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有个事请你帮忙。”
“王妃您吩咐。”
“你去与王爷说一声,郊外施工队打起来了,我得从营里调一队兄弟去维护秩序。事态紧急,就先不去找他拿牌子了。”
“得令。”
交代完飞毛腿,易无量让阴海与许士安在车上等候,自己抬脚前往罗烈的营帐。
“罗副将,你在吗?我有事找你。”
罗烈正在查阅公文,听是易无量的声音,赶忙起身相迎。
“王妃。”
易无量走的急,有些微喘:“罗副将,麻烦你挑一队身强力壮、相貌凶狠的兵卒跟我走。有个场子需要疾风营救急。”
“具体是什么事?没有王爷调令我们是不允许私自行动的。”
易无量扯着他往外走:“我已经派飞毛腿去通知王爷了,事急从权,你先带人跟我走吧,晚了就要出大乱子了。”
易无量死命的拽、扯,可罗烈站在原地半分没动。
“到底什么事您总得跟我说清楚吧,您什么都不说我哪敢做这个主。再说,没有调令私自带兵离营要军法处置的,说不定还得降级,我家祖上都是平头百姓,好不容易混出个副将,可不能就这么毁了。”
“我这不是想路上说嘛。”
无奈,易无量只好先将前因后果交代清楚,完事后道:“眼下是特殊情况,又在祭典期间,即便你真跟我走了,王爷与陛下也不会怪罪你的,说不定还得嘉奖。况且大皇子还在车上呢,一会儿四皇子也会到场,两个皇子头上顶着,你怕什么。”
“要这么说这事能办。我去挑人,王妃等我一下。”
罗烈大步走出营帐,火速集结起一队人马。易无量扫了一圈,长得都挺……能唬人。大手一挥,带着一队人浩浩荡荡赶往施工现场。
一道施工现场,易无量就让疾风营的兄弟们将场子围了起来。工人们还在与官兵对峙,只是没有再动手。
“哟,竟然是你们先到。”
阴清撩起帘子,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
易无量往里面瞅了眼:“卫子胥呢?”
“我在呢。”
卫子胥直接撩起帘子下车:“路上就有人来送信说你们去了疾风营,我还以为我们要等些时候呢,没想到竟是你们先赶来。”
“这不怕闹出人命么,还是早早解决了的好。”
“阿弥陀佛。”
从车上下来的阴海看见不远处浑身是伤的工人们,忍不住念了句佛号。
阴清原本不打算出面,一听这声儿赶忙下车:“皇长兄?!您怎么也来了?”
阴海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施主,还是唤贫僧法号忘海吧。”
易无量不耐烦的打断:“莫要纠结这些微末小事了,先解决正事吧。卫子胥,我来还是你来?”
工人们的伤挺严重,一看就知道是下了狠手的结果。卫子胥考虑到易无量还未出阁,抢先站了出来。
“这里管事的是谁?见了忘海大师与四皇子还不跪下。”
他话音一落,场内顿时跪下一大片。
“工人们先起来。”四皇子声音温柔,随后冷声道:“这条施工路线的负责人是谁?”
一个贼眉鼠眼的眼抬起头:“回四皇子的话,是小的。”
卫子胥道:“名字?”
“劳波。”
姓劳?阴清眯起眼睛,从他脸上扫过:“你与礼部主司劳叶栄是什么关系?”
劳波神色得意:“劳叶栄是我堂叔,劳春深是我堂哥。”
看来这差事不是正经得来的。阴清示意卫子胥继续问。
“听说你们克扣工人的工钱,有这回事吗?”
劳波嬉皮笑脸的回答:“也不算是克扣,他们每日的吃喝都是我们负责,无非是扣一些茶水钱。”
“胡说!谁家茶水钱五两银子,你在茶水里放人参了不成!”一个男丁捂着冒血的额头,愤怒的吼道。
劳波冷下脸,斜眼看他:“水不要马车运?还是饭不要马车拉?你当是长嘴就能飞来的呀。”
卫子胥冷笑:“劳公子莫不是记差了,工人们的水钱、饭钱、运输钱可不用你们官兵出,你们凭什么克扣他们的银子!”
劳波被当众拆穿,面子上挂不住,心里便恨上卫子胥了。
“卫掌柜,我们也是为了机构省钱。上至礼部、吏部,下至慈善执手,都在想办法省银子,否则之后百姓们遭了灾,去哪找银子赈灾。这里面的事情您不比我清楚?何必说的太明白。”
卫子胥冷脸,好一个劳叶栄侄儿,当着四皇子的面都敢顶嘴,还有什么事是他不敢做的。看来这施工队里面的猫腻还不少呢,若不解决必成大患。
“你这么精明,要不彩票总管的位置让给你如何?”
