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梁疏潇谋反了,那么要钱的地方多了去了,每一级官员我都要送银子,送哑雀笼鸟。”
“为的还是最后我能得到的更多的钱。”
“我当年就是为了钱,而亲手杀了她。”
罗念玉将所有情况交代清楚,签字画押后,也没有再经历酷刑。
一是他怕疼。
二是他不发病的时候,想起来了自己有了夫人,有了孩子。
所以他配合得很好,株连九族跑不掉,可他恳求放过他的幼儿。
“骆云,那孩子也是我拐走的。又是为了钱,有一位大人有龙阳之好,我就想把他贡献上去。”
“怎么样,骆云认祖归宗了吗?回家了吗?”
梁疏淮没有回答。
暗室的门打开后,依旧是黑暗。
他走上台阶,一步一步走向地面。
天刚晓。
雨雪霏霏。
梁疏淮伸出手,大片的雪花落在他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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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罗念玉的自首后,阿楼那边也坦白了余勇的死,瞿芳的死,以及在水井下毒的毒药是何物。
杜大夫依据毒物炮制了解药,经过不间断地分发药物,郡中的百姓已好得差不多。
作为主犯和从犯,罗念玉和阿楼被秘密送往京华城。
在离去前,阿楼和宋令月见了一面。
阿楼听闻罗念玉说宋令月就是他的阿姐时,呆滞了片刻。
最后露出了深深愧疚的表情。
他被反押着,嗡声嗡气地道歉。
而宋令月摇了摇头,却给了他一个拥抱。
下毒,按律当斩。
这也许是她们两姐弟长大后的第一次见面,也是最后一面了。
宋令月的眼泪还是流了出来,烫得阿楼最后分别前,不停地喊道:“阿姐!阿姐!”
撕心裂肺。
隆冬的冷气都被这样的伤心情绪撕裂成两半。
京华城内。
承帝得了梁疏淮的消息,轻松地镇压了三日后的谋反。
梁疏潇被抓住时,一脸的不可置信,明明他的计划缜密。
直到见到挂帅的少将军是梁疏淮时。
他才放声大笑:“为什么!祖父偏偏只看重你!!为什么你才是嫡子!!”
多年的表面平和终是在这个隆冬撕破开了很长的一道口子。
起兵谋反,按理应要株连九族。
但承帝却破天荒地来到了狱中,审问梁疏潇。
随从的还有梁疏淮。
“你为何要勾结西突,起兵谋反朕?”
高贵的帝王睥睨着枯坐在地上的人。
梁疏潇也已无所畏惧,他坦然道:“祖父同启帝打天下,可他只得了一个护国公府,连王爷头衔都没挣到。”
“阿父子承父业,应是梁大人。”
“阿弟呢?他是嫡子,由祖父抚养长大,祖父教他骑马教他练枪,以后他也是名正言顺的世子爷。”
“我呢?庶子一个,阿父阿母也不曾爱我,而我不过是想入仕替我自己挣个前程罢了。”
“可祖父却勒令后代都不准入仕――”
“呵,祖父轻飘飘的一句话,我这辈子再无入内阁之可能。”
“陛下我不甘心。”
“您瞧,我起兵谋反,我的阿弟不也好好地站在您的身旁,平安无事吗?”
梁疏潇说完,空气中一寂。
等了许久,承帝微微叹息,道:“为何你谋反,梁家能安然无恙?”
“你可知,你并非梁家血脉?你是护国公梁老将军收养的战场遗孤。”
“至于梁家安然无恙,那是你阿弟有一颗赤诚忠义之心,得以保全梁家。”
“罢了,缘尽于此。”
“当年护国公梁老将军或许不该收养你。”
三日后,梁疏潇午门问斩,悬首示众。
罗念玉关押大牢明年秋后问斩。阿楼则是关押大牢,永无释放之日。
第55章
待京华城彻底平息后。
梁疏淮带着圣旨回到永安郡时,他才想清楚当时承帝在内阁小房间里和狱中对他说的话。
――这位威严的帝王从一开始就没有所谓的证据。
他感受到了一阵后怕,他也参悟透了祖父勒令后代不能入仕的原因。
伴君如伴虎,功高震主,唯有永不主动参与朝政,才能永保护国公府,整个梁家的荣华富贵与一世安宁。
可惜阿哥他不懂。
窗外的景色往后飞撤,如同不能再回首的以前。
直至圣旨到后,琉璃的名声才真正地成功恢复,所谓的魔物都是传言得以澄清。
月璃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机活力。
“雾姐姐,霜儿姐姐,张大人说,陛下要召见我!”
