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但是皇族人,按照辈分,你还应该叫我一声大哥。”
大哥?
大皇子舒震元?
舒诺更加震撼不解,他不是死了吗?
“死了?呵呵,原来外面人都是这样传的吗?”
舒震元的声音缓缓响起,舒诺才恍然她把想法说出来了,低头沉思片刻说道:“不过,你说你是大皇兄,可有什么证据,谁知你是不是在哄我。”
“小子,你倒是敏感,不过想来也对,能当上太子的又岂是等闲之辈。”
舒诺听得老脸一红,她能说她完全是被别人推上去的吗……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舒震元声音依旧沉闷虚弱“父皇如何了?”
舒诺答道:“病入膏肓,命不久矣。”
随着话落,她突然听见一阵铁链碰撞的声音。
“你说什么?!父皇他……”
舒震元显然变得躁动,舒诺静静听着,眉头皱起,从语气上瞧,不像是装的,莫不成他真的是她那个死去的大皇兄,可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她斟酌下宽慰道:“嗯……大哥你先冷静下,其实父皇还没有完全病到那种程度,只是现在需要拿药吊着,等我们出去了,你可以去看看。”
铁链声突然静了,他也不说话了,舒诺对这突如其来的沉默不禁陷入反思,她好像没说什么吧……
“出去?”舒震元声音突然颓废下来,嘲讽道“你还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吧?这里,专门是给活死人留下的地狱。”
舒诺不禁嗤笑出声:“大哥你神话故事看多了吧?这世上哪来的地狱?”
“那我问你,你下来时可有人知晓?”
舒诺收敛笑容。
“你在这里,可有把握上面人不会对你进行造谣,包括死亡?”
舒诺沉默。
“你在众人心里死了,哪怕现在还活着,又有几人能相信,能信任?”
舒诺觉得心口窝子有点疼。
“所以你现在明白了吗?”舒震元声音压低下来“这个地方就是留给人间不能活,阎王懒得收的人,鬼不鬼人不人,为那些所谓的施舍苟延残喘。”
舒诺不知要说什么好,因为他说的是对的,被关在一个闭塞的笼子里,任由上面怎么说怎么做,她都不知道更无法为自己辩驳,哪怕谣传说她死了,过个三五半载又有谁能记得她,舒震元本人不就是个很好的例子么。
但……
她不认!
“大哥别说泄气话,只要人还活着,就没有办不成的事儿。”
舒震元一顿,隔着厚厚的墙壁他看不见那个‘小少年’的面容,但她说此话时,一定有着桀骜不驯的自信和乖张。
“好,有你大哥我年轻时的风范。”舒震元不知怎的,一直积压心口上的浊气突然畅快不少,这种舒爽的感觉来得连自己都感觉到惊讶,这么多年,他本以为自己早已经认命,但埋藏心底的那一份不服,却始终没有消散吧。
“小子,你……”
舒震元刚开个口,却又立刻闭上。
舒诺也安静下来,那缓慢而又厚重的脚步声一点点靠近,然后‘咔哒’一声似放下了什么东西,她拿着油灯快步离近,但光线照过去只看见一个宽大的木盒,并没有其他什么人。
“别找了,他们是不会让你看见他们的。”舒震元声音悠悠似早已料到“他们会杜绝一切你能逃跑的所有可能。”
啧,真鸡贼。
舒诺暗自吐槽一句,伸手将盒子勾过来打开,一阵浓郁的饭香扑鼻而来,借着烛灯看了看,姜汁鸡、清竹笋、枣花米饭以及一壶酒,荤素搭配,色香俱全。
将她关在暗牢里,不杀,然后每天好吃好喝,
不是……还真把她当宠物养了?
“呵……”舒诺冷笑。
“别恼,先吃吧。”
舒诺移动烛火,只见旁边的铁门后伸出一只枯槁尸白的手,那只手消瘦似皮包骨头,拽着墙角食盒一点点拽回去,打开,竟只是一碗小米粥。
呦呵,就这还搞区别待遇呢?
“他们不会让我吃得太饱的,怕我跑掉。”那只手慢慢缩回去,舒震元低哑道“吃吧,饭菜里没毒。”
舒诺拿起鸡腿来回晃了晃:“为什么?如果真的敌对,我们死了不是更好。”
舒震元冷笑一声:“也有可能是他们不舍得吧,谁知道呢?”
不舍得就将活人当宠物养?闹呢?
但她觉得舒震元可能不会再回答她的问题了,也就闭上嘴,低头咬一口姜汁鸡,忽然察觉到一个问题,这里虽说有吃有喝,但要是如厕该怎么办?
顿时,手里的鸡不香了……
……
外面的夜晚犹如稠墨,掩盖住了与黑色融为一体的影子。
树叶沙沙作响,却轻的好似微风拂过。
“主子。”叶凌站在阴影下,朝最前面的影子拱手抱拳“还是没有找到太子殿下。”
那修长的浅白指尖如雪玉雕琢,楚江夙把玩一片叶子,神色低沉道:“人呢?”
