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医辛夷【探案】/京师诡案录——钱大掌柜/一枚铜钱【完结】
时间:2023-08-17 23:04:24

  宋安德拽住他,劝道:“捕头你要是打死她我们一样会死的。”
  “我恨啊。”孙大齐差点大哭,“我还没瞧着我闺女出嫁呢……我不想死啊。”
  “谁说你会死?”姜辛夷说道,“看你的身板这么壮实,熬几日不是问题。就算你得了瘟疫,我也有机会将把你救活。明日一早就继续赶路,送我到大理寺。”
  孙大齐用力呸她一口:“毒妇,得了瘟疫你还能救?骗谁呢,你是想借机杀了我逃走吧。”
  姜辛夷不理他了。
  门外声响,宋安德听门声敲了好几次都未停,说道:“会来驿站歇脚的都是官家人,我去开门吧。”
  天色已黑,宋安德取了屋檐下的灯笼开门去迎,门外站着两个年轻人。
  个头较高的男子生得丰神俊朗,眉宇含着一股凛然正气,他的身形十分结实,一眼看去就是个练家子。
  旁边的男子脸庞较为稚嫩,手里还抱着雨伞和行囊,看着装应当是男子的仆人。
  但他们身边没有马匹。
  李非白亮了公文,客气道:“在下李非白,前去京师赴职,在此住一晚。”
  宋安德无心在此,灯笼也不亮,没有看清公文上的字,只知道是朝廷的人,他说道:“我们也是路过这里借宿的衙差,奉命押送犯人,两位请便吧。”
  宝渡颇觉奇怪,问道:“大哥,这里的驿丞和驿卒呢?”
  “我也不知道,我们住进来的时候就没见到他们人了。”
  宝渡嘟囔着奇怪奇怪,先一步进去,被这满院飘荡的黄符吓了一跳:“这是跳大神呢?”
  李非白随后进去,只见满院都是黄符,就连屋檐下都贴了密密麻麻的符印,柱子上画满朱砂画符,一看就是驱鬼辟邪的东西。
  驿站是朝廷所建,却满是神神叨叨的东西,驿卒也不知所踪,这着实诡异。
  宝渡心悸道:“好好的驿站弄得跟鬼窝似的。”
  宋安德欲言又止,但还是说道:“前头好像闹瘟疫了,奈何那是进京的必经之地,你们且小心吧。”
  李非白说道:“看你的穿着是地方衙役,又是押送犯人进京,理应还未去小镇,可你怎么知道闹瘟疫了?”
  “一个姑娘说的,我们走的陆路,那里堆了不少尸体,她看了一眼说一定是闹瘟疫了。”
  “只是看一眼就断定是瘟疫?”
  “嗯。”
  说话间,三人已经到了里屋。
  坐在地上啃食馒头的姑娘实在是太惹人注目,李非白进去就先看见了她。
  女子容貌十分美丽,可脸上却有细碎伤痕,衣服也见血痕,可见之前是受过酷刑的。对一个姑娘用酷刑?到底是犯的什么案子?
  姜辛夷察觉到有人进来,并没有抬头。
  她还在回想路上那些死尸,他们的面貌,他们的血液,还有他们身体的颜色……
  到底是哪种瘟疫,那样凶狠,可以在短时间要了那么多人的命。
  她一定看过,至少是在什么医书上看过。
  到底是哪里……
  李非白刚坐下,那女囚突然抬头,目似凝火:“是鼠疫。”她对几人说道,“前面镇子爆发了鼠疫!”
第3章 小镇鼠疫
  “鼠疫?”孙大齐一听,惊得简直想拔腿就跑,要不是没有回头路,他当真就跑了。这会他的面色吓得铁青,再没有平时的挑剔模样,他喃喃道,“这不是死路一条吗?我回不去了吗?再也看不见我闺女了……”
  “哭什么。”姜辛夷不耐烦道,“染上鼠疫也并非一定会死人,只是死掉的可能性很大。”
  孙大齐又跳了起来,指着她骂道:“毒妇!我就算是死也会拉你一起陪葬!”
