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事。”贺郗礼抬眼又望了眼六楼的方向,指骨抵在机车上敲了敲,散漫道,“老年代步车在哪家店买。”
时延愣了足足两秒:“老年代步车?你买这干啥,那玩意儿丑到爆不说还便宜,贺哥你不要你机车了?不要给我啊!”
贺郗礼淡道:“别废话。”
“……”时延说,“运来南潭的基本都是二手的,得去月城买。”
“不是,贺哥你买老年代步车干什么啊。”
贺郗礼低眸,咬着根烟,含糊道:“老子怕冷不行?”
时延:“我都穿上毛衣毛裤了,您还单穿条裤子呢,你怕冷?鬼特么才信啊。”
“再说你要怕冷也不能开老年代步车啊,多滑稽!”时延突然想起来什么,笑,“哦我忘了,虽然你已经十八,但还没来得及考驾照。”
贺郗礼没搭理他:“挂了。”
接下来几天,温黎每天到贺郗礼家,一天给他补数学,第二天他教她英语物理。
每晚被他喂鱼肉羊肉就是牛肉,餐后还有坚果,水果大礼包。
温黎终于忍不住开口,“我都胖了。”
贺郗礼将笔撂下:“多少斤了?”
“之前八十五斤,现在八十六点五。”
“……”
贺郗礼皱眉:“八十六点五?”
他轻嗤一声:“养一只二哈,几个月都能上八十,狗都能养一百多斤,你这十多年就被养了八十斤,怎么养的?”
温黎见状眨了眨眼:“我是人,不是狗。”
贺郗礼懒懒道:“那就多吃点,南潭的野狗不少,就喜欢对着你这样体格的欺负。”
前几天南潭报道了个新闻,一只大狗挣脱了牵引绳,对着路人的腿咬,肉都给咬掉了。
温黎一听也有点瘆人,即便肚子已经装不下了,她还是又多吃了一块羊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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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大课间,温黎刚把前几天英语老师布置的附中试卷刷完准备拿去办公室,就听到外班的一男生站在门口喊她的名字。
“外校有男生找你,在后门等你。”
这话一出,全班人都哦哦起哄:“温黎,是那天照片那个人吗?”
“长得挺帅,看起来就是个学霸,他来咱们学校干嘛来的呀。”
“他哪有贺郗礼帅啊!”
温黎没想到陈树泽会来一中找她。
他们之间最后一次联系是从月城参加完复赛的第二天。
陈树泽发了消息给她:【黎黎,那个人跟你是什么关系。】
两人是从小长大的关系,温黎也没想瞒他:【两年前我从京北回来之后,就对他念念不忘。】
陈树泽没再回复。
温黎犹豫了片刻,给陈树泽发了条消息:【你来一中了?】
等了几分钟没有回应。
她怕陈树泽被教导主任抓到,和岑溪说了声便下楼往后门赶去。
温黎走到后门,才发现来人并不是陈树泽。
她指尖蜷了蜷,看着还吊着石膏的宋池站在一个虎背熊腰,满脸凶相的混混旁边,而这个看起来是老大的混混还抱着个她熟悉的人。
——庄娇芫。
他们身后还站着一伙混混,或站或靠或蹲,手里皆夹着烟,云雾缭绕。
见到温黎过来,吹口哨的吹口哨,起哄的起哄,场面一度失控。
“秦哥,就是这个贱女人害我挨打!”庄娇芫死死盯着温黎,一边对秦奎撒娇,“你要帮我出气啊。”
“何况宋池也因为她被人打进了医院,秦哥,好歹宋池也是你弟,他被人打,你的脸也挂不住啊。”
秦奎长得人高马大,腱子肉,剃了飞机头,胳膊肌肉发达,纹着蛇刺青,从手背盘旋至他脖颈间,浑身社会地痞样。
温黎最怕的就是蛇这种地上爬的动物,看得她头皮发麻。
秦奎的目光漫不经心的落在她身上。
温黎最怕冷,今天穿了白色带绒卫衣,外搭姜黄色毛衣厚外套,天蓝色牛仔裤,看起来又乖又纯。
秦奎眯着眼,眼神黏在她身上:“长得是挺纯的,就是肉太少了。”
庄娇芫看着秦奎的模样,嫉恨地道:“秦哥,她不知道早被多少人玩过了,你能看上她?”
