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的水瓶掉落在地,她屈缩着身体倒在地上。
痛,实在太痛了。冯希从小到大就没这么被人打过,她根本忍不了泪水,只能死死咬住嘴唇,忍住哭腔。
他们在骂她,但冯希已经听不进去了,身体的疼痛让脑袋也开始耳鸣。
舒清越看见冯希倒地,心里被狠狠揪了一下,她看向对面的人,一拳向他的脸砸去,“草你爹的傻逼。”
两人离得近,她出手又太突然,对面直接被她一拳打倒在地。舒清越在狠狠一脚踢向他的肚子,一脚又一脚。不远处的人开始反应过来了,他们向她围过来。舒清越也不管,直接压在地上的人身上,开始发疯一般把对方往死里打。
单人对群架的唯一能取胜的方法就是抓住其中一个人往死里打,打得对方不能再反抗,打得其他人对她产生恐惧。
舒清越努力对身下的人下死手,但奈何力量不足,地上的人在反抗,四周的人也扯住她的头发、抓住她的手臂,把她往巷子里拖去。
她的脸被扇肿了,她开始无比后悔自己为什么以前要逃体育课,为什么不带一把大砍刀直接把这群人砍死。
“放开她!”
“我已经报警了!警察马上就来了!” 声音极尖细的女生尖叫道。
是赵芸芸,她说完赶忙跑近把冯希扶起来。
前面的混混们并没有反应。
“草”赵芸芸爆粗口。
“舒清越、舒清越。”冯希扶着她站稳,然后往前跑。她捂着肚子,脚步踉跄地直接扑倒舒清越,两旁的人也被她推倒。
“草啊!”警察怎么还不来,赵芸芸崩溃,咬咬牙也往前冲。
几人先开始被分散着挨揍,后来三个人互相抱紧围在一起,一动也不动地被打。单独一个人被他们拉去,后果不堪设想。
警笛声响,警察终于来了,巷子里的人谁都没跑掉。
三人也一起上了警车,她们都被那群人扯头发、踢肚子、踢背、扇脸,甚至被拖在地上,身上全是大大小小的青紫伤痕,舒清越伤得最重,一张漂亮的脸蛋肿成猪头,左边脸上布满擦伤。
救护车在警察局门口把她们接走,最开始赵芸芸报警,对方没觉得是多大事所以没呼叫救护车,直到他们到了现场看见三个女生身上的伤。
舒清越和赵芸芸都打电话叫了爸妈,冯希不想找姑姑姑父,于是给贺流逸打了电话。
舒清越和赵芸芸去做检查了,冯希坐在医务室内,护士在给她搽药。她大致了解几人的事情,一边搽药一边心疼道咒骂那群小混混,好好的小姑娘被打成了什么样。
贺流逸一接到电话就急匆匆赶到医院,推开门,护士刚好收拾好东西。他的眼神在冯希的身上巡视,脸上压不住怒火与心疼。
“冯希,你、还疼吗?”他慢慢走近。
“怎么不疼?身上全是伤,肚子腹壁损伤,一块都是瘀血,脸上都是擦伤。”护士抱怨道。
“你是谁?”她问。
“我是她哥哥。”贺流逸坐下。
冯希脸色苍白,身体疼痛让她不自觉皱着眉头。她努力对贺流逸笑,怎么看都很难看。他伸手想碰她脸上的伤口,但手停在半空,最终放下。
护士出去了。
“发生了什么事?”他问。
冯希声音虚弱地把今天的事件经过完完本本告诉他,“舒清越伤得最厉害,他们当时把我拎起来打,她直接把我抱住,把我护在怀里。”
她忍不住哭了起来,身体颤抖。
“还有赵芸芸,明明她可以跑的。”
三人一同住院静养,警察局那边因为冯希坚持不想姑姑他们知道,所以老王代表她的家长去跟进后续了。因为几人的伤情鉴定属于不危及生命、不造成组织、器官结构的轻微伤,最开始的结果只是参与殴打的混混们只处十五日拘留,处罚一千元罚款。
没有人满意,老王在冯希和赵芸芸病床前被气得不行。赵芸芸父母也不满意。舒清越摔了桌子上她妈妈今天早上才送来的花瓶。
舒清越让她爸爸找律师,她要告丘山□□未遂。丘山,那群混混的老大。
住院的第一天,舒清越和方以华分手了。其实她那天和他出去,她就是想告诉他两人掰了。
“对不起,对不起,清越是我错了,我不该抛下你一个人的,对不起。”他站在舒清越病床前道歉。
他来得很迟,警车已经离开了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赶到警察局,她们又已经被送去医院。
总是迟一步。
“每次我需要你的时候你总不在,你什么都帮不到我,你能干什么呀?废物一个。你就是一个永远也长不大的傻瓜,滚啊!滚!”
