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在河神祭结束之后，便叫人搜查谷城附近，陆观出没过的地方，并没有发现你族人的尸骨……”
楚芷虞抬眸，晶莹的泪珠在眼眶里缀着。
欲落不落。
有种易碎的美感。
一缕阳光穿过窗棂，落在她的发梢，泛着淡淡的金光。
“没有找到……”
可她根本就感受不到族人的气息。
秦晟俯身抱住了她，淡淡的药香味萦绕在她的鼻尖，楚芷虞本就强忍着情绪，如今嗅闻到熟悉的让自己放松的气息。
那些在理智边缘鼓动的情绪汹涌澎湃。
再也无法压制。
她投入秦晟的拥抱中，死死的抓住他背后的衣裳。
秦晟感受到身上一片氤氲的湿意。
他眼底温柔沉溺，耐心的轻拍，“朕在呢。”
“可你……你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
命劫。
继续待在他的身边，两个人都不得善终。
命劫难解。
秦晟眼神晦涩幽深，“有什么不知道的，你告诉朕。”
楚芷虞不出声。
秦晟轻叹一声，“既然不愿意，朕不会逼你。但朕希望，你能够陪在朕的身边，不要离宫。”
他微微撤离，拇指轻轻擦拭着她眼尾的泪痕。
怜惜地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
轻咳一声，神色有些疲倦。
这些日子来回奔波，他的身子自然也虚弱的紧，吃了太医开的药才强撑回来。
药一直没有断过。
“好吗？”
楚芷虞目露犹豫，最后在秦王恳切和热烈的目光中，缓缓点头。
-
南梁
皇宫深处偏僻的宫殿
一位道人缓缓从床榻上苏醒。
“道长，您总算是醒了！”
胖墩墩的身影扑到床榻上，浑身都金灿灿的，龙袍加身，老态龙钟，却满脸的迫切。
“您可算是醒了啊！”
他在这边焦急的等候不知多久，生怕道长真的一命呜呼了。
那道人缓缓坐起，转过头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纯白面具。
上面什么都没有，连眼睛都没有露出来。
他吐出一口发黑的鲜血来，露出来的手背肌肤皲裂，快速的老去。
没有搭理面前谄媚的皇帝，“真是小瞧他们，竟然能够请神出手，浪费了贫道花费心血才练就的傀儡！”
他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肌肤。
陆观早就死了。
他在仁鼎峰行踪不定，也是因为寻求突破之机，可惜，卡在大关上没有渡过。
最后机缘巧合之下，被炼成了傀儡。
有一丝自我意识和灵魂的傀儡，多么难得啊。
可惜，可惜啊。
“那大秦当真有神明庇佑，大秦的祭司必须要除。”
第322章 大秦这块硬骨头
南梁皇帝一听脸就垮下来。
“半仙啊，您说说，那大祭司如此难缠，还有神明相助，这大秦难不成有神佑，咱们就啃不下这块硬骨头了？”
可你若让他放弃，他是在是不甘心啊！
大秦疆域辽阔，更适合耕种，粮产众多，是一大块肥肉。
南梁觊觎很久了。
“不，大秦一定要啃。”
南梁皇帝顿时一喜。
“不过当务之急，是贫道要先闭关疗伤恢复，虽然贫道及时舍弃傀儡抽身而出，可倒是是神明一击之力，非同寻常。”
“不行啊半仙！没有你朕可怎么办啊！”
南梁皇帝说起来的时候，脸上的肥肉都在抖，眼睛眯成一条缝，几乎要淹没在肉里。
他手抖着想碰又不敢碰半仙。
整个就是六神无主的状态。
那大秦的祭司这么厉害，要是没有半仙，知晓是他在背后作祟，那他可不是性命堪忧。
大难临头了吗？！
“怕什么？”
那半仙脸上的面具上出现不耐烦的表情。
“你以为他身为可以沟通神明，庇佑国运的大祭司，可以随意出手吗？一切皆有天道，冥冥中注定，人间苦难皆为结束，生死有命，他之所以出手是因为贫道介入。
但，若是你使用凡人手段拿下大秦，他也无法插手。”
南梁皇帝如释重负。
只抓住了他最关注的重点。
“那就是说，他无法对朕动手。”
“嗯。”
“太好了！”皇帝擦一把虚汗。
