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时延在食堂说的话,她一直记在心里。
虽然不知道贺郗礼和家里闹了什么矛盾将他的卡停了,但听到他为了钱在发愁,温黎心疼的不得了。
她手里原本有三万六千七百八十二元,留了四千作为奶奶的医药费和她们祖孙俩的生活费,剩下的都存到了银行卡里。
温黎从小并不是一个胆大的人,父母不在身边,没有人给她撑腰,所以遇到事情总会缺少点勇气。
她不是没有想过自己将钱给他,贺郗礼会有什么反应,问她什么意思,问她给他钱做什么,问她是不是喜欢他。
但她还是给了。
贺郗礼半晌没有反应,温黎没忍住抬起眼,他正盯着她,漆黑的眼眸幽深得像是深渊旋涡,昏黄的灯光下,映得他下颌线条冷硬利落。
温黎被他炽热又直白的目光惹得脸发烫:“收下呀。”
她的话刚落,眼前覆过来一道高大身影,温黎突然被他箍在怀里,将要撞在墙壁上时,一只手垫在她后腰。
“温黎,我忍不下去了。”
他嗓音像是磨了沙,低沉发哑,让人听了头皮发麻,被他抱着的腰彻底软掉。
温黎只觉得自己的腰,快要断成两截,他好用力,像是要将她融于一体。
“给老子抱会儿。”贺郗礼俯身埋在她颈窝,温热的呼吸扑在她身上。
贺郗礼高挺的鼻梁,薄唇擦在她肌肤,她紧张又无措地攥紧指尖,脖颈间的热度向四肢百骸传递,心脏跳得剧烈疯狂,仿佛下一秒迸发而出。
温黎被贺郗礼弄得脸渐渐羞到潮红,她余光落在他身上,身材高大又骄傲的少年就在她身上压着。
她从未想过一直无所畏惧,勇往直前的贺郗礼竟有需要抱抱安慰的一天。
温黎假装很镇定地拍了拍他的背,放柔声音:“没事啊,你在南潭这么多朋友呢,我身上还有钱,每个月兼职的钱我也会存着,如果不够,你只管我要。”
贺郗礼侧头望着她,颈窝那灼烫的气息更热,他懒洋洋地低笑,嗓音就在她耳畔,他笑得闷闷地,又很哑,扑得她左耳尖红了个透。
温黎浑身发麻,她不好意思地往后躲了躲:“你笑什么啊。”
贺郗礼起身,低下头,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眸盯着她,见她低头,虎口卡在她下巴尖,温黎被迫地与他对视,可她完全招架不住他的眼神,小脸变得更红了。
“你是傻子么。”贺郗礼忽地俯身,与她平齐,捏了捏她下巴,散漫地笑出声,“女孩子不要乱给男人花钱,知道吗?”
“你的钱要拿在自己手里。”
在温黎要开口说话时,贺郗礼顽劣地吹了下她乱颤的睫毛,低声说:“真把我当小白脸养着了啊。”
“收回去,哪儿有男人要女人钱的。”他对上温黎湿润水光的杏眸,胸膛被股热意烫过,“钱的事我自己想办法。”
温黎局促地阖下眼睫:“那,那你要有需要,一定要找我。”
“需要什么都给我解决?”他拖着尾腔,“生理上的还是心理上的都行?”
温黎瞪大眼,对上贺郗礼轻佻的眉眼,他嘴角斜撩着,看起来又痞又坏,浑身透着纨绔渣男的劲儿。
他,他他......
温黎没想到他竟然说这种话,看到她脖颈都是粉色的,贺郗礼忍不住轻笑,抬头压在她脑袋上使劲儿揉了下。
“晚安,阿黎。”
等温黎回过神来,她人已经钻进了被窝里,脑海里全是贺郗礼离开前对她道晚安的话。
很轻很轻,又好温柔,像是夏日里荡漾在海边的风,热烈又令人心动。
她埋在被子里,眼前漆黑一片,心跳声却无处可逃。
这是贺郗礼第一次喊她阿黎。
他说,他不想跟别人一样。
他要独特的,唯一的阿黎。
......
“怎么样贺哥。”时延的话在话筒里响起,一副求表扬的语气,“我和李奕祠放的烟火怎么样,时间掌握的不错吧?”
贺郗礼站在煤棚下,单手夹着烟,看着六楼的一扇窗,想着当时温黎的神情,笑:“谢了兄弟。”
时延在电话那边嘟囔半边,后知后觉他反应过来:“我草,不对,合着我跟李奕祠是你泡妹的工具人啊。”
贺郗礼没搭理他这句话,反而道:“她还给我三万多块钱,全部家当呢。”
时延:“......”
“你他妈要不要脸,小姑娘的钱都敢骗。”他忍不住吐槽,那边没吭声,再一回想贺郗礼那隐隐得意的语气,“你故意炫耀的啊贺狗?”