  眼见那衙差一副要掐死女囚的模样,李非白开口道:“姑娘如此镇定,可是懂医术?”
  孙大齐说道:“她懂个屁!她就是死路一条了,所以不怕死!”
  宋安德说道:“她懂,我刚晕倒她还救了我一命。”
  “是老子给你掐的人中!”孙大齐大声道,他已经快要疯了,“你们不怕死你们去,我不去,路上的死人你没看见吗?多惨啊……多惨啊……”
  他再忍不住趴桌痛哭:“我还想见我婆娘,见我闺女……看她出嫁……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她怎么能没有爹啊。”
  宋安德安抚说道:“捕头,我们会有活路的,你别担心了。”
  “那可是鼠疫!”
  宝渡说道:“她说鼠疫就是鼠疫啊,她可是囚犯,说不定是在唬你们,好让你们掉头回去,趁机逃走呢。”
  李非白看他:“宝渡,不要妄自揣测别人。”
  “哦。”宝渡吐吐舌头,不瞎说了。
  李非白走到姜辛夷面前,蹲身问道:“姑娘,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凭什么断定前方镇子有瘟疫?”
  姜辛夷看着眼前这年轻男子,神情既慵懒又淡漠,她懒洋洋靠着柱子,说道:“辨证。大夫讲究辨证,虽然路上的人都死了,但死人也会说话。他们双目赤红,舌苔老黄,舌有黑刺,口吐血液,这跟过往发生过的鼠疫很像。”
  “可有解法?”
  姜辛夷微顿,目光直视着他,问道:“你信?”
  李非白点头:“我信。”
  “为何信?”姜辛夷反问着,轻蔑笑道,“我可是囚犯,还是死囚。”
  “既要押入京师候审,那案子便是还有疑点还未定案。既未定案,你便只是嫌犯,而非囚犯,更非死囚。”
  “哦,那你为何信我所说,镇子有瘟疫?”
  “今晚我们住宿在此,明日才去,若有,今晚我请教姑娘的这些话,便能派上用场;若无,那也权当与姑娘闲谈,并不会损失什么。”
  姜辛夷倒是喜欢跟这种利落果断的年轻人打交道,她笑笑,又将身子倚了回去:“你可以先去陆路上看看那些尸体,可千万别吐哦。”
  李非白意外道:“你凭何断定我们不是从那条路来的?”
  “你们进来时没有马匹的声音,鞋底也干干净净,未见尘埃。最重要的是,你们面色镇定,身上也没有一点尸臭味。”
  宋安德说道:“我瞧过了,驿站马厩那还有两三匹马,我刚喂饱了,大人可以骑马前去。”
  李非白了然,他抱了抱拳道了声“多谢”,随后便去通往驿站的陆路查看了。
  宝渡想去,可一想那里的景象恐怕会很恐怖,又怯住了步伐。
  今晚无风无月,夜色黯淡,一匹快马奔走在晦暗的天幕之下。
  李非白的一袭灰色长衣在这黑暗中似乎变成了十分显眼的白色,马匹是供过路朝廷人更换所用,挑选的马体格十分健硕壮实,又温顺听话,不多久李非白就到了一里地外。
  他很快就闻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臭味。
  “吁――”缰绳拉扯间,马渐渐停了下来。
  李非白还未下马,就听见高耸的草丛中传来哭声,十分哀怨。
  “谁在里面?”他大声问道。
  很快就有五六人走了出来,他们身着布衣,神情憔悴,两只眼早已哭得红肿。他们皆是聚宝镇的镇民,不认得这人,但认得驿站的马,知道是朝廷的人,便打起精神问安,说道:“见过大人,我们是镇子里的人。”
  李非白下马问道:“夜色已深,老乡们在此处做什么?”
