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青枝——幼禾【完结】
时间:2023-08-17 23:11:49

  /清早的微风拂面,沈青枝倏然觉得有些凉意,大抵是昨夜屋中布衾微薄有些凉着了,此刻她突然觉得喉咙痒痒涩涩的,便捂嘴轻咳了两声。
  美人身姿纤细,似池边摇摆的莲花,惹人垂怜,江聿修也不便在此多打扰,甫欲离去,恰巧他身边的贴身侍卫白苏赶来寻他,那白苏见到柔美纤弱的沈四姑娘,眼眸亮了亮。
  他弯腰屈背对着那人轻声唤了一句,“白苏见过沈四姑娘。”
  这声沈四姑娘叫得沈青枝羞红了脸,她连忙轻抬手,“阁下无需多礼。”
  江聿修尊重沈青枝,连带着白苏也对这姑娘万分敬仰。
  这本是不足挂齿的小事,但看在沈青灵眼中却是极为震撼,这白苏是何人也?此乃首辅大人身边的红人,但这人却对着一从江南来的庶女姿态卑微恭敬,却对她这中书侍郎的嫡女视若无睹,简直是让人恼火!
  本就不喜这庶妹,现下她又对沈青枝的厌恶加了几分,恨不得这人彻底消失在上京。
  她摆摆衣袖,咬牙切齿,红着眼扬长而去。
  /依誮白苏此刻来寻江聿修是为公事,当即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江聿修连忙皱了皱眉头。
  两人离开前,他还特意对白苏叮嘱,“四姑娘甫来上京,你去给她抓点药,改明儿再将上京的图画册子寻来给她。”
  白苏点点头,看着面前娇羞不已的美人有些好奇,这位柔弱不堪,不善言辞的四姑娘日后真能管他们诺大的堤柳街?
  他有些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连忙摇摇头,就算不能管又怎样?有他们爷在,就算这姑娘什么也不管,也没人敢说她半句。
  /首辅大人走之后,沈青枝看着他远去的高大背影才松了口气。
  彼时冬葵姗姗来迟,她拎着采花篮子,还有自家姑娘的外衫,刚走到门口,便见沈青枝站在门口痴痴望着远处一道颀长高雅的背影,双眸泛起涟漪,像是染了一层雾气。
  她嘴角含笑,忙走到主子旁打趣道,“小姐快成望夫石了。”
  沈青枝瞥她一眼,“冬葵,切勿多言,那可是掉脑袋的大事儿。”
  “懂了,那是首辅大人!”冬葵笑得眼睛都睁不开了,果然她说完就见自家小姐吓得红唇轻颤,双眸娇嗔地瞪向她,“你这婢子,怎去这么久?”
  “奴婢的表姐给奴婢送来了些糕点,又告知奴婢首辅大人回来了,想不到小姐已经见过了。”她连忙从膳食盒子里那处一碟糕点递到沈青枝面前,“这糕点小姐可以做零嘴儿吃。”
  沈青枝看着那糕点笑了笑,“怜姐儿这糕点倒是做得精致。”
  这怜姐儿便是冬葵的远方表姐。
  “对了,小姐,奴婢刚在来的路上遇见了三姑娘,她正在沈老爷面前闹呢,哭得泣不成声,这上京大小姐不知是怎了,竟是比小姐还能哭......”沈青枝听闻,美丽的眸子眨了眨,玉手还紧紧抓着冬葵的手,眼中满是无辜,“冬葵,这世上还有比你家小姐爱哭之人?”
  冬葵点点头,“那三姑娘哭得泪眼婆娑,嗓子都哭哑了。”
  沈青枝叹了口气,摇摇头,“咱俩苦日子来了。”
  冬葵不解,“嗯?小姐何意?”
  “从小受宠的主儿,能受得了委屈?她只会变本加厉的报复。”
  冬葵惊得眼睛都瞪圆了,隐隐约约还透着兴奋,“从前只在姐姐们的口中听说过这勾心斗角,想不到咱们能有幸遇见!真是妙不可言!”
  沈青枝:“......”
