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沐沐，你看看我。”
她的脸被人捧起，额头上落下一个滚烫的吻，眼神渐渐有了焦距，她恍惚着终于看清来人：“林…路宁，你怎么在这里？”
林路宁见她正常了才松开手：“刚吃完饭，所以过来看看。”
白沐沐点点头，怯怯地眼神看了谢婉一眼后移开目光，她抓住林路宁的手又松开：“你走吧。不是已经看过了吗？”
因为刚刚的异常，谢婉忍住了挑剔她话里的不对。
第27章 ：拼图
等林路宁离开，谢婉气呼呼地踢开拦在她面前的凳子：“你说你女儿刚刚是什么意思？！怎么，林路宁来了，她就觉得有了底气是吗？我当初怎么就生下了她，如果早知道这样，一开始就不该把她生下来！”
白沐沐回来的时候就听见谢婉的大吼大叫，白松的劝解声混在其中显得多么的微不足道，她并没有跟着林路宁一起离开，只是把他送到楼梯口而已。
那一刻她想了很多，也想继续忍下去，毕竟谢婉是她的母亲不是吗？
沉默着靠在病房门口的墙上，谢婉的怒骂越演越烈：“你看看她刚刚的那个样子？究竟还有没有把我这个母亲放在眼里，还有你那个女婿，连个笑脸都不见给，怎么，我们就不配他亲亲热热地叫上一声爸妈？！一看就知道没多少……”
白沐沐推门进去：“妈！你究竟想怎么样？对我挑三拣四我也就不说了，你凭什么这么说林路宁。”
“但凡你如果有点儿良心，就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我知道从小你就不喜欢我，我也不强求，但是妈，你说我可以，没必要带上他。”
白沐沐头也不回的跑了。
“你看你！我都和你说过多少回了，沐沐她是你的女儿啊，你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吗？”白松正捂着胸口，面色苍白。
白亦鸣连忙按了床头的护士铃：“爸，你别气也别急，你放心，我一会儿会把我姐全须全尾地给带回来的。”
谢婉还在赌气：“你别去！她现在都学会给我摆脸色看了。”
“妈！”白亦鸣不赞同地喊了一声，掌心在白松的后背轻轻抚着。
没一会儿，护士进来，白松连忙用手推他：“你快去，快去把你姐找回来。”
护士检查过了，白松没什么大碍，只是刚刚有些气急攻心，缓缓就好了。
白亦鸣一路小跑着追到医院外面，看到了坐在花坛旁边的白沐沐：“姐，还好你没有跑远。”
白沐沐擦着脸上的泪水：“能跑哪里去，爸还病着呢。我要是跑远了，爸不舒服怎么办？气我的是妈，爸又没有气我。”
白亦鸣见白沐沐说话条理清晰，心放下了一半。
“姐，对不起。”白亦鸣垂下头，绞着手指。
他和白沐沐一样，紧张或者是慌乱的时候，都会无意识地把手指重叠扭在一起。
“为什么道歉，你又没得罪我。”白沐沐红着眼睛看他，勉强露出些许的笑容。
白亦鸣依旧地着头，声音闷闷的：“那就替妈向你道歉。”说完他又笑了：“其实我一点儿资格都没有，既得利益者是我，我把所有的好处都占了，现在还用这种方式来替妈道歉，像是在强迫你一样，你不接受也是正常的，你不原谅妈也是正常的。”
白沐沐会心的笑笑，她抬手在白亦鸣的脑袋上摸摸：“哎哟喂，我弟弟也是一夜之间就长大了，像个大人一样，连说话都这么的有深度。”
白亦鸣抬手搭在她的手背上：“姐，想哭就哭吧，我还能笑话你不成。”
白沐沐摇了摇头，从花坛上站了起来：“我们回去吧，别让爸担心。”
