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裁判在这儿,他们应该不会这么明目张胆吧。”岑溪说。
周围一阵嘈杂声。
温黎循声望去,贺郗礼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身形颀长,带着少年独有的少年感,懒懒散散地走到起点。
操场四周欢呼声四起。
校园内还放着周杰伦的歌,夹杂着激情昂扬念广播稿声:
“高三八班的贺郗礼,在操场上似热烈的火焰,如骏马离弦的箭,也挡不住坚定的步伐,汗水在风中挥洒,相信你勇猛驰骋赛场,拿下第一!最后,我想说贺郗礼你真帅!”
操场一顿哄笑,这恐怕是广播员刻意找的广播稿来“告白”。
温黎下意识看向贺郗礼,他表情有点怪,而后,笔直的目光对准他们这边。
哪怕知道他看的人并不是她,温黎的心脏还是漏跳一拍。
“靠,贺哥竟然猜到是我写的?”时延给贺郗礼做了个鬼脸,语气遗憾,“我写的贼棒吧,可惜那广播员把“贺郗礼你最酷,兄弟永远为你护航”这句给删了,不然我也能出出名。”
贺郗礼站在起点,指着时延,一副“待会儿收拾你”的嚣张样儿。
温黎看了眼周围的同学,全部的眼神集中在赛道上,她紧张又谨慎地将她手机掏出来,背过身,稍稍歪头,将镜头一角落在赛场内穿着克莱因蓝短袖的贺郗礼身上,她嘴角笑出一道弧度。
“咔嚓!”
拍下的那一刻,温黎眼睛放在屏幕里他的身上,贺郗礼恰好侧头,两人的视线,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撞上。
温黎的心骤然跳动,慌乱地将手机揣兜里。
那年的手机像素都极模糊,更别提她买的二手诺基亚。
可她还是高兴,那是他们第一张合照。
二十多个男生站在比赛道上,贺郗礼左右两边分别是宋池和他关系不错的几个兄弟。
宋池看着贺郗礼,嘲笑:“敢跟我们比,挺能耐。”
贺郗礼没给他眼神,云清风淡的模样憋得他一肚子闷气。
枪声起,赛场上所有人起步往前冲。
宋池给其他几个兄弟使眼色,瞬间朝贺郗礼往边角撞,有趁机伸脚的......
发现他们小动作的人不少,操场内嘈杂一片。
温黎攥着手,心倏然一紧,眉毛蹙着。
“宋池你他妈故意的,这是比赛,还真搞事?”
“卧槽卧槽,还得是贺爷!”
贺郗礼像是知晓他们的行动,在他们小动作之前,往后倒退几步,右手挑衅地在脖间划过一道,嘴角挂着嚣张的笑,用口型对他们说:
“垃圾。”
操场上的女生们彻底疯狂,混杂着排山倒海的尖叫声。
温黎双手紧扣,目光紧跟着他。
贺郗礼从一开始就冲刺,衣摆被灌满鼓起,爆发力极强。
全场人都在喊他的名字,后排的甚至站在凳子上吼到嗓子哑。
一圈。
从刚开始的落后,到超越一个又一个。
两圈。
三圈。
四圈。
......
贺郗礼一往直前地往前冲,差距不断拉大。
身后的体育生早被他甩了足足两圈。
温黎看着他在赛场上的意气风发,胸腔内升出一种热血沸腾。
最后一百米,他甚至还能加速,全场人都在喊他的名字。
时延:“贺郗礼,你真他妈的帅!”
即将抵达终点,时延给他比了个手.枪:“我贺哥天下第一帅!”
贺郗礼故作被枪打中的模样,手捂着胸口,往后倒退撞上终点线,嘴角勾着,笑得有点坏,而后食指中指并拢在眉梢一点,懒洋洋的,看起来又痞又帅。
全场当时就炸了,疯狂呼喊他的名字,震耳欲聋。
“贺郗礼好帅啊啊啊啊!”
“贺郗礼太猛了,刚开始就被宋池他们几个针对,竟然还能甩体育生近三圈,这是什么概念啊卧槽。”
“他真的帅死好吗,他要高一转来,我高低得暗恋他三年。”
岑溪握着温黎的手腕,激动地跳动:“天啊,贺郗礼真的好绝!”
