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羽手上施力,在盾体破掉前往前一推——令苏苏不自主想要往后撤一步,她根本不会知道底下的陷阱。
“危险!”团子想提醒她,正想喊殷九,却发现但她依旧稳坐木椅,指间的茶杯不动。
“你——”
“有人来了。”
殷九嗓音极淡,消散于风中。
果然,一道凝实的沙墙像自地拔起,纷纷扬扬卷住正中心的两人,仿佛带着平息定格的效果,所掩之处灵力消散。
只剩下困于中心的两人。
“……师姐。”姜羽连忙收了法器,看起来很紧张的样子。
女子着栀黄绣水云锦裳,一身秋色。凌云鬟髻,单琴负后。
这就是姜羽口中的任烟师姐了。
姜羽料想到肯定是跟着自己的弟子们有谁偷偷报信了,心里不由得暗骂。
“我是不是告诉过你不可再惹事生非。”任烟柳叶眉皱成一团,泛着薄薄的怒气。
“我没有啊。”姜羽自然不肯承认,还暗示着身后的弟子们:“不信你问他们。”
任烟当然不会相信他说的。
沙墙像是被抽调了主心骨散落下来,融入地面转而消失不见。
“抱歉,我师弟冲动了些,若有失礼还请多包涵。”任烟神色微敛,对已经收起剑的殷苏苏道。
而苏苏游移了下,选择向殷九的方向走去。
殷九早已不动声色收回手,这里周遭一片狼藉,唯独她还闲坐。
目光中透出些许了然,任烟向她们客气询问:“阁下来自哪座方山门派。”
姜羽在背后嘀咕:“小门小派哪有什么方山……”
任烟冷冷地扫他一眼,示意他闭嘴。
“瀛方沧琅。”
话音还未落,姜羽就大叫起来:“你吓唬谁呢?以为知道个沧琅就能搬出来装样子?剑修那么多你说是就是,都成沧琅一派吧。”
任烟对这个不成器还四处挑事的师弟很是头疼,刚想圆几句话,对面殷苏苏就开口解释了,说话倒是清清楚楚。
“我们的确是沧琅的。我师父是掌门黎梓尊上……这位是我师姐,是剑尊言濯的弟子。”
苏苏见殷九也没有反对,便说完了。
而这番话让那一行人神情各异起来,居然会是沧琅派的人,姜羽这次算是终于踢到了铁板上。
“不可能!”姜羽嚷嚷,他真的就不信,一向都是他顺风得意,从没有在身份上吃过亏,就算之前出事,人家一知道他师父师姐是谁,基本受了挫也只能暗自咽下。
“师姐,她们肯定在骗你!”姜羽愤愤道:“我刚来时她们在二楼被拦住了,要真是沧琅的人怎么可能被挡住,师姐你千万不要相信。”
“还有,骗人的时候长点心,什么人都敢碰瓷?还剑尊言濯的弟子,他之前被叛去魔界的弟子祸害得可不轻,别说再收徒了,现在都不带露面的。以为这样说就很威风?哼,说不定沾些鄙夷呢……”
姜羽说得怪起劲,却看到殷九一步步朝他走来,眉眼冷厉,周身开始隐约透着威压。他也不傻,见状不妙就往任烟身后躲。
第56章 平息状况
任烟下意识地护住他,再怎么说也同门师姐弟,她既然来了就得把事情处理好。于是颔首致歉道:“抱歉,我师弟不懂事,说的话千万不要往心里去。阁下既然真的来自沧琅,有什么事可以坐下慢慢商量。”
关键先把人稳下来,任烟一眼就看出面前的女子实力应该不错,至少和自己差不多。
殷九随意点头,语调古怪:“是吗,那你师弟随意辱骂我门派之人,就算了?”
