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这样,那她岂不是人财两空。
花妈妈左右权衡,再抬头看她,咬紧了牙,“好啊,威胁我。”
她冷笑,对着妇人伸出五个手指,“五百两。”
要是王知府来要人,尽管往她们身上推,而花妈妈,银子到手,没得罪人,何乐而不为。
花妈妈想的很好,但是云柔却犯难,她怕那妇人没有五百两。而且,之前明明是两百两,花妈妈坐地起价。
“不是二百两?”她皱着眉问。
花妈妈得意的笑,“没银子免谈。”
云柔不说话,目光怯怯的看眼妇人,没说话。
她害怕,要是妇人走了,那她的命运和前世一样,逃不过一死。
怎么办?
正当云柔害怕失措时,妇人淡然开口:“好,五百两就五百两,身契给我。”
妇人从袖口掏出银票,一手交钱一手交身契,花妈妈略显惊讶,而云柔则是窃喜。
看在银子的份上,花妈妈放了云柔,“哼,算你命好。”
云柔感激的看向妇人,朝她点点头,飞快的上楼收拾几件换洗的衣物,就跟着妇人离开。全然不顾其他姐妹困惑不解的目光。
最后看眼兰铃,她欲言又止,有些不舍。
姐妹一场,云柔好心叮嘱几句,希望她能听进去。
“我走了。”
她终于能离开这个地方了,真好。
“阿柔…”兰铃有话要说。
云柔轻松笑笑,懂她的意思,“我知道的。”
兰铃想离开这里,所以,日后能帮的,她肯定会帮。
没有不舍,没有难过,云柔欢天喜地的离开这个待了十年的地方。
*
绕过繁华的街道,云柔跟着妇人走进了狭窄的巷子,她很乖巧,低头聆听妇人的话。
云柔知道了妇人叫姚春芳,家里有一位公子,买她回去就是照顾公子的,那公子病弱,要常年喝药,姚春芳年纪大了,精力顾不上,所以才找个丫鬟的。这是云柔知道的全部。
话是这么说,但是云柔可不相信有人花五百两买个丫鬟,只怕有别的目的。
可不管目的是什么,先活下来比较重要。
云柔跟着姚春芳进了一个不起眼的小院子,院子不大,一眼就能见全部,她站在院中来回看,不大却干净舒适,她很满意。
接着,姚春芳便带着她,去见了她口中的公子。
青天白日,房门紧闭,云柔感觉这位公子是个性格孤僻的人,要不怎么关门呢?
敲了两下房门,里头传来的嗓音清润好听,但是冷冷淡淡,没有喜怒。
姚春芳推开门,却没有进去,而是站在门口,“这是新来的丫鬟,叫云柔,公子有事吩咐她即可。”
“嗯。”依旧是淡漠的一声。
低头的云柔不禁好奇,他是什么样的人?
好奇心作祟,于是云柔偷偷看了眼,这一眼,使她呼吸一滞。
昏暗的房内,男人背着微弱的光,挺拔如松,面庞俊朗柔和,他的皮肤很白,是那种不见阳光病态的白,显得那双眸更加漆黑深邃,微微垂着,情绪不明,看不透他。
他身形颀长,不是病弱的瘦,可也没有很健壮,总的来说,就是匀称。
俊朗儒雅的病公子,俊美的不像凡人,这是云柔的第一印象。
看得愣神,男人一抬头,和她视线对上,云柔心口一慌,漏了一拍,匆匆低头。
好阴森的感觉,像是生活在黑夜的人一样,能把你吞噬的不见天日。
情绪还没缓下来,又听男人不带情绪的开口:“没有我的吩咐,不准进来。”
“是。”
姚春芳带她见过公子,便把她安顿好,不忘叮嘱她,“公子身体弱,每日中午要喝药,别忘了。”
“奴婢知道。”
云柔适应的很快,不管是称呼还是住处,一日就接受全部。
深夜躺在木板床上,她还觉得不真实,如此轻松就逃开了惨死的命运,不得不说,她的运气有点好。
不过也忧心,那就是姚春芳到底要她做什么?
真的只是伺候公子?
云柔不知道,也管不了那么多,只好走一步看一步。
三日下来,云柔对周围熟悉,同时也摸清了院子里的两个人。
姚春芳每日忙着煎药做饭,要不就是出门买菜,倒是跟普通妇人没区别,至于那位公子,云柔就看不透了。
他每日在屋内看书作画,很少出门,就算出门也很快回屋,说话就更少了,那日初见后,云柔就没听过他说话,性格孤僻。
云柔不禁想,他到底得了什么病?
