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无量很是赞同。就像未来的高考,在过来人眼中是人生的分水岭,但在许多年轻人眼里只是选择之一。她自己也是在经历过高考后才明白为何长辈们如此看重一场考试,抛开个例,对于普通人而言,学校代表着资源与人脉,越是名校资源越好,人脉未来的成就越高。只要能抓住并合理利用它们,就能拥有一个不错的未来。
易无悔是过来人,再加上他天纵奇才,看待事情比常人更加透彻,易无为听他的准没错。
“大哥,我有些事情想要问你。”
她已经从阿颜口中得知她离开自在堂后发生的事情。在她心中有些疑问盘旋不定,若不问清楚以后怕还会惹大麻烦。
易无悔让她随便问,知无不言。
“二公主暴虐成性,为何陛下只是禁足,还要好吃好喝的供着她。”
易无量不解,就算是为了自己的名声,陛下对二公主的处置也不该如此草率。
“这就要说起陛下与贤妃娘娘的过往了。”
易无悔喝了口茶,润了润嗓。
“当年陛下登基时,朝廷刚刚经历了一场腥风血雨。大半国之蛀虫被拔除,朝廷陷入短暂内乱。当时,炽国派使团觐见,窥见朝廷暗流涌动,便告知其君王出兵攻打边境。然而,炽国国君并未答应,只是提出要娶一人。”
“贤妃娘娘?”
易无悔点头,“当时皇后还不是皇后,但贤妃已是贤妃,大皇子阴海也已经降生。若非意外,贤妃会登上后位。”
易无量感叹造化弄人。
“所以是陛下舍弃了贤妃?还是贤妃舍己为民?”
“贤妃是陛下的青梅竹马,也是陛下最宠爱的女人,他自是不愿将贤妃嫁与他人。可身为皇帝,身不由己才是常态。面对朝臣谏言,大族威逼,贤妃不嫁也得嫁。”
“那她怎么又回来了?”
易无量其实能猜到原因,但时空不同,她不确定是否与她猜想的一样。
易无悔解释道:“贤妃嫁去不到一年,国君病逝,新君继位。为彰显两国友好,新国君将贤妃送回。贤妃回来时还带着出生不久的阴弦。”
虽然与自己预料的一样,可阴弦的身份引起了她的好奇。
“那阴弦是谁的孩子?”
出生不足一年,这个孩子的身份就很难界定。
易无悔并未回答,而是说道:“贤妃回来时,皇后的册封大典已经结束。许多人惋惜,如果她能再早回来一点,也许后位还是她的。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此生与后位无缘。”
再往后的事情易无量已经知晓。
她一边喝茶,一边思考易无悔刚刚告知的皇家过往。可品着品着,她察觉味道不对。当年贤妃和亲想必是秘密进行,所以知道的人并不多,自己没有打探到也不奇怪。可奇怪的是,既然这个故事能被她知道,那就算不上皇家机密,朝廷官员、世家大族的掌权人应该也知道,那他们为何没将此事流传开来,易晟又为何要说有些事情小辈们不清楚。
照这个思路想下去,易无悔刚刚告诉她的故事可能只是可以被告知部分,这其中还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那具体是什么秘密呢?易无量陷入沉思。
易无悔也不着急,就在凉亭喝茶看书等着她。
易无量找出故事中的关键词,后位、被逼和亲、国君病逝、不足一年、新君友好、送人回国……
越想她身上的鸡皮疙瘩就越多,不会吧,难不成……
她惊恐的看向易无悔,后者也笑眯眯的看着她。
“你猜到什么了?”
易无量理了下思绪,“我不确定。”
“你只管说,对与不对在你说完后我都会告诉你。”
易无量嗯了一声,将自己的猜测缓缓道来:“陛下当年允诺贤妃后位,贤妃并未拒绝,这说明她并非对权势毫无兴趣。相反,她十分期待能够成为皇后。后来陛下在朝臣、世家大族的逼迫下妥协,明面上假意说服贤妃去和亲,暗地里与贤妃谋划害死炽国国君,国君一死贤妃归来,既堵住了朝臣的嘴,也接回了心爱的女人,两全其美。只是到了炽国的贤妃没想到,她走后不久皇帝就册封她人为后,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易无量感叹,恋爱脑最苦命,但能醒之人除外。
“经此一事,贤妃失去了爱情,但也迎来了新生。到了炽国,她与新君勾结,按原计划害死炽国国君,扶持新君登基,还安然生下了阴弦。新君继位后,为表示感谢,将她们母女二人送回禹国。”
易无悔微笑点头,“还有吗?”
易无量嘿嘿一笑,“还有一点点,这点是我自己瞎想的。”
她倾身凑到易无悔跟前,小声道:“我猜炽国新君给了贤妃两个选择:一是送她们回国,安稳度日;二是留在炽国,以残害他国国君为由帮他牵制陛下。”
易无悔笑意更深,“你觉得贤妃会选哪个?”
