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温黎心头一紧,这才明白过来,贺郗礼他们根本没有开始。
她咬牙,怕赶不过去,打了辆出租。
到了地方,天色已到了傍晚时分,冬天的南潭天黑的早,入眼是破烂废弃已久的体育场,微弱的灯光伫立在附近,将篮球场内的两队人照亮。
温黎一眼看到人群中鹤立鸡群的贺郗礼。
贺郗礼穿了身红色篮球服,倒着跟其他队员说话,边走边戴护腕,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他一走来,观众席一阵尖叫声。
宋池在旁边看着,嫉恨地往地上呸了一口:“要不是我特么骨折还没好,我不上场弄死他。”
秦奎抽着烟,浓烈烟雾飘在半空,他道:“还真来了。”
“秦哥的名声在外,他能不来?”宋池不屑地道,“来也没用,真以为自己能护住温黎?我想要的人,谁也抢不走。”
秦奎看他眼。
宋池眼皮一跳,跟着说:“秦哥也看上那女人了?我不跟哥抢,等哥玩够不想玩了,再给我玩玩也行。”
秦奎没做声,只是笑。
他朝贺郗礼走去,身后人高马大的队员跟在身后。贺郗礼淡淡看着他们:“别废话,直接开始。”
秦奎大笑:“京北来的人口气不小,知道规矩么?”
贺郗礼挑起下巴:“能赢的人不在乎有什么规矩。”
秦奎拍了拍手:“行,那就一局定胜负,一局结束,你若能从地上爬起来,算你赢。”
贺郗礼脸色平静:“输了,别再来我们一中,再觊觎我的人,你们试试。”
职高的那群人都没穿球服,穿什么的都有,只是不知道衣服里到底藏得有什么。
李奕祠肃着脸,对贺郗礼说:“小心他们,秦奎的话,这场比赛是彻底是针对你了。”
贺郗礼拍了拍他的肩,示意没事。
两队退后到各自场内,裁判站在一侧吹口哨,抛球。
比赛开始,贺郗礼一跃跳起勾球,职高几个人没料到他身手这么敏捷,等反应过来,他人已经越过他们,五米开外跳起,手腕一压,球飞速砸向篮球框。
“哐当!”
进球。
场内沸腾一片,全是喊他的名字。
“贺郗礼!”
“贺郗礼!”
“贺郗礼!”
时延跑过来撞他的肩膀:“牛逼啊贺哥。”
贺郗礼淡笑,只是在转身时,脸色微变。
肩膀在刚才他跑的过程中被人闷了几棍,火辣的疼。
他抿着唇,透过微暗的天色去看,职高1号手里明晃晃地握着四根紧紧捆绑的钢筋。
贺郗礼这下也明白时延当时所说,秦奎看上的女生男朋友怎么会在打球时被砍掉半条命。
“算你命硬。”1号拿钢筋指着他,“这次幸运,下次可不是这样了。”
比赛继续,知道贺郗礼球技,职高几个人开始围堵他。
贺郗礼只得把球传给体委林木,林木个头190,他离得远,看到球朝他飞过来,飞跃几步接住球,运球朝篮筐跑。
职高5号堵着他,在林木做假动作之时,一拳挥过去,林木没反应过来,只觉得整个人被一股力一拽,球被职高人带走的同时,眼前有亮片闪过,5号手心里正捏着刀片。
“靠!”
林木被贺郗礼拉到身后,脸有余惧:“这群傻逼真他妈不是人!”
秦奎找的是专业打野球的人,这些人都是要钱不要命的,赢一场球多至分几千,少至几百,南潭穷人不少,多是靠这群营生生活的人,为了钱,下手狠也毒。
一场下来,贺郗礼被对面拿铁棍砸了不下十下,刀片在他胳膊上划了几道,好在他躲得快,没被伤到致命。
他们也好不到哪儿去,脸上青紫都是他揍的。
观众席的人看着看着终于明白这不是一场普通的比赛,担心生命安全,有报警的,有喊裁判吹哨的,还有看到血腥画面更加兴奋的。
温黎挤到第一排,随着时间流逝,天色变得更暗,她看着场内心惊胆战,眼睛直直定在贺郗礼身上。
贺郗礼喘着气,冷眼看着对他挥刀片的5号,刚准备做个假动作冲出来,不远处传来一道女声:
“贺郗礼,小心身后!”
