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子期盯了萧容策几秒,忽然说道:“太子殿下似乎对我很有怨言。”
除了两人立场不同以外,姜子期自认为入秦以来,也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
为何这位从未见过面的秦国太子会看不惯自己呢?
萧容策反问一声:“不然?还要孤笑脸相迎?”
“确实。”姜子期微笑地点点头:
“我是齐国人,你是秦国人,两国一直以来,都矛盾不断,不给好脸色也对。”
姜子进入正题:“太子殿下,我是有一事不明,故而来想殿下求教。”
“你?求教孤?”萧容策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轻笑了声:“行,你说?”
姜子期继续说道:“萧止戈如今虽然是秦国的功臣,可威望日渐壮大,想必如今秦国朝堂,乃至民间百姓,更加认同征南王,而非身为一国储君的您吧?”
萧容策蹙眉,一副‘完全不想听’的烦躁态度:“你想说什么,别绕弯子,孤的时间和耐心也是有限的。”
“听说太子殿下最近开始上朝听政了?”姜子期询问道。
“是又如何?”
姜子期开门见山:“其实,齐国使者团来秦国,无非就是为了永昌城,我现在想问一下太子殿下的想法,永昌城,是否能归还给齐国?”
萧容策没有第一时间就接话,而是歪了下脑袋,瞄了眼姜子期的双手:“你是空着手来的吧?”
“额……”姜子期低头扫了眼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反应过来,抱拳道:“齐国自然也是拿着诚意而来的。”
“齐国愿意以一万两黄金,一座离山城,来换回永昌城,太子殿下意下如何?”
萧容策没有丝毫犹豫,微笑着拒绝:“不如何。”
“而且,你问错人了。”萧容策摊了摊手:“孤还未监国,对于国家大事,可没有决定权,你该按照谈和的流程,去跟鸿胪寺的官员谈。”
“如果没有别的事的话,那孤就先走一步了。”
说着,萧容策就要起身走人。
姜子期见状,微微拔高了几分声调:“秦太子,你当真想着被萧止戈、徐世宁这些人永远压在头上吗?”
萧容策脚步一顿,转头再次看向姜子期,眼神里划过一丝诧异:“何来这般说法?”
……放屁!
皇兄姑且就算了,徐世宁那厮能压得了孤?头都给他打掉!
姜子期见自己的激将法似乎起了效果,继续再接再厉:“太子殿下,秦国如今一半的兵权,可都是掌握在两人的手中?一北一南,平日里相安无事便算了,有朝一日,若是起了反心……”
“后果是怎么样,想必不用我多说了吧?”说罢,姜子期的嘴角露出一抹别有深意的笑,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所以呢?这跟同你们齐国谈和什么干系?”萧容策倒要瞧瞧,这人还能逼逼出什么玩意来。
姜子期淡笑出声:“太子殿下虽然没有监国,可深受秦国皇帝陛下的宠爱,若是由太子提出的谈和方案,想必皇帝陛下也会同意的。”
“所以,你是打着这个主意?”萧容策算是听明白了,嗤笑道:“别说孤不肯,就你提的条件……太吝啬了,孤都瞧不起你们齐国的肚量。”
第90章 秦国太子,并非草包
萧容策撇撇嘴:“别说孤不肯,就你提的条件……太吝啬了,孤都瞧不起你们齐国的肚量。”
姜子期面上也不恼,继续加价:“那么,再加一座伏山城,如何?”
“离山、伏山两城的重要性,太子殿下应当清楚,掌握了两城,就相当于掌握了一条稳定通往郑国,还能借此绕到夏国后方的捷径。”
姜子期说的这些,萧容策自然明白。
正是因为明白,所以,萧容策很清楚姜子期打的是什么算盘:“齐国这是……死道友不死贫道啊。”
“太子殿下说笑了。”姜子期面上依旧挂着温和的微笑:“齐国拿出来的条件,诚意满满,还望太子殿下能在皇帝陛下面前提上几句。”
谁知,萧容策摇摇头,不为所动:“还是少了。”
姜子期神色一顿。
“此番战役,我大秦虽然大胜,可依旧有死伤了不少军士,这些秦国的英雄,势必是需要给出一份补贴的。”
闻言,姜子期眼角微微一抽。
无耻啊……
“此番秦国军队的补贴,由齐国来出。”姜子期声音诚恳地接过话。
“另外,一万两黄金你打发叫花子呢?”萧容策直接伸出了五根手指:“五万!”
姜子期深呼吸一口气:“一言为定!”
“那成,孤有空就去见一见陛下。”萧容策轻轻打了哈欠,准备走人。
太困了太困了……
本来去书院做做样子就可以走人。
如今还要被这个伪君子耽误这么久的时间。
姜子期见萧容策一脸不放在心上的懒散神色,严重怀疑后者到底有没有认真:“秦太子……不是有空,是要尽快……”
萧容策登时就瞪了一眼回去,声音微寒:“你在教孤做事?”
