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铃现在是昌国公千金,我们回盛京之前,刚被封为嘉和郡主,她的姑姑…”
秦策安顿了顿,迟疑几息开口,“是杨贵妃。”
男人感受到她的手指一僵,甚至颤抖两下,随即侧头去看,就见云柔面上挂着震惊和不信。
很快,她调整好状态,不在意的笑笑,“是吗?那很好。”
表面看上去不在意,秦策安可不信,她心里难道没一点怀疑?
不过也是,纵然有怀疑,现在也没人会信,杨贵妃和昌国公认,才是最重要的。
“以后可能会见面,所以阿柔,别太放心上。”
他怕云柔会难过,会尴尬。
“当然不会放心上。”
她早就看明白了,她又不傻,兰铃对她的虚情假意,她在梦境都看见了。以后肯定不会对她掏心掏肺的。
云柔昂起脑袋,眼睛弯成月亮,明亮皎洁,“你放心吧,我们大概也遇不到。”
秦策安应了声,该不该说,盛凌生辰,兰铃也会去,那时,是有可能遇见的。
他叹了声,然后听见云柔大惊的嗓音,“这是哪里?”
偏僻阴冷,寂静无声,眼前的宫殿残破不堪,瞧着是无人居住,秦策安把她带到了这样的地方。
云柔害怕的抓他的胳膊,眼神怯怯,“你居心不良。”
肯定是把她带来无人的地方,方便他行污秽之事,太无耻了。
“我对你的居心日月可鉴,用得着这样?”
说的也是,她点点脑袋。
须臾,她被秦策安带进了残破的宫殿,站在荒草枯叶中,看着眼前的一切,跟其它富丽堂皇的宫殿不同,这里荒废很久了。
云柔不明所以,扭头看他,“这是?”
“母后生前住的冷宫。”现在荒废了。
云柔张开唇又合上,刚才就猜到了,但听见他说出来,还是有些难过。
想必秦策安心里不好受,宫殿还在,人不在。
她知道秦策安是想念母后的,要不然也不会把之前伺候先皇后的人找回来,安排进未央宫,可惜。
云柔不知如何安慰他,只好站在他身旁沉默,过了良久,秦策安走到石桌旁,抬手抹了把上面的灰,轻轻一吹。
“母后以前最喜欢坐在这里,看着那道宫门,等父皇来,不过到她去世的那天,父皇也没来。”
秦策安冷笑,不管石凳上的灰尘,一下坐上去,“这么破,这么多灰,没人来看过她。”
云柔哽了一下,鼻子酸酸的,她抿唇不语,拍拍他的背,算是安慰。
秦策安顺势抱住她,靠在她身上,他们身量相差许多,秦策安坐着靠过去,脑袋刚好抵在她胸前。
软绵绵的,又香,秦策安舒服的深吸下,忧愁瞬间消了不少。
云柔知道他难过,所以没动,一下一下的拍着他的背,希望他可以忘记那些伤心过往,好好活着,像个正常人一样。
她动动唇,艰难的吐出一个字:“你…”
下一刻,云柔便没动更没说话,直接闭上了嘴巴,因为她感到胸前的衣裳微微湿润,不是软滑的舌头,是他的眼泪。
残酷无情,杀人不眨眼的秦策安居然哭了,在她面前哭了。
云柔有刹那的失神,手僵在半空,缓缓垂下,她当不知道,不会戳穿他,让他难堪。
但是,他不能换个地方擦眼泪吗?
这个地方很尴尬。
身前的人哽咽的嗓音持续了一会,很快没了声音,恢复如常。
八月底的天,天气还是闷热的,热风一吹,她身前的衣裳就干了。
云柔侧头,想看看秦策安好些没,“好点了吗?”
低沉的嗓音闷闷的,夹着一丝别的气息,云柔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她察觉时,她的胸口又湿漉漉的,不是哭了,是男人的齿和舌头。
小姑娘身子一僵,面色潮红,低低骂了句:“无耻。”
他是怎么做到伤感和无耻瞬间转换的?
对,他不是普通人,他可以。
云柔推开他的脑袋,接着看见他痛苦的神色,“阿柔,我疼。”
云柔动作一滞,没推开他,此刻正午,是他喝药的时辰,所以他疼了。
为了他好受些,云柔暂时不跟他计较,等缓过这会再说。
*
云柔和秦策安之间的异样,未央宫的人算是看个明白了,主要是午后回来时,看见云柔对秦策安甩脸子,他不但不生气,还笑眯眯的。
心情好像很不错,可把他们看傻了,暗地里都在说,云柔以后肯定是主子,对她要客气些,免得以后算账。
云柔自己是不知道这些,下午回来太生气了,所以没注意旁人的脸色。
她把自己关在房内,晚膳也没吃,姚春芳过来喊了几次,她也没出来,直说不饿。姚春芳无奈,唉声叹气走的。
到了夜晚,云柔靠在床边,饿的肚子咕咕叫,她想等人睡了再去,结果就是太饿,没力气动了。
“啪啪…”
敲门的人很用力,直接拍在门上,没有低调的意思。
云柔大概猜到是谁了,能这么不客气敲门的,只有太子殿下。
开门一看,真是秦策安,手里拎着食盒,表情不耐的注视她,“醒着呢?”