“为什么召见我啊?”她又傻傻地问道。
“一是因宋娘子你的琉璃开班教学,造福百姓脱贫致富,对江山社稷有功。”
“二是宋娘子你的琉璃交易广泛,连邻国皇朝都喜爱不已,经过陛下派遣的使者商榷,琉璃此后将会正式被定为咱们大启朝同别国贸易往来的上品,为咱们大启朝贡献了巨大的贸易收入,也稳定了周边的和平。”
“本官在此恭喜宋娘子。”
张舒知此刻已是诚惶诚恐,谁能知晓前阵子快要被砍头的小娘子一跃成了炙手可热的陛下眼前的贵人呢?
还好罗念玉已被抓到还顶了所有的罪名,不然自己的头上这顶官帽可是不保。
宋令月得了张舒知大人的恭贺,一时间兴奋不已。
她从未见过陛下。
这可是去京华城啊!
也不知道这样的京华城同自己在电视剧上看到的那样是一样的吗?
她而后又立马否认了自己的想法,说不定会更为宏伟吧。
接旨谢恩后。
三姐妹商量着穿什么衣裳,什么发饰,最后被梁疏淮指明衣裳发饰都需要进宫后由宫内的礼仪姑姑安排妥帖,在这方面不必太过忧心。
“你怎的知晓这么多?”宋令月疑惑问道。
梁疏淮没有回答,只道:“这么久的纷纷扰扰终是平息了,不如我们一同去京华城吧?玩几天。就当是月璃的团建。”
“好啊!好啊!”
大家都陷入了去别地旅游的兴奋之中。
叽叽喳喳的,整个空气中充满了欢快的氛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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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了觐见皇上的那天。
京华城恢复了往日的繁华热闹,虽是隆冬,可再无那令人窒息的肃杀之气。
街头巷尾的人们都纷纷出来闲逛着,摊贩也早早地出摊。
宋令月从客栈出发,她坐在马车上,得了宫中派来的礼仪姑姑的陪伴,下了车。
行走过似是高耸入云的城墙,最为高贵的云锦棉鞋踩在平摊的石板路上。
宋令月的心在狂跳。
得了宫人的带领,她正式地迈进了宫殿的门槛。
天子在上,文武百官在侧,向来飒爽的宋令月久违地小心翼翼低着头不敢直视。
她身着贵重华服,头顶贵重饰品,小心谨慎地拜跪行礼。
“永安郡,商女宋令月,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平身。”
龙椅上的帝王,中气十足。
而后太监宣读圣旨:“敕赐商女宋令月,册璃月郡主,封永安郡,食邑一千户,赐良田美铺若干,宝物若干――钦此。”
“商女谢过陛下!”
宋令月接旨谢恩,按照礼仪姑姑的教导,再次行礼磕头。
望着与梁疏淮形容的容貌别无二致,性子却好似被拘着了的宋令月。
承帝坐在龙椅上笑道:“梁爱卿,你身为京华城出了名的纨绔,见惯了珍宝的护国公府嫡子,你觉这赏赐如何?”
只听身后一少年答:“圣上天恩,自是极好。”
“臣见璃月君主仙姿佚貌,柳夭桃艳。”
“古人有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在此,臣斗胆求娶璃月郡主。”
宋令月听闻后血液凝固,内心吐槽她有夫君啊喂。
高堂之上,求娶这事这么匆忙的吗啊喂。
她小心翼翼地抬头侧目去瞧那求娶之人。
一幅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出现在她的眼前。
――梁疏淮?
――你不是我的清贫夫君吗??
――你怎么变成护国公府的将门嫡子了???
见着宋令月呆滞的表情。
梁疏淮对视上她的眸子,偷笑,继续问道:“不知璃月公主愿不愿意嫁?”
-
大婚当天。
下了好大的一场雪。
京华城成了白色世界,这世界里唯有护国公府和皇宫有着喜庆的别样的红。
陈霜儿和柳雾作为闺中密友,共同代表着新娘娘家的人也一同住在宫中。
两人小心翼翼地清理着华服上细绒。
而宫女们正在帮宋令月进行梳妆打扮。
柳雾望着坐在梳妆台前的有些紧张的宋令月不由得发出感慨:“我到现在都还没接受,咱们小月成了璃月郡主。”
陈霜儿笑了笑,比划道:我也还没接受梁公子竟然是护国公府的世子爷呢!
柳雾知晓梁疏淮是情报司的上峰,倒是没有太诧异。
她叹了口气,有着大姐姐的惆怅,道:“今天是小月出嫁。”
“下个月是你嫁给李无殊。”
“我这个老姐姐觉得这一切也太快了吧?从梁世子哄骗我们进京华城当团建时,到现在,我都觉得像是一场梦一般。”
“天啊,谁知道李公子居然是武将世家李家的公子啊?霜儿你这柔弱似水的,若是被欺负了一定得和雾姐姐我说!我给你撑腰!”
