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定霜轻笑一声：“嗯。”
果然，他也猜到了。
孔夏叶微微一笑，果然高级员工就是聪明。真是不知道谢定霜喜欢的姑娘是什么样子，如果是只鬼的话，能不能也一起拉来做员工呢……
孔夏叶的思绪逐渐飘远，直到被药羽的笑声拉回。
“哈哈哈，我就知道你们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们怎么没在选择人之时就死掉，怎么没在霞帔幻境之中死掉？为什么要来吧一切说得明明白白，为什么要打乱我原本的生活？”
药羽越说越是双目赤红，冷然的目光一遍又一遍地扫过孔夏叶等人。
郁丹青不知何时悄悄藏到了孔夏叶身后，扯了扯她的衣袖：“你不怕激怒他我们都出不去了啊？我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合欢宗有钱人，可不会你们这些百转千回的弯弯绕。”
孔夏叶有恃无恐地笑笑。
自然不怕激怒他。便纵是不能激怒，他们也激怒多回了。
从选择要救的人，道霞帔坠幻境出来后扰乱心神，药羽被激怒多少次了也没见这幻境发生什么不得了的动荡。倒是药和珍……
她手背在身后，轻轻拍拍身后的郁丹青：“没事，莫怕。”
谢定霜挑眉，满目都写着“有趣”地看向那只拍拍自己的手。
她这是在……安抚她？
而孔夏叶以为应该在身后的郁丹青，已经悄悄收束衣袖，又藏在了佛子后面。
一层，两层，三层。
三层防御，她应该不会受伤了。郁丹青重重点头，心中如此说道。
几人面前的药羽收了手中的银鎏金梳子，重新面上逐渐染上几分疯狂之色。
郁丹青的惊呼传入众人耳中：“嘶，这个精神分裂好像又犯病了。”
孔夏叶好笑地点点头。
确实又犯病了的样子。看起来又从儒雅随和的药王谷弟子，变成满心满眼仇恨与疯狂的人。
“呵呵呵，你们说得对，我就是觊觎我师尊。那又如何，我不曾杀人，也不曾防火。伤天害理之事我一件都不曾做过，怎么，难道一个寂寂无名的小弟子，在内心深处崇拜师尊，也要被你们审判了吗？”
药羽的声音越说越是慷慨激昂，说到后来直接变成了怒吼。他缓缓蹲在那疯男人面前，突然笑得前仰后合。
“为什么一定要所谓的名正言顺结成道侣？结成道侣便是好结果了？我阿姊满心欢喜地嫁给这个畜生，他做了什么？”
孔夏叶眉毛一挑。
果然，又猜对了。那位前来药王谷求医的新婚夫妻中的女子，正是药羽的姊妹。
“阿姊本就身有血脉旧疾，他也不是不知道。早年我与阿姊生活十分贫苦，又日日要受那痛苦折磨。后来我与阿姊分开，机缘巧合之下我进入药王谷，被师尊所救。可多年来我都遍寻阿姊未果，直到那个雨夜，我在药王谷门口看到他背着阿姊的身影。”
药羽目眦尽裂地看向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疯男人，又气不过狠狠踢了他一脚，继续道：“阿姊的症状比我还要严重。我通过治疗之后会有一些情绪不稳之症，阿姊的身体更是需要好生调养，当初他们离开药王谷之时，我更是千叮咛万嘱咐，万万不可让阿姊受累。可他呢？”
孔夏叶听到此处，便已经对于疯男人之事有了些许的了解。
想必是男人本性，习惯了女子的侍候。看到药羽的姐姐，也就是那位阿云姑娘有所好转之后便放松了警惕，不再在乎她的身体状况，导致在恢复期并没有得到很好的休息。
进而……导致了惨剧。
药羽双眼通红，如同再次入了心魔一般对那一动不动的疯男□□打脚踢，同时原本就嘶吼地有些沙哑的声音中，似乎隐隐带了些哭腔：“你就那么需要阿姐给你做饭吗？洗衣裳，做饭，哪怕洗碗你都不能做吗？阿姐是你顾来的奴婢吗？”
孔夏叶微微垂下双眸。
此情此景，她确实也不知作何评价为好。
当年在现代之时，她便见惯了如此情景。多少男人打着老实忠诚的幌子，将女人娶回家。一切家务都要女人来做，一切问题都由女人承担，而他们还要在一旁指指点点。
“你这个猪脚为何不多卤一会？”
“你这个豆皮为何不切得细一些？”
“你在修车的时候为何不在旁边看着？”
……
此间种种，不胜枚举。
孔夏叶不着痕迹地轻叹一声。
男人是这样的，至少她这些年来见到的那些成了婚的男子是这样的，他们什么都不做，却要站在被服务的制高点指指点点。你问他们为何不自己去做？那自然是要翘个二郎腿，悠哉悠哉道一句：“我？我才不去。”
古往今来，皆是如此。
