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闹的大街上人声鼎沸，还有路边上的一排消防车，令人窒息泛呕的黑水从他脚边流走，他呆滞的看着已成一片焦土的房子，和一闪而过的，成为焦尸后仍保持殴打缠绕状态的父母。
“真狠啊！女人在地板上泼油，和男人同归于尽！”
“听说还有个孩子？”
“男人打女人，女人就打孩子，这样看，孩子也是解脱了......”
那时小小的他，还不理解什么是解脱。
只知道房子卖掉后赔偿给了街坊邻居，他被接到了奶奶家，后又辗转于叔叔和舅舅家，像是被当作皮球一样踢过来又推过去。
他有提过自己去孤儿院，但遭受到了反驳。
后来才明白，那一套房子的价值远远超过了赔偿给街坊邻居的价格，他们要把他送入孤儿院，曾经吞下的财产就要全部给他吐出来。
财帛动人心，他们舍不得......
第69章 ：你想博得我的同情？
就是在那种情况下，他患上了严重的情感障碍，但他又是聪明的，学会了隐藏这份不正常。
他表现得很好，成了一个合格的演员，漠然在老师眼里成为了宠辱不惊的优秀。
高考志愿，老师说他很适合学医，于是他学了。
后来工作的时候遇到了吴主任，对方有一双能看透一切的眼，知世故而不世故。
他劝他不要成为没有感情的野兽，握在手里的也不该是轻易能收割人性命的手术刀，而是一份更沉重的责任。
如果说吴主任是替他理清头绪，交给他方法的人，那么白沐沐就是实践这份理论，让他走出那段阴霾，彻底不再被束缚的人。
他的聪明一如即往，用在感情上也是如此，只是他早已沉沦于结果中却不自知。
一直到离开，白亦鸣也没能亲口听到林路宁说爱。
但他的眼神，似乎给了白亦鸣答案。
“别看我姐很坚强，她比任何人都心软。”白亦鸣丢下这句话走了。
林路宁重新回到病房，背贴着墙坐下，就算面前的这个人不回应，就算她对他视而不见，相比回到那个没有温度的家，他更愿意待在这里。
白沐沐半夜是被疼醒的，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啃食她的伤口，火辣辣的疼。
她控制不住自己脸上扭曲的表情，艰难的依靠双腿从床上坐起来，黑色的瞳孔中倒映出熟睡的林路宁。
缩在冰冷的墙角里，他双手抱胸，皮肤带着病态的白，呼吸平缓，安静又无害的样子让白沐沐想起了过去。
她怕冷，所以在寒冷的冬天，总会将脚塞进林路宁的腿缝里，半夜睡着睡着又会滚到他的怀里。
林路宁压着她头发的时候，她会大声抱怨，甚至指责，明知道结果会怎样，但她就是想要在林路宁面前刷存在感，仿佛只有这样，她就能祈求到对方的怜爱。
白沐沐的眸子越来越冷，想继续晾着他，但狠不下心让他真的在瑟瑟发抖的寒夜里睡上一夜。
“林路宁。”白沐沐用脚踹着林路宁的腿，说是踹，其实根本没多少力道。
林路宁睁开眼，清明的眸子里闪过暗光，然后抬头看她，见她从床上坐起来，脸上带着微不可见的愠怒。
“怎么了？”林路宁问
“你回家睡。”白沐沐又踹了一下。
林路宁摇了摇头，把她的腿塞回被子里，用极平淡的口吻道：“睡不着。”
睡不着？白沐沐脑中闪过疑惑。
虽然说林路宁刚立马睁眼的样子不像睡着，但是以她对他的了解，这就是他在睡着后的状态，怎么会说他睡不着？
难道是在骗她？
林路宁似乎是看透白沐沐的想法，陈述道：“从你走后，我一直都睡不着。”
“你是想博得我的同情？”白沐沐忽然问。
林路宁的呼吸一滞，脸上悲切又不安：“怎么会......”