逗得陈霜儿娇俏地推了一把柳雾,而后又去检查其他的嫁妆。
宋令月终是放松笑道:“行啦,你别担心啦,李大哥早就把陈祖母给接回家了,这么好的人怎的会欺负霜儿姐姐。”
柳雾笑道:“行吧,就当是我这个老姐姐瞎担心。反正京华城的月璃后日便开业了,咱们几个人也不会分开。”
“刚巧,岩三昨夜把他家人也接过来了,梁世子一早就租了院子让他们住下了。”
“岩三可是放言一年后定要在这京华城买院子。”
“还说到时候月璃开业了,定要拿富有咱们南方特色的饰品给北方的贵女们开开眼!”
三人嬉笑一团。
直到礼仪姑姑高声喊着“吉时已到!”
宋令月的心陡然又紧张了起来
――她要结婚了!
在古代!
嫁给一位世子爷!
团扇半遮面,她在好友们的搀扶下,迈出了门槛。
“咚――”
突然有一人从宫墙上跳了下来。
宋令月忍住没有将团扇拿下,她透过朦胧的团扇面瞧过去。
是梁疏淮。
“你干嘛呀?”宋令月娇嗔道。
他一身猩红吉服,俊俏无比站在宋令月的一米远处,虽是激动,但他守住了规矩。
透过朦胧的团扇,能瞧见宋令月那娇俏的容颜。他自是知道宋令月仙姿佚貌,可不知为何,一身大红吉服的她,满头金翠发冠,比往日更为好看。
他一时间看呆了。
柳雾打趣:“这位兄台,可别看呆了。”
回神后,他有些不好意思道:“小月,这东西我忘记给你了。”
宋令月感觉手中被塞了什么冰凉的东西,她低头看去,是他常佩戴的翠竹暗纹玉佩。
少年笑道:“这是我那玉佩的另一只,它们是一对。祖父说要送给我的娘子。”
宋令月偷着笑,欢喜收下。
礼仪姑姑是宫中的老人了,曾经服侍过太子殿下,也算是看着梁疏淮长大的,这大好的日子,她也不愿责怪,只要没坏了规矩即可。
毕竟宋令月的团扇一直没拿下来,两人也隔了一米远。
“世子爷,您赶紧回去,别耽误了吉时!”她催促道。
梁疏淮应了一声,正要飞身而去时,却被宋令月喊道:“梁疏淮,你刚才飞身下墙的模样,像不像咱俩初次相遇的那天?”
那天,还是初夏。
蝉鸣早早地收了声。
一名身处困境却毫不低头认命的少女和一名好奇而撒谎,实则早已对少女一见钟情的少年,在月光下相遇。
彼时。
她正被赶出家门,忧虑未来出路。
他正被人追杀到此,发丝凌乱,考虑未来在此修养。
那刻,尴尬又谨慎对话的谁都不曾知晓,少年撒的混账谎会成真。
少女靠着手艺在永安郡扎了根,将这琉璃文化发扬光大。
少年靠着起初的好奇和后来的真心,贪恋这般好的女子而陪伴左右。
彼此在永安郡经历了在闷热的夏天,挨家挨户的送货,发传单。在凉爽的秋天,开起少年定名的琉璃饰品铺。在寒冷的冬天,不顾寒冷,不顾艰险,抓出了下毒之人救了全郡百姓。
一点一滴的过往,让两人的命运从一线交集到无限纠缠。
竟走过了这么久。
到现在。
宋令月坐在去往护国公府的花轿里。
耳边丝竹声响,鞭炮锣鼓齐鸣。
热闹的氛围冲破了天极,让整个京华城温暖了起来。
宋令月的心里暖暖的。
她想告诉院长妈妈,即使在另一个世界,她过得很好,她遇到自己喜欢的人,那个人也恰好喜欢她。
爱意从未宣之于口。
可它会从很多地方冒出来。
比如这套婚服是他亲手设计的,还特意请了宫中绣娘缝制。
比如头顶的凤冠,他怕自己戴着不舒服,特意命人用软金点翠,还镶嵌了他自己做的琉璃。
比如这顶轿子是梁疏淮早早亲手做好的,与李无殊跑了好几个山头,寻了这一些好木材。
比如他特意向陛下要了恩赐,担轿子的人从护国公府出,怕别人不用心,颠着自己。
比如他在轿子里放了许多绵软之物,怕自己坐着不舒服。
比如他在陛下面前请了旨,这辈子不会二娶。
比如手心里的这枚玉佩,清凉却发出暖意。
比如――
过往的数不清的那些爱意还有很多,而未来的他对她的爱意,她会一一去发现。
最重要的是,彼此真的会执子之手,也真的会与子偕老。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