“嗯。”白亦鸣跟在白沐沐的身后，下午的阳光，从斜后方照射，他的影子被无限拉长，把白沐沐的整个人都笼罩在里面。
看着眼前身材娇小的白沐沐，原来有一天他能成为除爸妈外，姐姐的后盾。
回了病房，白松闭眼侧着身子躺在床上，留给谢婉的只有一个后背。
“妈。”白亦鸣小声喊道。
白松睁开眼，他看见白沐沐站在白亦鸣的旁边，紧绷的嘴角肌肉才舒缓下来，只是依旧没有转身。
“爸，妈。”白沐沐叫。
白松伸手指了指他面前的椅子：“坐，让你妈一个人想想清楚。”
谢婉眼睛顿时蒙上一片水雾，白沐沐闻言坐在白松面前，只是一抬头，就能看到谢婉憔悴的脸。
“爸，我没事儿。”她这一会儿不想看到谢婉，那就只有低着头，从包里掏出手机：“中午在车上都没吃好，饿了吧，我先点个外卖，晚饭再回家做。”
白松连忙摇头：“我不饿！别乱花钱。”
在白松的心里，别管什么病，进了医院就要花钱，他用着女儿辛辛苦苦赚的钱，他心里不安。
“你不饿我饿，我现在又饿又渴。”白沐沐说的是实话，她刚刚哭的太狠，中午吃的那一点儿东西都消化没了。
“那你看你想吃的。”
白沐沐点了些清淡的食物，又把手机递给白亦鸣，等他看好后要还给白沐沐时，她摇了摇头，用下巴点点谢婉。
对方了然，递给白沐沐的手机转了个弯：“妈，你看看你想吃啥。”
谢婉抬眸看了白沐沐一眼，摇摇头：“妈不饿，你们吃吧。”
餐送的很快，白沐沐把只动了一半的饭菜推开：“爸，我吃不完了。”
白松瞪了她一眼，从床上坐起来，嘴里嘟囔道：“吃不完就别点这么多。”却还是拿起一旁的筷子，把白沐沐没吃完的东西给吃了。另一边，白亦鸣往谢婉的嘴里塞了个蒸饺。
晚饭是白沐沐做的，味道不算多好，但是白松还是很给面子地都吃完了，只有谢婉挑挑拣拣，似乎想说什么，白松咳嗽一声，她又把话给吞回去了。
晚上白松没让她继续留夜：“你昨天加今天一直在忙，回去歇歇，爸这儿有你妈和你弟，安安稳稳地回去睡一觉。”
白沐沐确是也是累的很了，她到家洗好澡，林路宁正好回来。
“回来了。”白沐沐正擦着头发：“给你留了晚饭，不吃记得放冰箱里。”
“嗯。”林路宁盯着白沐沐的脸看了一会儿，等她进了卧室才移开目光。
缺失的那块拼图填补，林路宁躺在床上，借由外面丝丝缕缕的月光看着白沐沐，她缩成一团，很没有安全感地抱住自己，泾渭分明的一条摸不到的直线把他们分割成两半。
“沐沐。”林路宁过线，他伸手揽住白沐沐，两具身体嵌合：“睡吧。”
第28章 ：噩梦
白沐沐不知自己睡了多久，醒来的时感受到身后贴着的林路宁，对方炽热的温度仿佛能将她融化。
直愣愣地回头，盯着林路宁的睡颜看，睡梦里他的眉头仍不舒展，白沐沐想要帮他揉开，手抬到一半又被林路宁的薄唇吸引，转移视线，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薄唇看。
看得入迷，耳边传来一声轻响：“沐沐，早。”
那好看的薄唇在白沐沐的脸颊上落下一个吻，眼睛里闪烁着星星，深邃迷人，白沐沐像是被吸引住一样，移不开眼。
“沐沐，我就这么好看吗？”林路宁轻笑。
白沐沐僵硬地点点头：“好看。”
她忽然清醒地意识到，她所见的林路宁是不正常的。
林路宁不会用这么温柔的语气对她说话，林路宁不会在早晨起床时给她一个亲吻，林路宁更不会笑的这么犯规。
这不是林路宁。
那么他是谁？
