到的地方坐下,静静地看着他,像是这样陪着,就能分担他的不开心。
没一会儿,贺郗礼搁在机器旁的手机亮了下,他看了眼,挂断电话。
他从桌上捞过烟盒,抽了支烟叼着,打火机“咔嚓”点燃一点猩红,娴熟地夹在指间,青白色的烟雾迷朦他的眉眼。
电话一直不断,贺郗礼似是不耐,接通,对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他突然站起来,“砰”地踹飞一旁的转椅。
“哗啦哗啦”椅子转动的声音招得网吧静谧一瞬。
“贺岭,你他妈再敢给我搞动作,信不信我弄死你!”
温黎从未看到他这样暴戾的模样,心跳声噗通噗通作响。
说完,他挂了电话,重新坐在那儿,只是这次,握着鼠标的手没再动,眼睛直直地盯着屏幕,面无表情。
在温黎心里,贺郗礼一直都是意气风发的天之骄子,可他现在看起来倦怠又颓废。
孤零零的。
“卧槽,郑志洪来了,南潭一中的赶紧跑啊,教导主任来查人了!”旁边一男生路过窗户,随意瞥了一眼,大叫。
网吧里几个男生听到郑志洪来巡逻,连忙抄起手机,跑了。
温黎慌乱得不行,她没想到第一次来网吧就被老师抓个正着。
正想着该怎么办时,她的手腕被一股大力攥着,温黎抬眼,看到了贺郗礼。
贺郗礼握着她的手腕穿过走廊,来到后门,推门,带着她下楼梯。
温黎跟着他跑,她看着少年被风吹散的头发,背影高大颀长,她的心随着奔跑而急促跳动。
跑了大约几十米,她被贺郗礼捂着嘴推进附近仅仅只能容纳一人的小巷子里。
温黎被贺郗礼压到墙上,他的胸膛坚硬又炙热,她的额头抵在他的锁骨,浓烈的烟草味从他身上飘到她鼻尖。
他们的喘息声在寂静幽深的巷子里异常清晰。
“一中的别跑!”郑志洪从巷子边跑来,“周一不上课来上网吧,被我抓住,有你们好看的!”
贺郗礼单手撑在墙上,偏头将她挡着,他的存在感太强,温黎攥着指尖根本无法招架,她双脚踩在他的鞋上,听着他又或是她的喘息,浑身燥热,心跳剧烈得似是要跳出来。
她小心翼翼地踮脚往后挪,像是要将自己镶进墙里。
贺郗礼的喉结近在咫尺,他低磁的声音震在她耳边:
“好学生不该来这里。”
温黎下意识抬头,映着月光,她看到了贺郗礼脸上的伤痕,他表情冷戾,与平时像是变了个人。
少了痞,多了几分冷硬感。
温黎眼神游离,他离得几近,鼻尖似是要与她相碰,她不敢呼吸,手心,甚至额头都浸了层汗。
她声音颤抖,睫毛抖啊抖:“我,我来这儿是要查资料。”
温黎不敢看他,但也能清晰地察觉到他笔直的目光定在她身上,炙热的呼吸烘在她耳畔,他低低地笑:“撒谎。”
贺郗礼今天像是变了个人,温黎也说不清是什么,危险又迷人,又有一种拒人之外的冷漠。
郑志洪走了,贺郗礼胳膊夹着温黎将她拎出巷外。
贺郗礼双手插兜走在前面。
温黎在身后跟着。
两侧的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折在地面。
温黎看着两人的影子,心跳声还在砰砰作响,路过十字路口时,她突然喊住贺郗礼。
他偏头,一双眼不带丝毫情绪。
“贺郗礼,你能在这儿等等我吗?”
