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传来呼声,“有人在放烟花,特别漂亮。”是陈淼他们的声音。
她也抬头看天,下一秒,一冲亮光从远处直窜上天际,然后爆发出绚丽的光,五彩缤纷。一冲又一冲。
“我也看见了。”
“冯希,新的一年有什么愿望吗?或者说什么计划?”他问。
“希望新的一年,万事如意、平安顺利。”
“你呢?”
“万事如意、平安顺利。”
新年过后,冯希开启了走亲访友的任务。等到回良州市,已经据开学只剩半个月了。
经过一个小时的车程,冯希神情疲惫地下车。推着箱子走出候车区,就看见贺流逸站在不远处朝她招手。
“冯希!”他快步朝她走来。
“你怎么来了?”她有些意外。
贺流逸接过她手里的箱子,挑眉:“我接我的租客回家。”
“我们先找家店吃午饭。”他推着箱子说。
冯希点头:“我早上赶车就喝了半碗粥,现在感觉胃在泛酸。”
他们在一家面馆停下,冯希吃了大份的牛肉面才感觉填饱了肚子。抬头,贺流逸正看着她。
“你是不是瘦了?”他问。
冯希低头看汤都被自己喝完的碗,正色回答:“可能是吧。我回家就不停地到处走、爬山,感觉胃口都变大了。”
“老板,再来两个煎饼。”他转身喊道。
“谢、谢谢。”
*
回到院子里的第二天中午,冯希正坐在书桌前奋笔疾书,窗子被人敲响。
“干嘛?”她头也不抬。
“出门去古城逛。”
“我不去,你找周楠或者舒清越他们吧。”
“舒清越没回来,周楠在上班。去吧,古城江边出了一个新的旅游项目,十块钱做船划到对面,然后上山就是灵台观。”外面坚持道。
“你之前没有去过灵台观吗?”
“去过也可以再去呀。”
冯希放下笔,推开窗户,微笑看着贺流逸:“你寒假作业写完了吗?物理卷子写完了吗?我之后会重点检查你的。”她是物理课代表,有向老师打小报告的权利。虽然贺流逸可以说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典范,但她还是喜欢用这个来威胁他。
对方低头扶额,又抬头笑道:“我明天就写!”四指手指头并拢作发誓。
冯希仰头瞥他,不回答。
贺流逸双手合拢,求道:“尊敬的课代表大人,求你和我一起去吧,我票都买了,十块钱呢。”
“好吧。”
冯希和贺流逸走在古城街道上,春节的氛围还没过去,街上依旧热闹,到处都是红色。她平常很少这么静心出门游玩,心态不同看事物所得到的感觉也不同。
到处都觉得新奇、有意思。
没过一会,他们就来到了江岸边,因为是最近开发的坐船项目,所以围着看热闹的人很多。
“晚上等会这会有节目诶,而且晚上坐船到处都是灯光,我们来早了吧。”冯希扯住贺流逸,轻声道。
“要不我们先回去吧。”
“爬灵台山再下来差不多就晚上了,那时候坐船回来刚刚好,不会错过演出的。”
一行人取票上船,一个船上有六个人,一个船夫、五个游客。
冯希是第一次坐这种船,她双手撑住木板坐在角落,贺流逸坐在她的对面,他朝她安抚性地笑了笑。
冯希转头看向船外的江面,青绿一片、波光粼粼。
“感觉适合在夏天来玩,那时候吹的风不会那么冷。”冯希说。
“可以。”
他们在对面下船,冯希抬头看,入眼一抹浓绿。近大远小,果然没错。
“走吧。”贺流逸站在石阶上喊她。
冯希跨步跟上。
“贺流逸,我第一次来这爬山,你有没有什么典故给我介绍?”
灵台山的路是由一块块不规整的石头铺成的,路途弯弯绕绕。斗折蛇行,明灭可见。两旁的树木枝干苍劲粗壮,抬头望,绿野遮天。
“灵台山上总共有古树129株,其中涉及黄连木、菩提树、黑壳楠等13个保护树种。比如,你身后那棵就是黑壳楠。”
冯希转身,走近树干,指了指,“这颗?”
“嗯”贺流逸点头。
冯希惊奇,“你怎么知道?你对植物学很感兴趣吗?”
“不是,这些保护树种都挂了牌子的,就在你脚下。”贺流逸道。
冯希低头,果然一个塑料挂牌掉在她旁边的草丛里。
她捡起牌子,切了一声。
台阶上的贺流逸停下脚步,转头看她,双手抱臂道:“这山上不仅树我认识,草我也认识,我还是有实力的。”
“真的?我不信。”冯希撇撇嘴,然后低头拔草。
“这是什么?”
“少花龙葵。”
“真的假的?”
