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医辛夷【探案】/京师诡案录——钱大掌柜/一枚铜钱【完结】
时间:2023-08-17 23:04:24

  “送死是蠢人才会做的事。”姜辛夷挣脱他的手,快步往前几步,拿了胭脂摊子上的胭脂粉末,唰唰开了几瓶,随后站在风口处,两手朝天挥洒。
  各色香气的胭脂水粉立刻随风散开,飘入人群中。
  沈厚生明白了她的想法,也去拿胭脂水粉,别的太医院学生一瞧,也纷纷效仿,没抢到脂粉的,干脆抓了沙子,伸手扬沙。
  空气中登时弥漫着无数粉尘。
  柳战刀察觉到时想掩住口鼻,但已经来不及,香料本就气味浓郁,又是难以以手挡住的粉末,立刻吸入了一大口,随即便剧烈呛咳。
  这一咳嗽,原本在恢复的舌头伤口又一次被震得伤口崩裂,每一次咳嗽都蹦出血来。
  与他交手的人下意识纷纷后退,生怕被血溅上。
  李非白自知这是绝好的机会,不退反进,提剑刺去。
  姜辛夷高声道:“断他手筋脚筋!废他武功!”
  李非白剑端挑起垂落,每一次都伴随着柳战刀“狂吼”的叫声。
  这一次,柳战刀彻底变成了废人。
  他在地上爬着,像一条蠕虫。
  他彻底绝望了。
  李非白没有松一口气,他深知殷娘就在附近,这炸药可能就是她所为,可是她从哪里弄来的炸药?
  这现场炸药残留的东西和气味,为何与安王爷被炸的那样相似?
  余光之中,数十金针飞向姜辛夷的脸。
  李非白当即调转身体,挥剑阻挡。
  一个女人的身影从楼上飞出,迅速落在柳战刀身边。殷娘将他扶起,看着已被废的他,美眸垂泪,痛心道:“世上……再也没有可以跟我一起作恶的人了……”
  柳战刀的喉咙紧绷,似乎想说什么。
  姜辛夷看得出来,他在挣扎,想挣脱这个女人的拥抱。
  可殷娘没有松手的意思。
  她低语道:“你已经不能跟我一起去杀人放火了,不如死了吧,反正也没用了,永远活在我的心里好不好?”
  柳战刀愈发挣扎,可殷娘手中蓦地多了五支金针,不待旁人阻拦,已扎入他的头顶。
  不见血,不闻惨叫,柳战刀双目瞪圆,就这样一身是血浑身脏臭地死在了自己相伴一生的女人怀里。
  “是你们杀了他……是你们杀了他……”殷娘抱着尸首呜咽,盯着姜辛夷说道,“你让他们杀了你爹!你联手衙门的人杀了他……”
  众人哗然,尤其是刑部几人,还有在楼上小心围看的百姓。
  “人是她杀的啊,怎么说别人。诶?爹?”
  “我认得她,是辛夷堂的大夫,之前就有传言说她跟蛇蝎大盗是父女。”
  “这传言是真的啊?”
  “看来是真的。”
  姜辛夷呵斥道:“我爹娘在田间劳作,你们将我们姐妹掳走,那年我才四岁,妹妹一岁,就这么离开了我们的父母。你们收养我们,为了将我们培养成新的蛇蝎,用尽办法折磨,逼迫我们从恶,可我们宁死不从,你们便百般折磨。”
  她伸出手,撩起袖子,露出双臂条条旧伤,每一道伤都让人触目惊心。
  她痛斥道:“看!这就是当年你们所留!若非你们,我和妹妹还在父母身边一家团聚,可你们将我们掳走,还削我与妹妹的面骨,让我们变成你的模样!是你害我们一家离散,更毁了我们一生!”
  李非白和青青看着声泪俱下的姜辛夷,眨眨眼,又眨眨眼,这演技!这瞎话!简直惊呆了他们!