第5章
  首辅府邸,花影书院。
  江聿修坐在书案前,垂眸看着面前的奏折,褪了那身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茶白锦缎长衫,他换了一件绯红官服,圆领袍衫,宽袖广身,配銙带,悬白玉於菟腰牌,头带展角幞头,气质沉稳霸气。
  因他不苟言笑的样子倒将身上那股浓浓的禁欲蔓延开来。
  在大京,唯首辅大人可着这绯红圆领袍,当今圣上着黄袍,首辅大人着绯袍。
  这一黄一绯,在民间百姓们也不敢轻易用这两种颜色来做衣裳,除非是大喜之日,百姓们才敢穿大红袍。
  江聿修看了一下手中的折子,淡淡笑了一下,嘴角微微牵扯,笑意却尚未达到眼底,他冷着一双眸子,将折子朝地上一扔,“罪名可不轻。”
  只听“啪嗒”一声,那红色折子掉在跪在地上的男人面前,那人吓得抖了一下,忙朝坐在那高位之人低头认罪,“公家饶命啊!”
  “吾尚未开口,便轮到你开口了?”他以手支颐,眼皮微掀,白皙俊美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明明是副慵懒随意的姿态,但偏偏让人毛骨悚然。
  世人皆知,这首辅大人轻易不笑,一笑起来,那人就有祸了!
  祸到临头,书案下那人顿时脸变得煞白,他颤颤巍巍地挪到男人身边,甫欲抓他修长结实的腿,却被他一脚蹬开,眉头紧蹙,极嫌弃地瞥他一眼,“什么东西,爷的腿是你等人能碰的?”
  “公家饶命!小的不知那天仙是您的人,要知道是您的人,借小的一万个胆子也万万不敢啊……”
  堂下这人正是那日晚上想要抢夺沈青枝的骑马少年郎,此刻的他哪还有一丝放荡不羁,少年得志的模样,一身青绿圆领襕衫破烂不堪,束得高高的发髻此刻乱得像堆草。
  江聿修玩弄着手中的扳指,眉头轻挑,“宋燮,吾看在你父亲的份上,想要放你一命,可你似乎并不想给自己留条活路。”
  “公家明察秋毫,此事与小人无关啊。”少年郎匍匐在地,两眼发痴,长长的头发垂在脸颊两侧,哪还有一丝国子生的模样。
  “宋燮,你要知晓这一切皆是看在你父亲扬州刺史的身上,不然你早已死千百回了。”
  高大挺拔的身躯徐徐走到被他蹬开的少年郎面前,他俯身看着那人满身狼狈的模样,眼神折射出冰冷凌厉的目光,沉声道,“告诉吾,当时用哪只眼睛看她的?”
  他容姿极俊,又常年身居高位,一身官服更显清贵,因为俯身,长长的宽袖不小心拂过那人头顶,他蹙眉,忙用修长的食指弹了弹,那嫌弃的模样像是触了什么脏物。
  那人见状连忙又匍匐后退了几步,趴在地上,声音哀怜,“公家,饶了小人吧,小人再也不敢了,小人连那仙子的头发丝都不敢再看了。”
  江聿修听闻瞪了他一眼,“还想看她头发丝?”
  “小人不敢。”
  江聿修大约是见了那姑娘,心情尚好,睥睨着趴在地上那人的后脑勺,薄唇轻启,“说出你知道的,吾愿放你一马。”
  “公家……”
  “只有一炷香。”他踱步书案,姿态慵懒地半躺在太师椅上,垂眸看着手边的奏折。
  江聿修对那扬州刺史有师恩在身,故而连带着对这独子也带了一份纵容,不然早在那晚就凭他言语调戏沈青枝,他就狠狠将他折磨致死了。
  他残忍也好,暴戾恣睢也罢,只要是惹着她的,他都不愿姑息。
  一炷香未到,那匍匐在地的人就爬到他脚边,以卑微的姿态仰头开口,“公家,小的有一事和您相告。”
  /要说这上京哪处景色最为优美,除了那首辅大人的堤柳街,便是上京最大的山脉宜山脚下的宜园。
  要说这宜山的错综复杂的山峦出名,倒不如说这宜山的花香惹人垂怜。
  花色似锦,绿柳含烟。
  水雾飘渺之间,佳木茏葱,隐约还能听见小娘子们的嬉笑声,沈青枝寻着声望去,见几位妙曼佳人正坐在亭台楼阁中披纱抚琴,指尖起落间,醇厚悦耳的琴声响起,妙不可言。
  楼阁正中似乎还坐着一位身材高挺的郎君,手中端着茶水和一旁佳人切声细语。
  雾气升腾间,那郎君朝这边望了一眼,却只见一窈窕婀娜的青色身影从面前掠过。
  他轻瞥一眼那美人身影,影影绰绰,但却可见其绝色。
  不知怎地,只这一眼,心头却倏然热了起来,他猛地又灌了杯茶水。
  “郎君,奴家这曲可弹得如何?”