舒清越摔了他的东西,尖叫。
他每天都来,和贺流逸的每天放学来不同,他是一站就在病房门口站一天。他根本不去上学,他妈找到医院劝他,他一动也不动,就那么站着。但舒清越每次都无视他,连话都懒得说一句。
舒清越的父母也知道这么一个人,但他们也越过他,当他不存在。蔡女士很讨厌方以华,她愤怒于他没有保护好她的女儿。
但方以华最后在判丘山□□未遂罪上出了很大力,这归功于他的家世,他爸妈都是检察厅的。
案子在一个月内结案,判处丘山三年有期徒刑。
第二天,方以华找到了舒清越。
那时候她、贺流逸、冯希、赵芸芸、周楠、李倩和刘仲奇坐在饭店的包厢庆祝事件的胜利。
门被敲了敲,方以华推门走进来。
半个月不见,他憔悴了很多,也成熟了很多。包厢里的人都知道他和舒清越之间的纠葛,不知作何反应。明明一个月前大家还在一起吃烧烤,玩得火热。
他看了看包厢里的其他人,对舒清越说:“我们出去聊聊。”
舒清越低头拿起菜单勾菜,“有什么话在这里说就行,我们没什么可以单独聊的事。”
方以华怔了怔,然后点头,拉开她旁边的凳子坐下,“好”。
“我可以加入你们一起吃饭吗?正好我还没吃午饭。”他看向周围的人询问道。
“可以呀。”周楠点头。
见舒清越瞥他,他立马转向李倩。
“你有什么话现在立马说,说完就走。”她皱着眉。
“我不,我饿,我要吃饭。”方以华耍无赖。
他之前和舒清越的相处模式就是这样的,虽然两人年龄只差一岁,但她总是把自己当姐姐一样照顾、包容他,他则很依赖她。两人吵架,他就耍无赖撒娇,舒清越就吃这套。
但现在,对方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这是默认和许可,却带着和以前不同的感情色彩。是倦怠,她连吵都不想和他吵了。
方以华感觉心被一只大手狠狠捏紧,痛得他窒息。他追求舒清越的时候就有很多人提醒他,舒清越不是一个值得的人,谈恋爱不动真心、关系混乱、前男友一大堆,他会吃苦头的。可是他就是喜欢她,对他来说她就是值得的那个人。
只不过此刻他有些迷茫的是,她之前真的喜欢过他吗?要不然,现在怎么能这么狠心。
“我要走了,离开良州市。”方以华开口。
除了舒清越,所有人停下筷子。
“为什么?”贺流逸打破空气中的死寂问道。
“我爸妈觉得我在这里不太好,想送我去更远的地方深造。”
“深造?出国吗?”刘仲奇好奇。
“可能吧,先去上海那边读书,后面再谈其他的打算。”
“挺好的,接受更好的教育。祝你前程远阔、一帆风顺。”贺流逸祝福道。
“谢谢。”嘴上说着谢谢,眼睛却看着舒清越。
她依旧认真吃着饭,没看他。
“你以后准备学什么呀?有什么理想吗?”赵芸芸问。
十六七岁的少年少女,谈到未来只会想“我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呢?考入什么大学呢?”
“检察官、律师之类的吧,我家都是从事这方面的。”
“家学渊源啊。”赵芸芸叹道。
她家就是普通的工农家庭,面对方以华这种家世只有仰望的份。就像丘山的案子,他向家里随口说几句话,就能起到重要作用。
方以华转向舒清越,“清越,我以后会成为很好很好的人,你能不能再给我次机会。我保证,我会保护你的,我以后再也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他的誓言很真诚,但舒清越只是看着他嗤笑,“方以华,我和你分手的本质原因不是你成长与否,而是单纯的我不喜欢你,我对你没新鲜感了。”
她残忍地把事实剥析给他看,然后彻底将他击垮。
尴尬的空气在包厢内漂浮,赵芸芸只觉得自己倒霉催的,怎么偏偏要问那句话。
她看向冯希,使眼色问:“希希,你以后做什么呀?”
“我?”