劳波苦笑:“卫掌柜说笑了。”
“没说笑,你方才那一番话说的挺明白,就是不知道劳主司在的话是不是也能听明白。来人,将劳波押回都城,送去刑部等候审问。”
“什么?!”劳波直接从地上弹起来:“我又没错,凭什么抓我。”
易无量给罗烈使了个眼色,罗烈立马会意,直接将劳波提起来摔到地上:“绑起来。”
疾风营的兵卒麻利动手。还跪着的官兵们看不下去了,纷纷冲上来要阻拦。可惜,他们不是疾风营兵卒的对手,几个飞踹人就回到了原位。
被打的官兵躺在地上嗷嗷直叫,一点样子都没有。
“弱不禁风,跟个娘们似的。”
阴清毫不遮掩的嘲讽。都城官兵多是大户人家的亲戚,托关系进了官府混个官差,会打架的不少,真能打赢的不多,更多的是肩不能抗手不能提,妥妥的公子哥团体。眼下这些就是代表,一群混饭吃的主。
“四皇子殿下,就算我克扣工人工钱,也罪不至去刑部吧。”劳波不满的挣扎,可无论他怎么动,就是无法逃脱疾风营兵卒的钳制。
阴清送给他一个王之蔑视:“劳波,本皇子面前你都如此嚣张,若是再让你升一级,岂不是皇上的位置也敢坐一坐!有什么委屈去了刑部再说吧,武大人会耐心听的。”
押走劳波,其他的官兵不敢再乱动了,可不满、恼怒、愤恨都写在了他们的脸上。
他们无法理解为何皇子要帮穷人,就像百姓们无法理解为何那些不知公平为何物的人掌握着公平的裁决。
卫子胥看着跪在地上的一群人,冷笑道:“四皇子仁慈今日就不处置你们了,站好今日这班岗,明日便会有人来替你们。若是不服,尽管去找你们的靠山诉苦,我倒要看看哪位大人敢出面为你们抱不平。”
一直沉默的工人们见猖狂多日的官兵就这么轻而易举被解决了,既震惊又畅快。他们自发的跪在地上磕头,有的更是眼泪直流。
易无量凑到阴海跟前,在他耳边小声道:“日日讨公道,日日不得公道,这就是底层百姓的生活。你修行多年,可曾为百姓讨过公道?”
阴海站在原地,沉默不语。
“好了,接下来该发银子了。”
卫子胥换上轻松的语调,让工人们排成队领银子。工人们原以为只是将克扣的银子补上,没想到每人竟还多出五两。
“大人,多出来了。”
一个年纪稍大的男丁将多出的银子递回来,卫子胥笑着推回去:“这是给你们的补偿。你们当中不少人受伤了吧,拿钱去买药,总之先把身体养好。那些伤的厉害的无法做工的,先回家休息几日,等养好了再回来。”
“还能回来?”之前捂着额头怒吼的男子道。
卫子胥点头:“当然!你们不休整完这条路自然不会放你们离开,做事讲究善始善终。”
工人们再次跪倒一片,他们人生中第一次得到公平对待,第一次活的像个人。阴海上前将他们一一扶起,看了半晌后调头上了马车。
一头雾水的阴清问道:“王婶,我皇长兄怎么了?”
“应该是有所悟了吧!不用管他,让他自己想,思考的过程就是顿悟的过程,修行之人总要经历一遍的。”
“我发现皇长兄特别听你的话,明明对弟弟妹妹们都很冷淡,为什么独独对你好。看着真让人吃味儿。”
易无量笑道:“那是你们的方法不对。”
“怎么说?”
“你们皇长兄面冷心热,从他对待阴弦的事上就能看出来。之前他外出游历不在宫中,你们不曾与他亲近,生疏是难免的。只要你们天天去打扰他、缠着他,不出半月,关系肯定亲的不得了。”
“真的?”阴清半信半疑。
易无量挑了下眉梢:“大可一试。”
阴清突然想到了阴意,心中便有了主意。
“你是不是在打什么坏主意!”易无量眯起眼睛看他。
阴清淡笑否认:“没有的事。”
哒哒的马蹄声越来越近,耳力极好的罗烈回头,见飞毛腿从远方疾驰而来。
到了跟前,飞毛腿快速翻身下马,匆匆给四皇子行礼后起身说道:“王爷有令,将惹事的官兵押送至疾风营,交给罗副将管教。这里暂时交给前来的疾风营兄弟监管,明日交接后自行返回。”
说罢他又看向易无量:“王妃私自领兵出营,按照军法仗责百下,念在其一心维护禹都治安,以及祭典期间事急从权,军棍改鞭罚,由罗副将亲自执行。”
飞毛腿掏出柳条的那一刹那,易无量仿佛遭受了晴天霹雳,定在当场。
第90章 一起受罚
马车上,阴清一直在安慰易无量。可易无量完全听不进去,只剩下无尽的懊悔。想着想着,眼泪就掉下来了。
阴清急了,慌忙掏出帕子递给她,可易无量不接,任由眼泪往下掉。
“不必害怕,贫僧来替你挨鞭子。”一直闭眼打坐的阴海突然睁开眼睛,沉声说道。
“要是能替就好了。皇叔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不会允许代替受罚的。”说到此处,阴清忍不住埋怨:“说到底王婶也是为了父皇办事,怎么能说罚就罚呢。”