  甫弹曲儿的小娘子脸色一红,眼神娇羞地望向面前的小郎君,旁边的小姐妹们见状,连忙捧场,“芩姐儿的琴音可谓是天籁,小将军你说是吧?”
  那位向来桀骜不驯的小将军眉头轻挑,视线停在方才那小娘子抚过的七弦琴上,随口说道,“这琴不错。”
  芩姐儿的脸色一红,忙拿起帕子遮在唇边轻咳一声,眼神含柔,“郎君,今日阿芩生辰,不知有无这个荣幸可看郎君舞剑?”
  傅芩当朝相爷之女,今日生辰,便也就是与几个小姐妹们一起作词饮酒,却不料在这宜园遇上了心心念念的小将军,心头一热,就邀上他讲上几句边关的风土人情。
  姑娘家的都对大漠边关,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的家国情怀钦佩不已,是以对这位战无不败的小将军多了份倾慕。
  却不料这小将军坐便坐下了,这话一句也不开口,作罢,傅芩只能以琴作乐。
  曲毕,这小郎君不夸赞她就罢了,反倒去称赞那琴,小姑娘家的心中自有傲气,她乃当朝第一美人,一颦一笑都美得动人心魄,偏生这小将军无动于衷,只顾垂头饮茶。
  她气不过,便提出看他舞剑。
  但她实在不了解裴安,裴安这人清俊的皮囊下,还有一颗桀骜不驯的野心,他对任何人都能做到视若无睹,即使她是相爷之女又如何?他不屑。
  于是他搁下那杯茶盏,轻言道,“在下只给未来夫人舞剑,傅娘子当真想看?”
  话落,这位上京闺中待嫁的闺女羞得耳根子都红透了,她拿起帕子捂在脸庞,娇嗔道,“妄言!”
  亭子里面随即笑开了,“将军这话是要让我们芩姐儿羞死啊!芩姐儿你是看还是不看啊?”
  /亭子里的欢声笑语传来,冬葵不禁好奇地探了探身子,“小姐,我好像听见小将军三个字呢!”
  沈青枝凝眉,手中摘花的动作倏然一顿。
  瞧瞧,她都快忘了她还有一未婚夫婿了,她来这上京一日有余,那裴家却连个婆子都没派过来探望,这等高门大户,最讲究礼数了,如今却是连这简单的事都不愿做。
  她摇摇头,估摸着这桩姻缘也只是口头上说说罢了。
  裴家是什么身份,身后靠的可是权倾朝野,高不可攀的首辅,她父亲区区一四品官员,人家可还瞧不上呢,如若人家真不想和沈府联姻,即使是她外祖父和裴老爷子的交情也不作数的。
  这般想着她叹了口气,将手中的花折断放进篮子里,红唇勾了勾,轻声道,“冬葵,快帮我找鹅梨。”
  冬葵转过身看向她,“小姐,这鹅梨果子也能制香?”
  沈青枝点点头,提着篮子径直朝前走着,阳光洒在她那张美丽娇艳的脸上,竟比这园中百花还要夺目。
  “我曾闻过。”
  冬葵有些诧异,“那倒是稀奇,咱们大京居然还有人能研磨出果子香,这大户人家不都喜爱花香,果子香可没花香清甜呢!”
