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无量点头,转身准备离开。
李吉见人要走,便打算回去干活儿,可就在此时易无量一个转身朝他走来,让他低头。
李吉不解,可还是照做。
易无量抬手在他脸上一顿揉搓,坏笑道:“一锭银子不能白花,我得摸回来。”
李吉当即又大笑起来,这丫头变脸跟他打铁翻面儿似的,太有趣了。
他又往下弯了弯身子,凑到她面前,“摸脸哪儿够,身上也给摸,你试试,手感很好的。”
易无量摇头,“那不行,那就成你占我便宜了,得另外算钱。再说你身上都包浆了,我对油乎乎的东西可不感兴趣。”
李吉因她的风趣幽默肩膀一直在颤抖,待他的脸被揉搓的通红,易无量才满意的离开。看着她娇小的背影,李吉第一次产生了女人似乎也没那麻烦的错觉。
回到府上,易无量将需要调查的内容整理成文字,在午时一刻交给了白发老者。白发老者真的很老,老到几息后信还没装进袖子里。
易无量真怕他嘎一下就过去了,主动将信塞进他怀里,帮他整理好衣襟,告辞离开。
临走时她小声骂了句:“居然让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年人跑腿,也不怕老头子死后破土而出,找你们午夜蹦迪。”
从风满楼出来,易无量去了探春楼。她还在赶制第一批订单,趁着等消息的功夫往前赶一赶。
到了自己的工作间,易无量全神贯注地开始制作某位贵妇的绒花冠。此冠复杂且装饰极多,上面的各种宝石是她拆了母亲留给她的嫁妆装上去的。还了十万两银子,她已经没钱买材料了,只能拆东墙补西墙。
再一抬头,天已漆黑。
浅喜给她端来一杯奶茶。
“刚刚现煮的,放了红枣红豆枸杞黄芪,喝一口补补气血。”
易无量道谢,接过奶茶猛吸一口,竖起大拇指。
“你们制作奶茶的本事越来越厉害了,好喝!”
浅喜开心,示意她多喝点,顺道跟她讲起店里的情况。
第25章 不太平?
“自从开张,每天来店里的人很多,有的会买走一些首饰,有的纯来蹭奶茶喝,反正每天都热热闹闹的。可其他首饰店就不那么乐观了,因为被我们抢走不少贵客,个别店铺规模较大的掌柜已经向商会提出抗议了。”
易无量蹙眉,“此事可有向我母亲娘家回禀?”
“自然是有的,薛家也和商会打过招呼了。商会收了咱们不少孝敬银子,墙上又挂着皇商的牌匾,他们肯定不会多嘴。我担心的是其他商户会不会狗急跳墙,背地里搞小动作。”
浅喜在店铺做工已经很多年,对于商贾之间的手段颇为了解。在商贾圈,正人君子没有,心机小人遍地。你敢断他财路,他就敢跟你拼命。
易无量将此事放在心上,对浅喜交代,“铺子里的人都是母亲筛选,可以放心用。你要留心的是外面的人,特别是新加入的会员。从明天开始所有新入会成员让薛家做背景调查,但凡发现可疑之人就来左相府禀报。”
“另外,你将奶茶的配方送到商会,让他们分享给各家店铺,就说探春楼希望大家有钱一起赚,千万别为了探春楼刚开张的热度伤了和气。”
浅喜一一记下,对易无量打心眼里敬佩。免费奶茶是他们店的特色服务,若是别的店绝对不会分享。可易无量就这么眼睛不眨的送出去了,可见她是有大智慧的人。能跟着这样心善又聪明的人,自己一定会有更好的前途。
离开探春楼,易无量不想骑马,便自己牵着马步行回家。
此时,路上的行人已经不多了,大部分店铺也已经关门,只有部分客栈、酒楼和一些小吃摊还在营业。她停在路边买了个芝麻烧饼,烧饼刚刚从炉子里拔下来,热乎乎的香的不行。
易无量尝了一口,“烧饼是好烧饼,就是不会说相声。”
她嘿嘿一笑,边走边吃。
不多时,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两个披着斗篷的人疾驰而来。
易无量牵着马躲到一边,将烧饼小心塞回纸包里,生怕灰尘弄脏它。
就在骏马擦肩而过,她准备继续前行时,身后传来’吁’的叫停声。
易无量回头。
“这么晚了你怎么一个人在外面?”
她看见一张不想看见的脸。
“见过宁王。”
阴蠡翻身下马,大步走到她跟前。扑面而来的气势逼得易无量后退一步。
李立暗道果然如此。
“李立,你先回府,本王送她回去。”
易无量赶忙摇头,“谢王爷,但不必了,我可以自己回去。”
阴蠡以为她还想在外面逗留,瞬间板起脸,“近期禹都不太平,你这样很危险。听话!让我送你回去。”
原本还想挣扎一下的易无量在听到’不太平’三个字时瞬间就’听话’了,她转头催促李立:“这位兄台你赶紧回去吧,再晚就看不到路了。”
李立无语至极。暗道:王妃你这脸还能翻得再快点儿吗?
