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家里实在没什么积蓄，没法和村里大多数人家一样给压岁钱。
中午，唐阮阮拿出地窖里去年的腊肉，泡发一把菜干，切几个土豆配上大酱和干红辣椒又是一道下饭菜。
但是家里米还是有限，唐阮阮把最后一点陈面做成了大白馒头。
就着菜干炖排骨的汤汁，唐山一个人就吃了四个，就连唐实都吃了三个。
唐阮阮自己只能吃完一个，吃完饭后，唐阮阮和唐山说起了想去镇上卖吃食的主意。
“都是爸给不了你条件，你原本应该去上高中的。”唐山苦涩地说，“要不是我这腿，你也不用小小年纪想着生计了。”
唐软是考上高中了的，可惜高中不是义务教育，要交学费和住宿费，食堂吃饭还要饭票。
唐山伤了腿后，家里承担不起，初中毕业后唐软只能留在家里帮忙。
唐阮阮现在已经是个十六岁的大姑娘了，她皱着眉不赞同唐山的话。
“你已经尽力了，只是我们的好日子还在后面而已，我不想上学了，也许卖吃的才是我真正想做的呢。”
唐山只觉得女儿是在安慰自己，对唐阮阮要去摆摊也没说反对，只是告诉她，“你不了解镇上的情况，等过两天来富来家里了，我问问他能不能带你去一次镇上，到时候你再看这生意能不能做。”
唐阮阮记得王来富说初三来家里，她盘算着那天一定要把人留在家里吃饭，狠狠地露一手自己的厨艺。
初一初二唐阮阮变着法的做了不少肉菜，唐家三人吃的脸色都红润了不少，唐实脸上长了点肉，看起来可爱了不少。
上午，王来富拿着一盆豆腐千张等等的豆制品走进唐家小院，这是他妈王春梅让他带来的。
“唐叔，我来给您拜年啦！新年新气象，好日子马上就要来了！”王来富一进门，好听话就跟不要钱一样直往外冒。
把手里的盆放到饭桌上，王来富自然地坐在了炕上。
从兜里掏出一把钱塞进唐山手里，“唐叔你点点，这里一共八块七毛五。”
唐山没数，直接叠了叠放进裤兜里。
“中午在这吃饭吧，尝尝阮阮的手艺。”唐山邀请着王来富。
王来富一听，乐了：“行啊，阮阮妹子的手艺我可没尝过，今天可算有福气了，我妈天天做一样的菜我都要吃吐了。”
唐山闻言只能笑笑，他总不能跟着王来富说王春梅做饭难吃吧。
唐阮阮把王来富带来的豆干千张豆皮切成条，和土豆冻豆腐一类的素菜放进素菜卤汤里煮。
切了两段肥肠和猪肚，和两大块五花肉一起放进荤菜卤汤里。
卤汤咕嘟咕嘟冒着泡泡，诱人的香气顺着烟囱飘进大敞着门的屋里。
王来富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嚯，这味道可真香啊，看来我今天有口福了。”
厨房里，唐阮阮拿出豆瓣酱和辣椒花椒一起炒香，然后把刚刚大火煸炒过的五花薄片和蒜苗一起倒进锅里，快速翻炒后盛出。
唐实负责把菜端到桌子上，口水都快止不住了。
王来富一看，桌上摆着一盘荤卤一盘素卤，蒜苗回锅肉和土豆烧腊排，还有一盘菜干乱炖。
这可真是大手笔了，招待自己居然做了这么多菜，王来富一时感觉自己的面子都比他哥王强还大了。
王来富本来以为唐阮阮一个小女生做的饭只能说是比唐山好一点，没想到味道居然这么诱人，比自己握了半辈子锅铲的老妈都要强出不少。
就着馒头刮干净盘底的酱料，王来富夸奖到：“阮阮这手艺都能去城里开店了，必须得是这个。”左手比着大拇指。
唐阮阮就等着他这句话呢，“来富哥，那你说我去镇上卖卤菜有没有人买啊？”
王来富闻言，认真思考了一下唐阮阮卖吃的的可能性。
镇上有个纸厂，人们生活条件都还不错，何况唐阮阮的手艺是真的好，卤味一绝，卤汁沾馒头都香的不得了，这生意说不定真有搞头。
想到唐家的情况，王来富提议：“要不我俩合作吧，我借你三轮车算是入股，你每个月给我分利一成就行。”
“好，谢谢来富哥了。”
唐阮阮知道，只分一成利已经是王来富在帮她家了，有了三轮车，这个摊子就起来了一半，剩下一半就得看自己的手艺了。
“那就这么说好了，初五我来带你去镇上看看，可以的话回来把钱给你，初六就可以出摊了。”王来富一锤定音。
解决了心头大事，唐阮阮看王来富平平无奇的脸也顺眼不少。
王来富要回家时，还给他的盆里放了一堆素卤菜和半块卤肉让他带回去。
第6章 小镇摆摊初体验
初五早上，唐阮阮激动地一宿没睡好觉，早早地起床洗漱好后，忍着寒冷站在栅栏门边往村口张望。
王来富骑着自行车的身影刚刚出现，唐阮阮急忙推开门等他过来。
