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娇不能坐以待毙,她得想办法为自己筹谋一条后路。她想到了顾府的表哥顾斐然,焦急地对梅花道:“我有一事要你去办!”
“什么事啊?小姐。”梅花诧异地问。
“你去把顾二少爷请来,我有事想和他谈一谈。”
梅花不知道李娇心里想的是什么事情,只是要她去喊顾家二房所生的少爷顾斐然,那便是什么要紧的事情了。
梅花不敢耽搁,三两下便将人寻来了。顾斐然约了几个好友喝酒,他今年勉强中了进士,凭着祖父的关系,点了庶吉士,在翰林院做事。见李娇喊他,还有些不耐烦。随之想到一桩和这个表妹有关的事情,又不敢不理会她,只好憋着气来寻她。
一进李娇的院子,顾斐然便问:“你有什么事,非得喊我来说?”
李娇趁着没人的时候,发狠了问顾斐然:“你可记得你在春园的相好?”
顾斐然吓得一激灵,反问她:“你都看到了?”
春园是京都有名的销金地儿,说得难听一些,就是高雅一点的窑子。顾斐然喜欢上了春园里的头牌,时不时趁着没人就去私会一番。
哪知某日他从后门进去的时候,看到身后有李娇的车轿经过,他吓了一跳,生怕李娇看到他来春园,回头告诉顾夫人。哪知过了好几天,李娇这边也没动静,他想着她应该是没看到吧。
谁知道,李娇是故意拿捏这桩事,当他的命门威胁他呢!
李娇冷笑连连:“我自然是见着了!”
顾斐然当即腿都软了,说:“你可不能告诉祖父!要是让他知道了,估计你表哥这两条腿都是废的!”
李娇看着顾斐然这中看不中用的样子,嗤之以鼻。她算是知道顾大人为何焦急要拿她来拉拢人了,分明是顾府今后靠后辈是无法在朝中立足,想要家族显贵,自然得另辟蹊径。
“你放心吧,我是不会乱说的。”李娇微微一笑,“不过,若想我口风紧,我还得拜托表哥一桩事。”
她附耳与顾斐然说了一通计划,顾斐然惊出一身冷汗,道:“这……这不太好吧?”
“安心吧,若是出了什么事,自由我来顶着,无需你出马。你若是不答应,那我就将你在春园做的好事都告诉祖父,看到时候,咱们谁更惨。”李娇觉得自个儿要嫁给那齐修林,还不如赌一把,谋个状元郎夫人做一做。
她打算使诈,逼得谢君陵不得不娶她!若是真要娶她,祖父自然会想方设法除去那大房妻子陆宝儿,无需她费心!
毕竟是顾家的姑娘,哪能去做妾呢?做个平妻都是给了谢君陵脸面的,他该感恩戴德!否则李娇将他欺辱自己的事情暴露出去,这样作风不正的人,圣上也会忌惮,与他的前途有碍。谢君陵又不是蠢蛋,还不知道该如何抉择吗?
“行,等我消息吧。”顾斐然咬咬牙,答应下来。反正是李娇不知检点做出那样的事情,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只是个牵线搭桥的,听李娇的话,请谢君陵来家中喝酒罢了。其余的事情,会发生什么,和他可没什么关系了!
第21章
谢君陵从翰林院下职时,路上遇见了顾斐然以及沈云,沈云是新晋榜眼,任从七品翰林院检讨,位次于谢君陵这个翰林院编修,算是他的下属。
谢君陵对于顾斐然印象不深,他是未入流的庶吉士,平日里很少见面。不过瞧他和沈云深交的样子便知也是个会来事的,还让沈云这般殷勤小意,想必家中有在朝中能主事的大人。
顾斐然一瞧谢君陵便一见如故,搬出家中大人的名讳,原来是顾府二房的少爷,家里有祖父户部尚书镇场,怪道沈云也对他小意奉承,求个前程。
顾斐然想约谢君陵喝酒,道:“若是谢大人方便,可同我等小聚一桌,聊些雅事?”