他一边说一边揉庄娇芫的,笑得满脸猥.琐:“还是你的。。”
温黎觉得恶心,转身就走,被身后几个混混围住。
“别走啊,我们秦哥请你去酒吧喝喝小酒,别老天天学习,陶冶下情操怎么样啊。”
另一边,高三八班的门“砰”地被撞开。
“卧槽!”
体委林木扒着门框顾不上喘气:“贺哥,你家温黎被职高一伙混混在后门给堵了!”
全场寂静,目光全部聚集在后排中间的位置上。
原本还在趴在桌子上睡觉的贺郗礼腾地站起来,满脸疲倦消失殆尽,冷着脸握着凳子“啪”敲在桌子上,等所有人反应过来,人已经拿着凳子腿不见了踪影。
“我靠…….”
“我特么还没反应过来人就没了。”
时延跟李奕祠也没闲着,砸了另外两根凳子腿也跟着跑出去:“敢欺负我们温妹妹,职高那群傻逼不要命了!”
体委林木也跟着跑过去,慌得不行:“八班会打架的赶紧跟我走!”
贺郗礼人缘不错,八班几乎所有男生都跟着冲到了后门。
等他们跑到学校后门,贺郗礼就见温黎被一群混混围到中央。
温黎被快一步赶来的贺郗礼拽在他身后。
他拎着凳子腿,表情冷硬,抵着下颌面无表情地往前走。
身后八班的男生跟着贺郗礼身后,秦奎身旁的混混们扔了烟也跟着走过来。
两伙人面对面,谁也不服谁,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贺郗礼扫了眼宋池,淡道:“学不乖是吗。”
宋池没料到他来得这么快,躲在秦奎身后:“哥,就是他,把我们哥几个揍进了医院。”
秦奎眯着眼,吸了口烟,瞥着被他拢在身后的温黎,玩味道:“你的妞儿?”
贺郗礼掀起眼皮,嘴角撩起:“你算什么东西,管得着?”
秦奎还没遇到过敢对他这么说的人,他笑:“胆子我倒是挺欣赏,但你把我的人给揍了,我秦奎还能不能在南潭混了。”
只一秒,他笑容收回,眼眸充满阴翳:“十天后,你带着人来南潭体育场。”
“至于规矩。”秦奎扫了眼全场白了脸的男生们,“随便找个人问,应该都知道。”
秦奎笑得意味不明,威胁:“不来?仔细小心着你的妞儿。”
“走!”
一伙人走后,温黎被贺郗礼拽着上下打量一番:“没事吧。”
温黎脸色不太好,她睫毛微颤,轻轻摇了摇头:“没事。”
“那人说的是什么意思?”
时延脸色微变,刚想说什么,被贺郗礼扫了眼,他说:“就是篮球比赛。”
温黎总觉得心里不安:“真的吗?”
周围一圈男生都点头:“是啊,真是篮球比赛。”
贺郗礼看着他们:“今天,谢了。”
“哎不用,都是一班的兄弟。”
“也没出什么力,客气什么啊贺哥。”
“就是,只不过没想到宋池叫过来的是秦奎,他……”
后面的话突然顿住,又说:“不过咱们人多,刚才那气势,要拍成电视剧那简直帅炸了。”
“行了,都回班吧,马上要上课了。”贺郗礼低眼,对温黎说,“我送你回教室。”
温黎还在想秦奎说的话,心不在焉地嗯了声。
把人送回三班,贺郗礼双手插兜回班,刚坐到位置上,时延一脸严肃走过来:“贺哥,你知道秦奎是谁吗?”
贺郗礼漫不经心地扫一眼。
“秦奎虽然只是职高的学生,但他很混,从以前就是老大,他认的哥是混社会的,台球厅,KTV,地下赌场,赛车场,地下拳击场都是他们开的,什么赚钱他们开什么,黑吃黑,总之惹不起。”
贺郗礼玩世不恭地笑:“是么。”
时延:“我骗你做什么,秦奎所说的篮球比赛可不是一般的比赛。”
“那是赌球,打野球。”时延抿唇,“去年秦奎看上个妞儿,人有男朋友,秦奎就威胁,像他们这种混混什么干不出来?不同意就在家门口泼油漆,放鸡血,故意骑摩托撞他们家人用命来威胁,那男生不得不同意。”
贺郗礼看他,指尖转着笔:“然后。”
时延不吭声。
旁边的李奕祠敛眉:“秦奎几个人手持刀片,棍子,还有菜刀的,把人给砍了半条命,现在人还在病房里躺着。”
“那秦奎看上的妞儿在这男的进医院当天就掳走强上,胎都打了几个……那女生父母知道也不敢报警,好好一个女生,这一生都被毁了。”
贺郗礼凝眉,渐渐收敛笑意。
“这次秦奎不仅是因为宋池,庄娇芫的原因,你的风头太盛,他这人最是要面子也极有胜负欲,从你一来南潭,他就注意到了你,上次运动会后宋池找的几个打手也是秦奎安排的。”时延继续说,“知道你一打五,我就知道,秦奎早晚会过来找你的事。”
贺郗礼突然抬眸:“这事别跟温黎提。”
时延后知后觉,脑子里将之前发生的事和最近的事连串在一起,意识到什么,他睁大双眼:“我靠,你该不会,你不会是对温妹妹有意思吧!”