他想祈求白沐沐的原谅，但绝对不会是这种方式。
“既然不是，那就回去。”白沐沐说完躺回床上，这一次没有闭眼，直到看着林路宁离开。
第二天，医生给她查房，问了些伤口的情况，白沐沐如实说了。
在得知只要伤口不发炎，三天后就能出院的时候，白沐沐是真的松了口气。
太好了！她想回江水乡了。
在这里，无论是谢婉还是林路宁，他们两人总会让她想起不好的回忆。
至于她答应过谢婉的事情，想必受着伤的她，谢婉也看不上。
她越是着急出院，现实就越是残酷。
医生查房结束，护士帮她换药时，告诉了她一个不好的消息。
她的伤口不仅发炎，另外她还有些低烧，只是因为症状不明显，所以她自己也没察觉到。
白沐沐的心里五味杂陈，她究竟要多久才可以出院。
林路宁中午依旧是来了。
原因在于他告诉隔壁床的护士母亲，让对方做饭不用做白沐沐的那一份。
不知内情的阿姨以为林路宁是白沐沐的追求者，欣然同意。
白沐沐一开始并不知情，一直到林路宁拎着保温桶进来，以及隔壁阿姨的打趣声。
她忽然觉得自己有种搬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原因在于阿姨好奇林路宁和白沐沐的关系，被她打了个哈哈忽悠过去了。
这里是林路宁工作的地方，她和林路宁的过往再不好，也没有必要成为一些人饭后的消遣话题。
虽然不排除一小部分人知道林路宁结婚了又离婚了。
但那些已经嚼碎了又被一遍遍拉出来讲的事情，她不想听，也不想成为别人口中的小丑。
但现在明显就是自作孽不可活。
她不吃，就要饿着肚子继续等。
她吃，可昨天说过的话还在耳边回荡，出尔反尔岂不是啪啪打自己的脸。
饭盒打开，清一色的蔬菜，没有昨天说的什么四喜丸子……
呵！
那她就更不能吃了。
她缺的又不是饭，缺的只是人来喂她而已。
白沐沐拿着自己的手机，开始点外卖。
刚点开界面，手机上投下一片阴影：“沐沐，你的伤口发炎了，需要吃点儿清淡的。”
白沐沐没理他，却下单了清淡一点的饮食。
这是她自己的身体，如果她自己都不爱惜，又有谁会爱惜。
等待的这半个小时里，白沐沐感觉到了许多目光，不热切，但是很难让人忽略。
只从林路宁不停走动的脚步声看，来的人大多都是与他有关。
“林路宁，这样真的很没意思。”白沐沐淡淡道。
她现在是没办法动，所以才被困在了这里。
但她从没忘记过她说的话，也没忘记过林路宁说的话。
她问林路宁：如果因为他的快乐，会自私的把她困在身边吗？
是林路宁明明确确地告诉她，他不会！
他也确实做到了放手。
可现在呢？他在出尔反尔。
“你答应过我的，会放我走，难道这些你都忘了？”白沐沐提起了林路宁最不想提起的过去，也是他最想改变的过去。
其实他现在真的觉得挺好的，白沐沐还在他的身边，虽然说话冷漠了些，但她是在的。
指尖能感受到白沐沐身上的温度，也能看清她是真实存在的，而不是永远出现在他的梦里。
“沐沐，不要这么对我。”林路宁伸手要拉住白沐沐的手。
在即将碰触的瞬间，白沐沐不顾身上的伤口挥开手臂。
她的举动无疑是刺痛了林路宁的眼，也生生在他胸口上剜出一个洞。
“我……我走，沐沐，别伤害自己。”林路宁慌忙着往外退，还不忘安抚白沐沐。
第70章 ：你就是个没有感情的怪物！
等林路宁走后，白沐沐找到了他的微信，点开、拉黑一气呵成。
她不该让林路宁产生希望的错觉，过去的，就该有个过去的样子。
陪床护士的母亲看了全程，哀叹一声后抓着白沐沐的手：“孩子，别这么折磨人，林医生他多喜欢你呀！”
白沐沐想笑，曾经她爱林路宁的时候，那么明显，怎么就没人对他讲，让他对她好一点儿。
“阿姨，我饿了。”白沐沐岔开话题，吸引了对方的注意力。
小护士的伤比白沐沐要轻一点儿，她伤的是胳膊，和白沐沐伤的位置不一样。
因此阿姨说是照顾女儿，绝大多数其实是以白沐沐为主，这让她很愧疚。
阿姨倒是一个劲儿的念叨着让白沐沐宽心，总说如果不是她和林路宁，她女儿遭的罪就远远不止这些。
阿姨惊叫几声：“哎呀，你还生着病，确实不能饿着。”她看着林路宁离开时没有带走的保温桶，小声建议道：“那阿姨喂你吃林医生带过来的饭。”
林路宁和白沐沐的关系再怎么不好，但饭是无辜的，她见不得被糟蹋的粮食。
“好。”白沐沐没有拒绝，嘴里咀嚼着饭菜。
吃完了，白沐沐的外卖依然没到，她正在疑惑时，陌生电话打了进来：“您好，是白女士吗？”
白沐沐点头应道：“对，有什么事吗？”
电话那头传来哭腔：“抱歉，您的外卖我给送错了，您看多少钱，我这边退您。”
白沐沐也没难为对方，钱退回来了就行。
下午正无聊的时候，旁边床的小护士抱着手机惊呼：“妈，我们科室的姜医生被行政处分了！取消六年的晋升资格和科研经费。“
不光是阿姨，白沐沐也很好奇对方是做了什么，让医院给了这么严重的处分。
……
林路宁的办公室，姜葳连门都没有敲就直接冲了进来。