“外面多冷啊。”王来富没来的及下车，唐阮阮直接坐在了车后座上催促道：“走吧，我带了卤肉馅的包子，到镇上就能吃了。”
王来富扭转车把，腿一蹬就骑了出去。
大概过了二十多分钟，唐阮阮觉得自己都快被风吹傻了，耳朵已经冻得发红发痒。
终于，看着逐渐平坦的路，小镇的一面出现在唐阮阮眼前。
王来富把自行车停在了供销社前面，和唐阮阮边走边吃包子，还好唐阮阮放在棉袄里紧紧捂着才没凉。
“那边是供销社，那是肉店，平时不开门，有肉的时候才开门，还得有票才能买。”
王来富指了指前边一片红砖楼房，“那是纸厂家属楼，旁边还有小学和幼儿园。”
绕过一些老旧的平房，前面是一个铁门围起来的空地。
“那是电影院，旁边是招待所和国营饭店，那饭店味道做的还不如你呢，卖的又贵又要票。”
唐阮阮把这些建筑一一记在心里，绕了一圈，走到纸厂家属楼后面。
那是一排建在空地上的砖房，前面有个铁门拦着不让人进，旁边还有个小保安亭。
唐阮阮知道这应该就是纸厂了，小小的厂子却带动了整个镇子的发展。
纸厂大门和家属楼后门连着，旁边还有个生锈的公交站牌。
旁边的空地上也有零零碎碎的人摆着摊，大多数卖的都是自家种的青菜和鸡蛋。
家属楼后门那还开了个小卖部，里面摆着些饮料零食和生活用品。
“现在摆摊不会被抓了吗？”唐阮阮问。
“那都什么时候的老黄历了，现在早就不抓投机倒把了，你要是干得好，以后整个门面还能去办个体工商户的证呢。”王来富笑道。
唐阮阮知道了，这简直是自己最好的时机。
这个时候做生意，就是那传说中猪都能被吹起来的风口啊。
怀揣着对第二天摆摊的期待，唐阮阮和王来富逛完镇子，王来富还请唐阮阮喝了瓶汽水。
定下明天摆摊的地点，两人就走回供销社门口骑车回去了。
把唐阮阮送回家，王来富又回家把家里的小三轮骑去唐家，没多说什么就有事走了。
唐阮阮忙着准备第二天摆摊的工具和材料。
前几天唐山就给她刻了几个大碗和两个大勺子，还做了一个新的菜板。
家里没有油纸，她打算让没带碗的顾客交点押金，可以拿大碗带卤菜回去，下次还回来就行。
唐阮阮切了两大块五花肉放进卤汤里泡着，又把素菜清洗处理干净。
土豆豆角千张豆干等改刀放在一旁，明天早上煮好了就放在小砂锅里带过去。
把三轮车擦干净，检查好轮胎和刹车没有问题。
唐阮阮又往三轮车后面的空位放了一床用不上的薄被，这样就可以保温防震了。
准备好一切，唐阮阮晚上早早躺下，第二天可要早起准备好才能赶得上人最多的时候呢。
第二天清晨，唐阮阮从床上一跃而起，木床老样子发出吱呀的声音抱怨着主人的不温柔。
把食材煮熟后倒进小砂锅里，唐阮阮还蒸了一大锅白白胖胖的馒头带去买。
按着记忆里的路线骑了半个小时，唐阮阮把车停在家属楼和纸厂中间。
这时正是上下班交接的高峰期。
唐阮阮拿开上面的被子，揭开锅盖，一股霸道的香味顺着凌凌寒风飘进来来往往的人的鼻腔。
不少穿工作服的人围了过来，一个年轻人好奇的问：“你这卖的是什么这么香，怎么卖的？”
“卤肉一毛钱一块，素菜两分钱一两，馒头可以夹肉或者浇卤汁，馒头两分钱一个。”唐阮阮大声的招呼着。
在厂里上班的大多都不差钱，年轻人对口腹之欲也更舍得。
闻着锅里扑鼻的香气，大家都认为这卤菜味道一定很不错。
但节俭是这个年代人的特质，不少人只要了一两素菜加在馒头里，浇上一勺卤汁，好吃的让人连手指都恨不得一起吃进胃里。
还有两个人选了馒头夹肉，其中一个男人特地告诉唐阮阮要多加卤汁。
唐阮阮利落地从砂锅里夹出一小块肉，她出门前已经改过刀了，每一块肉都尽量控制着切成了同样大小的长方体。
纹理漂亮的五花肉带着肥肉微微颤颤地立在砧板上。
女生手起刀落，一整块肉变成肉碎被放进掰开了的馒头里。
舀出一勺卤汁缓缓浇在馒头上，确保每一处缝隙都有卤汁的味道。
一个年轻男人点的馒头夹肉，其实说出口时他就已经有点后悔了，一毛拿去买什么不香呢。
又不能在工友前丢了面子，只能强忍着悔意告诉漂亮的摊主多放一点卤汁。
此时接过香气扑鼻的卤肉馒头，吃进嘴里的第一口，男人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太好吃了！
咸香的卤肉和馒头完美搭配，肥瘦相间的肉粒在嘴里爆开，浸满卤汁的馒头吃进嘴里一抿就化，卤汁的味道混合着一点馒头的香甜。
这一毛好值，年轻男人觉得同等价格没有什么可以和手里的食物相比。