没问她的意思,直接进来,把食盒往桌面一放,“过来吃饭。”
云柔在生气,微微撅着唇,低头不看他,秦策安皱眉,一副比她还委屈的表情。
“阿柔还在生气?是我的错,不该青天白日的亲你,更不该亲得你腿--”
下半句未说完,云柔立马捂住他的唇,不想听他说脸红心跳的话,他太没皮没脸了,什么话都敢说出来。
“不许说。”
她的掌心有汗,可是味道却好闻,秦策安不禁想,她身上的汗,是不是都是香的?
“好,不说。”
云柔慢慢垂下手,瞅眼饭菜,好香,她想吃。
她偷偷咽下口水,被秦策安一眼看见,男人侧头笑笑,转过来时,又一本正经。
“吃吧。”
云柔不跟自己的肚子置气,二话不说就坐下来吃,饿的太久,她吃的有点急,吃相也不好看。
她不在意,反正她在秦策安面前也不用顾忌形象。
看她吃的那么高兴,全然忘了他的存在,秦策安扯着唇,适时开口:“今晚我睡这。”
“嗯嗯。”
云柔颔首,咬着嘴里的鸭肉随后顿住,哪里不对?
反应过来的云柔掀眸看他,“不行。”
说话含糊不清,惹得秦策安笑。
*
出宫那日阴天,没了灼热的阳光,还算凉快。
云柔坐在马车上,心情愉悦,宫外的空气就是好,舒服。
虽然是去盛府,但是秦策安答应她,回去的时候可以在城内逛逛再回宫。
她等了好些日子,终于等到今日。
再次见到盛凌,云柔神色如常,并未表现出诧异,倒是盛凌,看见她微微挑眉,表情微妙,似乎惊讶她还在待在秦策安身边。
更震惊秦策安带她过来。
盛凌走在秦策安身边,用只有两人听见的声音说:“嘉和郡主来了,在后园。”
两人同时看向云柔,不动声色的别开脸。
少倾,他们走到后园,看见不远处欢声笑语,秦策安道:“我先过去,你去客房休息,我晚点找你。”
云柔瞧见熟悉的身影,对他弯弯身子,“是。”
她不想过去,避开最好。
今日盛府来的客人多,贵女更多,听说太子殿下要来,许多姑娘早早就等在后园,想在太子身边打转,万一被瞧上,那是莫大的荣幸。
当然,嘉和郡主也在其中。
昔日的兰铃卑贱如蝼蚁,如今的兰铃,高贵如牡丹,是郡主。
她回头,注视身姿卓越的男人,笑容顷刻僵住,下一刻,平静如初,看不出一丝异样。
第十八章
夏风徐徐,花香清淡,随着微风萦绕在鼻端,只是空气太沉闷,夹杂了一些难闻的汗水味。
虽说盛府的后园大,可是这么多人同时挤在一起,味道难免不好闻。
兰铃姿态端庄,一颗心早在太子身上,没在意难闻的气味。她唇角带笑,藏在衣袖下的手不安的紧了紧,面上却故作镇定。
没想到,他的身份如此高贵,居然是太子,缘分啊。
也是,当初盛凌带他来见自己的时候,就应该猜到,他不是寻常人,盛凌对他恭敬,说话的语气像是好友,怎么可能是普通人?再说,他周身散发的威严和气势,一看就是与生俱来的,高位者的姿态。
兰铃撇嘴,笑得更加得意,看着秦策安朝自己过来,她弯弯膝,端庄优雅,“见过太子殿下。”
先前杨贵妃嫌弃她的出身,特意派了教养嬷嬷去国公府教导她几月,现在看她雍容有礼,比别的贵女姿态更优雅,瞧不出一点当初在百花楼的气息。
众人见秦策安过来,忙跟在兰铃后边行礼,期间忍不住打量这位清隽儒雅的太子殿下。更甚者,直接羞赧的红了脸。
秦策安背着手,人模人样的,“都起来吧。”
“谢殿下。”
兰铃抬眸看他,只觉得他比初见时威严更甚,英姿焕发,眉目俊朗,这样的男人,才配得上她。
兰铃面色红了红,以为秦策安还是和之前一样温柔有礼,谁知他一句话,瞬间把她打回原形。
“好久不见,嘉和郡主。”
他重重咬着郡主二字,不知有何含义。
兰铃闻言,伪装的从容优雅顷刻被撕破,赤裸裸的摊开在秦策安面前,无地自容。
他知道她的过去,知道百花楼的事,更知道她和王知府的事,所以,现在是什么意思?