  她一番控诉,围看的人话音立转。
  “呸!掳人孩子的人牙子不得好死!”
  “果真是蛇蝎大盗,心肠歹毒!”
  “还削人的骨头,让人变成她的长相!额?能做到吗……呸!死人牙子!”
  “还一口一个女儿,一口一个你爹,要不要脸啊!”
  “不要脸啊!”
  殷娘听着旁人的辱骂,猖狂地大笑,她拖拽起丈夫的尸体,凄厉地笑着:“姜辛夷你该死,柳青青你该死,魏不忘你该死,你们通通该死!”
  她狞笑着将尸首朝他们抛去,便转身逃走。
  李非白当即跟上,可还未近身,就见殷娘飞上酒楼,烈日刺眼一瞬,一声爆炸响声炸开楼顶,无数瓦砾带着巨大的冲劲刺向已被震得半晕的殷娘。
  宛若无数飞镖,刺穿她的身体。
  青青反倒是最快反应过来的,她冲过瓦砾碎片,??????在浓烟中接住她,将她带到地面。
  大理寺的人又急忙围过来,警惕四周再次有危险的事发生。
  姜辛夷蹲身查看她的伤势,入体的瓦片足以让她的身体变成筛子,她摇摇头:“救不了。”
  青青咬了咬唇:“罪有应得。”
  殷娘嗤笑,口吐鲜血:“我跟你爹……死在同一天了呢。”她抓住姜辛夷的手,看着这长得与自己无比相像的女儿,“杀了魏不忘……小心哦,别被他炸死了……”
  旁人皆顿,李非白突然明白了什么,问道:“魏不忘手里有炸药?”
  殷娘一笑:“你猜……安王爷……守卫那么森严……谁有能力……安置、安置……去船底……放……炸……药……呢……”
  他几乎是立刻明白了她要说什么,有些惊讶:“是魏不忘让你们去炸船的?”
  “是。”殷娘一口咬定,瞳孔迅速扩散,再也凝聚不到一起。
  青青说道:“她很可能在说假话,骗姐姐去杀魏不忘,她本来就是个大骗子。我与他们日夜在一起,没有做过这样的事。”
  李非白也知晓此事应该讲证据,没有证据,只是一个毒妇说的话而已,不足以让人信服。
  他环顾四下,两次炸药轰响,已经足够震惊朝廷了。
  魏不忘,难道此刻你也在附近观望么?
第151章 东厂之主
  蛇蝎大盗死去,却死得不平静。
  一是他们身上仍有很多秘密,还有很多命案还未曾交代,尤其是他们为恶多年所掳走的钱财,没了消息。
  二是殷娘临死前所说的话,被当时许多人听见,一夜之间就出现了许多流言,皆是关于魏不忘的。
  三是刑部办事不力,都察院也只蹲守在自己衙门口接囚犯,生怕惹事的态度让皇上大怒。
  四是李非白和一众大理寺衙役在场擒凶有功,护百姓有序,机智果敢得了皇上褒奖。
  五是安王爷被炸案一事还未有眉目,如今又在京师内出现爆炸案,让百姓惶恐不安。
  最终,这些案子重新移交大理寺,最高掌控权再一次从四面八方回到大理寺手中。
  衙役们无不是扬眉吐气,丝毫不为责任重大而退怯。
  李非白虽然不喜与人争抢,但是大权集中能让他们更好地办案,让各衙门协助去查案。
  旨意来后,成守义大致明白了事情经过,案件之严重超乎所有人的想象。
  蒋公公叹道:“洒家有些私话还是要与大人说的。皇上失了手足,废了太子,心情已十分不悦,如今那蛇蝎大盗指认魏公公为凶手,虽说没有证据,但也入了大狱等待查证。圣心难抚,恐怕魏公公是凶多吉少。”
  成守义说道:“公公与我说这些话,是将魏公公的生死交给本官了。”
  蒋公公笑笑:“皇上知道大理寺跟东厂素来是两足鼎立,如今让大理寺来查案,足以证明皇上相信大人是公正的。但是近日魏公公多有逾越举措,实在让人忧心这安王爷画舫被炸一案是否真与他有关系。”
  成守义沉思片刻,点头道:“多谢公公指点。”
  蒋公公退身出去后,杨厚忠不太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这蒋公公说话没个重点,他在说什么?”