只要这个摊一直在，自己起码要一个星期吃上一次，虽然一毛的价格有点小贵，但是它美味啊。
也有几个人觉得唐阮阮要价太贵，看着别人吃的喷香，自我安慰着这和食堂里一分一个的粗面馒头没什么两样，忍着馋意走了。
交接班的工人走了，唐阮阮带来的卤菜也卖的干干净净，连馒头都一个不剩。
没东西等买菜的妇人大妈们来买了，唐阮阮收拾收拾准备回家。
唐阮阮第一天没经验，早上没吃早饭就出来了，看着旁边大娘卖的酥饼。
唐阮阮摸了摸兜里满满当当的零钱，忍不住买了一个。
骑着小三轮回到家，唐阮阮坐在饭桌上数着早上赚的钱。
唐山从田里回来，看见桌子上散乱的钞票有些震惊。
“……一块一毛九，一块二，一块二毛一。”唐阮阮数完了早上赚来的钱，一共是一块二毛一，再加上她的酥糖饼花了三分钱。
要知道，这个年代工人的基本工资也就三十来块，唐阮阮这一天挣了一块二毛四，一个月就是三十七块二啊。
更别说这还是她今天带的不够卖的情况下赚的钱，看来卖吃的果然很有前途。
唐山坐在一旁沉默地看着女儿数钱，他的心里产生了一种强烈的落差感。
第7章 卤菜摊子
唐山觉得自己身为父亲却给不了孩子优越的条件，甚至还要十六岁的女儿去摆摊赚钱。
现在女儿逐渐长大有了自己的事业，自己甚至因为腿脚有问题都不能给女儿帮上忙。
唐阮阮注意到唐山复杂的神情，大概猜到了他在想什么。
她作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道：“爸爸，我们家的田可以分一块出来种菜吗？我的卤菜摊子还需要很多蔬菜。”
发现自己可以帮上女儿的忙，唐山的眼睛都亮了起来，连忙说：“可以可以，我们家要吃的粮食种一块地就够了，剩下的你想种什么都可以。”
“家里有什么蔬菜种子就种什么吧，大部分都可以做卤菜的。”唐阮阮也不知道家里有什么种子。
唐山别的不说，种田可是一把好手，一家三口这么多年的工分都是他一人挣的。
尽管后来伤了一条腿，他种田的能力也比村子里大部分人都要好、要快。
吃过午饭，唐山匆匆忙忙地拿起锄头去田里了，唐阮阮给了他一个目标，他干劲都足了不少。
唐实早上在炕上认真看书，那是唐阮阮以前小学时的教材，下午就跑出去和村里的其他孩子招鸡斗狗去了。
唐阮阮回到房间准备休息休息。
早上还是经验不足准备的太匆忙，原本可以赚更多的。
下午午睡醒来后，唐阮阮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忙碌。
洗肉，洗菜，切菜，发面。
……
第二天早上，唐阮阮带着比昨天多了一倍的卤菜来到了纸厂外。
这次她还卤了排骨、肥肠、猪肚等等。
“小老板，这是什么啊？”还是昨天那个年轻男人，他指着砂锅里的猪肚问道。
“这是猪肚，今天还有肥肠排骨，猪肚肥肠五分钱一块，排骨一毛钱一截。”唐阮阮全都改过刀了，一截排骨大概可以切成五段。
听见今天居然有这种没人吃的东西，年轻男人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要了卤肉馒头。
他可不敢尝试那些，就算老板手艺好，但是那玩意臭啊。
唐阮阮没说什么，拿了一块猪肚和肥肠切成小块，让围过来的人都尝尝。
不少人听说不要钱，就都拿了一块放进嘴里。
肥肠没有预想中的腥臭，反而肥厚软嫩，里面包裹的卤汁浓郁，猪肚也十分有嚼劲。
相比之下，都是荤卤，这些内脏的价格要比卤肉便宜不少，也别有一番风味。
带来的内脏比卤肉还受欢迎，工人交接班时间过去后，唐阮阮盖上还剩三分之一的卤味等待早上的买菜高峰期。
看见唐阮阮的小三轮车，许多阿姨围了过来。
昨天吃过的工人回去后都或多或少地和家里人提过，小菜场最近多了一个很好吃的卤菜摊子，老板是个漂亮的年轻姑娘。
大妈大婶们嫌唐阮阮卖的贵，只有几个人买。
“姑娘，给我来两截排骨三块肉，再来三两素菜。”一个戴着丝巾的中年女人说，她耳朵上还戴着个珍珠耳钉。
“哟，张婶今天家里要来客？这也不知道好不好吃呢就买这么多。”旁边一吊梢眼的女人说道。
“我家万胜昨天买了带回来孝敬我和我老伴，那味道可是一绝，今天我再多买点家里一起吃。”说完斜着眼看她，“怎么，你家李伟昨天没带点回去给你尝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