“是呀,没想到殿下还记得我。”
不过几息功夫,兰铃神色镇定,并不在意他提起之前的事。贵妃说的对,要做到镇定自若,神态如常,不是件容易的事,方才,她差点露馅了。
兰铃扫了圈,发现贵女羡慕的眼神,面上笑笑,最后的慌张也没了。
“那日一别,没想到还能见到您,也算是缘分。”
秦策安表情没起伏,不会因为她三两句话就恼怒,他看了圈,笑道:“我也没想到这么快就和郡主见面,不知郡主过得可好?”
“谢殿下关心,很好。”
确实很好。
秦策安看得出来,锦衣华服,珠宝首饰,每一样都透露着富贵,更别说还有嘉和郡主的身份。
男人在她身上睨了眼,背在身后的手拨动两下扳指,笑得意味深长。
秦策安淡定,站在那里随人打量,但是眼前的兰铃却忽然不镇定了。
她悄悄望了眼他身后,没看见熟人,不禁瞎想。
兰铃抬眸,试探道:“殿下来盛府,怎的就带了一人?”
秦策安挑眉,还是问出口了,“人多眼杂,低调些好。”
兰铃尴尬的哦了声,他知道自己想问什么,故意不说,等着她主动询问。
眼下人多,兰铃不好明问,想着等会人少再问。
要是云柔没跟在他身边就好了,少了个威胁。
那些屈辱的过往,过去便过去了,她不想提起,更不想旁人知道。
她的过往,云柔是最清楚的人,只要看见云柔,卑微低贱的自己仿佛出现在眼前,她不想。
若是可以,她不想再见。
*
这边,盛凌给云柔安排了一间客房,雅致安静,适合休息。
她本就不习惯热闹的场面,秦策安不要她跟着是好事,要是遇见兰铃,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毕竟,她们的情分没了。
盛府的下人送来一壶茶,她喝了半壶,之后便觉得无聊,特别是听着前边热闹的声音,觉得很无趣。
云柔想出去走走,但是她不熟悉,便问了问盛府的下人,他说后园人多,湖边人也不少,真想逛逛可以去盛府北侧的花园,那里现在无人,不过只能在花园走走,其它地方不能去。
特别是北侧的梧桐小屋,盛凌在那里养了一只大狼狗,很凶很凶,最好别靠近。
云柔听了直点头,她不会去小屋,只在花园走走,房间太闷,逛逛就回来,因为秦策安等会来找她。
云柔根据小厮的提示,去了北侧的花园,那里偏僻,越走喧闹的声音越小,直到听不见一点声音。
虽说是个小花园,但是奇花异草真不少,很漂亮。
她在花园逛了会,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那栋小屋前,云柔记得小厮的话,盛凌在里面养了大狼狗。
说是那只狼狗很高很壮,到她的腰上。
云柔光是想想就害怕的心颤,飞快的转身离去,随即,她脚下停住,歪着脑袋回头看。
在这里养这么大只的狗,怎么不把门关好?要是跑出来,旁人不就遭殃了?
于是云柔走过去想把门关上,可是走近了才发觉,她没听见狗叫,也没闻到难闻的味道,这里真有狗吗?
云柔产生怀疑,但不关她的事,她把门关上就走,云柔这般想。
木门缓缓合拢,只剩一条缝隙后,屋内忽然响起轻微的拍门声,云柔僵住身子,侧耳去听。
砰砰,她没听错,真的是拍门声。
她环绕四周,紧张的额头冒汗,云柔咬住唇,脚下控制不住的靠近,想弄清楚,究竟是什么东西。
无人看守,更方便云柔查看,她循着声音走去,在一间上了锁的小屋停下。
就是这间吧。
云柔前后看看,并无不同,只好眯起眼睛透过门缝去看,屋内光线不好,隐约瞧见飘逸的纱帐,和精致的梳妆台,然后…
“啊…”
忽然出现一双黑溜溜的眼睛,吓得云柔瘫坐在地上,腿脚发软,心脏狂跳。
她吞咽下,看见那双眼睛还没离开,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是个姑娘,云柔肯定。
“呜呜。”里边人呜呜两声,用身体撞了一下门。
云柔松口气,还好,是个活人,吓死她了。
从地上爬起来,来不及整理衣裳,云柔便走过去看,把门开了一点点,缝隙大了,看得更清楚。
里边的姑娘手和脚被绑住,嘴巴也被布条塞住,不能说话,但是一双眼睛很漂亮,仿佛会说话。
她呜呜的,想对云柔说些什么,但因为嘴被堵住,只能发出闷闷的声音。
“你是盛府的人?谁把你关这里的?”
问完,云柔觉得自己蠢死了,她不能说话,怎么回答。
“你是谁?”
哎,又问了一句废话,云柔懊恼。
里边的人胸口起伏,叹了下,随后眼睛一直看向门上,脑袋一点一点,暗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