*
“云柔,我去买菜,你在家伺候公子。”
出门前,姚春芳嘱咐云柔,末了又加了句:“不管公子要你做什么,你都答应,不能拒绝。”
姚春芳说的别有深意,可是云柔没听出来,只当姚春芳不放心她,于是很认真的点头,“我知道,婆婆放心去。”
姚春芳对她的态度满意,走到门口又回头看她,越看心情越好。
公子今年二十,早已到了晓事的年纪,先前姚春芳找了几个丫头来,名义上是伺候公子的丫鬟,实则是给他准备的妾室通房,只要公子喜欢,立马就送进房。
可惜前几个不够稳重安分,来了没一日就勾引公子,被公子扔出去不说,在这里也待不下去,只好给打发走。
后来姚春芳长了记性,要找个乖巧安分的,听她的吩咐慢慢行事,日久生情,不怕公子不接受。
所以她看中了云柔,几日接触下来,证明她的眼光没错,又乖又甜,软糯糯的嗓音,听着欢喜。
姚春芳觉得,五百两银子没白花。
她走后,煎药的事就交给了云柔,她皱着鼻子闻到了药味,苦的想吐,喝下去肯定更苦,真不知他是怎么喝下去的?
煎好药,云柔紧张的敲响了房门,“公子,奴婢能进来吗?”她始终记得初见时他说的话,没有他的吩咐,不准进去。
“进来。”
等到秦策安说进来才推门而入,默默把药放在桌上,然后走到门口等。
秦策安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的把药喝完,敲敲桌子,示意她把碗拿走,顺带把门关上,他不喜欢把门开着。
这些,云柔几日观察下来,都清楚。
她端着碗回头看,暗想:他看着身体挺好,除了脸色有点白,不像生病的样子,是什么病呢?
云柔也没多想,安安分分做着自己的事,期间她偷偷回了趟百花楼,找兰铃打听些情况。
听到王知府和花妈妈没打算找她算账,便松了口气,安安心心跟在姚春芳身边。
姚春芳年纪大了,没那么多精力,便把煎药和送药的事都交给她做,秦策安没说话,她更没有意见,毕竟,她现在是秦策安的婢女。
伺候他是应该的。
些许日子下来,云柔逐渐松散,秦策安虽然不爱说话,但是也没为难她,两人倒也相安无事。
直到那日,云柔亲眼见识了秦策安的病。
姚春芳出门给秦策安抓药,本来云柔要去的,但是姚春芳嫌她太打眼,怕惹来麻烦,于是就让她在家,自个出门了。
云柔在厨房煎药,每日都要做的事,她已然习惯,一边煎药,一边拖着腮,思绪神游。
忽然,她听见茶盏破碎的声音,刺耳响亮,细听,还有男人痛苦压抑的嗓音,是从秦策安房内传出来的。
云柔大惊失色,慌忙跑去看,来不及敲门,她就进去。
入目便是一地的碎片,男人面色痛苦的靠在桌边,他弯着腰,手紧紧抓住胸口的衣服,压着疼痛的声音。
“啊…啊。”
云柔愣住,是胸口疼?还有头疼?
没时间思考,她赶忙扶住他,“公子,怎么样?”
他听不见云柔说话,只是极力的忍耐那股痛感,发泄般的把桌上的东西全部扫落。
以此来减轻痛苦。
“药,药。”
云柔松开他,又去厨房把药端来,滚烫的药在碗里,烫的她指尖绯红。
“药来了。”她吹吹。
秦策安痛得听不见她说话,只感觉到他的肩膀被人搂住,有股异香钻进他的鼻尖,一直萦绕在他身边。
好闻,好闻的可以让他减轻痛苦,舒畅许多。
他渐渐缓下来,大口的汲取那股香味,直到痛感消失。
秦策安抬头,盯着云柔娇媚的面庞看,一言不发。
云柔被他看得紧张,特别是那双泛红的眼睛,仿佛野兽注视猎物的眼神,随时会吃掉她,她咯噔一下,结结巴巴的开口。
“喝,喝药。”随后松开自己的手。
秦策安看看她,又瞅着那碗药,问:“你抹了什么香?”
