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非白很快就辨别出来,问道:“从山坡上不慎滑落吗?”
那人说道:“对,我们几个上山砍柴,远远的就听见有人喊救命,找了好久才从山沟找到他。”
姜辛夷已经看过他的伤口,说道:“伤势不算重,多骨折。”
她只回头看了一眼,丘连明就赶紧过来:“交给我吧。”
那人说道:“姑娘你才是这的大夫吧?让你徒弟来能行吗?”
“能,而且他是男子,力气比我大,你脱臼的地方让他来更合适。”
男人不说什么了,随后就是丘连明上手,随即便是男子瞬间的痛叫声,只是很快便平息。待好些了,他才喘了口气说道:“鬼啊……有鬼……”
旁人问道:“什么鬼?
男人说道:“我去打猎,听见有鬼娃娃的声音!青天白日的,吓死我了!!!哭的好惨啊,我的娘诶,吓得我连滚带爬,就这么滚下山了。”
接二连三有人说鬼,姜辛夷问道:“你在哪里听见了鬼娃娃的哭声?”
“野狼山。”
“在哪里?”
“郊外不远处啊。”
姜辛夷忽然想到方才那群人说的也是郊外,她皱眉,难道……那吓死人地方就是野狼山?
第154章 山中娃娃
李非白也觉事有蹊跷,便让人去寻了方才被吓得丢了性命的人问话,一问出事的地点果然是野狼山。
这事迅速在市井传开,传得还越来越邪乎。
李非白回到大理寺寻了地图,有老衙役围过来,看看那山头说道:“这儿虽说在京师附近,可是无山与它相连,周围都是一条条裂谷,要想上山有些艰难,所以从我爷爷辈开始就算是砍柴也不去那,后来又听闻有狼群出没,就更没人敢去了。”
“没人敢去?但那一死一伤的人一个从那里路过,一个摔倒受伤,地点都是野狼山。”
老衙役沉思好一会,说道:“这可有点蹊跷了。”
宋安德想了想说道:“他们有可能在隐瞒什么,山是越爬越光路越宽,要是从捕头的爷爷开始就没什么人走了,那山肯定被堵得严严实实的了。”
李非白问道:“山越深不是越多猎物么,那猎户去打猎有何不对?”
宋安德挠挠头说道:“大人说的没错,但不是每个人都像大人这么能打,能赤手空拳降大虫。要是一般的猎户,肯定要找人一块进山,可后头受伤的那个人说是自己进的山,这让我觉得很不对。”
这番猜测倒是让李非白有了些头路,更何况还这么巧有人路过救了他?而且神情未免太不像陌生人,反倒像是认识的。
宋安德迟疑着,李非白说道:“你还有什么想法?”
“还有一个……”宋安德说道,“那些人送受伤的猎户过来的时候,神情很紧张很担心,我要是路人,可能还做不到像他们那样有善心。”
老衙役笑道:“不错啊小宋,你如今越发会断案了啊。”
这赞誉让宋安德受宠若惊:“这就是断案吗?我就是把自己想到的说出来。”
李非白也觉宽慰,笑道:“这就是断案的一部分,比你初来大理寺的时候已经好太多了。你有什么想法便说出来,不要怕不对,而且你方才说的都很有用。”
宋安德大受鼓舞,胸腔内热血翻腾。
他真是太喜欢大理寺包容人的氛围了!
既有了头绪,大理寺的人一找,很快就找到了那四人。出人意料的是,这人还没下葬,这几人就已经打算乘船出海了。一问去何处,支支吾吾说不上来,再一问,竟齐齐跳水,四散逃命。
衙役们哭笑不得,只好也跳水把人抓了回来,费了好大劲押回衙门。
十几人浑身是水,淌了一路。
跟着李非白来看热闹的青青见到他们时顿时乐了:“这是大变水猴子呢?”
下水的衙役们也苦笑着拧衣裳的水:“这几人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要命的跑。”
青青深谙此门道,恍然道:“有蹊跷,一定有蹊跷,姐夫,好好查他们!”
李非白:“……青青啊……”
杨厚忠意味深长地看他们一眼,这姐夫都喊上了?他说道:“不交代可就交给我来审问了。”
旁的衙役本就一身湿漉漉,听了这话不由打了个哆嗦――杨大人审讯,死不了,可不如死了更舒服。
李非白劝说道:“还是交代吧,交代的话找我,不交代就只能让这位大人来了。”
有个懂行的倒是听过许多大理寺的传闻,小心说道:“只要不是那位杨寺丞,谁都行。”
青青差点捧腹:“不巧,这位就是那位杨寺丞。”
杨厚忠抬起巴掌动了动手指,一脸笑意。
可把几人吓得魂飞魄散。
“不要杨大人审我们!我们交代就是了!”