不过识时务者为俊杰,李立策马扬鞭,火速退场。
“王爷,你方才说禹都不太平,为什么呀?”易无量凑到他跟前小声询问。
刚刚她灵光一闪,不知道宁王说的’不太平’会不会和请柬上的内容有关。
阴蠡扫视了眼周围,并未发现可疑人物后翻身上马。
随后对着易无量伸出手,“上来!”
同乘一骑?这是什么骚操作。这老男人知不知道自己还未及笄。
易无量二度摇头拒绝。
阴蠡心里有些不爽了,收回手,冷眼俯视。
“隔墙有耳。要听的话就上马,不听你就自己骑马回去。”
得,生气了!
易无量腹诽:你们男人都这么小心眼儿吗?然后她想到了自己。
沉默片刻,她诚实的回答:“要!”
手脚并用的爬上马背,阴蠡一个腾空旋转给她从后面甩到他身前。这画面似曾相识,貌似是某部古偶剧里曾经出现过。可惜她并不觉得浪漫,脑海中一个男人将另一个男人甩到身前,二人同骑一匹马,两人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易无量一个激灵,不敢再联想。
“现在可以说了吧。”
易无量侧头仰视着男人的下巴,旺盛的好奇心让她的眼睛在黑夜中格外透亮。
阴蠡用余光扫了眼易无量的巴掌小脸,冷声开口:“一个月前,有城外乡绅来禹都报官,说家中养的佃户逃跑了,让都衙帮忙抓人。原本都衙只当佃户受不住乡绅欺压故意逃跑,所以并未放在心上。直到报官的乡绅越来越多,都衙也察觉事有蹊跷便火速上报至刑部。刑部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查,发现禹都城内不知何时多了许多道士。这些道士穿着与普通道士无异,唯一不同的是他们眼底血色极重,甚是妖邪。就在昨日,刑部查到佃户失踪与道士有关,准备抓几个道士审问,谁知这些道士竟全部都消失了。”
“消失了?”
易无量自言自语,顿感后背发凉。现在她有些庆幸遇见了宁王,否则她会不会也离奇消失。
“消失的佃户中可有孕妇、老者、稚童?”
此事听起来与二公主并无干系,可易无量还是决定问一问,以防万一。
阴蠡低沉的嗓音说道:“他们都是以家庭为单位不见的,肯定会有,但女子是否有孕底下的人并未详述。”
说完,阴蠡皱眉问她:“你问这个干什么?”
易无量也不隐瞒,将请柬的内容一五一十地告诉他。
这倒是超出了他的意料,阴蠡问道:“你怀疑二公主与邪道有关?”
“有没有关系我不知道,但对我而言是个值得思考的方向。另外,我还有一件事想问你。”
“你说。”
易无量回头看着他,“你知道阴海去哪儿了吗?”
这个问题一直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易无悔告诉她阴海出家后便四处游历,十几年未曾归家,杳无音信。在旁人看来僧人都是这样,独自体验人生八苦,修行修心。但易无量则认为此事放在阴海身上就很可疑,他可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即便有意断开与皇室的联系,也不会断的如此干干净净。
这个名字阴蠡已经许久未曾想起过了,他淡淡的说道:“他十几岁就离开皇宫出家修行,最后一次与陛下联系也是在八年前,再往后便无人知晓他的去向,也许是离开禹国国境了吧。”
易无量又问:“那阴海与陛下的关系如何?”
阴蠡望向远方,慢慢回忆道:“在众多皇子皇女中,陛下最疼爱的就是他。他也很敬重陛下,即便出了家也还是会经常写信回来,给陛下讲游历的趣闻,偶尔还会送礼物给陛下。可是不知为何,八年前他突然没了消息,陛下派人四处寻找无果,最后伤心放弃。”
易无量盯着阴蠡的眼睛,“阴海会不会已经……”
阴蠡叹了口气,“也许在陛下心里已经有了结论。”
不知不觉,二人已来到左相府门口。
大管家问春见宁王与大小姐同乘一骑,眼中不悦一闪而过。
“参见宁王。”问春磕头行礼。
阴蠡嗯了一身,翻身下马将易无量卡着胳肢窝举了下来。
她堂堂‘七尺男儿魂’,就这么被丢人的举下来。
易无量臊红了脸,“谢王爷相送,天色不早了,王爷快回府吧。”
问春也跟着附和,“是啊王爷,天色已晚,还是……”
“还是留下来吃个晚膳吧。”
不知何时易晟出现在门口,他笑着与阴蠡打招呼,看起来关系熟稔。
阴蠡看了眼刚刚着急送客的主仆二人,冷哼一声,大步朝左相府内走去。
其实阴蠡也好奇易晟为何突然留他吃饭,直到他看见饭桌上吃的毫无形象的易无量,他懂了。
易晟这是故意让他看一场前所未见的饕餮进食。如此进食方式放在军队稀疏平常,但放在京城贵女圈,那可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饭后,易晟亲自将阴蠡送出府。
“王爷感觉如何?”