  成守义看向李非白:“来,你来猜猜。”
  一旁的李非白想了想说道:“许是皇上……想让魏不忘死,趁机夺他的大权。”
  杨厚忠吃惊道:“怎会是这个意思?”
  李非白说道:“蒋公公方才传的话,就是皇上让成大人查案时无论如何都要指证魏不忘,没有证据就默认蛇蝎大盗的证词,有证据就亮出来给魏不忘定罪。”
  “这……”杨厚忠说道,“皇上何时这般厌恶魏不忘了……这些年皇上左手褒奖大理寺,右手必定也要褒奖东厂,不许谁抢了谁的风头,相互制衡。要是东厂没了魏不忘,这平衡可就倒了呀。”
  “总会有人接替他的。”成守义说道,“只能说,魏不忘近日跳得太高,正好被皇上寻了个理由缉拿他。”
  李非白说道:“事情还未查出真相,没有确凿证据,即便他的嫌疑很大,也不能肯定他就是凶手。”
  成守义笑道:“难道你要暗暗抗旨?”
  杨厚忠也说道:“对啊,难道你要抗旨?”
  “倒也不是抗旨,只是大理寺的职责,是让天下没有冤假错案。若魏不忘真是凶手,那就依法判决,可若不是,那大理寺也要将他定为凶手吗?”
  杨厚忠叹道:“哎!你这……给人出难题了。”
  成守义朗声笑道:“这哪里是难题,分明是个坚守本心的人。且放手去查吧,不要愚忠,只求真相。”
  杨厚忠着急道:“可要是皇上怪罪怎么办?”
  “兴许皇上是在考验大理寺的立场。”成守义笑意微敛,说道,“看看我们还是不是当初只会埋头办案,不卷入皇权和权力之争的大理寺。”
  这话一出,倒是惊到李非白和杨厚忠了。
  李非白说道:“皇上是故意抛了道题,考我们是对他忠诚,还是对国家忠诚?”
  “嗯。”
  杨厚忠不解道:“可照你说来,皇上这是要我们对国家忠诚,忤逆他,那他有什么可高兴的?”
  成守义说道:“你觉得李家为何素来坚守对朝廷忠诚的家规?因为对朝廷忠心,等同于对皇帝忠心,以及对皇帝选出来的继承人忠心,这是最让帝王放心的人。否则见强者便俯首称臣,哪个在位的皇帝会安心?”
  两人仿佛被他上了一场影响很深的课,对皇帝、对朝廷都有了更深的认知。
  最后两人的脑袋瓜子都冒出一句话――皇帝可真是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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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理寺牢房中,宋安德打开了大门,说道:“大人有令,您只能进去一会哦。”
  曹千户手里提着五层高的食盒,也不忘抱拳:“多谢了宋衙役。”
  宋安德又说道:“你还是第一个来看魏公公的人呢。”
  “看来只有我是大闲人。”
  曹千户又道了谢,就提着食盒吭哧吭哧往里跑。
  老衙役瞧见,摇头说道:“魏不忘现在很快就要定罪,死罪难逃,这还跑来巴结啊,也不怕惹火上身。”
  “我懂他。”宋安德说道。
  “你懂他什么?”