温黎的目光还追随在他身上。
贺郗礼跑完三千米跟没跑似的,呼吸微喘,他将碎发往后捋,露出被汗水沾湿的额头,偏偏眼神冷淡,带劲儿死了。
他众星拱月地被女生们围在中央送水,突然,他回头,朝她们方向走。
随着他离得越来越近,温黎的心也跟着提到嗓子眼。
贺郗礼站在他们面前,被李奕祠用拳头撞了下他肩膀:“厉害啊。”
“还成。”
他浑身热腾腾的,有汗顺着划到锁骨,整个人都是汗津津的,热气烘得她眼神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水。”
许是刚跑过三千,贺郗礼嗓子有点哑。
温黎回过神,下意识将放在凳子上的矿泉水递给他。
贺郗礼看着眼前白皙又纤细的手,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温黎垂睫,被他看得脸热。
这水是温黎专门给贺郗礼买的,可她并没有想过真的给他送水,她没有勇气,也知道以贺郗礼出众的外貌与张狂行事极招惹女生,要给他送水的女生们多不胜数。
刚才是她下意识的反应,好在贺郗礼并未怀疑什么。
他接过,仰头灌进去,喉结上下滚动,水顺着下颌流向喉结的那颗黑痣,欲得不行。
喝完他顺手捏瘪矿泉水瓶子扔进附近临时垃圾桶,浑身透着股荷尔蒙气息。
把周围女生们看得脸红心跳。
温黎不敢再看,生怕自己对他的情绪藏不住。下一秒,视野里,一只脚故意又嚣张地朝她脚尖碰了碰。
她抬睫,冷不丁地撞进贺郗礼的目光里。
他毫不避讳地望着她,挑眉:“手机呢。”
温黎连忙将他的手机递给他,贺郗礼笑:“还挺乖。”
“......”
几人无言,倒是将三班当作根据地,站那儿观看比赛。
马上女子800米比,温黎想了想坐在凳子上休养生息。
正午的阳光刺眼又火辣,温黎被烤得睁不开眼,正要将防晒外套脱掉搭在脑袋上时,眼前突然立过来一道身影,遮挡大半耀眼的阳光,几乎瞬间,迎来的风也变得凉丝丝的。
贺郗礼站在她面前,少年的背影高大颀长,垂在裤边的手握着手机,青色血管若隐若现。
温黎嘴角弯了弯,心动声兵荒马乱。
时延:“走吧,等会儿烤肉店没位置了。”
贺郗礼:“行。”
岑溪:“你们先去,黎黎比完赛,我俩就过去。”
时延和李奕祠:“温妹妹,比赛加油啊。”
温黎:“好。”
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温黎收回视线,起身去检录点。
温黎一向不擅长运动,报名八百米也是因为有学分可以助力她拿奖学金。
跑半圈时还能看,一圈之后,她人已经落到了最后,呼吸开始紊乱,喉咙干涸,也热得她浑身是汗。
直到最后半圈,模糊间,她看到了一抹克莱因蓝色。
原本和时延,李奕祠他们离开的贺郗礼不知何时回到了操场,他漫不经心地站在终点,两根手指拎着瓶水。
温黎眨了眨眼,汗水顺着流入她的眼眶,又酸又辣,她说不清此时是什么情绪,各种心情交织着,脚下骤然提速,风擦过双耳,冲向终点。
“可以啊你。”贺郗礼走过来,嘴角勾着抹笑,“前三名。”
温黎第一次跑得这样快,心跳得厉害,气也喘得厉害,喉咙里也有种铁锈的味道,现在只想一动不动地躺在赛道上。
贺郗礼许是知晓她所想,淡道:“别躺也别停,走几分钟就会缓解。”
温黎跑得脸泛红,还喘着气,说话说得不太完整:“你,你怎么回来了。”
贺郗礼给她拧开脉动瓶盖递给她,撩起眼皮说:“门卫看着呢,要去后门翻墙。”
温黎明白了,她和岑溪女生,个头矮,不会翻墙,所以岑溪跟李奕祠,时延先去烤肉店,贺郗礼带她翻墙。
温黎其实很想知道,是他要来的,还是岑溪让他来的,可她始终没有勇气问。
她喝了几口脉动,温温凉凉的,瞬间冲淡她浑身的热气。
学校后门偏僻荒凉,旁边种着几颗桑葚、枇杷树,没有人看管。
贺郗礼单膝蹲下,双手撑在墙上,青筋脉络清晰,带着荷尔蒙贲张的性感,他看着她,挑眉:“上来啊。”
温黎愣了半秒,才知道他要自己踩着他手臂:“我很重的。”
贺郗礼上下瞄着她,眼神直白又露骨,温黎被他看得脸烫,她下意识想遮掩,却听他不正经的话:“捂什么啊,能有多重。”
“瘦得风一刮人都能上天。”
贺郗礼看着她柔弱纤瘦的身子,声音带着点哑:“多吃点啊。”
不知道是不是温黎的错觉,她总觉得他的声音低磁又温柔,送入耳边,她人都是酥麻的。
贺郗礼又瞥她眼,抬起下颌指着他手臂,重复:“上来。”
温黎身上穿着白色防晒外套,灰色的百褶裙,两只小脚左右移动,就是不肯动,无从下脚,像是只慌乱无措的兔子。
“怎么这么呆啊。”他笑,低低哑哑的,又慵懒的腔调。
“又不看你,快点。”贺郗礼说,“先踩着我胳膊,再踩肩膀,懂了吗?”
温黎的耳朵莫名发烫,硬着头皮走过去,手撑在他的肩膀,触感硬邦邦的,她抬脚踩上他胳膊,另一腿正要踩肩膀,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你们是哪班的!”
温黎吓得整个人一哆嗦,以为要摔下去,哪儿知她的膝窝被一道大力扣着,突然的腾空,她双手下意识抓着贺郗礼的头发,柔软又细腻。
后知后觉,她发现她整个人骑在他脖子上。
百褶裙糊他一脸......
