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沁染从信中抽出那张票据,想着前世也是因为这笔钱她萌生出去源城闯一闯的想法,如今她重活一世,知晓了许多事,虽然舍不得源城的父老乡亲,但是她却有一个大胆又隐秘的想法。
转道去寻找哥哥,及时避免哥哥前世失踪的事情,如果可以的话,她还想自己开一间饭馆,她自认自己的手艺十分不错,但是由于周围常吃她做的饭的人基本上都是与她相熟的朋友,自己也担心是不是不好吃人家也不愿意说。
楼沁染在桌上铺上了一张纸,四处找笔,却发现屋里连墨都干了,笔更是找不着。
楼沁染的一腔热血被家徒四壁冲了个干净。也是,她现在又无身份地位,又无钱财银两,别说是阻止开酒楼,让她富裕生活都难。
楼沁染便歇了心思,打算细细思索几日再说。
日子弹指而过,距离楼沁染重生已经半旬,她这几日除了锻炼身体便一直在帮江寒江郎中打下手,前世没这一遭,因着楼沁染想起上一世云菲便是因为伤口处理不及时才落下了阴雨天右手关节疼痛的毛病,也不知道上一世她死了后云菲怎么样了,既然她能改变吴婶去世的结果,便也想着帮一帮待她如亲姐妹的云菲。
“小染,你的记性倒是很出乎我意料啊,你以前学过医吗?”江郎中刚考校完楼沁染辨识草药药性,发现楼沁染出乎意料地有天分。
楼沁染也又些惊讶,闻言摇了摇头,“没有,家里世代经商。”
江郎中便又是一阵欣喜,继续教导楼沁染。短时间内楼沁染也一口气吃不成个胖子,便知是大概知道了药理药性和草药便行了,楼沁染想着自己既然要离开,技多不压身,便又学了些时日,靠着记忆力和日日不停地背诵,终于学到了些中医的皮毛。
“小染,你真的不留下来当我的徒弟吗?常人学个数载,你只需一半时间便可略有小成,你如今也只一个人,你兄长不需你操心。你有了行医的本事也能养活自己,日后嫁人也体面啊。”江郎中苦口婆心劝道。
楼沁染已经想好自己要去惠城,她前世听说惠城一家名誉全国的酒楼,便是一位女掌柜所开,前世她一直想去看看,只是人一旦安顿下来就容易犯懒,故而一直没有实行,这辈子算是她赚来的,虽然那个勒死她的男子她不知道是什么人派来的,但是想着该是因为她从那叛军府中逃出来的缘故,若是她这一世不重蹈覆辙,应该还是安全的。
于是楼沁染便婉拒了江郎中的好意,同孟叔吴婶告了别,做了男子装扮,便朝着源城赶去,毕竟在前世,她就是在源城一个客栈救下了已经逃亡数日的云菲的。
楼沁染如今只有十六岁,身量比前一世大约低些,但她胜在身形高挑瘦削,因为没吃什么好的所以发育也慢,脸上也没什么肉,故而她如今容貌只算得上清秀,所以扮男装人家也觉得是个少年郎,几乎没什么人觉得是个姑娘家。
一路顺利,楼沁染走走停停大约花了近十日才到了源城郊外,正好她需要采些草药充做路费,便先往山林里赶去。
源城郊外的山势不高,也没有猛兽,楼沁染一个人也带了些防身的匕首还有江寒送给她的药粉之类的,所以也不怎么害怕。
山间的空气清新,天空也是湛蓝湛蓝,时不时还有鸟鸣,楼沁染四处搜寻着要采摘的草药,却在草丛深处发现了些暗红色的布条。
布条上的血迹已经被山间的露水打湿,看样子似乎是几日前就遗落在这里的,颜色已经变得不再新鲜,也没什么血腥味。
楼沁染有些踌躇,这地方虽然没有猛兽,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她捡了根树枝,往前继续走了走,这里的草植茂盛,地势也渐渐和缓下来,前面还有一条溪流,向下蜿蜒到山谷之中。
楼沁染还是顺着溪流走了,好歹她也是学过医术的人,简单的跌打包扎还是不成问题,若是能救人一命,也算是不浪费了江郎中辛苦的教导她。
大约走了一盏茶的功夫,楼沁染边走边留意周围的环境,发现周围的血迹越来越新,思索着大概走不了一会儿就能看见那人了。
