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各家总有老弱病残的,怕是要撑不住。
可大家不敢让郡守大人去青槐州或是别的州郡请更厉害的大夫来看。
郡守若是被撤职,这么多年的贿赂不是白费了吗?
贿赂的事早已是墨守成规,见不得人的。这些年瞿夫人看着风光得意,但谁都知道主母只有郡守大人。
侯家夫人倒是心急的,主要是自家的乖女最爱买琉璃饰品,虽说没有发疯,生病也不严重,可就怕以后耽误的婚嫁。
“大夫人,不如咱们去设一支伪装小队,让他们去别的州郡请神医过来瞧瞧如何?”
大夫人微微垂着眼,手中摩挲着念珠,心中盘算起来。
若是“伪装”的确没有违反自家老爷的禁令,可一旦出了城,若真是瘟疫,那岂不是将事情扩大?真若是害了别的州郡,那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大夫人一时间拿不住主意。
稳住贵族是老爷吩咐下来的命令。
最后游离地目光落在了下首,清冷的一言不发的罗念玉的身上。
她问:“罗公子是今日我特意请来的,虽是青槐州人士,但与咱们佛寺的高僧有缘,先前压制住瞿芳的发疯便是高僧有为。”
“只是这后面所发生的事,不知你见如何?”
罗念玉听到问询,颔首点了头。众人的目光全都落在他的身上。
他面无表情,陷入的沉思。
京华城那边,似是准备妥当,不过进攻还需三日后。
瞿芳死了,他得以顺手地接下了青槐州全州郡的业务。
且这一阵子琉璃被压制,牙子抓来的笼鸟哑雀也轻松成功的多了起来,以及其他饰品价格的高新。
罗念玉赚得盆满钵满,连同上头大人那里也能补足,更别说虽被梁二公子查了导致的小损失。
――连夜交了十万两税。
这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三日后,他需要配合京华城,让大启一步一步地乱起来。
“高僧说,这琉璃出现得蹊跷。”
“的确,我这么多年只在宋令月手中见过。”
“魔物总是突然变强。高僧猜测前期月璃只在咱们永安郡发展,所以起初魔力不强。”
“只是后来,这月璃里的琉璃附魔――迷惑了我,让我同她签订了运输契约。”
“宋令月的能力也越来越强,琉璃也成了真正的魔物。”
“我也有错。我甘愿自毁契约――”
大夫人内心翻了白眼,铺垫了半天都没进主题,可瞧见堂下众多夫人一脸期许的模样,也不好开口打破。
只能委婉道:“罗公子不必自责,这琉璃被附魔,被迷惑也非您本意。只是这事到底如何处理――”
罗念玉的木扇轻轻地拢合,紧紧地捏着。
道:“不瞒大家,高僧离去前,同我说,若想真正的压制,唯有一个办法――”
“只是我觉太过残忍,毕竟宋令月也不过是个刚及笄的小姑娘。”
罗念玉佯装犹豫,支支吾吾。
郡守大夫人知道,他不想担责任,可高僧又只和他有缘。
若非罗念玉请求,瞿芳那日还不知道要疯多久。
她诚恳道:“兹事体大,事关全郡百姓。罗公子但说无妨。”
罗念玉自是求之不得,佯装哀愁道:“高僧说,三日后午间人间阳气正旺的时候,斩杀方可清除所有附魔。”
-
京华城内。
深冬肃杀之气蔓延。
有人亲眼瞧见应要镇守西北的护国公府梁少将军纵马回了京华城。
不知是从哪传了不好的消息,梁少将军怕战。
一时间人心惶惶,生怕西突□□,越过边境,直驱京华城。
皇宫内,内阁小书房内。
梁疏淮跪在地上,正在与承帝上报战况。
“西突本是凶蛮之族,如今却似有神助一般,绕着边境打圈,并没有开战之意。”
“陛下下旨召臣归朝,臣离去前,已将军营妥善处置好。”
“梁疏淮。”承帝正坐在龙椅上,仔细看着摊在桌面上的军情。
“若真会开战,我不会选你去镇守。你没有作战的经验,又是众所皆知的‘纨绔子弟’。”
“朕此举,乃声东击西。”
“近日南方有异动,探子报来,似是青槐州和江谷州那两处。”
“我任命你去镇守,能让你避免那些异动的干系。”
“西突不会攻打,也不会回撤,除非京华城换主。”
承帝说得赤裸裸,让跪在地上的梁疏淮心中沉了几沉。
江谷州,先前是阿父的商场,如今是梁疏潇的商场。
整个梁家,只有梁疏潇带着他的侧室暂且定居在江谷州。
“臣斗胆,陛下可是怀疑臣的兄长?”梁疏淮的声音里带了一丝颤抖。
“朕已有证据。”承帝坦言,“但不够。”
“朕召你回来,命你潜入青槐州和江谷州收集他们异动的证据,必要时一举拿下,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人。”
“城外的传言,也是那些人故意制造,晚些时刻即可平息。”
“这一枚牌子,必要时保你性命。”
梁疏淮接过沉甸甸的令牌,谢过恩后退了出去,望着雾蒙蒙的京华城的天,心中五味杂陈。
陛下要抓梁家的人,但不愿伤害梁家。
这是陛下早已设定好的结局。
-
宋令月被关押在郡守府的大牢里已有两日。
这两日内,月璃众人想尽法子求人把宋令月给捞出来,以往的贵客都纷纷避让――魔女就该死!