李奕祠:“……”
“才看出来?”
时延:“卧槽!李奕祠你这人早就知道,合着就我一个人蒙在鼓里啊?”
贺郗礼撩眼,漫不经心啧了声:“我做得够明显了,她怎么没看出来。”
时延:“……”
怪不得他想跟温黎坐一块,被贺郗礼黑着脸把他丢一旁。
时延忍不住问:“温妹妹她——”
贺郗礼一脚踹他,被时延给快一步躲了:“我去,贺哥你干嘛啊。”
贺郗礼歪头笑:“这称呼给改了啊,是你妹妹吗还温妹妹。”
时延:“……我他妈,服了。”
“欸,你还真喜欢温妹,温黎啊?”时延八卦,“上次从京北来南潭的那个绫苏冉,真不是你暧昧对象?”
贺郗礼双肘撑在身后桌子上,淡道:“温黎,老子初恋。”
“……”
“不是吧,你一副渣男样,还搞初恋这套?”时延激动地只想探索背后的故事,满脸坏水,“说说,怎么就初恋了,什么时候看上的啊,啊?准备什么时候上?”
贺郗礼斜他一眼,笑骂:“滚蛋。”
他低头,半晌,又抬眼,轻笑,嗓音有点哑:“上什么上,她未成年,我他妈可不是个畜.生,等个一年半也不算什么。”
“六啊。”
“牛逼。”
“看不出来啊,我贺哥这么纯?”
贺郗礼睇他,掀着嘴角斜斜笑了下。
想到什么,他抿唇又道:“行了,这事也先别给温黎说。”
他想起陈树泽在月城对他说的话。
第一次,贺郗礼生出来不耐燥意与自卑来。
什么样的人,才能让她暗恋两年。
……
十天后的比赛,贺郗礼想着独自找秦奎解决,谁知当天,时延就把班里和别班关系好的会打篮球的几个人带过来。
“再带咱们三个,凑了整十,应该够了。”
贺郗礼薄唇抿成条直线,他下颌紧绷,刚要说话,体委林木一拳闷在他肩膀:“都是兄弟,那秦奎有什么可怕的。”
时延:“是啊,那秦奎宋池对你有意见,要下黑手也是对你。”
几个男生听完,笑得东倒西歪。
贺郗礼也低头笑了,抬眼,他郑重道:“谢了。”
大课间,饭间,一行人开始在球场打配合。
周六,贺郗礼推了配合训练,也推了温黎晚上的补课。
“这才第二天,贺哥你就不干了?该不会是去追小姑娘了吧。”时延在电话里调侃,声音欠嗖嗖的。
贺郗礼人已经在南潭车站,他笑:“老子好歹学霸,脑子里装的可不止女人。”
“哟。”时延怪腔,“那你干啥去。”
贺郗礼买了票,坐上人挤人,味道熏到快要窒息的大巴车上,他戴上口罩,表情难看:“去月城。”
时延这才想起来:“你要去买代步车。”
旁边大爷背了一布袋臭烘烘的特产,贺郗礼受不了这味,别过脸面向窗户,皱眉:“挂了。”
……
南潭镇从下午开始刮大风。
温黎兼职的商店门口的树都被刮断一节。
天色由昏暗几乎瞬间变得黑沉,乌云密布,六点的天已然被黑云笼罩成幕布。
店内头顶的灯也随着风左摇右晃,收银玻璃柜也开始小幅度的震动起来。
温黎看了下天气预报,从下午到明天八点都是雷阵雨。
一道闪电劈过来,大雨哗啦啦地往下砸。
门外的人跑着回家;也有来商店避雨,见雨不停,只好买把伞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