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暂缓立后不是不立。
若等他日，穆姑娘诞下皇子，陛下在对她的母家多加扶持，一切便也顺理成章了。
总好过现在这样的一意孤行，不是吗？”
苏太傅说到此处，忽然咳了两声。
言尽于此，他也觉得差不多了，于是站起身来。
“咳咳……”
“陛下，时候不早了，老臣也该回家喝……咳咳……喝药了……这便先行告退了。”
这身子骨啊，是一日不如一日了，这次回家不知又要休养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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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苏太傅回去之后，不久，一道圣旨就传了下来。
封曹家姑娘曹妃，择腊月二十六入宫。
萧家姑娘为宜妃，同日入宫。
另外，这几年，后宫清冷，妃位悬缺，让礼部擢选女子进宫，重要，要德行出众，容止大方，数量不限，最主要的在品性，要谦和愚钝的最好，切忌争风吃醋、掐尖斗狠者。
这一圣旨颁布出来，曹家那位县主都乐疯了。
等了好几年，终于进宫了。
虽然自己都已经熬成老姑娘了，虽然是和众多姑娘一块儿进宫，但总算是轮到了她了，不是吗？
她欢欢喜喜，恨不能抱着那圣旨睡觉。
其他大臣们自然也高兴了。
这老铁树，终于是开花了。
原本对皇上对那萧家格外恩典又让萧姑娘进宫格的事情意见很大的大臣们，顿时间什么意见都没有了。
人就是这样，你若是说开个窗，他们会觉得难以接受。
但是你说把房顶掀了，他们就会觉得开窗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了。
现在想想，那萧姑娘只是进宫做个妃子，也没什么大碍的，后宫中那么多女人，等陛下新鲜劲儿一过了，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现在最要紧的是国嗣问题，只要一解决了，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第200章 江公子，我要进宫了
那冯国春更加是了不得了。
瞧瞧，瞧瞧，陛下登基两年没纳过妃，谁劝都没用，现在怎么忽然一下子想通了呢？
那全得是靠他啊！
靠他豁出去命了在朝中死谏。
现在的冯国春，出去都恨不能横着走了。
只有江泊，他担心，现在的穆清朝应该会在想些什么呢？
会失落吗？
这般想着，他迫不及待地出了宫，去了城郊。
此时的穆家，钟氏和庄姨娘都在看着宫里送来的东西。
江泊送来的衣裳已经够多了，如今又送来许多，还有各式黄花梨木、紫檀木的家具，以及各处铺子、田庄的单子。
他知道在入宫这件事上，是委屈了穆清朝，所以总想在其他地方找补回来。
所以，钟氏拉开那长长的单子的时候，差不多要把下巴都惊掉了。
“这……这……皇上把国库送来了？”
穆青彦在一旁道：“现在与从前不同了，陛下征平四海，鼓励经商，又修海路，如今国库充盈着呢。”
庄姨娘从箱子里翻出一件嫁衣来。
“啊”地惊叫了一声。
“这……这是给杳杳的吧？”
那是件红妆蟒绣暗花金丝嫁衣，暗色的金线在光袖上绣鸳鸯石榴图案，胸前缀赤金红宝石，外套孔雀锦霞披，腰缠金丝绦，裙是曳地三米的十二破间色流仙裙……
嫁衣下面，是一整副赤金点翠的头面……
其奢侈程度，让庄姨娘连喊了两声“天呐”“天呐”……
“我原本以为当年茵姐儿出嫁的衣裳已经够漂亮的了，但是和杳杳的这个一比，简直是废……”
庄姨娘原本想说“废铜烂铁”但是又想起嫡庶有别，这样比较本来就是不应该，又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她有些促销地笑了笑：“大娘子别误会，是妾身一辈子没穿过嫁衣，所以没见识些，大惊小怪了。”
钟氏却有些担忧。
“不是说杳杳进宫只是为妃吗？这么招摇的嫁衣，真的好吗？”
“只是现在为妃而已。”庄姨娘道。
“茵姐儿前几日回来还与妾身说过这事儿呢，说是陛下本是想立后的，又怕现在太过冒进，只怕对杳杳不好，这才想了个折中的法子。
这事儿，还是茵姐儿的老祖父进宫去劝的陛下呢。
陛下是有意让杳杳做皇后的，如今这身份上给不了，总得在嫁衣上多做些功夫吧。”庄姨娘笑道。
“是么……”
可是钟氏却是忧心忡忡。
说起来，她又有什么可忧愁的呢？
杳杳两次入宫，前一日多草率，这一次就有多隆重。