  宋安德挠挠头,卡词了。老衙役说道:“瞎懂。”
  “嗯啊。”宋安德想,他就是懂,不过他说不出来。
  魏不忘虽嫌疑在身,但毕竟是东厂之主,又没定罪,住的牢房并不与囚犯一起,而是单独一间,也算整洁干净。
  他听见后头的脚步声时,倒也不意外曹千户会来。
  他转过身,曹千户停下脚步,几乎刮进一阵风来。他提了提手里的食盒说道:“我刚从酒楼打来的,趁热吃啊!”说着就蹲在地上打开食盒,把四荤一素的菜塞里头,可栏杆太小,难塞,他便各种试探。
  魏不忘轻叹:“你又何必来呢,杂家下了大狱,所有人都避之不及,你还往牢里跑,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与杂家的关系么?”
  “哎呀,看你倒是不饿,话这么多。”曹千户终于把菜盘子都塞进去了,各种菜汁倒了他满手的,看得他直呼可惜,“这菜汤拌饭好吃。”
  魏不忘摇摇头,取了手帕给他擦手,一下、一下,让他想起了二十年前,他初见这少年,一身褴褛,冲撞了他的马车,却不惊慌,还直直向他问“老头,东厂缺人吗?我能做锦衣卫吗?不能的话我可以去扫地”。
  当时一片肃杀之气,他却被逗笑了,问道:“为何你肯来扫地?”
  少年答道:“听说锦衣卫钱多,扫地的人也能顿顿吃三碗白米饭,还有肉汁。”
  魏不忘嗤笑:“只求一口饱饭么?真是燕雀之志,做不了什么大事。走吧,东厂不缺你这种胸无大志的人。”
  “哎呀。”少年倔强地不肯挪步,问道,“那你说说什么是胸有大志?”
  “起码啊……”魏不忘说道,“你有想做千户的心。”
  少年立刻说道:“好啊,那我日后立志做千户吧!”
  “你可知千户是什么?”
  “不知道!”
  “……”
  “但我可以听你说,再去努力!”
  畏手畏脚缩向街道两侧的百姓顿时起了笑声,仿佛在嘲笑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魏不忘看着眼前这双目憨厚清澈的少年,也不知怎的,开口道:“那你就来东厂扫地吧。”
  这一扫,就是三年。
  这三年里,他每日起来绝不会在地上看见一片落叶,也不会路上看见一点泥土,别说门柱的灰尘,就连花草他都一并修了,那花园的杂草落叶他通通清走,整洁的程度让来者皆叹服。
  就算是做打扫的工作,少年依旧每日开开心心,饭也要吃三大碗,肉吃的不多,他随口一问,旁人说道“他说怕您觉得他吃得多,不要他了”。
  魏不忘几乎被这憨憨笑死。
  后来,他将他召来,亲自带他做事。
  监察、办案、追凶。
  又过五年,已是可以独当一面。
  如今,他真成了千户。
  少年时的痴人说梦,成真了。
  曹千户见他似在沉思,认真问道:“厂公,我能不能问问,为什么您非要死守东厂呢,您都过了甲子的人了,该回家享福呀。皇上不信任你,连我都察觉到了。”
  魏不忘收回脏兮兮的帕子,散了平日的冷然,笑道:“回家?杂家没有家,东厂就是我的家。看它变强、变繁盛,荣光在身,令朝野仰视,这就是唯一能令杂家快乐的事。”
  他暗叹,这憨憨哪里懂呢?
  他的心思就是一根筋,直来直往。自己让他办案时凶一点,凶是凶了,也只是凶那么一会,一背对嫌犯就又蹦蹦跳跳的,憨憨,真是个憨憨。
  曹千户说道:“要家还不容易,回头您出狱了,住我家啊。”
  魏不忘一愣:“你可知公公可不是健全之身?若入住你家,你日后娶妻生子又当如何解释?”
  曹千户一拍大腿:“哎呀!那您不就有儿媳妇和孙子孙女了吗?”
  “……”魏不忘几乎一生都在东厂,见惯了凡人丑恶的嘴脸,冷血无情的背叛,早就将心尘封起来了。
  可此刻,他竟是欲要落泪的。
  家啊……儿媳妇孙子孙女……
  魏不忘世俗的欲望,瞬间重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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