谢君陵没有下职后应酬的习惯,他不爱喝酒,于是作揖婉拒:“不了,家中拙荆在等我回去,不方便和几位大人出门喝酒。下次有空再约吧!”
顾斐然想到李娇的吩咐,要知道他骗来谢君陵乃是大事,于是劝道:“不过是家中夫人在等,让下人去禀报一声便好了。难得诸位大人都在,不喝一杯太过扫兴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谢君陵也没想和沈云一流疏远的意思,只轻轻点了点头,道:“那谢某便来蹭一口酒喝,还望诸位大人多担待我酒量不济。”
这才对嘛!大家见谢君陵也被拉下了水,各个都极为开怀。
原本定的是外头的酒楼,哪知客满了,顾斐然便提议上顾府小酌两杯。沈云等人一想到要上尚书府喝酒,都有些跃跃欲试。
谢君陵哪里瞧不出来这些人的小心思?他苦笑一声,权当送佛送到西,既然来了,就不要扫兴。若是不大愉快,大不了下次不凑趣儿了。
他惯会做人,跟着顾斐然往顾府走。没想到计划这般顺利,顾斐然竟然真的将谢君陵骗到了顾府,顾斐然不免为自己的聪明机智喝彩。
酒过三巡,谢君陵有些不适,借口如厕想起身透透风。他问了顾斐然关于净房的方向,顾斐然使了个眼色,差遣下人领他往内院走。谢君陵自然不知道这是通往内院的路,也不知道自己正踏入李娇和顾斐然设下的一个局中。
而顾斐然想着他灌了谢君陵这般久,终于要上茅房了!他赶紧又差遣了小丫鬟去通报李娇,别误了她的大事。
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就在这时,沈云也起身,皱眉道了句:“顾兄,对不住,人有三急,我寻谢大人去。”
怎么要来事就来一窝啊?之前让他尿,他也不尿,净会添乱!
顾斐然也追上沈云,以免他跟着谢君陵走岔了路。
打前头的谢君陵瞥了一眼不远处的楼宇,总觉得屋檐下悬挂的花色帆布都不太像外院。他留了个心眼,同领路的下人说:“这位管事且等等,谢某突然想起一些事,打算先回席间去。”
他转身便走,留着管事在原地哑口无言。顾少爷之前不是让他将要如厕的大人领到后院去吗?这下可怎么办?
谢君陵回去的时候,恰巧和沈云撞了个正着。沈云是真内急,谢君陵给他指了个道儿,说:“领路的管事还在前头等着,沈大人过去问问路吧。”
“好!”沈云也顾不上那么多,朝前追着那管事的走。管事也不知道是要领哪位大人,反正有人要去便去呗,那他的差事也算是办完了。
谢君陵原路返回的时候,和那顾斐然撞了个正着。顾斐然愣了一秒,问他:“这么快就办完事儿啦?”
“嗯?”谢君陵不明就里。
“沈大人呢?别是一块儿办事去了吧?”
“哦,沈大人去如厕了。”
顾斐然这才反应过来,他一拍额头,急得冷汗直冒:“坏事儿了!”
说完丢下谢君陵就朝内院跑,希望能来得及。
谢君陵觉得顾斐然莫名其妙的,见天色已晚,他原本也不愿多待此地,寻了个不胜酒力的借口,先离开了。
另一边,明明是冬日,李娇却穿了件妆花薄衫,里头搭一件齐胸襦裙,若是浸了水,女子肌肤若隐若现,襦裙紧贴腰身,几乎是全透风的。她见着有管事回避,便知人领来了。
李娇揉了揉发冷的手臂,望着眼前的一汪寒湖,想着只要朝下一跳,让谢君陵救了她。她这身子被他全瞧见了,那男人不想娶她也得娶了。
李娇深吸一口气,见前头人影翻动,咬牙朝下一跳。噗通一声,她落入水里。梅花黑灯瞎火拖着来人,求他过来救命。
沈云原本是想上茅房,谁知道深夜还见女子跳湖?他慌不择路,想逃之夭夭,又被梅花死死拽住。
李娇在水下等了片刻,猜测谢君陵许是不识水性。
复而又潜上岸来,瞧着眼前一双男子皂靴,捂着湿漉漉的脸便是一通哭:“来者何人?!你一个外男为何会到顾家内院来?!原想着逛逛院子,哪知路滑跌入了冰湖中!如今你见了我的身子,我的清白不保,怕是不如死了算了!梅花!喊外祖父来,我定要这人在外祖父面前给我一个交待!”