“左相大人又是何意?”
易晟抚须笑道:“小女在家里无法无天惯了,微臣怕她去了王府过的太拘谨。您是知道的,荷清的女儿像她更多一点,做不了大家闺秀。今日让王爷看见,也是让您有个心理准备,若是不想要还请趁早放弃。”
“左相觉得本王是在乎规矩之人吗?”
阴蠡声音冰冷,明显不悦。
易晟毫无惧意,微笑送客,“王爷请。”
三日后,易无量拿到了自己期待已久的消息。
她与易无悔上了三楼雅间,拆信查阅。
“怎么样?”
“城外丢失的佃户中有孕妇、稚童与老人,但是没有瞎子。另外,法外楼没有查到丢失人口的去向,所以给了我另一个消息。”
“邪道的身份?”
易无悔说出自己的猜测,见易无量点头后好奇追问:“他们可是来自于某个道观?”
易无量竖起大拇指,“这些邪道原本是明镜观的道士,后因修炼邪道以人血炼丹被逐出师门。离开师门后,心有不甘的道士们自立宗派,修建道观,用了三年的时间让道观初具规模,又用了三年的时间让道观有了信众。但信众越来越多,道观却在某日夜间人去楼空,所有道士不知去向。”
易无悔皱眉,“此教何名?”
易无量道:“血九转。”
第26章 副作用
易无悔皱眉,“血九转,应该取自九转还丹术,又称永生炼丹术。在禹国道教中,炼丹、练气、修心是通往永生的三大法门。邪道取血九转为名,就是在昭示以血炼丹获得永生的目的。既然他们自己已立宗建观,又有信众支持,为何又会突然消失?”
易无量有同样的疑惑,但得益于现代悬疑剧、悬疑小说的普及,她多少有点猜测。
“也许是有他们无法反抗的势力胁迫他们为其办事,被迫离开辛苦修建的道观;也许是有势力给予他们无法拒绝的诱惑,迫使他们主动放弃现有基业。不管如何,我现在更担心的是他们为何又突然出现?”
易无悔正色,“无论如何,此事你不能插手。”
易无量点头,“我去找宁王,邪道之事本也是他告诉我的,交给他更合适。不过我有预感,邪道与阴弦肯定有某种联系,否则法外楼不会给我这个信息。”
“你有何计划?”
“我想从阴弦的府邸内部查起。大哥可知阴弦府内的事情?”
见易无悔递来一个眼神,易无量无语,“你别拿看白痴的眼神看我。”
易无悔呵了一声,“你知道就好。”
既然指望不上易无悔,易无量只能去阴蠡那里碰碰运气。前几日两人还同乘一骑,现在应该勉强够得上熟人了吧。
宁王府。
今日阴蠡在家,李立直接将她引至书房。
第二次来宁王府,易无量学规矩了,脚不乱动、眼不乱瞟,低头垂眸,像极了一位大家闺秀。但见过易无量豪迈吃相的阴蠡可不会被她这幅样子欺骗。
“来找我何事?”
易无量将法外楼的消息转述给他。
“你的消息倒是灵通。此事我会转告刑部,后续调查交给她们即可。你一个女儿家就别再掺和了。”
易无量点头称好。
阴蠡有着古代男子的封建思想,认为女人就该待在后院相夫教子,但易无量是现代魂,对女人能力的认知要更加深刻。她不赞同古代人的思想,但也不会试图去改变,毕竟思想的进化需要经历漫长的时间,而非一己之力所能扭转。
“我今日过来其实还想请教些别的事情。”
阴蠡没说话,等待她的下文。
“王爷对二公主府可了解?”
阴蠡反问,“你想知道什么?”
易无量直言,“府邸构造;人员配置;二公主的生活习惯及癖好。”
阴蠡眉头轻皱,“无量,皇家子嗣的府邸可不是随便能调查的。”
这是阴蠡第一次喊她的名字,但警告意味明显。
易无量大脑有一瞬间的宕机,那日同乘一骑的画面瞬间破碎。
沉默片刻后她淡笑起身,恭敬一礼,“是臣女逾矩了,还望王爷宽恕。臣女已无其他事情,就此告退。”
不等阴蠡说话,易无量自顾自的退出书房,朝府门口走去。
此时,她的内心是有些生气的,虽然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
见人离开,阴蠡的心里也不大爽快。不给消息就生气?好没道理。
李立进来时阴蠡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与方才易无量离开时如出一辙。他就这道这两人话说不过三句,真为他们以后的日子发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