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也如期而至。
一入冬，温度便骤然下降，冷得人直哆嗦。
伤势好转了许多的老村长缩在马车里，一边哈气暖手，一边对旁边马车上的姜攀说道：“这通州府可是比着咱们建州更靠南一些，按理说，这冬天应该比着建州暖和点，怎么会这么寒冷？”
姜攀也冷得厉害，“这天冷得有些反常，叔，你说今年冬天会不会比往年冷啊？我看着这天好像要下雪的样子。”
老村长抬头看了看那灰得厉害的天，神色有些凝重，“希望老天爷开眼，千万别在这个时候下雪啊。”
姜攀回头看了身后的队伍一眼，村人们全都把棉袄翻出来穿上了，老人孩子，都裹得只剩下两只眼睛在外边。
可即便如此，大家还是觉得冷。
姜晚从马车里钻出来，手里拿着一条长长的围巾和一副手套，“爹，快把围巾和手套戴上。”
姜攀看着那两样东西，满脸疑惑：“这是啥？”
姜晚也没法跟他细细解释，干脆自己动手把围巾给她爹缠上，又让他伸出手，把手套给戴进去。
姜攀只觉得方才还不停往脖子里直灌的冷风一下就被挡在了外面，身上开始有了热乎气儿。那手套虽然有些碍事，但也是真的暖手。
姜晚笑眯眯地道：“怎么样，暖和吧？这可是我拜托娘和嫂嫂特意给你做的，大哥他们也有呢。”
姜攀看了看手套，又伸手摸了摸围巾，心里别提多熨帖了。
等到傍晚歇脚的时候，姜攀便赶紧把围巾和手套的事情跟村里人说了，让他们也照着做。
村里的妇人们赶紧翻了针线和旧衣，男人们则去砍柴准备生火。
没多久，一个个火堆便生了起来，孩童们围着火堆烤火，妇人们则忙着做针线，男人们则抓紧时间收拾夜里睡觉的地方。
姜晚穿着她的兔毛小袄窝在火堆前烤火，懒懒的不想动。小马仔精神也有些萎靡，蹲在她肩头上闭目养神。
烤着烤着，姜晚突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砸在了她脑袋上，冰冰凉凉的，让她整个人一激灵。
抬头一看，一滴滴雨点从天上砸了下来。
下雨了？
村里人也被雨点给打中，都不可思议地抬起了头。
距离上次下雨，已经过去太久太久了，久到他们都差点忘了这回事。
“呀，下雨了！”
“老天爷，可算是开眼了。”
“这么冷的天，下什么雨啊。这雨可千万别下大了，不然咱们可是连个躲雨的地方都没有！”
有人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让其他人纷纷回过神来。
对呀，真要下大了，他们咋办？
就在他们愣神的这点时间里，雨点开始变得密集起来，村人们急忙开始翻出自家能遮雨的东西开始往车上遮。
那可都是他们安身立命的东西！
姜攀赶紧把家里的油布都拿出来分给那些没有蓑衣的人家。
可他家也就只有几张油布，顶不上多大的事。
村民们见雨势开始变大，不由慌了起来，这么冷的天，要是真淋湿了肯定要生病的。
姜晚穿过忙碌的人群，找到了姜攀，“爹，那边有个山洞，可以避雨。”
方才察觉到雨要下大，她便让小马仔去山里找地方了，没想到还真找着了。
姜攀一听，立刻组织村里人朝山洞那边赶。
当村民们把自家板车上的东西地都扛进山洞里时，雨已经下得如同瓢泼一般。
山洞地势高，好在上来的路还算平缓，姜晚家和村长的马儿老牛都牵了上来安顿在洞口处。不然让他们在外面淋一夜雨，只怕都会冻出个好歹来。
不少村民都淋湿了，冷得直哆嗦。
姜攀把剩下的那块大油布给裁了，分成几小块，让几个汉子披在身上，和他一起去砍了不少木柴回来。
这会儿雨刚下不久，柴虽然淋了雨，但还没被浸透，还能生起火来。只是淋了雨的木柴，烧起来烟大，特别呛人。
村人们拿了帕子捂着口鼻忍了好半天，烟雾才慢慢散去。
火苗旺了起来，山洞里的温度逐渐升高，淋湿的那些村民赶紧凑到火堆边脱了衣服烤火。
这个山洞挺大的，他们全村里躲在里面也不显拥挤。
姜攀带着人把山洞里仔细地检查了一遍，确定没啥危险之后，这才放下心来。
雨越下越大，雨声传进山洞里，倒是有些催人入眠。
姜晚年纪小，没一会儿就听着雨声闭上了眼睛。
在马车里睡习惯了，突然睡在山洞凹凸不平的地上，让她难受得厉害，不停的变换着姿势。可不管怎么睡，她都觉得难受，一夜醒醒睡睡，折腾不知有多少回。
第74章 前路被埋被迫改道
