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阮母在她刚穿过来还债的时候到最后一刻都不肯她跟着宋威走,甚至拿她自己去换她自由,就是不想她堕入红尘;而现在,在阮家生活好起来了哪怕无权无势无所依仗的情况下,她也不想用女儿来换取靖康侯府的庇护。
父母之爱子,则为其计深远。这句话在阮母的身上表现的淋漓尽致。
阮母可能读的书不多,但是她会根据自己的经历、自己的所见所闻去判断事情的好坏,如果她觉得不好的,她就不想自己的孩子去做。
比如她觉得女子做妾、堕入红尘对女子来说毁灭性的事情,她就不想自己的女儿涉足,哪怕去到走投无路的地步了她都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不让自己的女儿做风尘女子、做妾。
她爱她和阮欣炀,处处以他们这双子女为先,特别是对她,哪怕在这个男权时代,男人是绝对的顶梁柱的时代,她也不会厚此薄彼,对她的爱给她的爱一点都不比阮欣炀少。
所以阮母是一个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母爱光辉的母亲,照亮和温暖着她的世界。
“那就好,只是又苦了你!”阮母知道女儿懂事,很多事情甚至比自己考虑得还周全,见她应了也就放了心。
“也不知道靖康侯府会不会怪我们拉靖康侯世子爷来学粤绣,现下男子学刺绣也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阮母见女儿答应了不做妾,注意力又转到了其他事情上,毕竟这件事牵扯到很多厉害关系。
“娘,靖康侯府的人不是那么不讲理的。刺绣这工艺吧,自己不想学的话别人怎么逼都没用。如果赵青铮他自己是真的不想学刺绣的,我们没办法逼他的。他现在学得有模有样,只能说他自己也想学。”阮欣月从学刺绣的角度入手,宽慰道。
“嗯,那也是!”阮母想想现下很多家里怎么逼都学不好的女红的女子,也不纠结了。
“娘,这件事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我们跟绣帛轩的合作,如果这个时候拆伙的话,那……”这是阮欣月做的最坏的打算,她要说出来让自己母亲有个心里准备。
“这有什么啊!拆伙就拆伙!我们家房子买了,也还有余银,而且我们俩还有粤绣这手艺在,拆伙了日子也差不到哪里去。”阮母对这个倒是无所谓,再苦再难的日子她都经历过了。现下,日子怎么也不可能过得比之前差。
“娘,你真好!”阮欣月感动得将自己的头倚在阮母的大腿上。
在这个娘心里,感觉只要他们这双子女在,只要他们这双子女安好,就什么都不是事。
“傻孩子!”阮母也很享受女儿的撒娇:“不过之前我在绣帛轩第一次见到赵公子的时候就觉得他有点眼熟,你说他是宋夫人的养子我就想起来了。”
阮母口中的宋夫人也就是赵青铮的养母。
“你还记得吗?那时我们家里还没还清债务,我们从外面回来远远的看见有人在自家大门前敲门,娘就下去跟他说了几句话。当时娘怕你们害怕,急着打发人走,也就没怎么留意他长什么样子……如今一说才想起了有这么一回事。”
……
自家娘的反射弧还真够长了,现在才想起来有这么一回事这么一个人。
不过她的反射弧比自家娘更长,听了母亲的话,阮欣月也想起来那个夕阳下让她印象深刻的落寞背影。
原来他们在在他们真正认识前就有了交集。
*
京城的这几天天气总是阴晴不定,要不就突然乌云满布,撒几下像豆子大小的雨滴;要不就艳阳高照,放出一阵如激光般让人不敢直视的强光,让人不敢直视。
这天中午,张掌柜亲自来到绣房,说有人要见她。
阮欣月点头,心里早有所准备。
她走到绣房里专门隔出来让绣娘们小憩的隔间简单地整理了下自己的仪表仪容之后就跟着张掌柜来到客人所在的房间。
房间早已用屏风隔开,一个贴身小厮模样的人站屏风的一侧。
张掌柜将阮欣月领到房间里,对着屏风里面作揖道:“老爷,阮小姐到了。”
“好,你退下!”屏风后低沉洪亮的男声传了出来,光听声音,就让人觉得声音的主人是个威严,说一不二的性子。
“是。”张掌柜躬着身子退了出去,并关上了门。
“问侯爷安。”阮欣月见门关上后,朝着屏风后面福了下身见礼道。
“阮小姐不必多礼。今日冒昧前来见阮小姐,主要是想跟阮小姐商讨下阮小姐跟我家犬儿的事情。”屏风后的人直接进入主题。
靖康侯的声音除了让人觉得有些许威严之外,话里话外也还算客气,并没有阮欣月想象中的那种身在高位,高高在上,看平民百姓就像看蝼蚁那种傲慢在。
“侯爷请说!”赵青铮之前也没怎么透露靖康候对他们事情的看法,阮欣月此时倒是想听听他怎么说。
第64章
“我想铮儿小时在逃洪荒的灾害时由于家中下人疏忽而流落在外十多年事情我想阮小姐也是知道的,也正是因为他的这个经历,没少被这京城的人非议和看轻了去,这错不在他但这些都是他一个人在承受着,这是我们靖康侯府欠他的。”
阮欣月听了这个开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靖康侯打的是感情牌!