“半仙您放心，在您闭关养伤的这段时间，朕会让手下的人动动脑子，加快进度的。”
……
大秦
太后并没有去河神祭，但她从旁人口中听闻了河神祭的情况。
“曹国公谋反被秦王就地诛杀，大祭司关键时刻请神，呵，还真是给皇帝立了好大的威风，想必底下的臣子们就算是有心思，这番杀鸡儆猴，也得老实下来。”
“太后，曹国公已死，那咱们的盟友就少了一位。”
太后将手中秦琢的功课放到一旁，她对秦琢的教育还是很上心的。
“无妨，那老家伙根本就与哀家不是一心的，他私下里没少接济浩儿，浩儿出身卑微，没有母族撑腰，也未成亲，最好拿捏，他的小心思，哀家早就知晓了，用他探探路也好。”
太后目光沉静，根本没有受曹国公之死的影响。
“让哀家惊讶有二，一是他居然真的请动了陆道长，二则是大祭司深藏不漏，还能请神。”
“既然能够请神庇佑皇帝，那为何，为何当初我儿身死，他却不出现，祈求神明，从鬼门关将太子救回来呢！”
“太后……”
花姑姑心知太后又陷入迷障，太子的死就是一根深深扎入她心头肉的刺。
拔不掉。
又时刻用疼痛提醒着她。
“大祭司如此厉害，皇帝不懂事，哀家自然要替皇帝，替百官，替百姓酬谢，谢他护驾，谢他请神，谢他拯救大秦。”
很快，太后就在宫中筹备了盛大的宴会。
主角自然是子桑云阳。
有的大臣们被留下，没能去成河神祭一睹大祭司的风采，自然迫不及待的要参加宴会。
嫔妃们早就从胡嫔的口中得知那日的场景，兴奋的不得了。
第323章 没有主角的宴会
可惜，直到宴会开始。
子桑云阳也没有出现在宴会上。
楚芷虞在众位嫔妃要着火似的眼神中坐到了秦王的身畔。
“陛下可真是宠爱楚妃娘娘，自从上次突发奇想让她坐上去，后面陛下旁边就成她专座了！”
毛嫔不阴不阳的说话。
“胡妹妹，不是姐姐说呢，你与陛下青梅竹马，情谊不是旁人能比的，陛下又点你随驾，那祭坛上，你怎么不抓住机会，反而让楚妃娘娘上去，抓住了先机呢？”
血雾散去之后，楚妃娘娘出现在秦王身边，她们人都看傻了。
关键时刻，谁不想保住性命啊。
没看见那些威武强壮的将士都突然爆炸成一团血气了吗？
楚妃居然对陛下如此情根深种，舍生忘死，要与陛下死在一处。
这最后，谁能想到她走了大运，被大祭司一起庇佑，还活下来。
秦王本就偏疼容貌昳丽的楚妃，又见她一番痴情愿付出生命殉情，定然更宠爱她了。
胡嫔捏住自己的袖摆，“姐姐又怎么知道我没有……”
她心里堵着一口气。
若不是被爹先一步抓住，错失冲上去最好的时机。
在陛下身旁的人定然是她。
毛嫔又懂什么呢？！
她讽刺自己贪生怕死，讽刺自己因小失大，可她也愿意为陛下献出生命！
楚妃，楚妃，又是楚妃。
若不是她横插一脚，此刻依偎在陛下身旁，被他独宠的应该是自己才对！
“楚妃两次三番护驾，地位稳固，日后可有大造化。”
柳妃目光深深。
楚妃进宫之后，她们所有人都成为了摆设。
何贵人那个好用的棋子也毁了，胡嫔又年幼，满心都是情情爱爱的，不开窍，多愁善感。
毛嫔又是个只说不做，颇有城府的。
真是，宫里一个能用的嫔妃都没有。
一届还比一届差！
胡嫔听到柳妃对楚妃评价如此之高，心中更是愁闷难过和不甘。
她进宫是为了和陛下琴瑟和鸣，不是为了看楚妃如何勾搭陛下，你侬我侬的。
她朝着自家宰相爹看了一眼，没搭理其他嫔妃，低头跟自己的大宫女低声细语几句。
那大宫女点头，很快就离开这边。
主人公没出场，但丝毫不影响宴会的继续。
河神祭惊心动魄，诸位都是死里逃生，更迫切的需要在这一场醉生梦死的宴会上麻痹自己。
太后举办的这场宴会正好。
更何况她大气的很。
因她喜爱美色，所以宴会里穿梭其中的宫女，还有伶人都貌美如花，身段窈窕。
酒酣耳热，大臣们便放松下来。
太后先是关怀庆幸几句。
又转入正题：“皇帝，距离上一轮神殿筛选神官已有五年，神殿也该多些新鲜血液了，正巧，哀家这儿有个人选，他心思澄澈，又对子桑神敬重，自幼研习神学，让他去神殿见识见识。”
“既未筛选，便等着。”
太后觊觎子桑云阳的神通，想要让自己的人安插进入神殿。
这点算盘打的，秦晟听的清清楚楚。