温黎心脏跳的扑通扑通响,尴尬又羞耻地抓他臂膀,另一手寻他的眼:“不,不许看。”
她手铱驊心是少年紧绷而又结实的手臂,清晰地感受到青筋迸发跳动的蓬勃力量感。
贺郗礼垂下眼皮却看到被他紧扣到凹陷的小腿,白皙又细,真就比豆腐还嫩。
他舌尖抵着腮,生平第一次骂了句脏话。
第10章 等风
温黎顾不上害怕,三两下爬上墙头,看着贺郗礼往后倒退,助跑几步,单手够墙,动作利落地跳上来,潇洒地一跃而下。
身后教导主任跑过来:“别跑!给我站住!”
“来跳。”贺郗礼站在下面,“我会护着你。”
教导主任离得越来越近,温黎双眼一闭,就往下跳。
心脏骤然传来失重感。
贺郗礼上前一步,虎口箍住温黎的腰,稳稳地将她抱住。
温黎脑袋抵在他下巴,鼻尖嗅到他身上淡淡柑橘味道,腰间那双手有力又滚烫,一手便能环住她的,只一秒,贺郗礼将她放到地上。
贺郗礼看她,挑眉,呼吸声落在她耳畔:“怕吗?”
温黎的心跳声趋于平缓,她摇摇头:“不怕。”
贺郗礼撩起眼皮,突然笑了下:“挺好,胆子大了啊。”
温黎觉得自己的脸隐隐要烧起来。
两人朝烤肉店走。
路上,温黎想起刚才被他拥抱到怀里时的气息,腰间仿佛还存留着贺郗礼虎口的力度,两手将她扣得紧紧的,想到这儿,她脸颊的温度再次上升。
如果时间能永远停留于此,那该有多好。
到了烤肉店,店里坐满了人,温黎紧跟贺郗礼身后,走到一间包厢,推开门,时延,李奕祠,岑溪对他们打招呼。
“这么慢啊。”
贺郗礼懒洋洋地走过去,敞腿靠在椅背上:“遇到老郑了。”
“我去,这么点背,被抓住没?”
温黎摇头:“没有。”
“那就行,被郑志洪抓住那可是死路一条。”
岑溪点头:“老郑太可怕了,听我朋友说他周末偶尔还会去网吧巡逻,抓到就扣分,写检查,发现次数多了,还要叫家长。”
“不说老郑了,来来来,喝酒喝酒!”时延将几罐啤酒拎上桌,“烤肉配啤酒,绝配。”
几个人一致同意:“要冰镇的!”
贺郗礼淡瞥他一眼,喊了侍者过来,对他说了句话。没一会儿,侍者过来拿着瓶酸奶递给贺郗礼。
温黎正看着,贺郗礼将那瓶酸奶放在她的面前。
“哎哟,贺哥,你这是什么意思啊。”时延说,“怎么只给温妹妹酸奶啊。”
温黎脸皮薄,被他揶揄的手脚不知如何安放。
贺郗礼踹他一脚,扯嘴角:“就你话多。”
他说:“好学生不能喝酒。”
温黎看他,瞳仁乌黑剔透:“那你呢?”
“我?”贺郗礼翘着二郎腿,窝在椅背上,懒洋洋地,“我是坏学生。”
说完,他手机震动起来,贺郗礼瞄了眼,接通,里面传来一道女声:“阿车,想我没啊。”
周围寂静一瞬,都听出来是女生打来的。
要知道贺郗礼从不将自己的手机号码告诉其他女生,而看他此时的表情,哪儿有不耐烦,懒懒地,嘴角斜斜地勾着,眼底的笑意是真实存在的。
时延看着贺郗礼的模样:“我靠,该不会是嫂子吧!”
温黎低头正喝着酸辣豆腐汤,猛地被呛到,咳得眼圈泛红。
旁边递过来一张纸巾,温黎抬头,对上贺郗礼微皱起的眉,他啧了声:“喝个汤还能呛着,呆不呆啊。”
贺郗礼边拿着手机,另一手拎着水壶给她倒了杯柠檬水:“喝水润润。”
温黎接过,抿着唇:“谢谢。”
“是女的吧?我都听出来了。”时延八卦,“说话有股京腔,该不会是贺哥在京北的女朋友吧?”
“怪不得贺哥连庄校花都看不上,要我我也选京北的妞儿啊。”
温黎吃不下去饭,她看着贺郗礼离去接电话的背影,鼻尖突然一酸,为了避免被其他人发现她的不对劲儿,她低头默默喝豆腐汤。
刚才还觉得好喝的豆腐汤,突然之间变得好酸,酸得她难以下咽。
贺郗礼走到门口,靠着墙,手机里传来女生的声音:
“阿车,你不对劲啊,刚你跟哪个小妹妹讲话呢,这么温柔?可不像你啊。”
绫苏苒继续说:“小妹妹声音可真好听,细细小小又软绵绵的,哎哟哟,去南潭可没多久呢,阿车就有情况了?”
贺郗礼单手插兜,淡道:“有事说事。”
那边电话被靳司屿接住:“绫苏苒抢我手机,阿车别搭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