姜子期一噎:“不敢。”
“哼!”
萧容策轻轻哼了一声。
姜子期起身,微微躬身,作辑:“人人都道秦国太子废材草包,我看不尽然。”
“人人也道齐国五皇子无心权力,过着闲云野鹤般的日子,好不自在,可偏偏来蹚浑水,这传言多少是有点虚伪。”
说罢,萧容策转身离开。
“……”
萧容策走后,姜子期继续坐在桌前,喝着刚泡好的茶。
窗外,一辆马车行驶而过。
姜子期的老仆从门外走来:“公子,秦国太子走了。”
姜子期放下手中的茶杯,看向窗外,轻叹道:“他或许不是草包,可我们的敌人,从来都不是这个有点小聪明的太子。”
老仆提起茶壶,给姜子期继续倒茶:“秦国新一代公认的帝国双壁,北漠定疆府徐世宁,南陵征南王萧止戈,倒显得这位秦国太子过于平庸了。”
姜子期轻笑着摇头:“他作为秦国太子,只占了一个优越的嫡出身份,还被夹在中间,若是没有一点小聪明,只凭着草包废物之名,这两人早就反了。”
“可身为一国太子,能被这两人压制,即使再聪明,那也是仅此而已,不足为惧。”
老仆问道:“那我们是需要注意徐世宁和萧止戈两人?”
方才,秦国太子经过他的身边,老仆暗中观察了下,发现前者没有一丁点的武功底子,完完全全就是个普通人。
“徐世宁在漠北,他的首要敌人是夏国。”姜子期用手指轻轻沾了下茶水在桌面上先画了一个圆,然后在圆圈里的上方点了一个小点。
那个小点的上头,有个箭头,直指了圆圈顶部之外。
然后,姜子期再次沾了下茶水,在圆圈的下方点了一个点,目光也开始凝聚在这一点之上,道:“我们齐国需要注意的,只有一个萧止戈罢了。”
“我实在是难以想象,秦国的皇帝会直接给萧止戈封王,究竟是夜郎自大,不怕萧止戈直接反了,还是胸有沟壑,认定能够掌控萧止戈这把利刃。”
姜子期扪心自问了一下,如果他站在秦国皇帝的角度,会给萧止戈这么大的权力么?
若是秦国皇帝有意让萧止戈继位,倒也说得过去。
可秦国太子已定多年,这么多年下来,秦国皇帝对于秦太子的宠爱,天下皆知,丝毫没有一丁点废太子而立长子的动向。
“公子,若是萧止戈和徐世宁都没有反心,尽心辅助秦国太子,那秦国也乱不了吧?”
姜子期沉默了一瞬,开口:“理论上来说,可行。”
“只是,太难了……秦国文曲下凡,将星云集,但是却无一人,能令一群桀骜不逊的奇才臣服,依旧是无用。”
姜子期眼看着桌面上的水渍渐干,随手一抹,顿时,茶水所画的圆圈不复存在,只留着边边角角的零星水痕。
“待秦国气运耗尽之时,便是六国,反扑瓜分秦国之日。”
姜子期站起身,起身往外走去。
而老仆见状,丢了一块小碎银在桌上,便也跟着出去。
出来后,姜子期依旧在娓娓道来:“秦国这么多年下来,历代帝王都不是平庸之主,只是没有一位……”
忽然,姜子期思绪一顿。
……不对。
有一位。
那就是十几年前的太子盛。
只可惜,因光芒过于耀眼,盛极必衰,成为了所有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最后的下场,便是遗憾陨落。
否则,如今的七国之中,必定有三四个国家早已被秦国吞并,哪还有如今他姜子期什么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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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道上。
疏明一边赶着马,一边询问里头的萧容策:“殿下,那个姜子期找您是有什么事?”
“永昌城的事呗~”萧容策懒洋洋地躺在马车里,闭着眼补觉:“难不成跟孤聊家常?”
“这齐国突然就转性了,竟然这么舍得了,两座城换一座城。”
萧容策翻了个身,继续闭眼睡。
疏明有些诧异:“两座?”
这手笔却是很大。
“嗯……靠近郑国那边的两座……”
疏明又有些想不明白了,“这对于郑国是不利的吧?那郑国为什么跟齐国合作,想在宫宴上搞出幺蛾子。”
“合作?不一定。”萧容策挪了挪身体,感觉身下好像磕到了什么,睡得不舒服。
“孤更倾向于,郑国那边得到了什么消息,因为清楚齐国拿出来的交易代价,所以,想方设法阻止谈和的成功。”
这样一来,整个思路,也就清晰很多了。
第91章 月下谈话
几个时辰后。
惊鸿书院。
下课后,鹿清越和沈傲雪两人收拾东西,然后一起去到了膳堂。
在路过一桌的女学生时,她们似乎在讨论着什么。
“殿下好像今日终于来书院了……”
“不容易啊……”
“不过听说只上了早上的课,就又走了……”
“……”
鹿清越脚步一顿。
殿下?