“大越皇朝的男子历来以会女红为耻,是男子不务正业和窝囊的表现,本候也知道这多多少少有点世人的偏见在,但这偏见要改过来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如果铮儿跟你学刺绣的事情传了出去,怕又会成为他身上的一个笑柄,所以我就想,铮儿学刺绣事情,能不能就此算了?”
阮欣月听了心里我赵青铮感到心疼,但赵青铮学刺绣这件事牵扯到的事情对她来说太重要了。
不仅仅是对外宣称的为了祖上遗训这么简单,还有她已经开始执行的系统任务六。
而且谁说男子不能学刺绣了!‘花佬’在粤绣发展史上举足轻重,在粤绣上取得一定造诣的名家有不少都是男子。
但是靖康后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稍微想了下,她也现学现卖,以退为进:
“侯爷,粤绣乃我祖上传承下来的,据我祖母的描述,历史上有男子精通于粤绣并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造诣,所以才留下了希望有男子能从事粤绣,将粤绣发扬光大的遗训。我招募男子学刺绣正是为了完成我祖上这一遗训。”
“众所周知,学刺绣的话性子安静沉稳的比较合适,赵公子给我的印象正是如此。所以我才相中了赵公子让他跟着学刺绣。”
“如果事先知道赵公子是贵府的世子,我是如何也不敢让他跟我学粤绣的。如今赵公子在粤绣上也算学有所成,既然侯爷都说男子以刺绣为耻是偏见,你看这件事,我们尊重赵公子的意愿如何?”
“他愿意学的话他就继续学,如果他不愿学的话我这边是万万不敢勉强他半分的。”而阮欣月心里的确也是这样想的,既然现世对男子学刺绣这么严苛,何必强求呢。
当然为了完成系统任务,她会请他私底下务必学会‘年年有鱼’。
“好,学刺绣这事就这么解决!”靖康候对明事理的小辈向来都颇有好感,他是没有想到阮欣月年纪小小就如此有见地,看来夫人平日里称赞她的话并不是毫无依据的。
大越皇朝历来推崇尊师重教,‘师’不仅仅是学业上的‘师’,还包含了其它工艺上的“师”,比如男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的‘师’,女子除了女红外,还有“琴、棋、书、画、歌舞、茶”上‘师’等等。
如今铮儿跟着阮欣月学刺绣,严格来说阮欣月也算是铮儿的是师。如果阮欣月不同意铮儿停学刺绣而铮儿这边停了的话,传出去,这也将成为铮儿身上的一个槽点。
只要自己说服铮儿不继续学刺绣了,这事就算解决了。
“那你们两小的口头亲事?”靖康候这次倒是想先听听阮欣月的看法。
“这亲事定下来本就是为了方便粤绣的教学基础上定下来的。如今看来,我想贵公子多半是不会再学粤绣了,这亲事也就此作罢了。”阮欣月从善如流地说道。
难得遇到一个让自己心动的人,可惜了!
可是门不当户不对在这个社会是在是一个不可调和的矛盾。
如果在现代的话,或许还可以争取一把。
靖康侯府不可能让他们承爵之子娶一个商贾之女来做未来的当家主母。
而她也不可能做妾。
而阮欣月的话倒是让靖康侯感到意外。
来之前本以为要讲一大堆大道理才能让对方放弃这门口头亲事的没想到那些话自己还没说出半句,这亲事就被对方一句话退了。
她是不是不知道嫁入靖康侯代表着什么?代表着飞上枝头,从一介草民变成了官妇,荣华富贵一生。
京城中的寻常人家,为了给自家找个靠山和倚仗,上赶着送自家女儿到高门大户做妾的人比比皆是。
而不少女子,也渴望踏入高门,攀上枝头,哪怕是做妾也算府里的半个主子,不说什么荣华富贵的生活,至少吃穿不愁,不用为生计奔波劳碌。
这门平常人家眼中顶好的亲事就这样被她轻飘飘一句揭过了?
阮家的背景靖康侯也是清楚的,历代从商,无甚背景和靠山,前两年家中突遭变故,眼前这女子还拆点被人抓去抵债,最后也是凭借祖上的技艺才逆风翻盘,日子才稍微好些。
如今,这女子倒好,如今有机会入府,说算了就算了,竟无半点攀附的心思?
想到这里,靖康侯莫名觉得不爽,觉得自己家族的门楣子在这女子眼中也不过如此罢了。
“本候看得出铮儿对阮小姐是真心喜欢的,阮小姐要不要考虑下以另一种身份进府?”靖康候忍不住试探道。
铮儿喜欢,让她进府做个妾也未尝不可!况且她绣技了得,有她在,绣帛轩这门生意能越做越大。
其他身份?还能是什么身份能陪伴在一个男人身侧呢?无非就是做妾了!