说完一通狠话,李娇那哭得如花似玉的脸一抬,见了来人,一愣:“怎么是你?”
她认得沈云,他是那日的榜眼,却不是状元郎谢君陵!李娇的脑子嗡嗡作响,一下子不知该如何是好。
月下美人含泪痛哭,沈云瞧着心都化了,此时又被紧赶慢赶追上的顾斐然瞧见了。他咬了咬牙,道:“是沈某对不住姑娘,沈某和尚书大人说明此事,一定会对姑娘负责的!”
他说得情真意切,也不过是贪图李娇的美色,见色起意。
李娇一想到沈云的官阶,位次于谢君陵啊!难不成她今后还要被陆宝儿那样的乡下小妇压在头上?!
沈云这事闹得动静太大,不过事已至此,顾大人想着与其被齐修林事后知道这事,结亲结成了愁,不如将李娇嫁给沈云,再从二房里挑个嫡孙女忍痛割爱嫁给齐修林为继室。这样一来,学生也保住了,还能拉拢来一个榜眼,算是不亏不损吧。
只是顾夫人多精明的一个人,见李娇穿成那样,也知道她是有意为之。图谁不好,图个从七品的翰林院检讨,这丫头是昏了头了。
于是关上房门时,顾夫人第一次抬手给了李娇一耳光,怒斥:“糊涂啊!你真是让外祖母失望!”
李娇今夜最是委屈,她咬着牙,捂住脸,喊都不敢喊一声。只是心里想到谢君陵,便恨得很。许是得不到的人便成了白月光,她又妒恨起来陆宝儿来!
她凭什么啊?!一个乡下女子,竟然得了那般清风朗月的男人!
第22章
一个月后,沈云要和顾家议亲的消息传遍了翰林院。共事的人皆诧异,户部尚书家的怎就瞧上了沈云?要说青年才俊,不该先挑这万里挑一的谢君陵吗?众人一思忖,又懂了。
谢君陵有夫人,沈云还没娶亲呢!这顾家的表小姐,自然是嫁个清白人家了,又不能当妾。这样一想,众人不免替谢君陵感到可惜。
谢君陵对顾家所谓的表妹并无兴趣,一想到沈云是那天晚上喝酒时被瞧上的,心里有了个数。看来是谢君陵走运,没被人算计上。他不免眸光一沉,冷笑出声。
翰林院散馆后,谢君陵径直回了府上。陆宝儿正挑了一本杂书来看,她手间摸了颗盐津梅子来吃。见谢君陵来,慌忙从软塌上起身,嘴里的梅子核险些呛到了喉咙。
见状,谢君陵呵斥一声:“蠢吗?这么着急做什么?左右又不是没下人,稀得你服侍我?”
陆宝儿颇委屈,她见着谢君陵高兴,想朝他走过来也是错吗?明明是她呛到了嗓子,受苦的是她,还好端端接了这一声骂。
唯有老嬷嬷在一旁看着心里门儿清,谢君陵哪里是骂陆宝儿啊?分明是宠爱有加,怕她慌里慌张有个闪失,先保全了自个儿再接人吧!
陆宝儿今日接到了顾家的婚礼拜帖,说是两个月后,沈云和李娇行大婚。她对李娇的印象不深,就记得是个性子高傲的官家小姐,其余就没什么印象了。
席间,陆宝儿将这事儿说给谢君陵听:“你说,这李小姐和沈大人是怎么认识的?感觉这身份也不算登对啊。”
谢君陵心道好笑,问:“哦?就连你也看出来这两人不般配了?”