有些人说的话太过难听,陈霜儿没有比划给她看。
“罗公子都没有办法是吗?”宋令月唯独能想到的有权利的只有罗念玉。
陈霜儿无奈地摇了摇头。
宋令月的声音小了几分,问:“梁疏淮那边有消息了吗?”
陈霜儿再次无奈地摇了摇头,表情却是急得哭了起来,比划着:梁疏淮肯定是消失了。
宋令月叹了一口气,古代交通不便,信息不通,说不定梁疏淮他们真的不知道这件事。
她觉得梁疏淮不是这样的人,她不想这样胡乱揣测。
宋令月开了个玩笑:“大难临头各自飞。”
“有你们在,我已经很欣慰了。”
心里却还是期待着梁疏淮出现,即使他对她说救不了,她也无妨。
本是偷来的身份,还有这时间最容易也能够去的心动与爱情。
“行了行了,够了啊。”看守的官兵不耐烦地催促着。
陈霜儿脸上露出凶狠,银子越给越多,见面的时间越来越短。
但也没有办法,临走前,再塞了点吃食给宋令月。
官兵见着正是古华楼的美食,随口念叨三日后就死了,吃这么好干嘛。
很小声的话。
可是被宋令月捕捉到了。
这间大牢里有许多老鼠,因此她时刻保持着精神以免出现“老鼠骑脸”的恐怖情况。
耳力在这两天里,提高得飞快。
“三日后,死了。”
什么意思?
宋令月突然心慌了起来,难道在古代这种情况是要被砍头的吗?
这不是谣言吗?!
她忙不迭地唤醒了系统。
“517!在不在!”
【宿主,请吩咐。】
“你听见没有,那些人要杀我啊!!亲!”
宋令月第一次慌了阵脚。
“他们杀了我,那这个琉璃宣传怎么办??”
直到许久后,电子音响起。
【请宿主努力自救哦。】
【若是宿主不小心死掉了,应是会重新分配宿主,继续宣传琉璃文化。】
宋令月:??
“可是他们都认定琉璃文化是魔物啊??之后还怎么宣传??”
【517暂且不清楚哦。】
说完就下线不再回应了。
宋令月有预感,他们可能是再选合适的人选了。
“梁疏淮,你会来救我吗?”她喃喃自语。
脑海里开始闪现与他相处的点点滴滴。
心口一痛,她突然无力呼吸。
瘫在地上,直愣愣地望着窗外投射下来的一小片日光。
-
三日很快。
对宋令月来说,却是漫长无比。
她从未放弃自救,可身处困境的现状,让她第一次也是终于切身体会到古代的“等级森严”和封建制度的权利压迫。
郡守大夫人的一句轻飘飘的话,她就要付出宝贵的生命。
她身着囚服,被捆绑着手。由官兵推搡着往前走。
阳光很刺眼,她适应了许久才敢睁开眼。
直到上了法场,被一脚踢着跪下,她才抬眸望着台下的人们。
月璃的伙伴们都来了,他们在哭,被紧紧地固在圈外。
圈内,宋令月的眼神才松动,似有眼泪流出,落下的一瞬,她感受到了无比刺骨的寒冷。
“时辰到,斩!”郡守一声令下。
宋令月被人推倒匍匐在树桩上。
她能闻到令人恶心的,厚重的鲜血气味。
她闭上了眼睛。
她想通了,死了就死吧,这世界没有她,照样转。
只是,源源不断的眼泪,还是流了出来,湿濡了鲜血,她突然大口呼吸起来。
――她明明还是想活着呀!
刀锋已经落下,脖颈上的凉意深重,宋令月彻底心死。
“咚!――”
法场一片寂静。
第53章
梁疏淮一箭直接射击下了刀柄。
砍刀应声而落,发出响鸣。
台上的张舒知大声呵道:“什么人?竟敢劫法场?”
