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再说什么,跟在贺郗礼身后,看着他从KTV稳稳地抱着温黎回到了家。
夏天的南潭又热又燥,贺郗礼走一段路,时不时垂眸看她一眼,见她睡得安稳便继续往前走。
KTV到温黎家走路要十多分钟,他走了足足四十分钟。
到了温黎家,贺郗礼将她抱到床上,他打开了空调,调到27度,定时一个小时,而后给她盖上夏凉被。
梦里的温黎睡得不安稳,她眼睫还挂着泪,眉心也紧皱着,贺郗礼喉咙滚了滚,手落在半空,始终没敢帮她拭去脸上的眼泪。
贺郗礼最后还是洗净毛巾,给她擦了擦脸,脖子,胳膊,等办完这一切,他坐在床沿看了她良久。
久到岑溪甚至觉得他像是一尊雕像。
直至快到第二天清晨,贺郗礼从温黎的卧室走出来,惊醒在外面睡觉的岑溪,他一步步走得极慢,对她道:“我走了。”
他嗓音嘶哑,像是磨了沙:“别告诉她我来过,也别告诉她,是我把她抱回来的。”
岑溪第一次见贺郗礼这幅模样:“为什么。”
贺郗礼低头,最后又望着一个方向看了下,漫不经心地笑了笑:“她可能不愿见到我。”
......
“其实我想告诉你的。”岑溪在电话里说,“但贺郗礼这人,挺轴的,加上你考上京大,他在清大,我也就没说。”
“年少时的感情能有多浓烈啊。”
“可是我没想到贺郗礼每年在你的生日前一周都会向我打听你的消息,让我问你生日那天要去哪儿,要去干什么。”
温黎垂着头,良久,她声音带着哽咽:“贺郗礼他可能是问我在哪里,跑过来给我放烟花的。”
十八岁那年,贺郗礼骑着机车,她坐在后面,环着少年的腰,他们在空无一人的街头小巷飞驰。
她仿佛还能看到多年前,贺郗礼嘴角勾着顽劣又轻狂的笑意,耳边仿佛还能听到他低沉的嗓音:
“大海,我会带你去看。”
“雪景,我会带你去看。”
“每年你的生日,也都会有烟火陪伴。”
温黎还记得她大三那年,而贺郗礼已经出国两年。
那年的京北下雪了。
那也是她第一次看到真正的雪,雪粒很大,很白,簌簌地飘在空中,整个世界也都是白色的。
她却觉得根本无法与当年贺郗礼用货车拉到南潭工厂的雪景相比。
元旦下雪,所有人都在欢呼,室友都回家了,只有温黎是一个人。
温黎做完家教已是晚上八点,手里拿着那家人给她的热红薯,她边暖着手,边啃着红薯,在厚厚的雪上行走。
迎面走来一对情侣,男生将女生的手攥进掌心里,说着笑着,与她擦肩而过。
温黎停下脚步,目光落在他们身上,直至他们的身影远去,她才回过神。
走着走着,她莫名其妙地哭了。
下雪了。
贺郗礼,京北下雪了。
那是他们分手的第三年。
大雪将她的头发染成了白色,温黎冷得发抖,也就是这个时候,天上乍然升起一束束烟火。
热烈又喧嚣的砰砰砰声使她抬起眼。
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人偶熊。
人偶熊看起来很高,他将手里的热奶茶递给她,许是因为那晚是她的生日,她接了。
她和人偶熊站在雪里看着绚丽的烟花开始到烟火的落幕。
“阿黎,二十一岁生日快乐。”
烟火的绽放声掩盖了人偶熊的声音。
......
原来这么多年,贺郗礼一直将他对她的承诺贯彻到底。
即使她当年伤他伤得那么狠。
可就像他所说,她每一年,都会有他的陪伴。
挂了电话,温黎突然站起来,往外走。
走到卧室门口,猝不及防撞上男人的胸膛。
她抬眸,贺郗礼低头看着她。
温黎的眼睛很红,睫毛还挂着泪,嘴抿着,像是强忍着情绪。
贺郗礼怔住,僵在原地,他想问又不敢问,半晌,他像是笑了笑:“和我在一起,就让你那么难以接受?”