“阁下放心。”任烟接上话,保证道:“等我回到长松古山,定会将此事报与师尊,姜羽他该受的责罚一样不会少。”
殷九觉得好笑。
她听得明白。任烟此举不过表面做做样子,等他们门派自罚,大罚还是小罚,不过是弄些不痛不痒的禁闭,就轻易把事情了结。
也怪不得这姜羽口遮无拦,不仅骄横野蛮,而且还使些自以为聪明的小手段。
没有人在上面惯着,怎么可能成这样的性子。
“是不是之前都是这样,”殷九侧头看向藏后面却冲她得意的姜羽,声音缓缓:“那你和你师父做得挺好的。”
这句当然是反讽。但任烟并不能拿捏很准,只是轻咳一声:“要是阁下实在难以消气,不如由我代师弟道个歉,改日再行赔罪。”
“不必了。”
她亲自动手。
任烟不由得产生一丝愧疚,刚想再说些话时,陡然间厉风袭过,令她不自觉侧身避让。这次猛地想到身后的人,却是来不及了。
嘭——
姜羽甚至没顾上拿出他的防御法器,或者他也没料想到,就被打出去几丈远,震碎不少器物,空气浑浊一片。
“你!”任烟极度震惊,她真的没想过殷九居然丝毫不顾颜面,在自己明确护着师弟情况下依然趁不备出手了,登时脸色变得难看。
“既然你们不来教,那自然会有人来教他。”殷九很自然。
“还有,”她步伐如鬼魅般,一瞬便来到了已经趴在一堆废墟里的姜羽面前,看着他恨恨瞪着的眼神,微微俯身:“有些人是你没资格评说的,更不要说,还带着自以为是的想法。”
她压低声音:“接下来可要好好记住。”
看不见的风中夹杂着隐约青光,在一切都没有预料的时机。
“师姐救我!”姜羽凄厉叫喊,但是架不住小小的刀片拼命往他身上钻。自己的暗器当然知道厉害,一旦挨到人体,不绞出鲜血不会罢休。
没想到忘记收回来反被利用了,他心里一下子恐慌无措。
身上被搅得血肉模糊,即使没有危及性命,但整个人瞬间变得血淋淋,在地上翻滚试图躲避,但无济于事。
“住手!”任烟眉宇间泛着焦急,风沙拔地而起想要阻止,但殷九已经把手里的刀片扔出去了。
就算隔开两人也没有用了。
姜羽痛得要死,早知道就不该拿这个武器。看到任烟过来急匆匆想查看他的状况,便挣扎大叫:“师姐你快去杀她啊,我快死了……”
他都能感觉到两腿逐渐开始失去知觉。
暗器是带毒的。
所以他不敢告诉任烟,只是不停表达痛苦然后催促她。
“阁下未免也太过分了。”任烟的语调透着怒气,质疑指责道:“不过言语两句便动手伤我师弟,果真是大门派出身?”
“这句话反问你们倒挺合适,长松古山教出来这样的弟子,是要没落了吗?”
那边姜羽还在继续哀嚎,任烟顾不上其他,斥责旁边的一众古山弟子:“还不把他扶起来,赶紧送去治疗?”
那些看呆了的弟子恍然醒悟般行动起来。
“长松古山任烟,”她对着殷九一字一句道:“会向师尊禀告这一切。但愿阁下门派属实,不然我古山定会天涯海角搜寻。”
何必那么麻烦:“瀛方沧琅殷连若,尽管来找。”
既然对方宣战有礼,殷九自然也不会欺瞒。
“好,好……”任烟眉眼冷肃:“我记住了。”她并不像姜羽那般冲动,在这里起了斗争对谁都没好处,还往自家门派上污了名声。
这结下的梁子,自然是要报的,不止要在实力上,也要从外界彻底压垮对方。
所以就算姜羽在路上吵着让任烟替他报仇时,她也只是让他闭嘴。
“回去把伤养好,她们既然是来这里,无论是来自哪个门派,目的都只有参加四方大会。”任烟冷冷淡淡:“当众败退,再把事情揭开,任谁都颜面尽失,名声扫地。”
听到师姐这样的回复,姜羽悻悻不作声,也是,他自己又没有实力去,也只能让任烟替他扳回这一局。
……
果然仙门就是顾忌太多。
换做她是任烟,早就按捺不住打起来了,哪里还能硬生生维持好表面功夫。
殷九踏上已经破烂不堪的楼梯,漫不经心地问守卫男子:“你们老板呢,毁掉的东西钱我出一半,剩下的一半,去古山找那俩人要。”
“……师姐,我没有带钱。”苏苏鼓起勇气开口。
沉默了一会儿。
那名男子大概是看完了整个过程,全然没有了最开始的傲慢,有些小心翼翼:“那个,钱不用了,已经有人付过了。二位可以上楼了。”
原来还有人暗地看完了这一幕。
“走吧。”
“师姐,我们不问问是谁吗?要不要还啊。”苏苏跟上她,小声问道。
又不是什么天大的恩情,她又不是付不起,大不了让苏苏留在这,她再去拿钱,不至于落到为难的境界。
“既然都出钱了,那就说明不在乎这些。要是想让我们知道是谁,早就露面了。”
殷九倒是无所谓,在她正准备选择房间时,一张小纸条忽然就跳跃到她的面前。
团子凑过去看:“你师父问你在哪?是不是知道你闯祸了……”
她扯扯唇角,心情不怎么愉悦:“闯祸这个词别用我身上,毕竟我不需要别人给我善后。”
“确实不是师姐的错……”苏苏眨眼道:“我们难道不是正常的反应吗?明明是别人先挑起的,虽然、虽然我还是不太敢。”
所以连苏苏都不认同它了吗?
团子气哼哼飞到一边。
第57章 意外礼物
在走过其中一个房间后,殷九脚步顿住了。
一般来说每个专门的房间都会设有禁制,可以保护房客的隐私。所以只会显示门牌号,方便拍卖。
而这里,她经过时禁制却消失了。
于是毫不客气地推开,在看到里面的熟悉的人时,不由得了然一笑:“我当是谁呢,轻易就出了这钱。”
半块浅金色的面具流转出灿烈的光芒,折扇展开细白的纸面。
“连若姑娘,好久不见。”
唇畔泛着浅笑,祁臻对她微微颔首。
殷九摆手,反问他:“刚刚底下的演出可看过瘾了,好看吗?”