  刚巧遇见一鹅梨果子树,硕果累累的树上,树枝都被果子压弯了,沈青枝伸手够了够最近的果子,那树枝一颤一颤的,她踮起脚尖,凑近那果子上,轻轻嗅了嗅,倏然瞪大眼,“就是这个味,淡淡的,很甜。”
  “小姐,到底什么味啊?”冬葵被她说得懵懵的,脑袋像糊了纸似的,乱成一团。
  沈青枝摇摇头,“我也不知究竟是不是这味,只是感觉这鹅梨果的香气曾经镌刻在我生命里。”
  冬葵更听不懂她说的话了。
  不过此刻两人也顾不上聊天,因为这果子长得高,最近的果子都勉强才能摘到,沈青枝有些累得气喘吁吁,连忙捂住胸口,“太累了。”
  娇柔怜人的声音简直酥到人骨头里,起码裴安就生了恻隐之心。
  沈青枝甫欲抬手时,就见一五指修长,骨节分明的手倏然出现在她头顶,抓住了那只她想了好久的果子。
  她抬眸望向那人,乌黑圆润的瞳孔满是楚楚可怜,叫人心都化了。
  “要吗?”那少年郎开口。
  “什么?”她有些懵懂。
  “这果子。”
  “要。”沈青枝红唇微张,雪白柔弱的脖颈修长,上面不知何时掉了一片叶子,男人看了一眼,便迅速移开目光,真的伸手替她摘下那悬挂在高空的鹅梨果。
  沈青枝连忙捧着篮子递到他面前,笑盈盈地开口,“郎君,放这里吧。”
  彼时阳光正从树叶缝隙里照了进来,落在她柔弱娇美的小脸上,多了一份明媚张扬,美得不可方物。
  裴安心一颤,只手不可控制地朝那张美丽的脸上伸去。
第6章
  他并非好色之徒,当今相爷之女傅芩人称上京小梅花,与她姐姐傅甄并列第一美人。
  那娘子样貌出众,才华横溢,追了他多年,他皆不动声色,但不知怎的,现下他却对这小娘子起了恻隐之心,她水眸望向他的时候,裴安觉得自己心都要化了。
  恨不得将她拆之入腹。
  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当即他有些面红耳赤,但触及小娘子那双楚楚动人的双眸,他又抑住这般燥热的情绪,偏头抓过她手中的篮子,“姑娘歇着便是,这等粗活由我来做。”
  嗓音低沉暗哑,像是一只蛰伏等待吞噬食物的猎豹。
  沈青枝心下一惊,娇美的小脸微微发红,想拒绝但那郎君已然动作迅速的替她摘了几颗果子,他生得高大,身手敏捷,着一身鸦青素面圆领袍子,头发盘成发髻用宝蓝色发冠固定着,当真是风度翩翩,贵气风流。
  沈青枝一向不喜如此风流直率的少年郎,当即心中也一片热流涌过,她抿唇,偷偷打量面前这位传闻中的小将军,正巧那郎君回头望她,“姑娘,这般够了吧?”
  两人视线相撞,沈青枝羞得脸愈发通红,偏偏那少年郎一张俊逸至极的脸庞还挂着爽朗开怀的笑意,她心里轻斥一声自己的轻浮,连忙淡然地瞥了一眼他手中篮子里的果子。
  一会儿工夫,那篮子里的果子已经够她制香料了,她当即嘴角微微上扬,双手叠在腰间,屈膝弯腰,“奴家谢过郎君。”
  那少年郎脸上一红,连带着耳根子也红透了,他将篮子递给一旁的冬葵,朝沈青枝拱手欠身,“举手之劳,姑娘不必如此多礼。”
  “冬葵,快拿一颗果子送给这位小郎君。”沈青枝摘得果子,心情大好,嘴角含笑,眼底秋水荡漾,美得晃人眼。
  估摸着采得的鲜花和果子够了,沈青枝和那位郎君道了谢,便在冬葵的催促下转身离去。
  两人走后,冬葵还和沈青枝念叨这事,“小姐,那小将军看您的眼神,仿若一汪深潭,看得奴婢心颤颤的。”
  沈青枝听闻,脸一红,娇羞着拍了拍冬葵的手背,颦眉轻吟,“你这婢子倒是话多得很,切勿这般说了,那小将军威风凛凛,倒也算是好归宿。”
  确实如此,那小将军一表人材,她倒觉得与这人相处颇有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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