在得知萧容策又离开书院后,鹿清越便离开。
而后,一下午的课程,鹿清越有些心神不宁的。
原先在青雀台,因为殿下被齐国公主说了坏话,冲动之下,鹿清越就站了出来。
事后就有些后悔了。
不是后悔为殿下挣面子,而是……
一直到夜晚,鹿清越沐浴完后,捧着书在翻阅,也一直看不进去。
鹿清越放下手,打算吹灯睡觉。
鹿清越刚要去关窗,却发现窗外似乎多了一道黑影。
鹿清越心中一惊,小心翼翼地走过去——
“六姑娘。”
听到熟悉的声音,鹿清越满脸惊讶:
“殿下?你怎么?”
随即,鹿清越又紧张地望了下外头的四周。
见沈傲雪和董箐的身影都不见,鹿清越微微松了一口气。
萧容策微微偏过头,目光落在了地上的倒影上:“你前几日,为何要在书院跟齐国公主比拼?”
“虽然不清楚齐国为何拿出一块石碑,可无论如何,都是冲着秦国而来,想令秦国失了脸面。”
说着说着,萧容策不自觉地就偏离了主题,嘀嘀咕咕出一大堆来。
“那齐国公主也是个蠢笨的,她远嫁秦国,已然是板上钉钉,惊鸿书院汇聚了无数名门世家的贵女,盘根错杂。”
“就算最后齐国公主胜了,无疑是打了诸多名门世家贵女的脸面,同她们结下仇怨,她往后的日子,可不太会好过。”
萧容策语气顿了顿后,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有点在说教,可脱口而出的,又是一句干巴巴的说教:“这些道理,你不会不懂。”
“懂归懂。”鹿清越微微垂下眼眸,胸前垂落的发丝,被她的指尖勾着,在指缝间转圈圈:“臣女当时若是不在场,事后自然也会像殿下这般冷静对待。”
“可当时齐国公主太过飘飘然了,若是寻常的学术交流也就罢了,可她硬是扯上了惊鸿书院,扯上了大秦,还有……”
话到一半,鹿清越却是一下子就戛然而止了。
萧容策眨了眨凤眸,立马追问:“还有什么?”
鹿清越面上微微有些不自在:“没什么,臣女一时气不过,所以才冲动行事了。”
闻言,萧容策嘴角的弧度刚微微上扬了一分,又被他止住了下来。
萧容策轻咳一声:“冲动?”
鹿清越轻轻咬了下唇瓣,纠结了下,还是道出实情:“其实,就是那日齐国公主当众说了殿下的坏话,所以,臣女才一时没忍住的……”
“不过,当时在场的书院学生们,他们都是殿下的臣民,对于齐国公主的出言不逊,同样是义愤填膺的。”
鹿清越生怕萧容策觉得自己给他惹了麻烦,语速略急的解释道:“不会有人,将臣女的一时冲动,联想到殿下的身上,请殿下放心。”
鹿清越左思右想,觉得殿下是在担心着这个问题。
而鹿清越在当天,虽然愤怒,但是也并未完全失智。
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鹿清越才站出来,打脸那个齐国公主。
只是,考虑归考虑。
如今,萧容策在夜里过来“质问”,难免会让鹿清越有些忐忑和愧疚……
殿下是不是会嫌她多管闲事呢?
还是会斥责于她?
“咳咳……”萧容策抬起头,目光随意瞥了下天上的那一轮明月,开口:“那个……孤不是这个意思,就是随便问问。”
“反正,以孤的这个名声,哪里都有人拿出来笑话,你维护孤,孤自然是很感谢的……就是……”
萧容策背负在身后的双手捏紧成拳头,而后一脸严肃地扭头看向鹿清越,语气清清冷冷:“六姑娘你不能将自身置于险境,懂孤的意思吧?”
“臣女懂了。”
鹿清越心里忍不住沮丧了起来。
看来,殿下还是觉得自己为殿下“挣面子”,有些多此一举了。
哎……
也怪当时头脑一热,就冲动了。
可若是让鹿清越重来一次的话,她还是想选择站出来,维护殿下的声名。
鹿清越低着头,正在独自懊恼着。
殊不知,萧容策的眼角余光全都是在观察着她的神色变化。
嗯??
怎么感觉……六姑娘的情绪好像有点失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