没想到祁臻倒真的思考起来,还给出了评价,似乎语间透着几分惋惜:“不如从前。毕竟在仙门会有许多束缚,风格不像以往狠厉,还是留有余地了。”
他说的从前,是哪个,在应真宫那次,还是——当年的她?
早先在探寻应真宫时,殷九就觉得祁臻可能有点怀疑她了。不过也只是隐隐感觉,毕竟她和祁臻又不熟,不可能被认出来。
于是殷九顿了一下,才说道:“上回地点不同,出手自然不会留情。这里不过是小打小闹,略略惩罚就行了。”
反正她就当做在说误入魔界那次,现在身边还有苏苏和团子,不能说得过于明显。
苏苏不明所以现在的状况,怎么连若师姐忽然就进了其他人的房间,和这位男子谈话间看起来也很熟络的样子。
什么时候连若认识了除门派外的人了?
虽然殷九没有义务向她事事报备,但是苏苏还是有些难过。忍不住扯了扯殷九的袖子:“师姐……”
“做什么,你想还钱?”殷九莫名,以为苏苏还惦记着这事,顺便朝祁臻的方向抬抬下巴:“喏,他帮我们付的,你想还的话找他。”
这一下苏苏尴尬地躲到了她身后。
祁臻微微一笑:“不过是一点小钱,不必放在心上。我到这里也算是顺路,正想着要是能遇到连若姑娘就好,看起来我们很有缘。”
在殷九听来就是有事情了。
挑眉看他:“找我能有什么事。”
白光闪过,一副画卷忽然出现在他的手里,细白的绸纸背面干干净净,用裁好的丝带束着。祁臻目光停留在上面片刻,似有怀念缱眷。
“这幅画,是想着送你。”
画?
殷九接过将画卷打开,映入眼帘便是一片片灼艳的桃花林。上色用的颜料浅淡,每一花瓣用心点绛,与棕褐木枝相照。飘忽的桃花淋落了满卷风华,仿佛如临其境,呼吸间浮动着林间醺暖的醉意。
远景处的桃花枝上,系着一条赫赤绛红色的轻纱,树下面散落着像是不经意打碎的白玉碎石,在整幅画面中尤为突出,却不突兀。
大体上就是一幅简单的风景画。
她不太能理解祁臻送了一幅画的行为,虽然画得很用心,但看完也只能诚恳地夸赞一句:“画得很好。”
对方细细打量着殷九的神色,发现没有分毫意外的情绪,似乎是预料到了这样的情况,但眉目依旧透出一丝失落。
然后继续试探性问道:“连若姑娘觉得熟悉吗?”
这话让殷九怔了一下,他这么问就说明自己和这副画有关联,但是,能有什么联系呢?
“这盛开桃花的地方倒是很多,说熟悉自然都是千篇一律的熟悉。难道,这个另有不同?”
她认真地想了一会儿,确定没法将她和祁臻以及这幅画场景形成回忆。虽然好奇,但是除非殷九挑明自己,否则无法知道他的用意。
即使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他应该是猜到了她是谁,可只要殷九自己不承认,便没有用。
聪明如祁臻,也是清楚这一点,定不会不知趣地强迫逼问。
他慢慢道:“确实不同,就好像树于栽树者,不过是所植万千中一棵。但反过来栽树者于树,却只有一个栽培它的人。”
如此有深意令殷九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闭口不答。
“在下与这家卖行老板算是熟悉,这次的物品很有看点。若不是只是临时性来这里,说不定能一起观赏。”
话题回转,他示意房间让给殷九她们。
“若姑娘想到了什么,来玄时铺,一切都依然作效。”临走前,祁臻道:“在仙魔两界边处,日出一刻亦或日落一刻,自会有路通行。”
都称不语公子难寻,行踪不定,连殷九都只知道要想找到不语公子,只能去些类似商行的地方碰运气。
没料到祁臻会给她明确的地址。
这让殷九不禁猜想是达成了多重要的交易,他表现得这么执着。要是她能尽快把目前的事情处理好,找到原来的身体,便可以去试试看。
“师姐,你要去什么玄时铺吗?”
苏苏疑惑地问。
哦,忘了这里还有个苏苏。
连团子都跟着好奇:“殷九你什么时候认识的,我也想去看看。”
殷九自是无言,刚想让苏苏好好坐着,可门外忽然风过。
就瞧见她师父一身白衣无尘来了,似乎是捕捉到了刚刚苏苏说的话,蹙眉重复了一遍:“玄时铺?”
……这要怎么办。
殷九传音给团子:“你说,要是苏苏不会说话了,应该对剧情影响不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