“这个。”
“印度野牡丹。”
“哪里像花?”
“冬季已经结果了。”
一路上,两人吵吵闹闹,一点都不无聊。等到两人爬到山顶,冯希好奇的看着顶上的破败道观,有些失望。
“怎么?有些失望?”贺流逸问。
“是有点,和我想象里的道观不一样。有点太……旧。”
“没有香火、没有钱呀,施主你愿意帮助我们吗?”一个道袍中年人不知何时站在冯希身旁。
“怎么帮助?”她还有些懵,下意识开口问道。
中年人将一旁的木牌拿起,举到冯希面前。
冯希开口念:“道讯,本、”
“廟。”贺流逸道。
“今年装修神龕,急需木工、雕工、染工、木料等费用。预计贰拾万元左右。望各位居士大力揖助,凡揖200元以上者,均刻名于神龕左右。”
读完,冯希无措地看向贺流逸。
“不用管的。”
中年男人放下木牌,像是才看到贺流逸似的,瞪大双眼在两人之间扫视,然后生气道:“小贺你什么意思?”
“道长,你这二十万要筹到何年何月,不差我们这两百块钱。”贺流逸回道。
道人耷拉下脸,把牌子抱在胸前,转身坐在道观门口,唉声叹气。
贺流逸介绍道:“这是长留道长,灵台观的观主。”
“什么观主啊,一个人的道观叫什么观主。”长留道长恹恹道。
冯希沉默一会,上前道:“道长,我想捐、”
话还没说完,长留道长已经蹦起来握住了冯希的手点头道:“不错不错,居士大功德呀。善泽众生,福禄殊胜。”
“之后修建神龕,我把你们俩的名字刻在一起。”
“一起?”她转头看贺流逸。对方转头不看他。
“对呀。”
长留道长收了钱喜滋滋,乐道:“同学,你要是有别的同学或朋友,也可以告诉他们灵台山的修建事宜,居士信善者皆可捐助修庙,福生无量,功德一件。”
说完,他就转身走进道观。
贺流逸走到冯希身旁,道:“走吧。”
两人进入道观。
“别看我们观破,但传说道教道祖就在这里得道飞升……”
两人在四处逛了逛,冯希尽管不认识这道观里供奉的是哪路神仙,但还是诚心学着贺流逸跪拜作揖。
踏出门,她问:“你信这些?”
“来都来了,你不都捐了200块。”
两人走到后院绝壁,一颗巨大的迎客松横斜生长,枝干上挂了许多红色布条。
冯希眼睛亮亮的。
“3块钱一条,不过你们俩不用给钱。”身后人道。
冯希拿了一条,想了想写:“万事如意、平安顺利。——2011冯希”
她看向身旁的贺流逸,问:“你不写?”
“以前写过了,何况我今年的新年愿望和你写的一样。你填上我的名字吧。”
“好”,冯希在她的名字后面填上贺流逸三个字。
“我来挂吧。”他接过祈愿布。
“挂高点。”
“好。”
第10章 听风
高一下开学,班上座位进行了一次更换,冯希和刘仲奇成了同桌,李倩和刘宇琪被分开调走,贺流逸结束了自己一个人待在教室后排的日子,被调成刘仲奇后桌。
而他的同桌、冯希的后桌则是一个黑瘦的男生。
男生叫杨昊宇,话很多,叽叽喳喳的,和班上女生玩得好,班上男生给他取外号叫“娘娘腔”。
最开始,他天天找冯希说话,冯希一开始还能忍,回复几句,后面觉得他实在太吵闹,干脆闭口不言。
杨昊宇觉得没意思,便转向其他人。
课间,杨昊宇座位周围又聚集了一群人在聊天笑闹。
刘仲奇从书中抬头,转向冯希恶狠狠道:“想念李倩、想念刘宇琪。等期中考试过后我就要申请调换座位。”每次大考后都有一次换座位的机会。
“嗯,你加油。”冯希正在改卷子错题。
“你不想和我一起换吗?”