心里正这么想着,忽然楼沁染的脚碰到了个硬硬的东西,她低头一看,是一个样式小巧的柳叶飞刀,边缘上的凹槽中还留着青黑色的血迹,她用手帕将飞刀捡了起来,将上面的血液慢慢蹭开,楼沁染从溪边沾了些水,轻轻闻了一下,这毒血带着些清香,正是她在江郎中那里学过的一种叫做千日红的气味,这气味特别而且解毒简单,所以她记得很牢。
小溪旁边是一些碎石,这里一览无余,楼沁染在四周转了几圈也没有看到那个受伤的人。
照她在小溪边看到的血迹来看,这个人的失血量已经快要到昏迷的样子,若是不及时救治治血,这人的性命怕是堪忧。
终于在楼沁染走到一个山洞时,她发现了受伤的人。
第3章
那是一个在沁染看上去很有好感的男子,模样像是书生一般好看。
沁染看着这男子气息奄奄,面色青白,眉目英俊但却沾了斑斑血迹,一条胳膊也是歪歪斜斜地挂着,似乎是脱了臼,而腿上也破了个大洞,整个人形容凄惨,似乎下一刻就要死亡。
倒是看样子应该在昏迷前也曾努力自救,身上的袍子下摆都被这人撕成一绺一绺的,身上的伤口也很努力地草草包扎了一下,只是没什么精神和药物所以才没办法失血过多昏迷的。
沁染站在一旁先给这人服了一颗江寒给他的续命良丹,那丹药有三颗,她本想留着给哥哥和云菲,没成想用给了这素不相识的人。
这丹药入口即化,几乎是瞬间,这男子的呼吸变得平稳了许多。沁染在旁边给他喂了些水,给这人草草包扎了下伤口。
在把脉时,沁染果然发现这人中了毒,但没想到居然不止有千日红,还有一种会使人虚弱的毒,这种毒大多人称其为软经散。
‘倒是省了我给他下药。’沁染慢吞吞地想,毕竟自己的体力比不上这个应该快要及冠的男子,虽然这男子长得面如冠玉文质彬彬,但是谁也说不好这人本性如何。更何况这荒郊野地他受伤在此,若是她贸然救他,反而被恩将仇报就不好了。
沁染看了看日头,现在大约是午间,日头已经高悬在天上,这男子在被喂了药包扎后便已经气息平稳,沁染给这人喂了一回水后便再也喂不进其他的东西,便也歇了心思,从周围摘了些无毒野果果腹,顺带也凑齐了要换取路费的草药。
幸好沁染带了些御寒的衣物,受伤的人极易在半夜失温,沁染只能隔着稻草给这人盖了几件衣服。
男子一直昏睡,倒是身体素质不错没有发烧。在第二天的清晨,沁染半梦半醒的时候看到男子的手臂动了几下,碰掉了她放在男子身旁的水袋。沁染坐在离他两臂远的草堆上,闻声一激灵,看向了男子。
那男子闭着眼便十分英俊,睁着眼果真也很是不俗,他的一双凤眼有些茫然地看向沁染,那药果然不错,昨天还清白着面色的男子今天已经面容恢复了正常,大概只需要好好将养一下便可以恢复到以前的状态。
“是姑娘救了我?萧某多谢姑娘。”声音低哑虚弱。
沁染欣赏了一下这个男子,闻言点了点头道:
“公子客气,我在此地采药,看到公子受伤昏睡在这个山洞中,便帮你包扎了一下。”
那男子努力坐起,靠着后背的石壁,喘了几口气道:“还是多谢姑娘,我知你给我的药很是珍贵,日后姑娘若是有用到萧某的地方,还请拿这玉佩去各地的萧氏镖局,他们会帮你。”
他将一块碧蓝色的云纹玉佩放在地上,用手慢慢地推向沁染。
沁染心知这个人已无大碍,而且这个承诺很是值得。
萧氏镖局是极有信誉的大镖局,无论是运货或者是典当之类的事情都能办好,而且据她所知镖局的规模很大,范围很广,能得这一份承诺,如果运用得当,会对她置办食肆很是方便。
而既然对方也已经大好,那也是时候继续赶路了。
沁染点了点头,大方接过男子递过来的玉佩。冲着男子笑了一下,便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男子靠在石壁上,温和地看向沁染,又有些迟疑地问道:“姑娘独身一人吗?是否太过危险?”