“要是我就选后者。”易无量推己及人,“禹国已经没有后位在等着她了,回来还要看陛下那张虚伪的脸、受族人摆布,肯定不乐意。倒不如留在炽国,什么都不用做,享受皇族给她的优渥待遇,搜罗俊美少年伺候自己,岂不惬意?”
听到俊美少年伺候,易无悔拍掌大笑,没想到易无量还有这样的心思。只是不知宁王阴蠡听到这话会作何反应。
易无量撇撇嘴,有些小激动:“你先别笑了,快告诉我,我猜的对不对?”
易无悔对她竖起大拇指。
“差不多。”
“那就是还差一点。”
易无悔缓缓收起笑容,平复气息。
“首先贤妃和亲并不是炽国国君提出,而是陛下一手促成,贤妃也是去了炽国才知道。当时禹国国库并不充盈,不适合打仗,所以陛下便另想办法解决危机。”
易无量啧啧了两声,表示不屑。
易无悔好笑的看了她一眼,继续道:“二公主阴弦确实是陛下的子嗣,贤妃也是到了炽国才知道自己怀孕。不过炽国国君仁善,并未伤害她的孩子。”
“那她还杀了炽国国君,岂不是忘恩负义?”
易无量义愤填膺,对贤妃的印象大打折扣。心想人家放过了你的孩子,你却要了人家的性命,心也忒黑了些。
易无悔敲了下她的脑门,“帝王心思变幻莫测,贤妃不过是自保而已。”
易无量揉了揉被敲疼的脑袋,“那如今宫里的贤妃是谁?”
“是贤妃身边的贴身婢女,就是她护送阴弦回来的。”
易无量这下明白了。如今宫里的“贤妃”就是陛下的“脸面”。
只要百姓不知道,贤妃就还是那个陛下的宠妃,从未出过宫,居四妃之首,尊贵无比。只要事情不败露,在百官记忆里,贤妃就是被炽国国君求去,为和平“牺牲”,如今事了无需再提及。
可对于陛下而言,真正的贤妃是个定时炸弹,只要自己做了令她不满意之事,比如杀了她的女儿,她便会揭露自己献妻求和的卑劣之举,让他名声扫地,成为诸国笑柄。
“那陛下可曾想过杀了贤妃,一劳永逸?”
这样说虽然很残忍,可古代帝王极看重身前身后名,贤妃之举犯了皇帝忌讳,没有哪个帝王会选择一直忍耐。
易无悔叹气,“陛下不是没试过,可炽国新君将其藏得极深,到现在都未曾找到贤妃的蛛丝马迹。”
“那祖母进宫岂不是无用?”
“那倒未必!”
易无悔将茶倒满,“陛下不能杀的人别人未必不能杀,只看她是不是惹了不该惹的人。”
“那我是不该惹的人吗?”易无量明知故问。
易无悔笑着反问,“你觉得呢?”
第24章 法外楼
易无量花费了整整一个上午的时间在不遮院,从易无悔那里了解到许多皇家密辛。与此同时,她得出一个结论,易无悔绝不是书院院长那么简单,以及皇帝是个不择手段之人。
中午用过午膳,她“满载而归”地离开了不遮院。
申时三刻,老夫人的车驾终于归来。敏芝扶老夫人回房休息,直至晚膳后才将众人召集到自在堂。
“祖母。”
易无量坐到她身边,老人疲惫的模样让她有些自责。
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对着众人说道:“贤妃已经答应与二公主沟通,但二公主是否会取消宴会还得看她自己的意思。贤妃唯一能保证的,是二公主不会动无量分毫,否则左相府可以自行处决,她绝不会过问。”
易无量皱眉,这个结果她并不满意,但她也知道老夫人能做的也仅是如此。
她轻喊了一声祖母,张了张口但终究没能说出想说的话。
老夫人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
“祖母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可那件事只能暗中想办法。距离酒宴还有些时日,你能做的还有很多。”
易无量起身,在地上给祖母磕头。
“请祖母教我。”
敏芝将她扶起,重新坐回老夫人身边。
“祖母早已不理俗事,能教给你的东西不多,只能告诉你浅显的道理,比如有些事情是我们把它想复杂了,只要理清头绪就并不难解决。化繁为简,思路必现。”
回到半掩院,易无量毫无睡意。她兴致缺缺的斜倚在软榻上,反复咀嚼老夫人的话。
化繁为简,理清头绪。
易无量重新展开请柬,视线如笔,重新“书写”了一遍上面的字迹。
在写到“表演”内容的时候,她突然坐直了身体,眼睛迸发出喜悦的光芒,她知道下一步该如何走了。
时间紧张,她披了件外袍小跑去了不遮院。
易无悔正打算休息,听到外面的动静开口询问:“梓乡,谁在外面?”