  一人顿了顿,话到嘴边泪已滚落:“抛尸……”
  李非白微顿,那人又说道:“看来大人也不是朝廷派来救我们的人……县令死活不愿将这事报上朝廷,怕朝廷问责,耽误了他的官途。”
  另一人神情激愤,骂道:“可恶的狗官!非得等到人都死光了才甘心吧!他倒好,自己躲到避暑山庄去避难,却让我们自生自灭!”
  “若非这里离京城太远,我非得去告他不可!”
  “对!告他!”
  “告什么,衙差早就把路给拦了,我们过不去。”那长者看着李非白,只觉这人面相十分正气,“大人可否能救救我们……救救镇上的孩子们……再不来人,我们就都死了啊……”
  他一哭,旁边几人也抑制不住悲愤,恸哭起来。
  “只能去找黄天师再赐药了。”
  “药也不管用啊。”
  “天师说了,心诚则灵,是我们的心还不够诚服。”
  “……”
  借着他们手中的灯笼,李非白看见了藏在草丛里堆叠的尸体。
  白色的灯笼映照出昏黄的灯火,落在他们血色全无的脸上,那样安静,那样凄凉。
  他大概明白了他们的意思,城里闹了瘟疫,可县令为保政绩未将此事上报,可又束手无策,干脆躲到山庄里,不管百姓死活。如今他们是想求援却又被衙差阻拦,只能往南走,不能往京师方向去。
  他问道:“城里可是闹了瘟疫?”
  一人说道:“黄天师说是我们得罪了神明,不是瘟疫。”
  李非白问道:“谁是黄天师?”
  “一个得道高人,衙门不管我们,天师管,救了好多人,可还是救不了那么多人……”
  李非白不信什么鬼神也不信什么天师,这根本就是瘟疫。他问道:“你们镇上这事是何时开始的?”
  “半个月前吧。”
  “去了多少人?”
  “我估摸都已经快死了小一半的人了。”男人又哭道,“那患病的人发病极快,朝染夕亡,天师的符水都来不及喝人就没了。这病又十分凶狠,全家覆绝的也有。这小镇不过七千余人,可家家有亡者,夜夜哭声不绝啊。这死的人镇上都堆不下了……”
  李非白愣神,一股怒火浸上心头,他说道:“我现在就启程去镇上,看个究竟。”
  众人一听他竟愿来,大喜过望,急忙跪地朝他磕头:“恩人啊,大人是大恩人啊。”
  李非白忙将他们扶起,随后翻身上马,又驾马回了驿站。
  驿站内,驿卒依旧不见踪影。孙大齐回屋里休息了,宋安德在大厅看守犯人,从时趴在桌上半睡半醒,听见脚步声的他立刻醒来,手已经摁在腰间的刀上。见是李非白,才松了手:“大人回来了。”
  “嗯。”李非白看看地上闭目而眠的姑娘,对宋安德说道,“她懂医术,我想带她去聚宝镇上看看情况。”
  宋安德说道:“不等天明了?”
  “等不了。”
  “行,那我喊孙捕头去。”
  他很快就进去喊人,但孙大齐睡得浑浑噩噩,被人唤醒后一听要去镇上,瞬间惊恐:“我不去!你们谁爱去就去。”
  宋安德劝道:“我怕我一个人看不住她,回头人丢了我们还是会死。”
  “早死晚死都是死,那不如晚点死。”孙大齐不听,被子一闷,颤颤巍巍地不愿出被窝。
  宋安德无法,只好出去:“由我押着她跟大人一块去吧。”末了他又问,“还不知大人去京城哪个衙门的。”
  李非白说道:“大理寺。”
  宋安德恍然大悟,隐隐又觉安心,仿若有种他乡遇故知的惊喜感。要知道他要去的可就是大理寺啊,但是他不便说出女囚所犯的事,便没有多言。
  他走到女囚面前轻轻晃了晃她,低声:“姑娘,你醒醒。”
  姜辛夷连日赶路,今日又费了许多心思在思量这病、这药方上,睡得昏沉。直到有人晃她,她才慢慢苏醒:“作甚?”