阴海看了眼阴清:“国有国法,家有家规。”
阴清不敢与阴海顶嘴,默默闭上嘴巴。
到了疾风营,阴蠡与李立等人已经等在法场。法场内站满了将士兵卒,似乎疾风营的人都到齐了。
易无量眼睛通红的走到阴蠡面前,低头不语。见她哭过,阴蠡也很心痛,可他还是说道:“易无量,你可知罪。”
易无量双膝跪地,低声道:“知罪。”
“好!”阴蠡大喝:“罗烈,鞭刑伺候。”
一瞬间,罗烈与将士兵卒们都跪下了。罗烈抱拳:“将军,王妃并非有意违反军规,只是……”
“是啊皇叔,王婶不是有意的。况且这件事我也有份,要罚就连侄儿也一起罚了吧。”
阴清挨着易无量跪下,希望众人合力能让阴蠡收回成命。
阴海站出来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易无量是为了保护受苦的工人们才调兵,既是为百姓,就不应该受罚。”
阴清侧头看向他,心道你车上可不是这么说的。
“易无量,这么多人为你求情,你可有什么话要说。”
易无量红这样扫视了一圈,随后起身面对大家,对着他们深鞠一躬。众人吓了一跳,赶忙往两侧挪动。
“大家对我的好我都记住了,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因私废公必引大乱。将军罚我鞭刑已是宽容,我不能再用大家对我的好来要挟将军,那就太不识好歹了。你们都起来吧,希望大家以我为戒,切勿触犯国法军规,给疾风营蒙羞。”
说完,易无量转身看向阴蠡:“动手吧。”
她的一番话太过懂事,懂事的让人更加心疼。
阴蠡咬牙,命令罗烈:“执行。”
罗烈还预说些什么,只听李立道:“你是疾风营副将,理应熟知军规,可你纵容王妃私自带兵出营,更是罪加一等。让你来做执行,就是让你长个教训。还不动手!”
罗烈后悔极了,用力锤了下地面后,接过飞毛腿手上的柳条。
“王妃,对不住了。一。”
嗖的一声,柳条破空抽向易无量的背。
易无量咬着袖子硬是没喊出声。
“二。”
柳条落下的位置换了一个地方,这是罗烈唯一能想到减轻王妃痛楚的方法。
“三。”
易无量额头上的汗珠如豆大,一颗颗往下滚落。可她还是不吭声,任由眼泪混着汗水流下。
“四、五、六、七、八……二十五、二十六、二十七……”
易无量早已没有喊叫的力气。她趴在地上,意识以及开始模糊。
“三十五、三十六……”
疼,太疼了,她坚持不住了。
眼看着易无量已经晕了过去,背上的衣衫被血水浸湿,阴蠡依旧没有叫停。
“皇叔!”阴清真的怕了,他跪在阴蠡跟前,恳求道:“皇叔,求您了,停手吧。”
其他人也想劝阻,可阴蠡还是冷脸:“继续!”
“若是出了人命,左相府怎么交待。王婶之前就受过伤您是知道的呀,旧伤未愈再添新伤,她熬不过去的。”
可无论阴清怎么祈求,阴蠡依旧不松口。一旁的阴海眉头紧锁,心中更是五味杂陈。他不理解,为什么救人还有错,难道兵不就是为了保护百姓而存在吗?他们做了该做的事情,为什么要受罚。
“皇叔,停手吧!”
阴海自出家以来第一次喊阴蠡皇叔。阴蠡不看他,盯着趴在地上易无量不语。其实他袖子里的拳头早就攥的不容一丝空气,就如他的心脏一样,被什么东西攥的紧紧的。
五十鞭一到,他迅速将人抱进自己的大帐里。军医早就等候在一旁,随时可以为易无量治疗。
“这又是何必呢!”
阴清坐在地上,身上的力气似乎被抽光,一点皇子形象都没有。阴海扶起他,淡淡地说道:“走吧,回宫。”
也没有打招呼,阴清与阴海坐上马车离开了疾风营。
安顿好易无量,阴蠡脱掉铠甲趴在提前准备好的板凳上:“李立。”
李立大喝:“将军纵容王妃调兵,五十军棍,罗烈执行。”
在场的人谁都没有想到自家将军也要受罚,纷纷上前阻拦。李立冷笑着看向众人:“你们以为罚了将军和王妃今日的事情就算了?私自调兵与造反无异,陛下那里还有的是人要上奏讨伐呢!到时候可就不是军棍鞭子能解决的了。”
“那将军当时为何还要同意我们去帮忙。”
李立怒喝:“你们走的那么快,怎么拦?人都去了祸也闯了再调你们回来有何用?问话之前动动脑子,不说话没人知道你蠢。去操场跑一百圈,不够数不准睡觉。”
罗烈认命一般拿起大腿粗的军棍,对阴蠡道了句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