“还什么全部家当,我真服了。”
“得意个毛线啊你,人姑娘答应跟你好没。”
贺郗礼顿了半秒,漫不经心地弹了弹烟灰:“我长得这么帅,又这么有本事,她能不喜欢我?”
他眼神睥睨,笑得恣意:“即使不喜欢,我也会让她喜欢,嫁给老子那也是迟早的事。”
时延:“.......温黎知道你这么死皮赖脸么。”
贺郗礼:“多谢夸奖。”
“温黎家不是......”时延说,“她奶奶也重病,她怎么能把全部家当给你啊。”
贺郗礼抽了口烟,两颊随着抽烟的动作微陷,他低着头,淡淡地将烟掐灭。
“是啊。”他哑声道。
所以,方才他失控了。
在对上她澄亮的杏眼,在她乖乖地将银行卡递给他的那一秒。
想抱她。
想吻她。
更想看她在他身下抓着他手臂又哭又挠,做出让他彻底属于她的事。
......
两天后,一行骑着摩托的人停在原崖山山脚下,车边几个打扮成熟火辣的女人或坐或站,与赛车手打情骂俏。
最高的山顶处立着黄色的旗子,山道每隔一段距离会有两三个站岗人员手拎着钢棍或长鞭等武器等候着比赛开始。
在车边站着的美女们的眼睛早在他俯身骑着重型机车过来时黏在贺郗礼身上。
贺郗礼单腿跨下车,将头盔挂在机车上,低头将赛车手套咬下,斜靠在机车上,黑色皮衣深色牛仔衬得他身型挺拔颀长。
见他从兜里掏出来支烟含着,旁边扎着脏辫的明艳女生踩着高跟鞋过来,打火机滑轮擦开,对他放电:“帅哥,怎么称呼。”
他顶着桀骜又冷硬的脸庞睨她一眼,散漫又漫不经心的姿态更招人心魂。
把女生看得脸红心跳的。
贺郗礼嘴角的笑意收敛,淡道:“老子有女人。”
“男人嘛,总不会嫌自己女人多的。”女生说着就往他身上贴,“我身材挺好的,不知道你女人技术跟我比怎么样,要不要试试?”
贺郗礼眼尾扫向她,他嗤笑,痞气夹着冷意纵生:“你也配跟我女人比。”
“离老子远点!”
女生被他这变脸吓了一跳,讪讪地:“这么凶,有女人早晚也跟你分手。”
身边姐妹说:“床上又野又凶猛的男人最带劲儿了,也不知道他怎么样。”
“看着也够大。”有人瞄了某个部位,“真想跟他睡一觉。”
“算了吧,雨姐他都看不上,会看上你?”
“......”
组织赛车比赛的人叫豹子,家里是原崖镇纺织厂厂长的儿子,自小喜欢赛车,身边小富二代们也都是喜欢刺激运动的狐朋狗友。
豹子大冬天不怕冷似的只穿着薄薄的外套,他抽着烟走向贺郗礼:“上次只是试试你的车技,这次不一样,确定要参加?”
“一旦参加就没有反悔的机会。”
“别以为我们在吓唬你,前几天还在这儿的悬崖边摔死了个人。”
贺郗礼捏着烟头,淡道:“输赢怎么说。”
豹子挑眉:“夺下旗子算赢,赢一把是分等级,新手还是要做点防护措施的,跟普通赛车手跑,当然也没有那乱七八糟的规矩,率先拿到旗子一千块。”
贺郗礼嘴角上提,浑身野痞劲儿被勾勒得淋漓尽致。
“看来你是不玩新手的。”豹子道,“那就跟着专业玩赛车的比,规矩也是率先拿下旗子的算赢,但专业赛车手和普通的不一样。”
“你也看到了山道两侧都是我们的人,有的是专业赛车手雇的打手,这里的人都想要钱,哪个人都是不怕死的。”
“比赛途中不管发生什么事,人受伤,被打,摔车,撞死,摔山崖,都是有的。当然,赛前要立生死状。”
“跑一把一千,拿下旗子再给五千。”豹子眯着眼吸了口烟,“也就是说,假设你赢了,六千到账。”
贺郗礼淡道:“成交。”
豹子大笑:“爽快!”
一个为首穿着赛车服的黝黑男人走过来,他看了眼贺郗礼,问豹子:“就他啊,新人?”