冯希愣了愣,偏着脑袋思考:“想当建筑设计师。”
她每次走在古城的街道上,都会产生一种面对美丽而不由自主地哀伤。她想,如果十年、二十年以后,古城也变了模样,她就回来将其再次重建。
“你呢?”她将问题回给赵芸芸。
“我啊,主持人吧,我觉得我口才挺好的,以后要是能成为电视节目的主持人就好了。”她面容浮起带着美好幻想的微笑。
包厢的氛围逐渐温和起来,刘仲奇主动接话,“但你不是艺术生,走播音这条路很难。”
赵芸芸撇嘴,“我知道,不过人嘛总得有梦想。”
“我想开一家宠物医院。”
刘仲奇从小就喜欢小区里的流浪动物,猫啊狗啊的,他总想抱回家,但他妈嫌弃动物脏,不准他抱回家,有时候他摸一摸都会被训斥。有一次下雨天,他在草坪里发现了一只流浪猫,特别小,和他的手一样大。他偷偷抱回家,想把它救活,但小猫还是死了,第二天更是被他妈发现家里有死猫,狠狠打了一顿。
最后,那只小猫被埋在了小区后面的草坪里。
“你呢?”他眼神温和地看着李倩。
李倩其实有些不适应一群人的氛围,但谈起未来,她也有些许憧憬。
她握住周楠的手,“我想当语文老师,因为我很喜欢语文,希望以后能在良州教书。”
“那我以后就在你教书的学校旁边开一家面馆。”周楠傻笑道。
他现在在面馆打工,老板和老板娘对他很好,认真地教他手艺。他现在只有三个期望:外婆的身体好好的、和李倩携手走下去、攒钱租个店面开面馆。
“贺哥你呢?”他问道。
所有人的目光移到贺流逸身上。
“哎,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想造飞机嘛。”周楠颇为自得。
贺流逸从小喜欢飞机,家里有钱的时候,他卧室专门有一面墙放着各种飞机模型。现在他的房间里没有飞机模型墙了,却铺满了各种飞机器模型图,都是他到处去收集的。
“想考西北工业大学的飞行器制造工程专业。”贺流逸道。
天色昏黄,一行人走在路上,舒清越和方以华走在最前面,剩下的人和他们拉开距离走在后面。
方以华看着舒清越,停住脚步。
“清越,能再拥抱一次吗?当做给我的最后的分别礼。”
舒清越停住脚步,转身看他,张开了双臂。
方以华弯下腰,双手将怀里的人收拢,头缓缓靠在她的肩头。她侧脸的伤还留着疤,头发有茉莉香。
“清越,我真的很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他的声音沙哑,带了哭腔。
“我知道,谢谢你。方以华,我喜欢你的时候也是真的喜欢。”舒清越终于给了回应。
“清越,我们不分开好不好?只要你说,我就不走。只要你不想让我走,我就留下来,好不好?”他抬头看着她,眼神哀求。
“不好。”她摇头,然后用力推开他。
她漂亮而柔软的外表下,内心坚硬得像石头。
“方以华,人生是一段旅途,到站就得下车,你去奔赴你的人生,我去奔赴我的人生。你现在说爱我,只是因为你太幼稚了,当你成长过后,你会喜欢上其他人的。现在的承诺,就像是镜花水月,一击就破。”她又在给他当知心大姐姐了。
他静静地看着她,两个就这么僵持着,后面的人也不敢往前挪动。
似是过了许久,方以华终于点头,“好,再见。”
他转身看向身后的人,挥手大喊:“再见!拜拜!”
不等他们挥手回应,他就猛地转身朝前方跑去。其实这不是他回家的路,但他现在慌不择路,只能猛往前冲,离身后人越远越好。
他讨厌舒清越,也决心讨厌她一辈子。
第19章 听风
那群打架斗殴的小混混除去一个还在坐牢的丘山,剩下已经结束拘留出来的有七人。舒清越开始对他们实行单独的打击报复,势必要把受到的苦痛一一还回去。贺流逸、周楠等六人组局,第一个就从林强开始。
晚上,林强走在回家的路上。他手里提着一袋泡面,另一只手从裤包里掏出烟。
林强尝过好烟,但他没钱买,所以只能买这种五块钱的劣质烟。想起一个月前他打架,直接把自己送进了拘留所,还赔了钱,心里就不爽。
“舒清越这个臭娘们。”他低声骂道。
当然,他现在也只敢骂一骂,通过他老大丘山的遭遇,他也明白舒清越这个人不好惹。
不过心里还是烦闷,他抬头看天,阴沉昏暗,一点光都没有。林强家住在老街区,这边根本没有路灯,路上都是灰尘和垃圾,下雨天地上还会形成小形臭水沟,有钱的街坊邻居早就搬走了,他爸妈都是赌虫,家里穷得要人命,哪有这个钱。
“草!”他把脚下的石头踢走。
这石头也来堵他的心。
他继续往前走,穿过前面的窄巷就可以到家楼下了。
突然,黑暗里一个东西朝他罩来。东西贴近眼帘,他才反应过来这是蛇皮袋。
有人要搞他!
他被装入蛇皮袋,推到在地。外面的人迅速把下面的出口缩小,然后把他彻底封住。
他刚要大叫,一个铁拍子隔着袋子狠狠往他脑袋上敲。温热的血在脸上流,他痛得晕乎,根本发不出声。
“别叫,你叫一下我就敲一下。这里这么黑,我下手又没轻没重的,真把你弄死了怎么办?到时候可不好收场。”
是舒清越的声音!这个贱女人!
他下意识骂道,然后又一铁拍子朝他脸狠狠砸。
他身子彻底瘫软倒地,意识也开始模糊,只知道他们在把他拖着拉走。等意识再度清醒,他已经被挪到他家旁边的废楼里,口袋的绳子也被解开了,他挣扎着往口袋外钻。
等脑袋钻出口袋,一束光猛地照在他脸上,刺激地立刻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