马蹄声渐渐靠近,扬起了浅浅的一层灰尘。
张舒知伸直了脑袋去瞧,那人半戴面具,骑在马背上,手中拿着一块金牌。
直至到了自己的面前,张舒知才看清,那枚金牌上面雕刻着龙。
这枚牌子似是当年进殿时,得以有幸见过真龙天子容颜,他腰间挂着这枚金牌。
张舒知无需再问,这是陛下派来的人。
见牌如见天子,张舒知拦住了其他官兵,跪拜了下去。
梁疏淮吞了烟,换了嗓音,道:“陛下有令――”
在场的所有人听闻“陛下有令”四字后,便齐刷刷地跪了下去,低着头听马背上的人的旨意。
“永安郡月璃一事蹊跷难解,且与另一件事情有关。兹事体大,速速放人,待明察后,自给百姓一个交代。”
梁疏淮的话将所有人的议论都堵上了。
张舒知高喊:“遵旨。”
而后迅速喊人将宋令月给放了。
从被砍头到得救,不过是须臾。也不过是马背上那人轻飘飘的一句话。
宋令月得救了,可她恍若隔世。
她听闻皇上都关心月璃的事情,第一反应是系统搞得解决办法?
直到马背上那身着华服的伸手过来扶起了她。
她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清幽的梅花香气。
――那是只有梁疏淮身上才有的香气。
眼泪再次流了出来。
不是说是陛下派来的人吗?梁疏淮和陛下有什么关系吗?他不是没有考取功名吗?
一连串的问题还没有来得及问出口,宋令月彻底晕了过去。
清瘦如纸片的身躯落入了梁疏淮的怀抱里。
梁疏淮不便在此刻揭露身份,依依不舍地将宋令月传给了上来帮扶的柳雾。
-
梁疏淮拒绝了张舒知的热情邀请,只道自己是宣旨同时协助郡守张大人调查“月璃魔物”一案。
递过了承帝特制的委任状,上头称梁疏淮这人叫越辰,今年暗中选上来的新武将。
任命为特设的州郡调度使,直到事件真相告破才会再任命其他新的职位。
故意在张舒知安排的跟踪者面前入住松阳客栈后,雇了一个小厮伪装是他。
而后一个飞身,从北墨坊去了新北坊。
夜静得吓人。
可梁疏淮的心跳如战鼓。
一路飞身到新北坊的家中前,他才跳下墙头,理了理服饰,推门而入。
宋令月从法场上救下来,一直高烧不退,柳雾找遍了全郡的大夫,只有善园旁的杜大夫愿意来。
“小月怎么样了?”
梁疏淮进了屋,瞧见安安静静躺在床上的少女。
面容枯槁,连往日娇嫩的红唇此刻都没有了血色。
柳雾被梁疏淮这冷不丁的一声给吓到了。
看清来人后,柳雾的脸色算不上太好,即使是自己的上峰。
她只冷冷道:“你再晚一点回来,你不如去地下寻她。”
陈霜儿拉了拉柳雾的衣袖,示意别说了,虽然她自己也瞧不上这“姗姗来迟”的梁疏淮罢了。
梁疏淮不能禀明今日救下她的人是自己,他理解她们的瞧不上。
“那就让小月安心修养吧。”梁疏淮道:“我已得了查明情况的权利,我定回帮月璃洗刷谣言,恢复名誉。”
说完依依不舍,欲将要走。
床上的人似乎有感知一般,她无意识地轻声唤道:“阿淮...”
梁疏淮心中百感交集,挪不动离开的脚步,转而飞奔过去,半跪在床榻处,紧紧地握着宋令月的手。
“我在。”他轻声回应。
宋令月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瞧见梁疏淮的俊脸――数月不见,他好似长开了许多,晒黑了许多,下颚线也更为明朗,紧皱的眉头有了成年男子的气概。
“你的事情终于办好了吗?你终于回来了啊。”
她发出了轻叹一声。
“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两人的思念终如彼此的眼泪决堤。
柳雾和陈霜儿见状,离开了房间。
去外屋同岩三他们商量后续安排的事。
屋内再次安静了下来。
只能听见宋令月微微啜泣的声响。
梁疏淮轻轻地抚摸上她的脸庞,清瘦得没了往日的可爱,更为成熟的模样。
他动情一吻。
吻上了她微蹙的眉,还有那滴悬在脸庞边上的眼泪。
“还好我今日赶到了。”梁疏淮此刻才敢袒露心声,“我不知道,他们竟然为了这样的毫无根据的可笑的传闻,要杀你。”
现在回想,皆是一阵后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