他的面庞因为痛苦又白了几分,更显脆弱。
*
云柔晚上睡不着,想着秦策安问她的话,问她抹了什么香。
思索着他是不是不喜欢身上的味道?不然不会这么问。
以前在百花楼时,她们都羡慕她,很喜欢她身上的香味。
如今看来,不是每个人都喜欢的。
云柔翻来覆去,索性坐起身来,去外头走走,谁知刚开门,就看见秦策安走在院子中,瞧这神情,是要出门。
原来他不是不出门,只是在晚上出门,难怪皮肤那么白。
第三章
月色下的男人穿着黑色玄衣,与黑夜融为一体,不分彼此,唯有雪白的皮肤醒目,那双漆黑的眸越发深沉,仿佛黑渊,深不见底,吞噬着一切。
全身散发阴森的感觉,不像正常人。
云柔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本就混乱的情绪此刻更加紧绷,她吞咽下,刚想转身,就见秦策安侧头看过来,和她目光对上。
他似乎怔了一下,好似忘了家里多了她这个人,不过很快,他神色平静的收回视线,淡定的朝门口走,开门出去,消失在黑夜中。
云柔尚未反应过来,人就没影,她没趣的回房,也没了散步的心思。
此刻躺在床上,有了几分睡意,一会的功夫,云柔便进入梦乡。
繁华街市,灯火通明,热闹的盛京好似有节日,大家沉浸在欢快的喜悦中。
街道中,男人身姿卓越,宽肩窄腰,步履缓慢的走在人群里,月白的衣袍随着走动轻摆,飞舞间,衣摆的金丝银线耀眼,添了几分贵气。
男人转头,赫然是秦策安的脸,此时的他依然俊朗,脸庞有了血色,再也不是病态的白,像个正常人一样。
只是没过一刻,人群忽然骚动起来,大家到处乱窜,不知发生了什么。
秦策安站在原地不动,云柔急了,忙道:“怎么了?快走。”
“快走…”
*
四月的天,云柔醒来出了一身汗,肤白的脸颊起了一层红晕,汗湿的发贴在面颊,添了几分娇媚。她坐在床上,擦拭额头的汗,脑中不禁回想方才的梦境。
她梦见秦策安了,为何会梦见他?
云柔想了许久没想明白,不过她肯定的是,秦策安以后肯定不是现在这样。
他每日不是读书就是作画,说不准以后高中,当了官。要是那样的话,她跟在他身边,也有好处。
她好好干活,混个一等丫鬟,月钱多了,她可以攒起来帮自己赎身,那时候,她就自由了。
云柔这般想着,嘴唇微微上扬,掩饰不住的高兴。
她望着微亮的天,俨然没了睡意,索性穿好衣裳下床,简单的洗漱,就去院子里打扫。
过了好一会,姚春芳起来,笑呵呵的夸她勤快,顺便问她习不习惯。
云柔轻轻点头,自动忽略昨晚看见秦策安出门的事,她不想多事,只当没看见,要是秦策安问起,她就说忘了。
又是午时,到了秦策安喝药的时辰,云柔心惊胆战的端药去他房内,今日稀奇,她还没敲门,里头的人就知道她来了。
“进来。”
云柔深呼吸,希望他别提昨天的事,不然,她怎么回答?
屋内一如既往的昏暗,门开后,阳光照进来,能看见空气中的颗粒。
云柔不安的放下药,然后退到一旁,“公子,喝药了。”
秦策安多看了她两眼,坐下时温和道:“站过来。”
云柔听话的站过去,就站在秦策安身边,垂下的手偷偷绞在一起,很是忐忑。幸好,秦策安一字不提昨日的事,他们默契的想把昨日的事忘记。
她宽心了,安安静静的等他喝完药,她好把碗拿出去。
只是今日奇怪,往日喝药都是一口喝完,眼下倒好,小口小口的抿着,动作极其优雅,但是很慢。
对云柔来说,是种煎熬。
殊不知,秦策安是故意的,他只是在确认,昨日闻到的香味,是不是她身上的?
现在他可以肯定,是她身上的香味,似花香,不是浓郁刺鼻的花香,是清新幽香,清清淡淡,闻着舒适。
异香萦绕在鼻端,他全身舒畅,胸口沉闷的感觉也没了,从未有过的通畅。
不可否认,他喜欢这个香味。
秦策安余光瞥了眼身旁人,瞧见葱白的手指,正缠绕在一起,他忽然想到,昨日就是这双手,扶着他的肩膀。
又看了两眼,他敛眸,一口喝完了药。
云柔拿着碗退下,照旧把门带上,约莫一个时辰后,姚春芳进去,没一会就喜滋滋的出来,去找云柔。
此刻的云柔在院子晾衣服,瞧见姚春芳找她,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事。
“婆婆,您找我?”
姚春芳连连点头,面上克制不住的笑意,“今个起,你专门伺候公子,我就不管了,年纪大了,想歇歇。”
云柔不知她的盘算,愣愣的哦了声,本来就是她伺候公子,也没差别。
见她这般乖巧,姚春芳接着叮嘱两句:“穿的漂亮点,别太素了。”
她没几件衣裳,再说,一个丫鬟穿那么漂亮干嘛?
云柔想解释,不过姚春芳不等她说话,就推她去沏茶,秦策安要喝。
“好,我去。”
沏茶对她来说简单得很,一会的功夫就沏好茶了。
送去给秦策安,云柔转头想走,又被他叫住。
“过来倒茶。”
云柔折回去,老老实实在他身边伺候,看他喝了一口又一口,就是不让她走,她心里困惑。
“婆婆要你做什么?”他忽然问。
“要奴婢好好伺候您。”
秦策安笑的意味不明,抬眼瞧她,道:“会伺候人吗?”
云柔颔首,这十年来,别的没学会,端茶倒水倒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