温黎看着他身后人拿伸缩刀往贺郗礼后背刺向的瞬间,脑子里一片空白,她浑身发着抖朝贺郗礼冲过去,还没走过去,人被时延拽着。
贺郗礼听到声音的那一刻,弯腰躲过刀子,抬脚踹过去,14号捂着胸口倒在两米开外。
刀子“啪嗒”摔在场地。
14号脸色狰狞,听到身子发出咔嚓声,他发出痛嚎:“草,肋骨断了,妈的。”
没注意5号,贺郗礼只听到风声,他往后撤,侧脸,眉骨两处忽地刺痛,下一秒,有热意顺着面颊流下,他大拇指摸下,手心一片红,是血。
他顾不得这些,低吼:“传球!”
李奕祠被几个职高人堵着,听到贺郗礼声音,脚踝传来剧痛,他咬牙,在摔倒之际将球高高一扔。
贺郗礼往那边跑,运着球,在最后两秒内跑到篮球框,弹跳而起,单手抓住篮球框,臂膀上青筋突出,刀痕下的血顺着滑下。
口哨声响。
一中以一球之分险胜职高。
场内停滞一秒,随后欢呼声,尖叫声掀翻体育场。
这种带着生命威胁的打法过于蛮横,不少前来凑热闹的人看不到一半怕被牵扯到危险,便跑了。
温黎挣脱时延的桎梏,朝贺郗礼跑去,她紧张又小心地看着他的臂膀,上面的血迹被汗水沾湿,有的干成一团,和那两道经久的刀痕混在一起,触目惊心。
她小心地握着他的手:“贺郗礼,你疼不疼啊。”
贺郗礼沉着脸,眼皮下压:“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让你——”
温黎怔愣地看着他,眼眶泛着红,被夜色映照下,小脸苍白。
贺郗礼的火气忽地被浇灭,他道:“我怎么可能会有事。”
“没想到你竟然能在这些打手下赢了比赛。”秦奎走过来,“想赚钱吗,我们可是非常需要你这种不要命的人,钱好说,可以给你分红。”
温黎手腕一紧,她整个人被拉到贺郗礼身后。
少年身材高大颀长,站在她面前,将秦奎的视线挡的严严实实。
贺郗礼抬起下巴,下颌线条锋利冷硬,眼皮撩过去:“老子有的是钱,不需要。”
秦奎笑了下,意味深长地看着被他扯在身后的人:“这妞儿,挺护着的啊。”
隔着贺郗礼,温黎仿佛能感受到秦奎令人发麻的眼神。
贺郗礼冷眼看他:“手下败将就要有手下败将的姿态,带着你的人,滚!”
似是感受到她的颤抖,握着她手腕的大掌反手握着她的手心,粗粝指腹张开将她五指紧紧包裹在掌心里。
汗渍混合着少年炙热的体温贴得更加严丝合缝。
温黎愣了下,心中的惧怕,仿佛在这一刻彻底消散。
秦奎久久盯着他,笑得阴冷:“会有你找我的一天。”
“走!”
等人走后,来比赛的几个人,包括后补走过来:“死里逃生,回去换身衣服去吃火锅!”
“妹妹,不是我们不告诉你,是贺哥不让我们说啊。”
“这不是没事,别担心,贺哥在场子上还救了我一次,靠,不是他,我的脸都被刀子划了不知道几道。”
“这群人渣!”
“好在秦奎那人比较重承诺,这次输了应该不会再来咱们一中惹事。”
贺郗礼散漫道:“成,你们定地方再定个大包厢,今晚我请客。”
“还得是贺哥大方。”
“那我们这次得把贺哥给吃穷了!”
“贺哥那么有钱,怎么会被咱们几个人吃穷啊。”
贺郗礼笑:“行了,别贫,都回去收拾下。”
“得嘞!”
时延走了几步,扭头,挤眉弄眼:“记得带着温妹妹来啊,别带着人私奔。”
贺郗礼高挑眉,抻脚去踹他,笑骂:“滚蛋。”
时延捂着屁股跑了。
温黎看着已经走远的几个人,没一个人身上是好的,有的脚踝受伤,有的捂着肩膀,脖子,更严重的是贺郗礼。
她没吭声,也没看他,叫出租。
贺郗礼看着她,低笑:“欸,生气了?”
他快一步走在她面前,倒退着走,漆黑眼眸直勾勾地落在她脸颊,“真生气了?”