梓乡推门进屋,“大小姐来了,有急事要见您。”
易无悔正要让梓乡将人带去书房,就见易无量疾步进屋,还毫不避讳的进了里间。
“无量啊!”这一声喊出了老父亲般的无奈。
易无量只当没听见,见易无悔的被窝已经散开,赶忙爬上床,将两只冰冷的脚丫子伸进去。
易无悔扶额,摆了摆手让梓乡出去。
“有话快说,说完赶紧回去。”
易无量嘿嘿一笑,表明来意:“我听说禹国有个情报机构,叫法外楼,大哥知道怎么联络他们吗?”
易无悔蹙眉看着她,不解道:“你找法外楼做什么?打探消息?”
易无量点头,从怀里掏出请柬递给他,“我仔细想了下,如果请柬上的内容属实,那禹都城近日肯定发生过类似孕妇失踪、孩童与老人走失的事情。按照常理,有人失踪其家人肯定会报官,可短期内这么多人失踪,官府那边却没有丝毫动静,你不觉得奇怪吗?”
“所以你的猜测是?”易无悔反问。
“要么官府压下了消息、要么有人给了家属封口费。我想请法外楼帮我调查近日是否有人去官府报过人口失踪,如果有是哪些人家,这些人家报官后怎么样了;如果没有那是否有穷苦人家一夜暴富,或者突然举家失踪等现象。依照法外楼的实力,短期内肯定会有结果。”
听完她的话,易无悔明白了易无量所图,看来她不打算让宴会如期举办,或者即便是如期举办,她也不打算让这件事悄无声息的结束。
“若将事情公开,后果如何你可曾想过?”
易无悔严肃的看着她。
易无量当然想过,可她生在红旗下,长在红旗下,这样惨无人道的事情她做不到坐视不理,但她会尽力不牵连家人。
思及此处,易无量心里感慨:为何不是穿越到仙侠世界,那样她就能修炼成绝世武功,单枪匹马的行侠仗义了。
易无悔看妹妹已然有了自己的计划,便也不再阻拦。
“法外楼有其固定的联络方式,要想与他们做生意,就必须按照他们的规矩来。天亮后,你一个人带上五十颗金莲子去城南李吉铁匠铺,到了那里铁匠会问你铸什么器具,你只需要说打造一只金耳朵即可。铁匠收了金莲子会告诉你会面时间与地点,你按照要求找过去,自会有人接待你。”
易无悔不打算陪易无量去。雏鹰要翱翔九天就必须经历折断翅膀、推下悬崖、命悬一线,这就是成长的代价。
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易无量如释重负,瞌睡也找上了门。她懒得再回自己的院子,拉起易无悔的被子倒头就睡。在现代,兄妹俩睡一屋没什么好奇怪的,反正她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易无悔瞪大眼睛愣在那里,她睡这儿,自己睡哪儿?不对不对,她怎么能留宿在男人的房间呢!这丫头真是……
深夜,“苦命的”易无悔抱着裹在自己被子里的易无量回到半掩院。走到一半时,臭丫头已经打起了小呼噜,偶尔还吧唧嘴。他是又好气又好笑,懒得再与她计较。
看着她沉睡的小脸,易无悔突然觉得很安心,直到现在他才有种兄妹相互依靠的感觉。
清晨,太阳这颗大卤蛋刚冒头,易无量就已经穿戴整齐出门了。
城南李吉铁匠铺并不难找,她到时里面已经传出叮叮当当的敲击声。
她翻身下马,将马匹拴在门口的石墩上。
“有人吗?”
推开门,一股热浪裹挟着火星席卷而来,逼得她后退一步。她稳住身形站在原地,打量里面的情况。
只见整间屋子杂乱不堪,摆满了各种铁质器具,种类最多的是兵器,看器型不像是铸给官府的,倒像是给江湖人的。
屋内中间是烘炉,烘炉旁边站着一位上身赤着膀子、下身只着单裤的魁梧男子。男子相貌不错,手中正拿着火钳在炉中灼烧一柄短剑。
“姑娘,你打算看到什么时候?再看得付钱了。”
男子笑着看向她,将短剑转移到大铁墩上开始一锤一锤的锻打。
易无量掏出一锭银子丢给他,故意打趣:“不知这一锭银子够看多久?”
男子乐了,放下手中的东西走到她跟前。
“姑娘出手阔绰,不如将李吉养做外室,放在身边又看又摸岂不更好?”
易无量坚定的摇头,故意压低声音道:“我惧内,不行的。”
李吉还是头一次听到有女人说自己惧内,当即哈哈大笑,眼泪都笑出来了。
笑了半天,他才直起身说道:“姑娘着实有趣,因你,我这一日都会很开心。说吧,来打什么器具?”
易无量则突然严肃起来,本着正经事要正经说的原则,声音清冷,“我要打造一只金耳朵。”
说完,她将一袋子金莲子递给李吉。
突如其来的严肃让李吉略显不适应,但他是生意人,生意人最擅长的就是变脸。
“午时一刻,风满楼一层大厅找一位白发白须的老者,把要询问的事情写好交给他,三日后同一时间同一地点,他会把结果交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