“好歹是顾家的表小姐,总不至于嫁给沈大人吧。”
“想要成其好事,自然是有人推波助澜。”
陆宝儿吃了一惊,问:“难不成是沈大人暗算的李小姐?”
“恰恰相反。”
陆宝儿掩唇,惊呼一声,道:“夫君是说,李小姐暗算了沈大人?”
许是说到什么有趣的事情,谢君陵嗤笑一声。他在外不敢多饮酒,怕酒后失言,如今在陆宝儿面前,才肆无忌惮抿了一口酒,说:“此前我和沈大人去过一回顾家做客,那日顾家的管事有意无意将我往后院引。我见势头不大好,便推了沈大人去,自个儿打道回府了。许是那天出的事,有些猫腻。”
陆宝儿心乱如麻,问道:“也就是说,李小姐原本图的是夫君?”
“嗯,所以你要好好珍惜,毕竟你夫君抢手得很。”谢君陵也不知为何跟陆宝儿说这些让她担忧的话,许是想要陆宝儿日后提防着李娇,又可能是潜意识里想瞧瞧自己在她心中有多少分量,知道他这般抢手后会不会拈酸吃醋。
哪知,陆宝儿只愣了一瞬,反问:“她图什么啊?夫君如今官阶也不算高……”
话音刚落,她自觉失言,急忙闭上了嘴。
反倒是谢君陵没听到想要的答案,又被陆宝儿这番话憋了一肚子火。他冷笑连连,道:“怎么?夫人是觉得嫁给为夫委屈了?”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何意?”
“我是指,夫君是人中龙凤,只是如今刚起头,还不曾显贵。我是乡下出身,配夫君实属高攀。那李小姐眼高于顶,我料想她定然识不得夫君这般有潜质的青年才俊,故有一问。”陆宝儿诚惶诚恐圆了这话,谢君陵脸色和缓一些,却还是心里不大舒服。等哪日,他给她挣个诰命来,她才知夫君的好吧!
第23章
许是做贼心虚,夜里陆宝儿见谢君陵迟迟不肯上榻休憩,还以为他还在气头上。这心思实在是冤枉了谢君陵,他不过是想起顾家的一些事,直觉顾家老狐狸有了称心如意的外孙女婿,定然不会放过他。
今后顾大人提携起沈云,别趁机踩他一脚就好。
陆宝儿见谢君陵那烛光下愈发冷厉的眉眼,心里直打颤。她想着今日老嬷嬷递来的碟子里,窝丝糖味道不错,甜而不腻。
想了想,她用柔若无骨的手捻起一块糖,递了过去,眼巴巴望着谢君陵,带点可人疼的气质来,娇嗔:“夫君吃颗糖吗?嬷嬷让厨娘给我熬的糖,味道可好了,还加了桂花蜜。”
谢君陵看着那颗被陆宝儿握住的糖,白花花的糖身确实嵌着大大小小的桂花干,闻起来很香。不过这糖居然还没陆宝儿手白,他又情不自禁顺着她的手望去。
陆宝儿衣袖里的腕骨白到晃眼,肌肤很嫩。
平日里吃香喝辣,短短几个月,倒是将自个儿养得白胖了些。谢君陵想起,若是他贸贸然说陆宝儿胖,她定然又要发火了,忍不住翘起嘴角,从善如流接过她的糖,喂到自个儿嘴里。
“莫忘了睡前漱口。”谢君陵叮嘱她,可别吃了糖立马上榻睡了。
陆宝儿想起这么冷的天还要跑到外室漱口,便有些懒懒的,不情不愿应了一声,懊悔方才想讨好谢君陵,还递给他糖吃。
陆宝儿这几日都睡得不错,没多久便到了李娇出阁的日子,应着她是沈云上峰的妻子,这帖子也该送府中。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甭管李娇婚前多显贵,如今低嫁给沈云,那便是夫家的人,要守夫家的规矩。
是以,诸多官家夫人原本不想来观礼,都是看在顾家的面子上,才来沈府随礼的。柳香看着抬嫁妆的一路人浩浩荡荡进了沈府,远处张灯结彩、人声鼎沸,不免有些艳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