眼中的林路宁开始发生变化，那张脸在她的瞳孔中一点点扭曲变形，浮起一个又一个的漩涡，最后化成一张谢婉的脸。
她横眉立目：“白沐沐，你不配成为我的女儿！我真后悔生下你！”
尖酸刻薄的数落不绝于耳，白沐沐闭上眼捂着耳朵：“不是的，我是爸的女儿，爸他会要我的，你不要没关系，爸要我，爸喜欢我。”
“你以为他是真的爱你吗？不是的，他是在可怜你，如果一开始我生下的就是亦鸣，你觉得你还有机会出生吗？你爸只不过是不想被人诟病重男轻女，你还真以为他爱你？”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内心最深处的不安被映射，白沐沐看似健全的家庭却是畸形的，她获得爱的渠道只有白松一人，谢婉不爱她，无论她有多乖，也无论她多听话。
她在林路宁面前展现出来的乖和听话，从前都在谢婉的面前展露，可惜谢婉不在意，林路宁他……也不在意。
眼前的人又变了，谢婉的脸上也出现了小漩涡，这时一个狰狞可怖的怪物出现在她眼前，张着血盆大口，粗砺的笑声让人畏惧，随着怪物的靠近，白沐沐惊的浑身战栗。
忽然间视野中一片黑暗，没有一丝亮光，直到地下出现一个又一个的圆洞，猝不及防地跌进圆洞中，坠落、坠落、再坠落……
她想抓住什么稳住身形，可终究还是徒劳，她什么都抓不住。
坠落的失重感让白沐沐瞬间醒了，她胸口剧烈起伏，身体上的感觉犹在，大脑皮层展现的景色还未消散，心悸伴随着汗水，紧紧地粘附在她身上。
“沐沐。”林路宁的掌心在白沐沐的后背上来回抚摸，使她安定。
许久之后，白沐沐从林路宁的怀里离开：“几点了？我想去洗个澡。”
林路宁拿起床边上放着的手机：“四点。”
白沐沐脑子混乱，光着脚进了浴室，温热的水顺着皮肤滑落，冲走冰冷的汗水，也让她找回了一点点思绪。
应该是这两天累着了，所以才会做这样一个恐怖的噩梦。
洗澡的时间有些长，林路宁站在门口：“还没洗好？”
“马上好。”白沐沐回神，她关上水龙头。
想起早上还要往医院送饭，白沐沐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身旁的林路宁忽然叹了一口气，白沐沐紧张地抱紧被子坐起：“对不起，是我打扰到你了，我去隔壁睡。”
说完才想起来何路安，眼中闪过疑惑：“对了小安呢？她还在隔壁吗？”
白沐沐是真的给忘记了，忽然才想起她一直都忽略了一个人。
林路宁用手压着白沐沐躺好：“小安回去了，她让我替她转告一句对不起，还有你该练练厨艺了。”
白沐沐闻言面色微红，眼神微微有些闪烁：她这是在不知不觉中把一个潜在情敌给pass掉了？
“睡。”林路宁关上了灯。
白沐沐躺回床上，不敢再翻来覆去，强迫自己大脑放空。
林路宁早上离开的时候，白沐沐并没有察觉，等她醒来的时候，发现天已经大亮，想到医院的早饭还没送去，连鞋子都顾不上穿冲进洗漱间。
她记得她早上定了闹钟的，为什么闹钟没响？
手忙脚乱地赶到医院，才知道他们已经吃了早饭，是林路宁送来的。
白松显得很高兴，当着白沐沐的面一个劲儿地夸她眼光好：“小林就是面冷心热，沐沐嫁了个好老公，所以你对人家小林也好一点儿，他工作忙，你就在生活上多照顾他一点儿。”
白沐沐想插嘴却连个插嘴的余地都没有，直到护士来通知白松去做检查。
连续三天都是检查，白沐沐拿着上一家的单子给医生看过，但是因为不全面，有些仪器设备并没有，所以需要做更详细的检查。