上一次，别说什么嫁衣了，连件新衣裳都没有，一辆马车等在门外，就这样被无皇子牵走了。
她和青彦就站在后头看啊看，只要眼泪把眼睛都花了。
这一次和上一次比起来，倒着着实实算得上是天壤之别了。
一家人说着话，忽然见江泊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外。
钟氏回过神来吓了一跳，连忙带着众人跪了下去。
“参见陛下。”
江泊却赶紧止住。
“快请起。”
他看了一下周围，还好没有下人在，又嘱咐了钟氏几句：“不是说了吗？在这里不必向我行礼，若是被人看见了会生许多麻烦？”
到时候传出去，皇上时常出宫来一处庄子，只怕是不知又要多什么样的口舌了。
“是，是……”
钟氏起身，嘴上这么道，心里又惴惴不安。
虽然江泊时常这么说，但是他终究是皇上，若不行礼，又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妥。
江泊嘱咐了两句：“这几日，我一直在置办宅子，到时候杳杳入宫，便从那处宅子出，你们也得记住了，且不能漏了马脚，你们是从兰陵来的萧家旁支。
送女儿出嫁，所以暂置办的宅子。
否则，会给杳杳填许多麻烦。”
现在，那宅子中采买的下人，江泊便是一律统一了口径。
“是。”
江泊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周到了，钟氏他们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他们倒也省事，嫁个女儿真真是不必操办心。
等将闲话说完，江泊才问起。
“杳杳呢？”江泊问。
“在院子里呢。”钟氏答道。
“我去看看她。”
江泊说完就朝着莞荷院去了，脚步有些急不可耐的意味儿。
他几日没见她了，挂念得很。
钟氏自然也没有阻拦，江泊来这儿，除了找杳杳还能找谁呢？
事儿都发展到这种程度了，再说什么男女大防，还有意思吗？
江泊一路顺着抄手游廊，一路走到莞荷院，刚到门口，便见穆清朝坐在秋千上，一只手撑着下巴，目光飘远，随着秋千晃晃悠悠。
像是，极有心事的样子。
“穆姑娘。”他喊。
“恩？”穆清朝听到声音，回过头去。
匆匆忙忙回眸一瞥，一个“恩”字带着浓浓的尾音。
就这一眼，江泊便觉得什么都值了。
“啊？江公子怎么来了？”穆清朝脸上有一丝错愕，左右看了看：“也不叫人通传一声？”
“不过是路过，顺道来看看你。”江泊说着话，走了进来，他手上拎着一个食盅递给她：“上次是我打扰了姑娘，害得你的甜点也没有吃完。
这碗糖蒸酥酪算我的赔罪可好？”
“不过应该有些凉了，叫下人放到灶上蒸热了再吃。”
穆清朝双手接过那食盅，抬起头看向江泊，眼中像盛了一池春水，波光粼粼的。
“谢谢你啊，江公子，没想到你还特地跑一趟，赔我一碗甜食。”
“怎么了？”江泊对上她的目光。
“从刚刚就看穆姑娘有心事的样子，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还是说，还在怪我杀了五皇子？”
好吧，江泊承认，他投降了，他认输了。
穆清朝她要喜欢五皇子就让她喜欢去，她要念念不忘，就让她念念不忘。
就算以后他要活在另一个人的阴影里，他也认了。
谁知道他这几天经历了多少个咬牙切齿的夜晚，终究是打碎了牙齿和血吞，最后的选择也只能是妥协。
“啊……这个啊……”穆清朝摇了摇头，心事重重地抬起头看向江泊，问了一句：“也不知江公子有没有听说过，我就要进宫了。”
第201章 我一直在等一个姑娘
“啊？进……进宫啊……”
“好像的确有听说过，怎么？穆姑娘不愿意进宫吗？”江泊问道。
“嗯……”
十五岁的穆清朝与从前那般雷厉风行的性子大不相同，相反，她慢吞吞的，每说一句话都要想上半晌。
“那倒也不是。”她道。
“我就是有点担心，我从来都没进过宫，也不知道宫里的那位长成什么样，会不会很丑，会不会很老。
原本以为，我不会再进宫了，刚刚卸下了心理包袱，却又得了这么个消息，还实在是……说不上来的感觉。”
“原是为这个啊。”江泊道。
“我倒是与当今那位圣上时常会面，瞧着倒也不算面丑，应是穆姑娘喜欢的类型。”
听江泊这话，穆清朝有些好奇地抬眼看他。
“江公子怎么知道我喜欢什么类型？”
“关于穆姑娘的许多事，我都知道，就如同我知道穆姑娘喜欢迎春花一样。”
江泊一抬头，隔着暖和薄薄的纱窗，他也能看到那隐约的花色花瓣。
看起来，她将那盆迎春花照顾得很好呢。
“可就算我喜欢他又怎么样呢？