温黎别过眼,睫毛颤抖。
“嘶——”
身后忽地传来贺郗礼声音:“喂,真走不管我了啊,我浑身疼,走不了。”
温黎心里一紧,连忙回头,眼前一黑,整个人撞进少年的胸膛。
热腾腾的,浑身散发烫意,烘得她也是热的。
温黎又被他骗了一次。
她咬着唇,回头就走,腰间忽地被一道结实有力的臂膀箍住,她被贺郗礼抱在怀里。
她额头抵在他胸口,耳旁是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声,环在她腰间的臂膀青筋跳起,像是怕她逃跑,勒得她紧紧地。
他弯腰,脸颊仿佛扑来他的气息,低哑的嗓音从胸膛震在她耳侧:“腰怎么还这么细,肉都吃哪儿去了?”
贺郗礼眉骨被刮了两道,侧脸偏向下颌的地方也有一道血痕,血珠滋滋地往外冒,本来冷硬凶相,此时看起来更加骇人。
温黎眼圈泛红,鼻尖倏地涩起来,她垂眼,在看到篮球服内,渗出来的血迹,泪水没控制住,一滴一滴地往下掉。
“你能不能别管我。”
她双手抓着他,声音带着哽咽:“因为我,你才受伤。”
“因为我,你们才会受伤,才变成现在这样,都是因为我!”
贺郗礼感受到温热浸透他的胸口,篮球服被她抓成一团,他僵了下,低头看了温黎一眼,大拇指腹轻轻擦拭着她脸颊的泪痕。
“别哭了。”他嗓音低哑。
“你一哭,我只想把我现在所拥有的都给你。”
第23章 等风
回去的路上, 温黎坐在出租后排座,贺郗礼坐在她旁边,两人一句不言。
出租车司机师傅从前试镜看了眼:“小情侣吵架了?”
贺郗礼偏头望着垂眼坐着那儿一动不动的温黎, 他嘴角微掀:“生我气呢。”
他的声音不轻不重,嗓音低磁夹着点哑, 宛如立在她耳畔的低音炮。
温黎心脏漏跳一拍,脸颊也逐渐升温,她没忍住瞪他一眼,偏偏他目光正落在她身上,与他漆黑戏谑的眼眸撞在一起。
温黎抿着唇,别过眼,没再看贺郗礼什么表情。
这一幕落入司机师傅眼中, 想到了以前他和女朋友的往事,他笑道:“小伙子,是不是你打架受伤, 小女朋友就生气了?”
“我跟我老婆从高中早恋,恋爱长跑七年,毕业我们就结婚了。”司机师傅脸上满满幸福,他看着后排的贺郗礼, “告诉你个诀窍啊,惹女朋友生气,可不能冷暴力,得道歉啊,缠着她哄着她,保准所有女孩子都吃这一套。”
温黎听完脸都红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贺郗礼会应下司机师傅说她是他女朋友的话,她局促地摆摆手:“我不——”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 她对上贺郗礼漫不经心的视线,想说的话咽回肚子里。
贺郗礼一直以来都是骄傲恣意,轻狂耀眼的。
他从来就不是一个会道歉的人。他们之间,最多也只不过是朋友关系,更何况,他也没有理由向她道歉。
忽地,手背覆上来一道温度,温黎心跳了跳,她的手被贺郗礼握着,她想要收回,却被他攥得紧紧的。
贺郗礼的手很大,粗粝的指腹划过她手心,像是羽毛在她心间掠过,温黎睫毛颤抖,看着他敛眉,握着她在她手心一笔一画的写下三个字。
——对不起。
手心里还残留着他指尖的温度,温黎回过神来,发现贺郗礼突然凑在她耳边,低声道:“抱歉,让你担心了。”
他用俩人能听到的声音说话,低而沉,和平时拽拽的语调不同,像是在哄,苏得她半边身体都快要软掉。
温黎垂着眼,长发划过颈窝,遮掩她泛红的耳尖。
贺郗礼见她没再往车那边挪,大喇喇地坐在她身旁,长腿与她相贴,一边低头单手摁手机。
【L:爷第一次哄人,给点反应啊温黎】
温黎看他眉梢挑起,嘴角勾着轻佻散漫,她的眼底没有笑意,反而藏着的是心疼。
十一月的天,他还穿着篮球服,膝盖上,腿上也全是青紫。
打野球的人手狠脚也狠,明处能看到的地方已是如此,她想不出来他身上看不到地方到底是什么光景。
温黎眼眶又开始酸涩发起烫来,她移开眼,小声对司机师傅道:“师傅,可以麻烦您开一会儿热风吗?”
“行。”司机扭头看了眼,揶揄道,“怕他冻着啊。”
温黎没想司机师傅说话这样直白,被戳中心思,她慌乱道:“没,没有……是我自己怕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