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晏傻了,她也怕了,她不敢相信司愔还能站起来,这种关头了,她绝对不能出差错,她唤出配剑,眼也不眨的,将灵宝刺入他的心脏就好像她第一次下山杀的那个魔物一样。
一样的手抖。
她斩妖除魔时手里的剑从来不抖
唯二两次手中的剑拿不稳都是因为他。
躲在暗处的申屠明他们已经启动好了阵法,就差陈晏的最后一步了。
她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没有回头。她口念咒语,以血画阵,金色的灵石照亮了这一方黑暗,大地与天空再次撕开一道裂缝。
好似有一双大手将司愔再次拉入他惧怕的深渊。
陈晏摘下白玉扳指,扔到他面前。
“对苍生我只求一句问心无愧。”她不敢回头。
“那对我呢…”司愔冷笑道
陈晏不敢回头,只是叹气道:“我走了,我留了一些东西给你,就在娃宫我们一起栽的柳树下面。这个封印大概有一百年?两百年?我也不知道。你出来之后,我也肯定死了,之后你出来杀不杀人,不管着,那会儿你也应该真正自由了。”
司愔在一次被关到暗虺谷,这次陪伴他一把插在他胸口的剑。
在暗无天日的谷底,他忍痛拔出那把剑,“爱妻,你的剑忘记拿走了…你从来不让我碰你的剑,对不起…我碰了。”
自从她被呵斥后,司愔从来不敢碰她的剑,他很小心,没想到最后自己用心脏触碰了那把剑。
在谷底,他的血留了一地,太痛了,连呼吸都是痛,痛得他使不出法术,他用还没有沾着血的婚服把爱妻的剑擦得干干净净,然后踮起脚将剑放在高处上的岩石。
他将身体蜷缩一团藏在岩石缝里。他没有力气想太多了,他晕了过去,倒在自己的血泊中,昏迷前,他的喉咙里还念叨着“爱妻…”他的翅膀也没有力气在收起来,无力的垂在地上,就像一只濒死的雀。
再次醒来已经是三年后了。
第101章 大结局
司愔清醒还得三年后, 心脏的损伤毕竟不是那么好痊愈的。再加上他精神崩溃内心抵触也迟迟不愿意醒来,所以如今就算醒过来也是呆在谷底看着石头一言不发。他既不愤怒也没有哀伤。他选择用死一样的麻木来克制崩溃的情绪。
“哥哥。”心魔的声音轻悄悄的响起。
司愔难得没有反感这个声音。
“姐姐真好,不对不对, 应该改口叫嫂嫂了, 她真好, 嫂嫂没有杀你。她其实可以杀你的。其实我不是哥哥的心魔哦。”野客将他与陈晏的秘密告诉了他,也告诉了自己的身世。
他什么都没有说, 只是呆愣愣的嘴里不停的叫着“爱妻”
他醒得时候,就去看看灵宝剑还在不在那里。“爱妻的剑上有灰”说着他就用婚服袖口去擦。大红色的婚服还在他身上,明明是如此糟糕的回忆他却舍不得脱。
他的记忆好像就停留在他们拜完天地的时候。
“哥哥,你的心里还有她,但是别忘了是她将你继续关在这里的。”
司愔摇了摇头,“妻…是爱的, 我与她已经是夫妻了, 夫妻之间怎么能有恨?”