沁染正好收拾好包袱,闻言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朝着男子点了下头,便离开朝往源城城门走去。
而男子目送沁染远去,便撑着身体慢慢站了起来。他在胸口处摸索了一下,拿出一个模样精致的乌金哨子,便在山林中吹响。
这哨子音色特殊,像是一种特别的鸟鸣,但是在男子吹响的片刻后,几个身着黑衣的健壮护卫便闪身而来。
“少主!属下追踪到了杀手的踪迹,那人往南去了。”其中一位似是领头的抱拳道,其他几人扶着男子进了路边停着的一架大马车内。
“辛苦你们了,派一些人继续追查,我先回府养伤。”一行人朝南走去,与沁染所去的方向相反。
再说沁染这边刚刚从钱庄取到了一部分银钱,由于前世的经历,沁染想着还是存些钱以备不时之需。
她拿着钱住到了一家客栈,这间客栈外表破旧,位置也不是特别好,但是胜在价格便宜。
沁染在房间内转了一圈,打扫倒是很干净,只是有些木头的陈旧腐坏味道,这对于沁染来说很是熟悉,她坐在桌边将包袱打开细细整理了下自己的东西。
只是整理过程中她发现了在路上捡到的柳叶飞刀忘记还给那男子。
沁染将那飞刀仔细洗净,借着窗外的日光仔细查看飞刀,却没想到越看越是眼熟。
这飞刀上,居然刻了个小小的飞鸟!
沁染瞪大了眼睛,举起飞刀又仔细看了看,像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又用手小心地摸索了一下。
居然,真的是云菲?在前世时,云菲自己的配饰,无论是衣服还是手绢,总在边角上绣着一只同样的小鸟,沁染曾问她有什么含义,云菲只是温温柔柔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时间久了沁染也就不问了,只是在这一世没有见到云菲,先见到的居然是云菲喜欢的小标志,而且还是在一个武器上。
‘云菲姐姐果然身份不一般吗?那我得早点救她。’沁染将飞刀裹着帕子装在了自己绣得歪歪扭扭的荷包里,贴身藏了起来。
前世救下云菲时,沁染只当云菲是受什么搓难才遭到追杀,后来她发现云菲确实不太寻常,不仅因为在她看来极好的身体与武功,还有些奇怪的阴沉想法都让她觉得云菲一定是个不简单的人。
可是云菲待她极好,她们二人亲如姐妹,沁染永远信任云菲。
接下来沁染便下了楼想要吃些东西,只是这家客栈周围都是些歇脚茶楼,卖的吃食也都是些茶点之类的,沁染在外奔波几日,只想吃些填饱肚子的热食。
“小二,没有热些的吃食吗?”沁染依旧是男子装备,她压低了声音,身形和声音都像个没长开的少年郎。
小二热情地迎来闻言便是无奈地赔礼道:“实在是对不住,小公子,前些日子我们的厨子老家遭了难,便暂时辞了工走了,现在这时节招不上人。”
沁染点了点头,便只好上了楼,现在时间还早,沁染在屋中吃了些果子和干粮,打算休息一会儿再想下一步该怎么办。
她躺在床上,慢慢进入了梦乡。
或许是有些疲惫,沁染一觉睡到了傍晚,这时候坐起来,感觉精力已经完全恢复,只是腹中饥饿难耐。
沁染思虑再三,正好现在自己有力气,于是便在小二和掌柜的二人的震惊之下借用了厨房,准备自己给自己做些饭菜。
厨房里的配菜不是很多,只有些许鸡蛋和青菜,沁染看到了还有些面粉,便打算给自己煮碗简单的清汤面。