她看起来小心翼翼又认真的模样:“我马上就过来。”
贺郗礼没说话,薄薄的眼皮垂着看她,坐在旁边的休息椅上。
“五分钟。”
温黎眼睛一亮,重重点头。
温黎生怕超过时间,买东西是用跑的。
等她回来时已经是十分钟后了。
还好,贺郗礼还在。
温黎拎着袋子快速跑过去,头发被风吹得凌乱,她顾不上喘息,将买来的药拿出来。
她弯着腰站在他面前,拿着棉签沾着碘伏,小心翼翼地在他受伤的眉骨,脸侧,轻轻擦拭。
贺郗礼掀起眼皮看她,目光深而黑。
温黎穿着白色的裙子,脸颊白皙泛着红晕,光洁的额头沁着层汗珠,杏眼又大又亮,专注地盯着他的伤口。
“你,你的手,怎么也受伤了?”温黎上完他脸上的伤,才发现指骨磨破了皮。
贺郗礼声音有点哑:“打人打的。”
他看着温黎,补充:“我没事,他们几个已经进医院了。”
温黎:“嗯。”
她坐在他旁边,拿着他的手,给他上药。
贺郗礼的手是她的两倍大,温厚又带着点茧,指节修长,分明是一双弹钢琴的手,炙热的烫意顺着掌心传递过来,像是羽毛在她心底划过,痒痒的。
温黎说:“好了。”
贺郗礼看着她,眼底的情绪,温黎看不明白,刻意垂眸不看他。
她突然想起来什么,将买来的奶茶递给他:“红豆布丁奶茶,你尝尝,很甜。”
甜的东西会让人开心。
她想要贺郗礼开心。
温黎半晌没见他伸手,抬眼,撞上他的眼。
贺郗礼视线落在她握着奶茶的手,眼皮撩过来时印出深邃的折痕,锋利的喉结上下滑动,漫不经心地问:
“喜欢我?”
第11章 等风
“喜欢我?”
温黎耳边再次传来这三个字,愣在原地,大脑当场宕机。
她的心脏停顿一秒,随后疯狂又剧烈地跳动,呼吸开始急促,指尖也开始颤抖。
温黎使劲儿用指甲掐着掌心,她在想她该说是,还是撒谎骗他说不是。
没等她选择出来个结果,贺郗礼眼皮下压,平静地说:“别喜欢我,我不跟人谈恋爱。”
温黎怔了几秒,才晃过神来。
她整个人像是被塞进冷窖里,心是凉的,身体也是僵硬的。
秋夜的风刺骨又凛冽,吹得她眼圈泛红。
温黎轻轻眨了下眼睫,忍着喉咙和鼻尖传来的酸涩不适感:“没有。”
贺郗礼漆黑深邃的眸眼锁住她,淡淡道:“没有就好。”
“我这人荤也坏,不值得你喜欢。”
温黎从未想过,人的心情这样的多样化,从春天到冬天的季节仅仅几分钟的时间,坠入深渊也只不过是他一两句话的距离。
温黎朝他笑了下:“我家里条件不好,奶奶的身体也不好,所以,我的第一任务是学习,是要考好大学的,我也没打算在高中谈恋爱,对我来说,学习更重要。”
她声音软绵绵的,很轻盈,也很坚定。
可不知道为什么,贺郗礼听到后,心底总觉得有一瞬不舒服,烦闷又燥热。
半晌,他“嗯”了声:“挺好。”
温黎站起身:“以后别打架了。”
贺郗礼抬眼,黢黑的一双眼似是要窥探出什么。
温黎问:“你不疼吗?”
他轻哂:“不疼。”
温黎:“那你父母不担心你吗?”
贺郗礼脸色一秒瞬变,抬睫,眼底充斥着冷意:“温黎,你以为你是我的谁?”
“你管老子打不打架。”
温黎一僵,脸色苍白:“对不起,是我逾越了。”
她往前走几步,又拐回去,把还是温烫的红豆布丁奶茶放在他腿上,轻声说:“你还记得吗,开学前一天,你在巷子里帮了个女生,那个人是我。”
“贺郗礼,谢谢你。”
温黎咽下所有情绪,轻声说:“就当是那天你帮我的回礼。”
说完,她转身离开。
贺郗礼看着温黎纤瘦的背影,心底的那股燥意好像变得更糟糕。
一直走出他的视线,温黎挺直的脊背像是终于泄了劲,肩膀耷着,缓缓弓起腰。
最后,她抱着双膝蹲下来,像是一道紧绷的弯弓。
忍了许久的酸涩,化作眼泪沾湿她的裙子。
“温黎,你表现得很好。”她忍着哭腔,低声对自己说,像是安慰,“他应该不知道的,不会知道你对他的感觉。”
想起贺郗礼冰冷又讽刺的话,为什么她还是觉得委屈。
只是因为她喜欢他,他不喜欢她而已。
他有什么错。
错的是她自以为是的一腔孤勇,错的是她永远无法填满的欲.望,是她太过贪婪,是她不够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