说不慌不害怕是假的，比白沐沐更怕更慌的是谢婉，她在得知医生叫她去办公室的那一刻时，腿都站不直了，还是白沐沐和白亦鸣一边一个扶着她去的。
白松的主治医生年纪很大，资历和阅历一个不缺，他捏着白松的胸片，指着几团阴影给他们看：“这些就是病灶，扩散的已经很大了，占了整个胸部的65%，这是一个很危险的数值，已经快要接近晚期了，患者的病理检查还要再等个两天才能出结果，还没办法筛选出最佳的治疗手段。但是叫你们来呢，是要告诉你们，之后在给患者的饮食方面，营养要更全面一些，多散散心，让患者始终保持在一个愉快的状态。”
谢婉连连道谢，最后一丝希望破灭，白松已经被判定是肺癌，现在他们能做的就只有等白松的病理结果出来。
林路宁偶尔不忙的时候会过来看看，谢婉虽然已经没什么好脸色，但她谨记医生说过的话，白松需要时刻保证一个愉快的心情。
两天后，白松的病理检查结果出来了，是腺癌，III期，医生说了很多的专业名词，白沐沐听不懂，却也知道白松的肺癌已经在中晚期阶段。
“医生，那还有治吗？谢婉期期艾艾地看着主治。
医生拿出白松的就诊记录：“目前建议病患是先做手术，肺叶切除和纵隔淋巴结清扫，手术后再做放疗和化疗。”
“医生。”谢婉打断医生的话：“这全部做完后，我老公就能好吧？”
医生看着眼前的谢婉，对方希冀的目光他看过太多太多了，可现实就是这样，它从不给人们带来奇迹：“我只能说尽可能地为他争取生存空间，他发现病变的时机太晚了。”
谢婉顿时面如死灰，不光是她，白沐沐和白亦鸣尽管都做足了心理准备，但当头顶上悬挂的大刀落地，依然无法接受。
第29章 ：特效药
“回来了？”白松半边身子挂在床沿上，正用叉子扎着一块儿苹果，满不在乎道：“医生怎么说，是不是我快要死了？”
谢婉面如土色，强挤出一丝笑容：“胡说八道！医生说你的病能治，只是要你吃点儿苦头。”
白松笑笑不言，他明白自己是撬不开谢婉的嘴，又抬头看着她身后的白亦鸣和白沐沐，见两人也只是笑，心里顿时明白三个人已经串通一气，一定要瞒着他了。
越是想隐瞒，却偏偏越是隐瞒不住，白松懂这个道理，白沐沐和白亦鸣也懂，但是谢婉不懂。
“不行，不能告诉你爸。”谢婉义正严辞道：“你爸要知道他是肺癌中晚期，根本就不会接受治疗，不能告诉他！”
白亦鸣一脸无奈：“妈，这些根本就隐瞒不住，在老家还能这样做，但这里是复华，住院的病患都不会是小病。”他苦不堪言：“手术后还有放疗和化疗，难道爸还是猜不到吗？我知道你想隐瞒是为了他好，但是妈，告诉爸后，我和姐会说服爸接受治疗的。”
“不行！”谢婉的态度非常决绝：“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她了解白松，对方是可以为家人牺牲一切的性子，如果告诉他事情的真相，他会想他们是否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
正是因为不接受，所有才会有隐瞒，反过来他会心甘情愿地接受治疗，只为让他们能早点儿想通。
谢婉说完看着白沐沐：“我知道你房子已经找到了，每个月多少钱？我一会儿转到你手机上。”
白沐沐还没从打击中走出来，现在母亲又这样说，无处不在的痛感开始肆虐：“妈，你就一定要和我算的这么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