“她骗了你。将你骗到东海, 将你骗到暗虺谷。”
“她什么都会骗我, 唯独对我的感情没有骗我。我…是丈夫,却还伤害过她, 我是她路上的绊脚石, 这个结局应得的。”
野客跳起来喊道:“哥哥你骗人哦, 我是住在你心脏里面的哦, 你骗谁都骗不了我, 你明明还怨恨她的, 是不是?但是你的爱大过你对她的恨。你甚至还期待她把你放出来。”
再后来不知过了多久, 希翌来了, 她告诉司愔,陈晏死了, 没有哪个神女渡劫能有这么爽快,女魃不愧是天上的第一女战神。
但是女魃再也不会回来了,应龙跟女魃成婚的那天,女魃在母妃嫫母大人的帮助下跳到堕神井,她的神骨已经没有了。女魃真正意义上的死了。天上再也没有女魃这位神祇。
应龙因为女魃之死心怀愧疚彻底归顺天庭,去了幽冥界当了镇守大将。
希翌笑了,她笑得很温柔,她脸上难得有碧波春水一般的柔情,“司愔,你知道吗?女魃大人记起我了,她说看到我长这么大,她很开心。我们又回到了赤水。我枕在她的腿上,她摘着小花戴在我头发上,就像小时候一样。她说让我活下去,继续活下去,活得快乐,带着她的祝福和希望活下去。所以我跟其他魇魅不一样,我身上是有神女祝福的。”
一笑而过后,她继续说道:“神女大人告诉我回到天上后她不快乐,除了母妃没有人在意她过得快不快乐。母妃被天帝安排到去幽冥界吃恶鬼,不能呆在天庭陪她,神女说她还是喜欢当人,陈晏是她人间的一场幻梦,她不愿意醒过来。在人界,她有亲情有友情还有爱情,但是在天上什么都没有。”
她语气又从平静变得傲娇得意起来,“我就说神女大人不会回来了,神女大人还是喜欢当人,就连蚩尤狐九都不相信我的话。我可是神女大人养大的,我能不知道神女大人想得什么。”
只有提到女魃她脸上的表情才会丰富起来,“我能接受她的离开。你看就跟其他魇魅不一样。”
“她后来怎么样了。”
“如果你想复活她,拿上这支桂花,去幽冥界的无涯海收集魂魄与记忆。无涯海的记忆魂魄随便有亿亿兆之多如同在满天银河沙海。
嫫母大人尊重女魃的决定自己也伤心欲绝再也不想去无涯海。她也清楚自己的女儿不会再回来。
至于我,神女大人说了让我活得快快乐乐就好,我得忙着去魔界享受享受了。
封印会解开的,我问了狐九,灵石再一百年后失效,到时候自己出来就行。你去幽冥界跟嫫母大人打声招呼,她会帮你清理去无涯海路上的恶鬼。”
一百年后,司愔出来了,他没有着急去幽冥界,而是拿着她的剑在柳树下挖到了一个宝盒,在盒子里他找到了一封泛黄的信。
【司愔,我想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去世了。我不知道死后是入轮回还是回到天上。实话说我不想当什么神女,我还想当个凡人。我知道你会恨我,但谁叫你遇见的是修仙者陈晏,而不是个普通人陈晏呢。
你还有一个弟弟哦,他不是你的心魔,他叫野客,他希望有个躯体,如果有机会你帮他实现吧。
对了我在娃宫下面埋了很多书,就在我们成婚的宫殿下面。希望到时候那个宫殿没有塌吧。司愔无聊的时候可以看看书多学习学习。我知道魇魅的寿命很长很长很长,而我和你不过只呆了半年之久,你就把我当做你人生一个不起眼的过客吧。感觉劝你放下怨恨,总有点异想天开。据我了解,你们这个物种好像都有点死脑筋……我不奢求我们再次相见,我只希望你的余生别只有我一人。司愔,世界很大很美好,我希望你出来之后能交几个朋友说说话,不要再闷着了。
落款我本来想写妻子陈晏,但是想想我不配,天底下只有我这个妻子会在大婚之夜把丈夫推下深渊吧。想了想还是落款我的大名好了。本来想写很多很多东西,不知为何话到嘴边却说不出也写不出来。可能是我心虚,也不敢再对你说一些大道理了。
也不要怪我多嘴,希望你多看一些风景,多交一些朋友,多看一些书,好好活下去。】
他将信叠好放在胸口,这封信更坚定了他的信念,他会按照着她的要求去看看这个世界,去交朋友,但是陈晏永远不是他漫长生命的过客,而是他唯一一个特别的存在。
看着他们一起栽的柳树,他没有愤怒没有彷徨,只是平静说道:“我会一直找下去,哪怕海枯石烂,哪怕沧海桑田,无妨,我的时间足够长。你说过相爱的人在一起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所以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们会再次重逢。”