好不容易捱到天亮，外面的雨势半点没退，十来米外的景象都看不清楚。
村民们都没睡好，坐在山洞里看着外面的大雨，忍不住感叹，“这雨要是早个把月下，咱们也就不用出来了。”
老村长道：“通州这边下了，可不代表咱们那边也能下。这老天爷办事，谁能说得准？”
村民一想，这倒也是。
雨势太大，看着一时半会儿的也停不下来，村民们干脆把山洞里收拾了一下，围在一起闲聊起来。
妇人们则都聚到洞口处做起了针线，孩子们围着火堆，让大人给他们烤蛇肉干吃。
气氛还算不错，大家也没有因为被大雨绊住脚而着急，反倒觉得能停下来歇一两天也挺不错。
正当大家说说笑笑的时候，突然一阵震动从地底传来，山洞顶上哗啦啦地落下好些石头。
“轰隆隆——”
一声巨响从远处传来，吓得洞口的老牛儿马儿惊慌奔逃。
村人们也吓得不住的尖叫，姜攀甚至已经抱起了姜晚，准备冲出山洞。
姜晚忙说道：“爹，别慌，这里很安全，没事。”
过了没一会儿，震动消失，轰隆隆的巨响也消失了。
姜攀赶紧叫上大郎二郎去追马儿，村里其他几个汉子也赶紧去帮忙。
马儿并未跑远，没费多大力气就追上了。只是几人回来的时候，脸色都很难看。
“怎么了？外面出什么事了？刚才那巨响到底是哪儿发出来的？”
姜攀神色有些凝重，“前面有座山垮了一半，把咱们要走的路全给埋了。”
众人面面相觑，有些不知所措。
姜攀安抚道：“或许只是埋了一小段，等雨停了，我们先派人去看看情况，别慌，不是什么大事。”
众人对他的能力十分信任，听了他的话，倒真没那么慌了。
大雨一连下了两天，到第三天早上，终于放晴了。
只是连着两天大雨，外面的路被泡得十分松软，此时出发赶路，确实不是件明智的事情。
姜攀让村民们安心等在山洞里，自己则带着人去查看前面的路况。
姜晚想去，但姜攀死活不肯带她。
没法子，姜晚只好让小马仔辛苦一趟。
小马仔的效率可比姜攀他们高太多了，出去飞了一趟，前后没要着半个时辰就赶了回来。
情况不妙啊。
小马仔说，前面塌方了不止一座山，还有好些路也被山洪给冲垮了，至少有个好几十里的路没办法通行。
绕道，已是注定。
姜晚心里有些发沉，古代的交通条件极差，便是官道都坑坑洼洼。其他的路，不用想也知道是个啥情况。
出去探路的人，直到天黑了才返了回来。
带回来的消息，比小马仔带回来的更详细些。
“我们走了大概有二十里地，全是陡峭的山路，然后再往前，就没路了，那里是个断崖，有条瀑布，咱们过不去。所以，只能绕路了。”
村人们都激动了起来：“绕路？那得绕多远啊？这人生地不熟的，有路给咱们绕吗？”
“再说了，前面的路被冲垮了，调头回去的路，保不齐也有问题。”
这一下，村民们更绝望了，“真要是那样，咱们可怎么办啊？总不能就这么被困在这儿吧？”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咱们还不得都死在这儿？”
眼看着大家情绪就要崩溃了，姜攀赶紧说道：“天无绝人之路，大家都先冷静一下。明天一早，我带着人往回去去看情况，找人问问是否有其他的路可以走。”
“如果真的连来时的路都走不通了，咱们就翻山！只要咱们有腿，就没有翻不过的山！大不了，咱们走慢一些，总不会让大家困死在这儿的！”
姜攀的话实在太能稳定人心了，村民们被安抚住了，虽然心里还是没底，可一想姜攀的话，又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有姜老二躲在角落里冷笑：“我倒要看看，真要没路走了，他能带着这么多人往哪儿去！”
姜老太也小声道：“且看着吧，他快蹦不起来了。”
刘氏听见那话，忍不住翻白眼。
这对母子真是又坏又蠢到了极点，他们是不是忘了，自己也是这队伍里的一员了？
姜攀落不着好，难不成他们就能讨着好？
第二天一早，姜攀就把家里的三匹马解下来，叫上二郎和村里另一个会骑马的汉子，一起往回走去查看路况。
姜晚让小马仔也跟着去了一趟，小马仔回来说，回去的路也被冲垮了。
但姜攀他们很幸运，遇到了一个老猎户。
“那老猎户说，有一条路，比着官道更近，等出了官道就到达淮南府了。而且路两侧的山势都挺平缓，很多年都没有出现过被大雨冲塌的事情，他可以带我们走那条路。”
姜攀带回来的这个消息，让村民们精神一振。
“但。”