“刚给你热了牛奶,桌子上还有刚做好的汤面,晚上你没吃多少东西,你过去吃点。”他将手里的牛奶递给她,“我回公司了。”
温黎手心传递着牛奶杯子滚烫的温度,她抬头看他:“回公司做什么。”
贺郗礼淡道:“有事要处理。”
在男人转身的那一瞬间,温黎握着他的手腕,她扯着比哭还难看的笑:“我没有讨厌你,和你在一起,也根本没有你说的那样。”
“所以。”她咬着唇,紧紧地攥着他的手,“你不要回公司好不好。”
贺郗礼僵在原地,他看着她,嗓音哑得厉害:“温黎,你在说什么。”
温黎眼眶蒙上一层氤氲雾气,一颗颗豆大的眼珠顺着脸颊往下砸。
她哽咽着小心翼翼地问:“你还要我吗?”
下一秒,男人伸手将她拥入怀中,温黎贴在他胸膛 ,听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声,感觉到温热的掌心落在她腰上。
“傻吗?”他似是叹了口气。
温黎抬起头,对上男人漆黑深邃的眼眸。
贺郗礼低头,粗粝的指腹轻轻擦掉她眼角的泪珠,他眸光定定地落在她身上,喉结滚动,语气与平时不同,认真又正经:
“不要你,怎会娶你。”
第55章 也等你
温黎被贺郗礼抱在怀里, 鼻尖萦绕着熟悉又清冽的柑橘味,男人炙热的体温告诉她方才听到的话是真实的。
她从未想过贺郗礼会原谅她,哪怕这场婚姻是对她的报复, 将他们永远缠在一起,等他厌倦了她再抛弃她, 她也能理解。
可他没有。
而是很认真地对她说:“不要你,怎会娶你。”
温黎紧紧环着他的腰,埋在男人的胸膛,温热的眼泪沁透他的上衣,她小声道:“你没有在哄我吧。”
贺郗礼垂眸看她,久久盯着她,轻笑:“哄你做什么。”
温黎睫毛一动, 贺郗礼伸手,虎口卡在她下巴,温热的指腹擦掉她脸颊上的泪痕。
“那, 那我们是和好了吗?”她眸光微亮,紧张地问。
贺郗礼撩起眼皮,漫不经心地道:“这就让我原谅你啊。”
温黎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说:“可你不是说要我吗?”
“早知道我就录音了。”她小声嘟囔。
头顶传来男人的轻笑声。
嗓音低低的, 带着散漫的意味,在卧室里显得磁沉性感。
温黎离他很近的那只耳尖微微发麻,她抬眸,对上贺郗礼黝黑亢长如夜的眸。
他懒洋洋地睇她:“对戒呢。”
“当年给你换咱们结婚的对戒。”贺郗礼见她满脸心虚,挑眉轻嗤,“弄丢了?”
温黎额头抵在男人的胸膛没敢抬头, 只紧紧抱着他,缠得极紧, 闷在他怀里支支吾吾。
“别撒娇,早干嘛去了。”
下巴忽地被他握起,她不得不对上贺郗礼冷隽的脸。
温黎看着他并没有重逢时那么冷淡漠然的表情,整个人也大胆了不少,她跟他打商量:“你给我的手链还有阿车1号我都有好好保存。”
“只是阿车1号坏了。”温黎抿着唇,想起陪伴她多年的机器人,她有些闷闷不乐,“我找了好多地方去修它,可没人能修好它。”
从他们分手之后,温黎每天有阿车1号陪着,她才能度过那段难熬的夜晚。
“哪儿呢。”他淡淡道。
温黎一时之间没听明白:“啊?什么哪儿呢。”
贺郗礼啧了声,瞥她眼:“阿车1号,在哪,不是坏了?”
“在卧室里。”
这两天她趁空将阿车1号从岑溪那里拿了回来。
温黎下意识问:“能修好吗?”
贺郗礼从喉咙里溢出来呵声,像是不能理解她说出来的话,他道:“机器人谁做的?”
温黎睫毛煽动:“你。”
男人瞥她,眉梢轻佻:“那你说老子会不会修?”