阮欣月心里轻笑一声:“贵府的确是一个好去处,但它并不适合我!小女子肩负着粤绣的传承和发展,无意蜗居于一方内宅。”阮欣月婉拒道。
*
那日跟靖康候聊过之后,阮欣月就再也没有去过男绣房。
靖康侯来见她之前可能会有向他这个儿女透露谈话内容,可他也没有跟她说什么,估计他也是认同他父亲说的吧。
靖康侯爷肯定会她的意思转达给赵青铮,而她跟他,似乎没有再见面的必要。
当然阮欣月知道如果系统任务六期限快到了还没有收到系统‘任务完成’的通报,她就不得不去找一次赵青铮,让他抓紧时间去完成‘年年有鱼’。
很多时候,阮欣月也想他。特别是夜深人静的时候,特别想。
只是两人目前这情况,见了有什么用呢?徒增烦恼罢了。
这种时候,两人不见面不接触没交集才助于断了念想。
她想是这样想,只是事与愿违。
这天下午接近酉时,张掌柜匆匆来到绣房:“阮小姐,表小姐来了,说去男绣房等你。”说完,也不等她说话就手头有事,急匆匆地忙去了。
男绣房,一个让她触景伤情的地方,楚云绮怎么这么会选?
阮欣月到了门口看清楚里面的人时,心里一紧,里面不只楚云绮在,就连赵青铮也在。
他怎么还在男绣房,按理由来说他应该不会再出现在这里才对。
她正踌躇着要不要进去时,楚云绮已经眼尖地发现了出现在校门口的阮欣月,人未动声音已经追了出来:“欣月,快进来。”
赵青铮听见了楚云绮的喊声,手下的动作一顿,然后头也不抬地继续手下的动作。
阮欣月见楚云绮出来了,看了几眼里面坐着巍然不动的人,拉着楚云绮强行让自己的脚步转了个弯,往前面走去。
这种时候,少点接触,对两人都好!
楚云绮本以为阮欣月这个时间段在男绣房的,她来的时候就一股脑地往男绣房跑,没想到到了男绣房没见着阮欣月,只有世子表哥在。
刚进去,她就感觉到了她世子表哥心情明显不好,整个男绣房都处于低气压状态,只是那时她已经不好意思退出来了。
此时见了阮欣月来了,立马就跑到了好友身边,恨不得马上逃离这个处处透着压抑的男绣房。
而她见阮欣月也没有要在男绣房呆着的意思,乐见其成,连招呼都不跟里面那座冰雕打,挽着好友的手就往外走。
只是他们没走出两步,身后就传来赵青铮冷冰冰的声音:“阮小姐,这个鱼麟的浮垫我怎么垫都垫不好,你来看看。”
他在绣制年年有鱼。
本不打算理人的阮欣月听了他说的这句话停住了往外走的脚步,转了个身,拉着楚云绮又往男绣房走去。
……
楚云绮的脸上一下子垮了,世子表哥在这里,她还怎么跟好友说些体己话。
阮欣月来着楚云绮进了房内后,放开楚云绮,恭敬地对赵青铮福了下神:“问世子安。”
原本见她进来脸色稍霁的赵青铮在听到她的话后脸直接黑了。
楚云绮听到她这句话吃惊地看了下好友,又看了下此时浑身气息一下子冷了下来的世子表哥,难得识时务地噤了声。
她今天出门没看黄历,碰上了两人闹矛盾的时候。
对赵青铮情绪变化比谁都敏感的阮欣月更是感受到了他情绪的变化,她说错了什么吗?
阮欣月看了眼楚云绮,希望楚云绮能帮她缓解下气氛,谁知楚云绮此时已经坐到了她平时坐的位置上,一副‘正事要紧,你们先忙’乖巧等候样。
好友指望不上,阮欣月只能自己顶着头皮上:“世子,我再示范一次鱼身加垫,你认真看看!”
阮欣月说完,也不等赵青铮回答,自顾自地做起了鱼身垫着。这个时候她也不指望他会回她了。
阮欣月演示了第一遍,问看懂了吗?
赵青铮答不懂!
阮欣月演示了第二遍,问看会了吗?
赵青铮答不会!
…………
周而复此,你来我往演示了多遍后,站在一旁的楚云绮看得眼睛都瞪圆了,世子表哥还有这么幼稚的一面?
眼看着天色都慢慢变暗快到回府的时间了,没跟阮欣月说上几句话的楚云绮首先按捺不住了,小心翼翼地说:“世子表哥,你今天状态不佳,一直学不好。明天,明天你状态回来了,肯定一下子就学会了。”
赵青铮听了也不回楚云绮,寒着脸说了句:“明天继续。”然后站起身来径直走出了绣房,眼神都没给众人一个。
楚云绮见赵青铮走了,拍了拍心口,低气压的世子表哥实在是太可怕了。
感叹过后,她挥了挥手让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的春雨和夏荷退到了门外。
等连个丫鬟都退了出去,关上门后,楚云绮拉着阮欣月坐了下来问:“你跟世子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