“我这不正在努力吗?”冯希拿起卷子弹了弹。
“和我换个座位。”
刘仲奇起身和冯希交换座位,然后就看见冯希转过身子敲了敲贺流逸的桌子,把卷子铺到对方桌面,笔尖轻点,“这道题我不会,给我讲讲。”
这瞬间,他像是突然醒悟一般,种种记忆在脑海里闪过,清晰到不真实。
从这学期开始,贺流逸居然没怎么逃过课了,上课似乎也很认真,下课竟然还会主动和冯希探讨问题,最近几次的模拟也超过他了。
他再想了想自己这些天学习的状态,立刻汗毛倒立,危机感涌上心头,如临大敌一般死死地盯着贺流逸。
对方感知到他的视线,抬头和他对视。两人都不说话。
贺流逸知道刘仲奇这个人,但他们实在不熟。
一个不熟的人用这样的眼神盯着他,他有些不舒服地皱了皱眉。
“你干嘛?”冯希也转头看着刘仲奇问。
他把椅子凑近,也坐下,伸头凑到冯希脑袋旁边,问:“你们讲什么呢?背着我学习?我也要听。”
冯希忽略他酸唧唧的语气,翻白眼道:“这道题你不是也错了吗?贺流逸有三种解法,你也可以听一听。”
从这天开始,冯希和贺流逸的学习时间里,刘仲奇像一块死皮膏药一样贴着两人。
冯希看穿他的小心思,觉得苦恼又无奈,干脆直接和他摊牌道:“刘仲奇,我们成立一个学习小组吧,以提高学习成绩为目标,互帮互助。星期六和星期天我和贺流逸要去图书馆,你要一起吗?”
刘仲奇犹豫了,然后讪讪开口问:“你们这学期怎么这么……努力了?”
“因为我和她打了赌。”
贺流逸端着水走进教室,他把水杯放到冯希桌上,微笑道:“这样吧,我们三个人组局打赌,期中考试成绩判输赢,谁输了谁给我们打一学期的水。”
良州一中在每层楼的大厅摆了铁皮水桶,水不多且很难打到,而他们班又在楼道最角落,每次打水都得绕一大圈,去的时候要么排队,要么已经没水了。班上同学向老王反映过这个问题,但最终没有得到解决,所以大家只得下课就跑去接水。
总而言之,这个赌注还是很有分量的。
“怎么,你觉得没有把握?”贺流逸眼睛弯弯。
说实在的,他现在很烦刘仲奇,怎么什么都得来插一脚。这次期中考试后,他就要他涨涨教训,然后把他彻底从冯希身边踢出去。
明晃晃的激将法,但刘仲奇还是上钩了,他看着贺流逸叫嚣:“当然有把握,只是你别输得太惨,那样我会没有成就感。”
说完,他转向另一头,看隔了两竖排的李倩,“李倩,明天一起去图书馆学习。”
李倩要工作,拒绝了。
第二天,三人在学校门口集合。
冯希和贺流逸轻装简行,只手上拿了书和笔。而刘仲奇令人侧目,一个鼓鼓的背包,不知道他带了多少书,感觉都把他压趴了,一只手拿着包子,另一只手提着一口袋零食。
“走、”他噎了一下。
吞下包子,舒了口气,“你们看我干嘛?”
“你带太多东西了吧,累不累?有些根本用不着,下次别带了,我帮你提吧。”冯希伸手准备帮忙,刘仲奇侧身躲过。
“不用,我提的动。我带的都是有用的,书、笔记本、水杯、卫生纸、酒精、创口贴、面包……”
他细数自己带的东西,贺流逸已经扯住冯希的袖子往前走了。
良州市的市图书馆修在街道办小区里面,走进小区,左转是街道办事处,右转依旧是,只不过得上两层阶梯才到图书馆里。
入口,白墙上贴了牌子“良州市图书馆”。
图书馆占据一整层楼,书架旁就是书桌。里面书多人却不多,他们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时间就这样过去,一连两个星期,生活平静到不能再平静。
冯希来到街道办小区门口,刘仲奇已经在哪里等她了。看见冯希,他站起身,身体晃动向她身后看去,“贺流逸怎么没来?”
“昨天不是说了的嘛,学校要参加市篮球赛,他被挑选进去参赛了,现在应该在训练。”
“好吧,那估计之后几周就我们俩学习了。”
坐在窗边,冯希一只手撑着脑袋发呆,明明天上的云就长那样,但她看得很认真。
刘仲奇抬头,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冯希,冯希!”
“嗯?”她转头,有些不明所以。
“你干嘛呢?来图书馆学习还发呆。”
“哦”她低下头。
视线在卷子上凝聚、又散开。她挠头,然后一把把卷子推到刘仲奇对面,“这道题有些难度,你看看有没有其他思路。”
“我看看。”
等到刘仲奇绞尽脑汁写了好几页草稿纸才想出思路,再抬头发现冯希又望着窗外天色发呆。
他怒了,手掌拍桌,然后压低声音道:“冯希,你什么意思?看不起我?贺流逸在你就让他给你讲题,我在你就发呆?快集中注意力听我讲题。”
“哦,好。”冯希回过神,点头。
他们从图书馆出来时已经下午五点多,刘仲奇转身就要回家,冯希拉住他。
“干嘛?”
“现在时间还早,我们要不要去体育场看看,贺流逸他们估计还在训练。”冯希道。
“不去,我又不爱看篮球赛。”刘仲奇拒绝。
“我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