  李非白说道:“我去了草丛回来,见到了一些镇民,他们如今身处地狱,县官隐瞒疫情不报。姑娘懂医术,在下想请姑娘一同前往聚宝镇,为镇民看病,看看是否可以医治。”
  “我为何要答应你?”
  李非白说道:“你是大夫吧?我相信比起任何一种威胁来,你的天职更能驱动你去小镇救治病患。”
  姜辛夷许久才说道:“好,但我有一件事要你做到,我才会随你走。”
  “姑娘请说。”
  “这镣铐太过沉重,手都要废了,手废了就扎不准针,我要将它们取了。”
  宋安德立即抢话道:“不可,你是嫌犯,一日不到大理寺就一日不能取下。”
  “我不会逃,我如果要逃,你们根本抓不住。”
  宋安德摇头,不愿答应。李非白抱拳说道:“宋捕头,可否为她解开镣铐,我愿以性命担保,不会让她逃脱。”
  “不行!”宋安德又将手压在刀鞘上,固执道,“这不合规矩,更何况她极有可能逃走。”
  姜辛夷挑眉,又懒懒靠回柱子,等着看他们如何僵持。
  可李非白早有决断,他道了声“得罪了”,姜辛夷便见他身形一闪,点了宋安德的几处穴道。
  宋安德瞬间动弹不得,就连呼声都发不出来。
  “我会将她带回。”李非白拔出长剑,一剑斩断她手脚上的镣铐,随后捉住她的肩头,往外带去。
  到了外面,他又说一声“得罪了”,便将她抱上马背,自己也随即上马。
  姜辛夷好奇道:“我在你手里只是一团棉花么?这样轻巧。”
  李非白点头:“姑娘太过瘦弱了。”他又问,“还未问姑娘芳名。”
  姜辛夷抬了抬眸,偏头看着这不惧死亡的年轻官员,缓声道:“姜辛夷。”
  “在下李非白。”李非白一扯缰绳,马首顺势而起,“姜姑娘抓牢马鞍,走。”
  马蹄飞奔,穿入这暗夜中,奔向了那疠气横行的地狱小镇。
第4章 医者仁心
  孙大齐睡到半夜起来如厕,却见厅堂灯火通明,他边系裤腰带边往那走,喊道:“宋老弟你省着点蜡烛,小心回头驿丞那帮孙子找我们麻烦。我们官小,比不得那些官老爷们可以随意挥霍……”
  话未说完已停滞嘴边,厅堂里宋安德动作无比奇怪地僵在原地,但那柱子前却已不见女犯身影。
  他心下惊惧骇然,飞奔上前捉住宋安德的肩头,嘶声:“那个毒妇呢!”
  宋安德被李非白封了穴道,根本张不了口。
  也不知是封穴的时辰到了还是被孙大齐这一晃,宋安德竟慢慢缓了过来,四肢刚能动,他就艰难缓慢地提刀往外走,喉咙仍像被锁住了那般松弛不了,低哑着声音说道:“走……那个李大人把她带走了……说要去那瘟疫小镇看看……”
  “狗娘养的啊!”孙大齐瘫坐在凳子上,脸色煞白,“惨了,死囚跑了,我们也没命了。”
  “李大人再三保证……会看好她,不会丢的,我们也快去……小镇吧。”
  孙大齐骂道:“就你信他这鬼话!他到底是不是大理寺的人还不知道呢,弄不好就是跟这毒妇里应外合的孙子!宋安德啊宋安德,我怎么就摊上你这人了,连个人都看不住,你害惨我了啊!”
  想到自己已是死路一条,孙大齐痛哭起来。
  宋安德已恢复得差不多了,他相信李非白的话,心里并不绝望。他说道:“我们还是快去小镇找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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