温黎的心鼓动着,她说:“你等我。”
说完,她跑到卧室里将阿车1号抱过来,递给贺郗礼。
他接过,走到桌子前,温黎跟在他身后,他去哪儿,她就跟去哪儿。
贺郗礼掌心罩在她脑后,嘴角勾了勾:“赶紧的,出来吃饭,待会儿凉了,先把牛奶给喝了。”
温黎被他推到餐桌前,桌子上放着鸡蛋汤面,热气腾腾的,里面还有一颗黄澄澄的荷包蛋,几颗虾。
贺郗礼将牛奶杯放在她面前,见她愣神,他戏谑地道:“发什么呆,快喝啊。”
温黎抱着牛奶杯,看着坐在她对面的男人,年少时的桀骜少年仿佛与此时男人硬朗的轮廓相重叠,她低头,牛奶杯冒着热蒸汽,烘得她眼睛泛酸。
像是穿越时空,将他们分别的八年舍去。
她“喔”了声,埋头将牛奶喝完。
在知道第一口面时,温黎的眼泪哗哗落下:“真的好久没吃过你做的饭了。”
贺郗礼看着她:“服了。”
他走到她旁边坐下,温黎还没反应过来,腰间一紧,她人倏然腾空,被男人抱在他腿上坐着。
“又不是不给你做了,以后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天天吃,让你吃到再也不想吃为止。”
温黎抓着眼前人的衣服,忍不住锤自己的大腿,努力控制泪腺:“可我也控制不住啊。”
贺郗礼低头,下巴抵在她脑袋上,轻笑:“多大了,怎么还跟以前那样。”
温黎抹了抹眼泪,她脸颊泛红:“你没来南潭之前,我都没怎么哭过。”
“都是你的错。”她努力直起腰,贴在男人颈窝,蛮不讲理,“就是你的错。”
“行,你说我的错,就是我的错。”耳畔传来他低沉的嗓音,带着哄的意味。
温黎稍稍抬眼,男人利落的喉结近在咫尺,喉尖的那点黑痣随着滚动又欲又性感,仿佛只要她仰头,便会吻到。
等反应过来,她已经吻了上去。
和柔软的唇不同,硬硬的,吻上去时,喉结滚动震得她浑身发麻。
听到一阵闷哼声,温黎才回过神来,她按捺着狂跳的心脏,连忙躲避贺郗礼的视线,尽管她清晰地感受到男人灼灼目光,她也不敢抬睫。
直至察觉到有什么变化,温黎的脸彻底红了个透,整个人僵在那里。
她猛地抬头,杏眼里满是惊讶与无措,在看到男人又痞又坏的面庞,她咬着唇,像只鸵鸟缩在他怀里,一动也不敢动。
贺郗礼垂眸睨她,懒洋洋地嗤笑:“不知道男人喉结不能碰?”
温黎心脏砰砰跳起来,虽然以前她也遇到过贺郗礼这种情况,可那时的他并没有现在的气场与攻击性强烈与危险。
“那,那怎么办。”她喉咙有点干,小声问。
他淡道:“有个办法。”
温黎好奇,下意识抬眸:“什么办法。”
她抬头,还没有看清贺郗礼的神情,男人歪头朝她吻了过来。
他一手箍着她脖颈,大掌圈住她细腰,逐渐收紧,温黎被扣得呼吸不畅,下意识张唇想要呼吸,却被他吻得更深更重。
寂静的客厅里只有唇.齿间接吻声,衣料摩擦声,混杂着她浅浅的呜咽声。
温黎泛白的指尖紧紧抓着他的臂膀,灼烈的体温烘得她浑身发麻,一手也难以圈牢,指腹甚至能感受到男人青筋脉络猛烈的跳动。
她被烫得拼命地往后躲,却被他追着吮得更凶猛,在她被吻得快要窒息时,男人缓缓上移,鼻尖亲昵又暧.昧地抵着她的鼻尖,轻笑时胸膛震得她耳尖泛起红晕:“这就不行了?”
温黎嘴角都是麻的,双腿也软塌塌地垂在半空,她抵在他月匈口,轻轻喘着,只觉得和他接吻整条命都快没了。只是原以为会减轻症状的位置好似比刚才更加严重。
贺郗礼垂眼看她躲在他怀里不出来,在她耳边低低地笑:“瞧你这点能耐。”
温黎抬眼,对上贺郗礼的目光。
昏黄的灯光下,男人的一双眼眸深而黑,里面仿佛只盛着她一个人,深邃又多情。
她的心漏跳一拍,被他看得脸热:“你,你之后和其他人亲过没啊。”
贺郗礼掌心托着她后月要,他懒洋洋地靠在椅背,眼皮下压,挟着笑意:“这还用学?”
那就是除了她,他没有亲过别人。
温黎嘴角上扬。
“那你原谅我了不?”她睫毛眨了下,“你都亲我了,肯定是原谅了。”
贺郗礼知道她存的什么心,说实话,他挺受用的,他漫不经心地道:“看你表现。”
温黎:“……”
“那我不是被你白亲了。”她没忍住控诉道,“哪儿有你这样的啊。”
贺郗礼眉梢轻佻:“也就亲一下,合法夫妻做什么都是合法的。”
“给你修机器人,给你热牛奶,给你做饭洗衣服,亲一下怎么了?”
温黎看着贺郗礼,那个她熟悉的,多年前在南潭护着她,疼着她,又对她混坏的人好像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