第102章 番外(一)
她今天要被大伯卖走了。
她紧紧牵着大伯的手, 太阳光很强烈,她抬头有些看不清大伯的脸。
她只有六岁,有些痴傻, 父母早逝。只有大伯一个亲人。
之前她还有一个大嫂, 但是大嫂死了。大伯为了再娶一个老婆只能把这个拖油瓶卖了。
之前大伯每天喝醉了都会拿树枝抽她, 抽痛了就她就“哎呀呀”的喊几声。她不哭,因为哭得越很, 大伯打得越疼。
抽得浑身青紫,晚上因为躺在地板上太痛了,她都站着闭着眼睛睡觉。站累了就慢慢倒下去,脑袋搁在土台子跪着睡。
司愔找到陈晏转世的时候,正好碰到她大伯卖他。
他被关了两百年,在无涯海收集她的记忆魂魄三百年, 又在人界马不停蹄的找了她一百年。再次见到她时, 他内心没涌出一股怜爱反而心生了一股怨恨。
他不是圣人, 他也有脾气, 他也要气要撒。
他眼睛瞥了她一眼心想,活该。谁叫她这么无情, 在大婚之夜, 新婚妻子将丈夫封印百年留下一句“问心无愧”潇潇洒洒就走了呢。任他怎么哀求都不回头。
他想是这么想, 身体却很诚实。
给了那庄稼汉子几两银子就牵着她的手走了。
他对着她冷笑道:“反正你现在也不是什么神女转世了, 也不是什么公主修仙人, 就是一个普通人。你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
女孩只有四岁, 再加上天生痴傻, 听不懂他的话, 但是她也知道被自己大伯丢了。
男人装着黑色的外衣,外衣将他身上裹得严严实实, 就算如此也能看出他宽肩窄臀均匀有肉的身材。他又戴着斗笠,斗笠下垂着黑色的帷幔,外人看不清他的脸。
男人的步伐很快,她有点跟不上,她又不敢说,自己再回头时自己看不见大伯了。
司愔把她带到一处宅子,现在的他已经不是那个孤僻的妖怪,他凭借自己的能力在人界混得很开。
他会有意的跟那些王侯将相保持关系,适当的给他们一些帮助也会适当的保持一些距离。
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只知道吃喝的妖怪了,真正做到了知世故而不世故。
在妖界他已经是妖王的左膀右臂。自从希翌当了魔尊夫人后,成了魔界的人后。他取代了希翌的位置成了妖界大祭司。
他会扮成各种身份,人、妖、魔、鬼在各个地方混迹。他还是学了幻形术。不过不会改变自己瞳孔和发色,因为陈晏夸过他这两个地方长得最符合她的审美。
他偶尔留名,偶尔也不留名,不过魇魅这个妖怪已经成了人们口中的瑞兽。
女孩被带着宅子以后,发现那个人不见了。她有些害怕,看到屋子里,干净亮堂,窗明几净,还有各种各样漂亮的家具。
她不敢碰,更不敢坐到椅子上,就站在屋子里左看右看见没有人过来,她就安静呆着,站久了她就弯下身揉揉腿。她站了一个多时辰,她看还没有人来,就跑到屋子门口坐着,很不安的东张西望。
司愔一直躲在暗处静静看着。到了晚上他端了一盘肉包子进来,也不理睬她,就自顾自的吃。
她闻见了香味,摸了摸早就饿瘪瘪的肚子。
她很想吃,她想到自己在伯伯家得做家务才能有饭吃。她得搬个凳子站在灶台上学煮猪食,烧火,要洗碗洗衣服。
她来这里还没有干活,她想今晚得饿肚子了。
司愔见她不说话觉得有些奇怪,卖得人只说她脑子有点傻,没说她是个哑巴。
“你叫什么名字。”司愔问了四五遍,她才反应过来那个人是在跟她说话,她原来被打怕了,受尽了白眼,常常用神游发呆来保护自己,毕竟一般人跟她说话没有好事。是这种既敏感又很无所谓的态度,造就她复杂多疑敏感性格。但是她内心又依旧很纯良。
她没有名字,大伯叫她赔钱货。
“大伯叫我赔钱货。”她低头说道
“哦”他表面上是面无表情的应道,内心早就汹涌翻腾。
反正人都找到了,他还想故意小小的刁难她一下,算给她一点点小小的惩罚。没想到现在心都软了,破防了。
他暗骂了一声没出息,但又想想对自己老婆心软也不是没出息。
“你过来吃吧。”他叹了一口气道
女孩小心的接过他递来的包子,并没有立马开始吃,而是问道:“我要干什么活吗?”