她怒不可遏，愤怒的已经失去了理智，冲过来抓着林路宁的衣领，怒声吼叫：“你为什么要举报，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会毁了我的人生！这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林路宁挥开她的手，慢条斯理的整理被扯乱的衣服：“我知道，但这是你应得的。”
从他举报的那天，他就已经知道了结果，连对姜葳的惩处，也能够猜的八九不离十。
姜葳论文的研究方向他一清二楚，包括引用的论文和篡改的数据，这并不是关键问题，关键问题是林路宁手上有数据证明，她引用的那篇论文属于学术造假。
所以在造假的学术论文上怎么可能产生新的结论？
姜葳瞪着他，眼睛凸起，咬牙切齿的样子恨不能撕碎了他：“林路宁，这就是你对我的报复吗？！你怎么可以这么阴险！”
听到这话的林路宁抬头看她，清冽的眸子不掺杂任何情绪：“姜医生，你错了。”
他不是报复，而是光明正大的击垮姜葳。
更何况学术造假本就是违背学术道德和科学精神的表现，是姜葳太急功近利了。
在他没看穿姜葳的真面目之前，他就已经建议对方换个方向，如果她真正有过研究，就知道她选择的课题根本就是行不通。
“呵！”姜葳冷笑，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眼底的最深处还藏着对林路宁的眷恋和嗔念：“林路宁，我总算明白白沐沐为什么会离开你了。”
“你就是个怪物，没有感情的怪物，只要是个正常人，怕是都忍受不了你这样的人！”
“你不是曾经问我做了什么吗？我现在来告诉你，我故意在白沐沐面前表现的和你极为亲近；还有白松的病床前，我故意透露出四十五万一针的特效药让他在意；还有我骗了白沐沐，你问朋友借的二十万，说成是我借你的。”
“真可怜啊你这个怪物，被最爱的人抛弃，滋味不好受吧。”
姜葳的话戳到了林路宁的痛点，也成功的激怒了林路宁。
一双眼睛像玻璃珠，也像是没有心智的野兽，透着嗜血的光泽，抬手卡住姜葳的脖子。
这个女人在他眼中不再是以人类的姿态展现，而是令人作呕的阴沟老鼠。
那天早上，在医院的地下停车场他就想这样做了，只是当时还尚存一些理智。
如今却因姜葳的话，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
喉咙被掐，姜葳面上露出惊恐，脸色涨的通红，眼中却是露出比林路宁更癫狂的亮光：“你……恼羞成怒了？反正毁了……我，你去监狱里忏悔也行……”
林路宁的眼睛红了，手指更加的用力，他能感受到姜葳的呼吸越来越弱。
“路宁，你看到医院的最新通报……”李从刷着手机推门进来，想和林路宁就姜葳的事情聊聊，谁知让他看到了令人惊惧的一幕。
“你疯了！”李从掰着林路宁的手指，掐的鲜血淋漓才让他松开手。
姜葳软在地上剧烈的咳嗽，面上青紫，她喘匀了气后指着林路宁笑：“林路宁，今天的事，我是不会这么放过你的。”
李从还没搞清楚状况，却忍不住替林路宁说合：“姜医生，你要怎么做才能不追究这件事情。”
“不追究？”姜葳还跪坐在地上，目光嫉妒又怨恨，凭什么李从要替林路宁讲话。
为什么就没人问问她？
她才是那个受害者，先是失去六年的晋升资格和科研经费，后又被掐住脖子，差点儿没命！
她不好吗？
处处与人为善，科室里人人都称赞她，为什么李从要站在林路宁的一边！
她笑了，却比哭还难看，垂着头落泪，肩膀一颤一颤的。
李从顿时有些不忍，伸手想把她从地上拉起来，可惜姜葳并不领情。
泪眼中，她的目光从李从的身上移到林路宁的身上，眼神凌厉又狠毒：“不是问我怎样才能放过林路宁吗？”
姜葳自己从地上爬起来，姿态高傲，仿佛任何事情都不能将她摧毁一般。
“我被毁掉的六年，只要林路宁能同样做到，今天的事情，我就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不行！”林路宁还没说什么，李从先反驳起来：“六年时间太长了。”
姜葳低低笑了起来：“你也觉得六年很长是吗？但我能如此，罪魁祸首是谁？”
第71章 ：全是玻璃渣
李从默然，他想说这件事怪不了林路宁，学术造假是被医院明令禁止的，但显然姜葳听不进去。
还要再劝，身后的林路宁风轻云淡：“那你报警吧。”
姜葳听到林路宁的话，先是一愣，凄厉的声音尖叫：“你以为我不敢吗？！林路宁，你毁了我，我就要你一无所有！”
她已经想好了，在林路宁拘留的这段时间，她要在网络上抹黑林路宁。
等林路宁十五天拘留出来，他会成为网络上口诛笔伐的恶人，更甚着，他安稳的生活将会彻底结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