杨厚忠顿觉失望:“哎呀,日子可真无趣,什么时候能送几个人给我审审啊。”
李非白:“……”这分明就是手痒了。
杨厚忠百无聊赖地走了,李非白让人给他们拿了干毛巾,问道:“说吧,你们到底去野狼山做什么。”
一人小声道:“吃席路过回京呀……”
李非白脸色微沉:“接下来的话,我只问一遍,若你们没有??????老实交代,就换杨大人进来,我立刻走。”
几人又慌张起来,这人看着像个好欺负的书生,怎么本质是活阎王。他们交换了眼神,到底还是惧怕杨厚忠的阎王手段,一咬牙,说道:“我们说实话就是了!”
一人说道:“我们五人不是去外地吃席归来,路过野狼山。”
李非白问道:“那是去做什么?”
“我们五人是‘倒斗’的。”
李非白皱眉:“什么是倒斗?”
“就是……”那人做了个挖掘的手势,“盗墓的,为什么叫倒斗我们也不知道,我们年纪轻,好些事还不懂。”
“可别拿年纪做借口,就是你们笨。”青青说道,“叫倒斗是因为我朝大墓上面几乎都有封土堆,形状似倒扣的米斗。而要取出墓地里的宝贝,就得把斗反过来拿开,所以把盗墓人叫‘倒斗’。啧,你们这都不懂,还做什么盗墓贼。”
几人看着这不过年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好生诧异:“姑娘师承何派?祖师爷是哪位啊?”
这般懂内行,必定是盗墓三代,口口相传的吧。
青青说道:“低调点,多看书,多看书就好了。”
“晚辈不信,姑娘一定是有哪位先生指点过。”
“都说没有啦!”
李非白觉得他们再说下去就要认青青做祖师爷了,他说道:“怎么,你们要在大理寺拜师父学挖人坟头吗?”
几人立刻安静乖巧了:“大人您接着问!”
差点就跑题了!
青青又咯咯笑了起来,坐在一旁啃她的瓜子。
李非白也不管她,而且青青懂的门道多,兴许能帮上忙。他问道:“你们去野狼山挖人坟墓?”
“对,那里山高险峻,这十几二十年来都没什么人去,听闻那里有座贵族坟墓,我们便想去一探究竟。趁着夜黑天高,带上铁锹就过去了。
“到了那确实看见有些年份的残垣断壁,但跟我们要找的大墓差远了。
“于是我们继续往深处走,因有五人结伴,倒也不怕。于是越走越深,越走越深……突然……”
说到这,一直安静听着嗑瓜子的青青猛地朝他们“呱”了一声,吓得四人一阵惊叫哆嗦。
青青咯咯笑了起来。
李非白看她:“青青。”
青青撇撇嘴,不说话了。
那四人才接着说道:“就听见鬼娃娃的叫声……”
青青:“呱!!”
四人:“啊啊啊!”
李非白:“……”
“噔噔噔。”门外脚步声响起,青青一听,拿着瓜子盘就往外跑,结果一开门,门口的人已经在等她了。
她讪笑:“阿姐。”
姜辛夷说道:“我在衙门外都听见你捣乱的声音了。”
“胡说,我没有。”青青朝里头四人问话,“我有吗?”
四人抱团发抖。
青青:“……可恶。”
姜辛夷捉了她的手,对李非白说道:“你问话吧,这磨人精我带走了。”
李非白说道:“等等,青青懂的多,我想让她一起听听。”
姜辛夷说道:“那我也一起。”
有了她坐镇,青青连瓜子都不嗑了,一派乖巧模样坐在那,让衙役们看了极其惊奇――大变活人呢这是。
四人心惊胆跳了好一会,才平静了下来。
“起先那怪声还很远,我们以为是^叫声,听得久了也像那黄腿渔^的声响,就没太在意。可突然!那声音几乎是凑在我们身边叫,而且根本不见鸟,近听反而像人。
“此时我们还没跑,只是心里犯怵,举着油灯四处照明。忽然!我手里的油灯在草丛里照见了一张人脸!”
旁人听着直抽冷气,那四人也直犯哆嗦。
就连胆大如牛的青青也觉得心里毛毛的。
“那张脸惨白!无神!是张女娃娃的脸啊!”那人说着回想昨夜诡事,抱头哭了起来,“她没有瞳孔,眼球都是黑色的,嘴唇红得像沾满了血……好可怕……好可怕……”
他越说越害怕,身体直愣愣地摔倒在地,抽搐了起来。
姜辛夷当即施救。
那三人也发抖叫着,衙役忙上前摁住。
室内已是一片混乱。
仿佛鬼魅已到身边,正用一双纯黑眼睛――盯着你。
第155章 抓鬼
怪力乱神的事李非白不信。
但是大羽开国皇帝的祖坟曾被盗墓者挖掘,甚至损坏了骨灰盒子,因此对盗墓者深恶痛绝,刑法异常严苛。
所以他想不到什么理由让四个盗墓者冒着胡说鬼神主动暴露自己是盗墓人的身份。
“应该是有人装神弄鬼。”李非白说道,“以此来达到‘鬼怪’的目的。”
几人这会已经回到辛夷堂,盗墓贼也押入了大牢听审。
宋安德说道:“要不我去一趟野狼山看看?”