黑狼原本是赛车手,为了钱,故意输掉比赛,被发现后车队将他辞退,他便回了老家,跟着豹子他们一行人玩赛车。
心情好了小让一把,心情不好,看谁不顺眼疯一般地开着机车往上撞。
贺郗礼大喇喇地敞腿坐在机车上,重新戴上手套。
他五官本就带着攻击性,邪痞劲儿纵横,一举一动便是在场所有人的焦点。
黝黑男人轻蔑地道:“哪儿来的毛头小子,竟敢跟我黑狼比。”
贺郗礼淡淡地瞥他,嘴角勾着挑衅的笑:“那就试试。”
周遭起哄哦哦声肆起,有的吹起口哨:“上啊狼哥,弄他,让这小子见识下你的车技。”
黑狼阴沉着脸,忽地笑:“够胆量。”
比赛准备,一行人站在山脚下的白线上,左侧一位身穿红裙外套羽绒服的赛车宝贝举着红旗,右侧站着裁判,手里拎着烟雾.枪,随着赛车宝贝一挥旗子,“砰”一声,枪声起。
与此同时,震耳欲聋的引擎轰鸣声响彻原崖山。
机车如绷直的箭一同冲了出去。
贺郗礼俯身往山顶驰骋,到了弯道,两侧打手掂着钢棍子夹着冷风朝他挥来。
贺郗礼嘴角勾着冷笑,他高大的身躯压着机车,更大幅度地在弯道飞驰,几近贴地划过悬崖边缘,躲过打手的袭击,地面的碎石被震得掉落悬崖。
场上的人看到刺激的场面激动地欢呼着,雀跃着。
黑狼阴沉着脸,没料到他会躲过这一劫,他对身后的赛车手使眼色,而后四五个赛车手跟紧前方。
等贺郗礼发现,他人已经被他们包围。
而黑狼趁机而入,率先冲出去,离山顶的黄色旗子仅有百米。
贺郗礼眯着眼,桀骜不羁的面庞突升笑意,他双手握紧把手,高大身躯站起来,用力一掂,前轮高高翘起,连带重型机车冲上陡峭的山崖——
“砰!”
机车双轮落地与地面的摩擦声剧烈,山崖的石头被车轮摩擦滑落。
身后赛车手看着贺郗礼竟然选择骑着机车上悬崖突破重围,目瞪口呆:“卧槽?”
贺郗礼没注意身后冲过来的打手,一棍夯实地敲在他肩膀,骨头咔嚓一声,左胳膊脱臼。
他双眸带着戾气,长腿径直踹向那人,打手被冲击力摔倒在两米开外。
贺郗礼额头冒着冷汗,他抿着唇,右手接骨,沉着脸拧动油门,在弯道轻而易举地超越黑狼。
他侧头,嘴角勾起,挑衅地对黑狼伸出大拇指,缓缓向下的手势。
整个人轻狂又嚣张。
而后他回头驰腾在山顶,单脚划地,机车车轮与地面发出剧烈摩擦的声音。
贺郗礼单手摘下黄旗。
赢了。
然而还是不够。
六千块与几十万相比,还只是个小小的数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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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马上到期末周,贺郗礼又不见了踪影。
温黎特意绕他的班级,也去过操场,篮球场,但她只看到时延和李奕祠在打球,贺郗礼依旧不在。
也不知道他在哪儿打工,辛不辛苦,累不累。
中午吃饭时,温黎终于逮到机会:“你们知道贺郗礼在哪儿打工吗?”
时延刚想说话,被李奕祠胳膊肘撞了下,他这才晃过神来,想起贺郗礼的嘱咐,他说:“不知道啊,贺哥没提。”
温黎应了声,吃饭的速度慢了下来。
回班时,岑溪忍不住调侃她:“见不到贺郗礼这么想他啊。”
温黎睫毛眨了下,面对好友,她没有撒谎,点头:“想,但我更怕他出什么事,不见他,心里总是空落落的。”
“哎哟,人还没在这儿呢都让我吃狗粮啊。”岑溪好奇地问,“你俩到底在一起没?”
温黎摇头:“没。”
“还没啊?你俩这都只差戳破层纸了吧。”
温黎没说话,但是她觉得,贺郗礼好像和她喜欢他一样,他也喜欢她。
下午,苟爱国在班级里宣布一件事:“今年我们南潭一中突破创新,不再举办高考誓师大会了。”
南潭一中以往的高考誓师大会,高一高二高三年级全体参加。
“太好了!”
“我再也不想尴尬地趴在我妈怀里假哭了,还要拥抱着喊妈妈我爱你......”
“学校终于不叫那个什么讲师来学校坑我们的钱了。”
“就是,那讲师总是讲那些母爱啊让人感人的故事,看见旁边人都在哭,只有我一个人不哭,我都不好意思抬头。”
苟爱国拍了拍手,示意聊天结束:“今年的誓师大会改为跑楼,交际舞,至于舞蹈,大家自由发挥,以开心轻松为主。”
话落,教室内发出阵阵激动的拍桌子声。
下午吃过饭,温黎打算去奶茶店兼职,被岑溪拉住:“黎黎,今晚不能请个假吗,今年咱们一中好不容易出了个创意,你也来参加一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