‘扑通——’!
巨物落地的声音重重响起。
傅笙儿头发散乱,眼神慌乱地不住后退,她不自觉地伸出手,却恍惚碰到一片冰冷,那泛着寒光的剑刃映出她惶恐不安的样子,傅笙儿又不禁大喊一声,身子抖得更快了。
“真吵。”
楚江夙低喃一句,旁边的叶凌立马上前点了傅笙儿的几个穴位,由骨骼深处散发的疼痛让她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等疼痛散去,她也没有气力大喊大叫了。
“好了,你说吧,舒诺在哪儿?”
楚江夙依然把玩着指尖叶子,头也不抬地问道。
“我、我不知道……”
剑刃抵到脖颈上,傅笙儿有些崩溃地哭喊道:“我真的不知道,太子殿下看见大火后直接丢下我走了,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怎么,你没留住她么?”楚江夙嘲讽道“用你‘肚子里的孩子’,都没有留住她?”
第94章 舒诺呢?
傅笙儿声音顿时一哽,她不自觉地伸出手抚上自己的小腹,眼神有些飘忽却依然喃喃道:“太、太子殿下自然在乎我们母子的,但火势那么大,人命关天,她撂下我们跑去救人也是情有可原。”
“呵呵。”楚江夙停下手上的动作,将叶子攥到掌心握紧,转过身走到傅笙儿面前,弯曲膝盖半蹲下来,眼神若有似无地扫过她的小腹。
“你要干什么?!”傅笙儿身体霎时紧绷起来,不由地往后蹭两下,却碰到那把剑刃上“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动我,太子殿下不会放过你的!”
楚江夙闻后嘲讽地嗤笑一声:“谁说本侯要动你,本侯只是好奇这还未成形的孩子究竟是什么样的,再想着要不要挖出来瞧瞧,也好长长见识。”
“不!你……”傅笙儿实在没想到他能说出这样的话。
楚江夙站起来缓缓抬起手,旁边扼制她脖颈的刀刃也转移方向落到她的腹部,他没有开玩笑……他真的想挖开肚皮看看那个还未成形的孩子?!
“不是的侯爷……我,我没有……”
傅笙儿身体不停地抖,她下意识地出声否认,可刚说一半她就顿住了。
“没有?没有什么。”
楚江夙继续问,可傅笙儿却不怎么说话了,她要说什么?说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是假的,说这一切都是她为了留在太子身边而演的戏,那眼前人会放过她么?还会放任她留在太子身边么?
不会!所以她不能说,哪怕肚子真的被捅出窟窿,只要还剩一口气,她都有法子一辈子留在殿下身边,让殿下帮她报仇!
打定主意,傅笙儿紧紧闭上眼睛,不说不动,就等那一刀下去给自己个痛快。
看着她一幅忍辱赴死的样子,楚江夙轻轻‘啧’一声,微微摆了摆手,那剑刃放下去。
“希望你能一直演下去。”他看着她“舒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太清楚,但无论怎样,都绝不是你心里所爱慕的那样。”
撂下这句话,他直接转身离开连个眼神都没有施舍。
傅笙儿瘫坐原处瑟瑟发抖,伸出手又抚摸上自己的小腹,如果这里真有个孩子,那该多好……
夜色越发浓郁了,连星星都快要见不到几颗。
楚江夙站在府邸最高处的树枝上,俯视下方,他派出去的影卫几乎将府邸都翻遍了,却怎么都找不到舒诺就仿佛她凭空消失一样,怎会这样?
想起大火燃烧前,大堂里突袭刺客,不过那些刺客倒是怪异,专门袭击舒纪程和他麾下宾客,其他人一概不管,甚至还有人直接从他身旁绕过去。
刚解决掉他们,婚房那边的大火就起了,舒纪程那阴鸷低沉的目光他现在还记得,不过又有什么关系?反正泼到他身上的脏水也不止这一两件。
他担忧舒诺的安危急忙去找她,可不知怎的怎么找都找不到了,听灭火的小厮说过她曾问过他的行踪,难不成她去找他给错开了?
呵……
楚江夙自嘲地摇头,她去找谁都不可能来找他。
可人去哪儿了呢?
眸光扫视一圈,他定定落到一间依然点着烛火的屋檐上,实在不行,他也只能去当一个不懂事儿的长辈了。
……
屋檐下的烛火透过窗户纸显出一片橘黄色的暖光。
傅云漓一袭大红嫁衣坐在床前,神色颇有些复杂难言地盯着坐在桌前转动酒杯的人,“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舒纪程不解:“什么?”
“大火。”傅云漓紧紧盯着他“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新房会燃起大火。”
要不然她怎会好端端地坐在这儿?
“别想那么多了,今日可是你我二人的大婚之日。”舒纪程倒好合卺酒端起一杯递给她。
大婚?