青青说道:“有鬼哦。”
“没事!我会带上桃木剑八卦镜的!”
青青摸摸耳朵,要不要这么大声啦!
李非白打住他们,说道:“要去,但不是你一个人去,我多找几个人一起。”
姜辛夷微微偏头看他:“你怕鬼吗?”
李非白说道:“我更怕人,人比鬼可怕。”
姜辛夷立刻点头认可:“这倒是。”
“那骨折的猎户和送他来的人已经找了过来,我去问问那边是什么情况。”
“好。”
只是一会,李非白就回来了,说道:“骨折受伤那人说自己是猎户,送他来的那些人说自己是结伴砍柴才上山,都是一口咬定。恰好衙门里有人与他们同在一条巷子里,也证实了他们的身份。”
姜辛夷问道:“那对鬼怪的描述呢?”
“这就是蹊跷之处了,与那盗墓者所说的几乎一样。”
“所以看见的是同一只‘鬼’?”
“是,因为他们两拨人并没有任何相连的关系,我想对鬼怪的证词是没有串通过的。”
姜辛夷微微笑道:“那就有趣了,真的有鬼不成。”
李非白说道:“我安排人手上山看看。”
既有鬼怪传言,案子都落到了大理寺手上,那就一定要去探个究竟了。
真是装神弄鬼的话,也要弄清楚他们在一座无人涉足的深山里做什么。
不等他们出发,城里又陆续有人说在野狼山见鬼了,各种谣言四起,越传越邪乎。
等宋安德带人上山,甚至还有沿途的百姓问――可是去抓鬼啊。
宋安德答道:“去看看山上谁在装神弄鬼。”
百姓听罢却不乐意了,他们宁可相信山上真的有鬼,反正鬼也祸害不到他们身上,有鬼的话那可就多了件趣事可谈,为这清净的日子增添一点乐趣。
野狼山就在京外二里地,因其并不与其它山相连,仿若一座漂泊海上的孤岛,孤零零地伫立在那里,云峰耸入云端,似登上山顶,便有仙人来迎。
山深、地险、人少,足以让世人酝酿出百个关于它的传奇。
宋安德带了二十人上山,这二十人都是这个月刚进衙门的人,他俨然成了“老大”。
第一次带队出门,他着实紧张,在脑子里规划了许久,就怕等会出纰漏。
他出身农户,知道深山多藤蔓,路也不好走,特地让他们磨好刀出门,又换上一双烂鞋。
别的衙役见了笑道:“这怎么还换双破鞋,回头跑都跑不动。”
宋安德挠挠后脑勺笑道:“那鞋是我娘刚给我做的,山路难走,我怕穿一回就烂了,换双破鞋刚好。”
又有人调侃道:“你攒这么多钱干嘛啊?吃喝用度都舍不得,人生多无趣。”
“娶媳妇啊!”宋安德一点也不怕他们笑话,他现在在大理寺学了很多东西,有自信有底气,立业已达成,那就越发想成家了,“我喜欢小孩子,想过两年养些小团子,在京师养孩子可费钱了,要读书、要认字,所以我要好好攒钱,买大房子。”
旁人不笑话他了,他们可没想到憨憨的宋捕快对人生颇有计划,活得纯粹大方。反倒是他们,欲望满满,反而对人生没头绪。
上了山,果然山路难行,好在听宋安德的话将佩刀磨锋利了,削藤如发,一人通行,后面的人也走得顺畅。
很快宋安德就找到了行人走过的蛛丝马迹。
藤蔓草丛明显被人砍过,而且从断口汁液的凝结程度来看,已有好几日光景。
不过走着走着前路无藤蔓之类的拦路,进入林中,便不知从何处追踪了。
近日无雨,地上脚印并不明显。宋安德本来也觉得从脚印上找不到线索,可一想李非白曾教过他如何看压痕,便蹲身翻看石子,果然,被脚踩过的石头底下的泥土明显深陷。
这样一来,路又出来了。
可只有路也没用,这山远看也就是树,一头扎进来才发现深且大,一行人兜兜转转的别说找证据,这天都要黑了连下山的路都看不见了。
宋安德倒是镇定,他将早就准备好的灯笼取出,让他们点上,照亮山路。
“都说是鬼怪作祟,又都是晚上出来,大家打起精神啊,说不定鬼就出来了。”
众:“这说的有点可怕啊!”
“这鬼能把盗墓贼吓死,那长得得多可怕。”
“嘿,我看没你可怕。”
“……你大爷的。”
他们吵吵嚷嚷着,音量比日落前大了不少,一听就知道是在给自己壮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