“暂时不用。”他避开她胆怯小心翼翼的眼神,看多了他只会心疼得喘不过气。
“我可以做很多很多活。”
司愔走开了,他得去制定一个计划单,关于怎么把老婆养好……陈晏做事喜欢记笔记写日志,后来他出来后去祤天宗找全了陈晏的笔记。在她生命剩下的三年里,她花了两年时间去游历,一年时间去写游历日记。她的东西一直保存的很好。现任的祤天宗掌门见他找上门来也没有拒绝,毕竟前前一代掌门有过嘱托的。陈晏那些习惯他也养成了,毕竟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
但是司愔完全不会照顾人…以为把她丢在屋子里就没事了。毕竟她也不乱跑,他也就在隔壁。
而且陈晏从来都是有事直说的那种人,他完全没有考虑到这一世的她性格胆小自卑,不喜欢主动说,懂事得让人心疼
女孩见他走了,反而放下心来,把包子全吃了。是肉包子,她好久好久没吃过肉了,她吃得很快,有点噎着了。她想去喝水,就跑到院子里,想找井,打水喝,天渐渐黑了,宅院很大却没有人,她找不着井,七拐八拐也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她在原地等了一个时辰,司愔才找到她。
“你怎么跑到这里了?”
“我出来找水喝。”
“桌子上不是有茶杯吗,里面不是有水吗?
她沉默了一会儿,“您的茶杯我不敢喝。”
听到这他苦笑一声,内心感慨真是天道好轮回,以前他不敢碰陈晏的东西,现在她不敢碰他的东西
“我身上脏的,弄脏不好。杯子很白,我摸了会变脏的。”
第103章 番外(二)
司愔人都麻了, 照顾一个孩子比他杀死一群地府恶鬼都难。
不是因为她不懂事,恰恰是因为她太懂事,懂事的让人心疼。
他们两个人睡一间屋子, 司愔看着她个子还不到大腿根, 也没有变态的癖好。两人一间屋子两张床。
他发现她睡觉跟从前也不一样, 陈晏以前睡觉身板挺得板直,这孩子睡觉是蜷缩在一起的, 像冬天缩成一团的小猫。
他晚上可以不用睡,那便盯着她看。自从把她领会这座宅子后,他不处理要事的时候就盯着她看,目光都黏在她身上了。他自己都嫌弃自己是不是做得太过了。
不过把她养得变白净不少,心里还是很有成就感的。就是她还是不爱说话。
女孩来到宅子小心翼翼的过了一年,发现他不会打她也不会骂她, 在这里也不用干活, 还能有很多好吃的。她的戒备心才慢慢放下来了。
她不用干活, 她就喜欢偷偷摸摸看买他回来的男人, 她觉得那个男人很好看。是她见过最漂亮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