傅云漓听见都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女子一生最重要的日子竟被整得乱七八糟,乌鸦飞过,火盆烧衣,现在礼毕入的屋子都不是他们原先准备好的洞房,而她将要共处一生的夫君……也还在有事瞒着她。
她看着那杯酒没有接,舒纪程端了一会儿,缓缓将杯子塞到她手里,“都已经如此了,便先将就些,等日后稳定了我再补你一个美好的洞房花烛。”
傅云漓拿着白瓷酒杯,看着逐渐荡漾开来的水面,垂下眼眸,是啊,事已至此,她还能怎么样呢?
端起酒杯与舒纪程双臂环绕,缓缓喝下这合卺酒。
“那……”
舒纪程盯着眼前容貌艳丽的美人微深眸色,伸出手温柔地抚摸上她白皙的脸颊,那指尖灼热的温度烫伤傅云漓的肌肤,她脸颊微红不自觉躲开,却又被那带有薄茧的手指捏住,暧昧无限,旖旎流转,两个人慢慢靠近……慢慢靠近……
倏地,一阵刺耳的敲门声突然响起。
仅隔一指距离的俩人猛地顿住,周围围绕起来的灼热气氛在这一声声缓慢且频繁的敲门声里荡然无存,舒纪程收回手,傅云漓也觉得有点窘迫:“不要……你去看看?”
舒纪程瞧她一眼,随后起身推开门。
月色下的黑色宽袍犹如暗墨浓稠,上绣猩红花纹更是似烈焰燃烧,舒纪程一愣,随后前走几步带些冷嘲道:“皇叔,打扰别人新婚花烛可不是什么君子行径。”
楚江夙听后似有些不解,抬眸上下他的衣襟半晌,问道:“都多久了,你还没开始?”
“咳咳咳。”舒纪程觉得他不适合聊此,反问道“皇叔来有什么事儿吗?”
楚江夙的眸光移开,掸掸袖子道:“看见舒诺了么?”
“五弟?”舒纪程皱眉语气带有试探地问道“她怎么了么?”
楚江夙声音清浅:“她不见了,问你见到没有。”
“五弟不见了?!”舒纪程眉头皱得更深,神色疑惑也含着担忧“这怎么可能,皇府就这么大地方,好端端的大活人能跑到哪儿去?”
楚江夙转头看向他:“是啊,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怎么会说不见就不见了?贤侄,你觉得呢?”
第95章 不懂事儿的长辈
“皇叔怀疑我。”
舒纪程也径直对上他的视线,缓声道。
楚江夙没有说话,身上的压迫感于一瞬间放至最大,舒纪程袖下的拳头握紧与他抗衡,但却没过多久,他便不由自主地低下头不和他对视。
“皇叔便是怀疑,侄儿也没有办法。”他道“五弟在我的府邸丢失,嫌疑最大的就是我自己,我犯不着冒如此风险来得罪皇叔。”
恭敬的语气不带一丝虚浮。
楚江夙沉默地看着他,良久后才缓缓收回视线:“希望如此。”
说完他大跨步离开。
等楚江夙身影彻底消失,舒纪程这才收敛起诚恳谦卑的神态,他直起身静静地看着前方。
“你知道的对吧?”
身后的傅云漓不知何时缓缓走出来,她来到舒纪程身边与他并肩而立,声音清浅且带着肯定道:“你知道太子殿下在哪儿,对吧。”
舒纪程侧头看她:“为何会这么说?”
傅云漓摇摇头:“直觉……”再加上对你的了解。
她不继续说下去,舒纪程静静看着她,突然伸出手将她横抱起来,怀里的少女受到惊吓不自觉抬手搂住他脖子,他清浅一笑低下头在她耳畔轻声低语:“没想到我的皇妃还有如此本事,但可惜,你的直觉错了。”
抱着懵懂少女缓缓往回走。
树枝轻颤,楚江夙背着手静静看着树下相互依偎离去的璧人,屋内烛光一瞬间熄灭,只有压抑的嘶吼逐渐传开。
他皱眉,转身离开。
“主子。”叶凌随他身后,来到僻静处才开口问道“难道太子殿下真的被挟持了?毕竟这二皇子府的戒备,属下真的不敢恭维。”
语气里的嘲讽丝毫不加掩饰。
楚江夙压下被夜风吹得散乱的头发,“你真这么觉得?”
叶凌一愣:“难道不是吗?”
舒纪程这次成婚真的是一波三折,一会儿乌鸦一会儿大火,但次次都挑选主子露面的时候,针对的意思简直太明显,也保不准有人借机虏获太子,借此来挑拨起楚江夙和舒纪程的对立。
好渔翁得利。
叶凌将想法复说一遍,楚江夙听着突然轻笑两声:“你说的很在理,但,那你把舒诺想的未免太傻了些。”
“主子?”
“她若真的被人强制带走,不可能一点痕迹都没有,但整个府邸都翻遍了,却查不到一丝异处,那就说明她是自愿的,且还没什么防范。”
楚江夙低声呢喃,思绪也跟着不停旋转,她究竟是怎么自己把自己玩儿没影的呢?寝室、大堂、书房……能藏人的,不外乎这三个地方。
“召集典狱司,把舒纪程的府邸给本侯看住了,人,必定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