姜攀大喘气了一下，“那条路并不好走，老猎户说，那条路已经荒废了许多年了，路上估计会有危险。我回来征求大家的意见，看看是跟着老猎户走那条路，还是想办法翻山。”
村民们一个个全都愣住了，两条路听起来都不怎么美妙，这让他们怎么选？
姜攀知道这个选择对大家来说实在太过困难，他也没办法做主替大家选择。
正当大家都犯愁的时候，老村长提了一个建议：“既然大家都不知道要如何选择，那就抓阄吧。每家派一个人出来，分长短棍，长棍翻山，短棍跟猎户走，一家抽一根，最后统计，就走多的那条！”
这个法子，无疑是最公正的，村民们都没有意见。
全村一共七十三户人家，姜攀便准备了长短各七十三根的棍子，让大家都看过之后，便统一塞进了一个袋子里。
每家派一个代表出来，伸手进袋子里抓。
没多一会儿，每个人手里都有了一根小棍儿，姜攀让他们把小棍儿都交上来，然后当着众人的面做了个统计。
最后，短棍比长棍多出来十根。
姜攀宣布：“根据抓阄的结果，咱们要跟着猎户走那条荒废的路。”
第75章 厉害的杨猎户
老猎户姓杨，五十来岁的年纪，背着一只弯弓，一边走一边跟姜攀介绍着。
“这条路，其实在前朝也是官道，走的人也很多，只是后来大梁朝廷又重修了新的官道，这条路才年久失修，才慢慢荒废了。”
走了足足一天，才到了那条路的入口处。
老猎户往地上一看，指着一道新鲜的车辙道：“已经有人先你们一步了，应该也是急着赶路的人托了知情人领路走了这边，你们看，可还需要我领路？若是不需要，我就把银子退给你们。”
正常来说，前面有人开路了，就不需要再找人领路了。
老猎户接这趟活，要了五两银子。这银子，是姜攀自己掏的腰包。
但姜攀想了想，还是决定让老猎户领路，“我们既然找了你，那自然还是希望你能领着我们走。”
老猎户笑着点点头：“那成，既然你们信得过我，我也一定会把你们顺顺当当地领到那边。”
在入口停留了一晚，第二日一早，小山村的队伍才开始前进。
托旱情和冬天的福，这条路虽然年久失修，但路面上的杂草和一些低矮的灌木都已经枯死了。而走在他们之前的那支队伍，把路中间的一些会挡住路的树也给砍了，所以小山村的队伍走起来，虽然颠簸，但真的省事了很多。
和老猎户说的情况差不多，这条路两侧的山都比较低矮，又因为多年不曾有人来过，所以树木长得十分茂密，所以哪怕因为旱情影响，山里的水土流失情况有限，所以没有塌方的情况发生。
走了一整天，他们也没看到前面那支队伍的影子。
不过他们也不在意，有人走在前面替他们开路，是好事。
傍晚停下来扎营的时候，有村民发现林子里有野物的踪迹。
下了场雨，不少野物都跑了出来。
村民们想去猎野物，可是又没啥经验，于是便求到了老猎户那儿。
老猎户也一时技痒，便同意了，带着一帮子村民进了山林。
姜晚没去凑那个热闹，而是叫上姜攀和陈月芝朝另一侧的山林走去。
这边的山因为远离人烟，所以发展出了原始森林的样貌来，要不是现在是冬天，这样的山林，没几个人敢进来。
但同时这也代表着，山里的野生资源十分丰富。
因着前几天的那一场雨，山里长出了不少可食用的菌类来。
姜晚已经好些天没有使用异能了，所以干脆就痛痛快快地让‘老神仙’显了一次神通，弄出一地的山珍来。
陈月芝高兴坏了，拿着篮子挑着品相最好的那些采了起来。
等采够了，陈月芝赶紧催着姜攀抱着姜晚回到队伍里，然后给村人们指路，让他们赶紧进林子里采菌子。
到天擦黑的时候，跟着老猎户进山的那些村民们也回来了，大家兴高采烈的抬回来一头野猪。
野猪个头不大，不到二百斤，但对村民们来说，却是意外之喜。
跟着一起去的二郎回来兴奋得手舞足蹈：“杨猎户的箭法可真准，他一箭就射中了那野猪的额头。”
姜晚听着倒是挺有几分兴趣，她还没见过真正打猎的场面呢。
只是她个子太小了，虽然力气大，可奔跑的速度却是有限，真跑起来，大人们一会儿就把她给甩在了后面。
二郎摸了摸她的头发：“明天二哥背着你去看打猎吧。”
林晚眼睛一亮：“好呀！”
野猪收拾出来之后，就被架上了架子，有人跑来找陈月芝要佐料，“大家商量了之后，决定把那野猪烤了，一家分一点。”
陈月芝笑着去取了佐料过来：“那我把今天捡来的菌子都弄成汤，大家一起吃肉喝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