他露出讥讽，真当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入神殿，能有子桑云阳那样的本事？
“边境怪事频发，又有战乱，不少神官都被派遣出去，神殿内定然人手不足。”
第324章 大祭司一视同仁
太后倒是说的有理有据的。
她态度并不强硬，“哀家只是想着，或许祭司大人需要呢，陛下不妨问问子桑云阳的意见。”
只要符合标准，子桑云阳根本就不关心进入神殿的神官背后有什么势力。
哪怕是平民百姓都可以进。
一视同仁。
神官虽直属子桑云阳管辖，可大部分时间子桑云阳都独处，或是外出。
秦晟：“随你。”
太后意满而归。
宴会散了，楚芷虞随着秦晟走在御花园内，他们手牵着手，借着宽大的袖摆遮掩。
月明星稀，脚下是凹凸不平的鹅卵石小路。
草丛里传来虫鸣声。
这是一种很稀奇的体验。
“听太后的意思，边境是有人捣鬼了？”
秦晟捏着楚芷虞嫩滑的手，慢悠悠的踱步，没有瞒着她。
也没有叱责她干政的意思。
“哪里有那么多怪事，不过是有意故意撞鬼罢了。”
“报！”
有太监领着禁军急匆匆的过来，打破一地安逸和温馨。
“陛下，八百里加急边关急报，南梁对边境发起进攻，已有一城池被拿下！”
南梁的军队一直都驻扎在那里，并没有什么动静。
那些把守边关的将士们一开始还很警惕，后来见他们丝毫没有进攻的意思，便逐渐松懈下来。
谁也没有想到会突然的侵犯。
“宣华泽等诸位将军，宰相……”
秦晟松开与楚芷虞交握的手，匆匆离开。
楚芷虞知晓他有急事，便回了宫睡下，转头变成狐狸，轻车熟路的推开御书房的门。
里面正严肃的商讨着。
发现是陛下喜爱的玉美人小狐狸进来了，除去三水取来帕子让秦王给小狐狸擦脚。
其余人没分神。
“陛下，咱们国库空虚，武器装备还没换上新的，旧的该换下来了，咱们是否还要再观望下？”
“宰相大人，敌人已经亮出獠牙了，再观望，岂不是要任由他们直指京师了？”
“陛下，南梁送公主来和亲，肯定是有交好之意，说不准其中有什么误会，臣建议，先礼后兵，派使臣到那边交涉下。”
“陛下，户部前不久刚支出一大笔给工部，他们研制出来的冶铁技术可以让咱们的武器领先周围列国，可现在这个时候，根本掏不出前支援军队打仗啊！”
户部尚书秦子业难得和胡相统一战线。
他手里还拿着一个算盘，不断的在算着，嘴里念念有词。
眉头都皱成小山了。
如今根本不是打仗的好时候啊。
“陛下，臣觉得，该战。”华泽开口，“南梁早就屯兵在边关，有进犯之意，河神祭事变传到南梁，他们正是要抓住大秦动乱时机，一举进攻。”
此刻退让，就是给南梁一个信号。
大秦怕了。
届时南梁将会毫无顾忌，彻底发起进攻。
“言而无信，小人行径，他们可别忘了，楚妃如今还在咱们宫中呢？”
闻言秦子业瞥向胡相，“宰相的意思是，咱们还要拿一个女子的性命去威胁南梁？且不说南梁皇帝是否会在意一个外嫁女的性命，就说此等行径，与南梁相比，有何差别？”
秦王终于开口，“朕还不至于拿一女子做筏子。”
第325章 怎么担心朕早死
胡相身为文人之首，闻言有些羞愧。
但底下的大臣们虽注意气节，可事关江山社稷，不过一个女子的性命。
若是能够以一个人的牺牲换得江山稳定，那定然是再好不过。
可面对秦王森然的目光，底下的大臣们静若鹌鹑，哪怕心里是那么想的，也不敢提出异议。
“既然想战，朕奉陪。”
接近着秦晟就一系列的部署下去。
命令老将出发前往与南梁交界的边境。
同时让华泽将军回防。
“让晋王守好雷州，雷州七族不安分。”
晋王秦砚是秦晟的皇兄，排行第五，封地在雷州，雷州蛮族有七族，都难以教化，甚至屡次掀起动乱，他因为要镇守雷州，寻常并不会出境。
“是。”
一条条命令井井有条的发下去，庞大的朝廷系统开始有条不紊的运转起来。
秦王忙起来，楚芷虞便化作狐狸被他抱在怀里。
自方山一战之后，在陆观和子桑云阳的对比下，楚芷虞深刻的认识到自己的弱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