人家都说，宫里最忌的是用情，宫中那么多姑娘，分享同一个男人，若是你真用了心，你就控制不住自己了，会拈酸，会嫉妒，而皇上最不喜欢的就是这个。
若是这样，我倒又情愿他是个丑的了。”
“穆姑娘果真是心有千千结啊。”江泊叹道。
还好他今日来了，否则，倒不知她要想些什么了。
他蹲在她的面前，仰头望着她：“其实你大可不必担心这么多，爱你的人，不管你怎么做，在他眼里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不爱你的人，你管你做什么，都是不被允许的。”
“可万一他不爱我怎么办？”
“不爱你为何要你进宫？又何必费这般大的周折？
穆姑娘，你得相信我，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要嫁的那位了，在这个世上，他一定是最爱你的人，我拿性命担保。”
穆清朝看他说得那么认真，差点儿都要以为他不是开玩笑了。
纵然觉得很荒谬，倒也顺着他的话道：“好吧，那照你说的，那宫中的皇帝就是对我情根深种，纵然面也没见过，但也已经情思所属了，那又为何，还要那么多女子进宫？
难不成，那皇上博爱的很？对个个女子都有海一般的深情？”
他就知道，症结在这儿。
“或许，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呢？”江泊答道。
“你想想，那皇上两年未纳妃，大臣们急得恨不能亲自上阵帮他传宗接代了，此番若是穆姑娘一个人进宫，这周遭得有多少目光盯着你一个人看？
只怕是个个都恨不能挑你的错处，但凡有个行差踏错，是不是得说你配不上这后宫唯一的位置？
但是人多了就不一样了，你就混在那人堆儿里头，不拔尖儿、不露头，岂不是自在很多？
穆姑娘不是也能得个轻松吗？”
他尽量用小姑娘能听懂的话语来跟她解释，也教她进宫后应该怎么做。
穆清朝倒也明白。
她本也没什么鸿鹄大志，想要进宫非争个宠妃回来。
但是，她总觉得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
“可……”
“穆姑娘。”没等穆清朝开口，江泊却先打断了她的话。
“听闻陛下给你的封号为‘宜妃’，你知道这个‘宜’是什么意思吗？”他问道。
“‘宜’？”穆清朝有些疑惑：“是权宜之计的’宜‘？”
“是宜室宜家的’宜‘。”
他仰着头，十分认真得看着她，一字一顿缓缓道：“穆姑娘，我用性命担保，他绝不会负你。
若是有一天，他负了你，你就来找我。”
说完，他还往她手中塞了一把嵌红宝石的匕首。
“你拿着这把匕首，若是哪一天，他负了你，你就在我身上戳他三刀六个洞，来泄你心头之恨。”
穆清朝被他这个认真的样子弄得笑了。
“江公子，你在说什么呢？就算是他负了我，又跟你有什么关系？”
“不，就是跟我有关系，他负了你，我就是该死，死不足惜。”
穆清朝是越发被他这个态度弄得有些糊涂了。
不过，听他说了这么多的话，似乎自己真就没那么怕进宫了。
“谢谢你啊，江公子。”她道。
“你陪我说这些，我现在好像心情真的好很多了。”
她觉得最近家人都变了好多，她把这些不愉快与他们说，他们都不爱听，还敷衍她说什么“你进宫就知道了”，就连春芽、蔷薇也是如此。
她刚刚醒来，除了家里人，再没有什么说话的人了，这些话憋在心里，真是把人都快憋坏了。
还好，这个时候江泊来了。
“江公子，你可真是个好人。”穆清朝由衷感叹道。
生病两年为她寻医问药，帮他们家要回祖产，还送她迎春花，现在又陪她谈心事……
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才好了。
然而，江泊听到这个话却是无奈地笑了一声。
“穆姑娘，我倒觉得你是在骂我。”
“啊？为什么？”穆清朝却是茫然。
“没什么。”江泊赶紧敷衍了过去：“我只是单纯地不喜欢穆姑娘夸我是好人。”
穆清朝：……
真是个好奇怪的人啊。
她忽而想到了什么，索性换了个话题。
“江公子陪我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倒没有说过你自己，你呢？有心仪的姑娘了吗？”
“有。”江泊回答得很果断。
“我一直……在等一个姑娘，等了她很久、很久。”
“是么……”
穆清朝第一次见江泊便觉得他如是画中走出来的一般，心想又是富家公子，必然身边从来不缺女人吧。
没想到竟是如此的情深专一，倒不免动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