沁染先从面缸里舀出一碗面粉放进盆里,小心地倒入些温水,用筷子搅拌成不粘盆的絮状,再继续倒入温水,几次按比例搅拌均匀待全部面粉都成絮状,便伸手将面絮揉搓成面团,不多时一个光滑的面团变成型了,沁染将之放置一旁盖上盖子醒醒面。
接着她将洗净的小葱和青菜备好,还在掌柜的允许下借用了一颗鸡蛋。
沁染舀了几瓢水放到锅中将水烧着,接着便利索的卷起往下滑的袖子,在案板上撒上一些面粉,将已经醒发的面团扣到案板上用擀面杖开始擀面,横擀竖擀擀成一张圆圆大饼后叠起来切成长短均匀的面条,抖开撒上面粉便可以放在一旁备用了。
这时候她刚刚烧的水也开了。沁染先将鸡蛋荷包进去,待鸡蛋成型后再将刚刚的面条撒进锅里,顺便还撒了些小盐粒进去。等锅开的时候,她把刚刚在厨房里找到的好东西取了出来。
这是一小罐猪油,看来原本的厨师厨艺也不错,猪油炼得极好。沁染挖了一勺放在面碗里,加了些盐,加了些豆酱,又加了些在扒门的掌柜和小二看来奇妙的沁染收藏的粉末,舀入一勺面汤,将荷包蛋和面条放入拌匀,一碗飘香的猪油清汤面就做好了。
这面原本平平无奇,可是味道霸道,猪油的香气被热汤一激,那股特殊的带有油脂丰沛的气息,席卷了众人的鼻息,让人不禁想要品尝一二,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能散发出如此让人饥肠辘辘的味道。
沁染将面端到客栈前厅,前厅有几张桌子,她坐定便开始吃起了面,许久不做手艺生疏,还好面条没什么特殊手法,她做的还是一样的好吃。
虽然没什么大肉荤腥,可是这面汤滋味却不容小觑,沁染将面条吃的一根不剩,汤也美美喝了下去,一下子便感觉连日的奔波与疲惫被这一碗味道熟悉的面条抚平了。
她抬头正要去洗碗顺便给老板谈谈接下来几日她的饭钱,便见店内不知何时已经多了好多人,都一脸期待地看着她,他们之中有旅人也有书生,但大家的衣着服饰都相似,大概都是刚刚从城外而来,行色匆匆又饥肠辘辘。
“楼小公子,你这手艺可是真不错!”掌柜的抚掌走近,眉目弯弯,先以一句客套开头。
沁染受了这句夸赞,便见掌柜的继续轻声道:“小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二人便来到了后屋,掌柜的先是给沁染倒了杯茶,便开口道:“不知小公子可有兴趣帮本店担任几天肆厨一职?”
沁染倒是没想到,她楞了一瞬,内心突然升腾的极大欣喜被她勉强压住,她努力维持面色不变,缓声问道:“掌柜的这是何意?我只是做了碗面,自觉没有肆厨的水平。”
掌柜的笑着摇了摇头:“要是小公子你都说没水平,那源城所有厨子都没有!”
沁染笑出了声,这才有些冷静了下来,掌柜的话有些夸张,她自知自己的水平,但是正好钱不愁多,本来她也要在这里多呆些时日,那打份零工也好。她喜欢做饭,也爱琢磨菜式,人要是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那才是不枉活这一遭。
“好吧掌柜的,那我就先试试吧。”
第4章
正好外面有很多走夫书生,沁染便对已经开始欣喜的掌柜道:“掌柜的,那我先帮外面的众人做些普通吃食吧,至于工钱今天看看大家的反应再定吧,咱们店有没有什么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