而这位疯男人的娘子，也就是阿云姑娘，药羽的姐姐。便是其中受此害最为严重的。
——她似乎为此，在刚治疗好后休养不足，丢了性命。
原本孔夏叶还打算在最后伸出援助之手，对那疯男人救上一救，如今……他也是后悔了吗？
后悔当年来到药王谷后没有听从嘱托，让阿云姑娘操劳过度？
想来不会的。
不然他应该是在阿云姑娘的坟前自戕，而不是借着回来感谢药王谷谷主的由头屠杀了整个药王谷。
而整个药王谷幻境的心魔，亦是来源于此。
药羽激动的情绪微微缓解，他停下疯狂殴打那男子的动作，双眼木然地看向孔夏叶等人：“霞帔坠是幻境是我的，但我无法进入。还要多谢你们将他从霞帔坠的幻境中带出来。”
说罢，举手投足间竟是隐隐有了几分儒雅药羽的味道。
未待他再说什么，便一个仰头，栽倒下去。
“哎呦，怎么这么沉啊——”
有些稚嫩的声音响起，孔夏叶迅速上前移开药羽的身体，才看到小小的女童模样的药和珍。
小姑娘正双眼亮晶晶地看向她：“小姑娘，你想要这枚五品回灵丹吗？只要你帮我个小忙哦。”
第41章 身份
孔夏叶双眼亮晶晶地看向笑得一脸狡黠的药和珍。
那可是五品回灵丹！
回灵丹作为蕴含灵力最庞大的丹药，不仅可以作为战斗之时恢复灵力的丹药，更可以在修士和凡人在身体状况不济之时以充沛的灵力维持机体的正常运转。故而除了作为灵力补充剂外，更可以作为临危之时保命的良药。
而整个修真界中的丹药从一品至五品，便是五品丹药中杂质最少，效果最为显著。寻常时候一枚五品丹药，就莫说是回灵丹了，便是寻常的丹药若是冠上了五品的名字，那也是在整个修真界万金难求的存在。
更何况这五品回灵丹，在整个修真界都一颗难求便也罢了，更是药王谷谷主亲手炼制的丹药。这么大的诱惑摆在她面前，试问谁能不动心？
她唇角向上扬起快乐的弧度，兴致冲冲地对药和珍道：“好呀好呀，你看我能帮你做什么？”
药和珍的眸光中划过一丝狡黠，颇有几分挑衅地看向孔夏叶身后那双唇紧抿的谢定霜。
谢定霜眼皮一撩，一道寒芒瞬间射向药和珍，同时伸出一只手臂将孔夏叶迅速拉到身后：“她可是这个幻境的主人，幻境之中的交易你也敢信？”
孔夏叶眉梢一挑，随着谢定霜的手臂后退几步，随之小声嘀咕道：“可那可是五品回灵丹啊，那能卖多少钱啊……”
谢定霜唇角微抽。
还以为她是想要来给她自己保命用的，没想到竟然是想要卖钱。在幻境之中与幻境之主交易，真真是掉进钱眼里了不成！
谢定霜薄唇紧抿，似有一股气憋在胸口，片刻又听到怀中显得有些娇小的孔夏叶小声道：“何况回灵丹可以巩固魂体和肉身，就你现在这样的状态，看起来战斗力强得很，谁知道是不是个纸老虎，一打就灵肉分离了。”
谢定霜低沉的眸光一闪，心中隐隐有一股暖流流过。
她这是在……关心他？
谢定霜抓着孔夏叶的手上青筋崩起，随后一个颤抖又轻轻释了力气。
孔夏叶窝在谢定霜的怀里，眼珠滴溜溜乱转。
万一谢定霜这厮被打残了，她只靠一些寻常术法和体术，在战斗中可不占优势啊。谢定霜的招数可以直接针对对方的魂灵进行攻击，这简直就是修真界版本的手游中法师位，毕竟谁不爱控制系队友呢。
二人面向轻轻勾唇笑的药和珍，皆是面色慎重的模样。药和珍看看严肃的两人，又看看躲在佛子身后的郁丹青，衣袖一挥，院落中央的水井中顿时一道暗红色的水流倾泻而出，涌入药和珍手中的杯盏中。
孔夏叶一言难尽地看着面不改色正举起杯盏递入口中的药和珍，隐忍片刻后终于还是出声道：“你那个井里，被人尿了尿。”
话音刚落，方才把井中液体送入口中的药和珍瞬间一口喷出，双目死死盯着手中还没喝完的半杯酒水：“你说什么？你做的？”
孔夏叶继续向后缩了缩，低笑一声：“谁做的不要紧，要紧的是你的井里的血不干净了。你就莫要想着靠喝里面的血液补充你的精力了！”
药和珍不知从哪里找来一壶清水，站在井边疯狂漱口，看起来有三分稚嫩的少女面颊之上满是愤怒，听到孔夏叶的言语，衣袖轻轻抹了一下嘴角，回头道：“谁告诉你井里是血的？这里是老娘精心炼制的葡萄酒！”
孔夏叶顿时哑然。
郁丹青小心翼翼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可是方才我们进入小院之时，我们验证了的，是血。”
药和珍衣袖一挥，明明是明媚可爱的少女面庞之上满是哀怨和痛惜：“那是因为你们是被药羽这小兔崽子带进来的，小兔崽子在遇见你们之初，就把药粉洒在了你们周围。不然你以为药王谷这么大的地方，你们是说来回走就来回走的？”
孔夏叶眉梢一挑，这么说来的话……
她挣脱来谢定霜的保护，向前迈出一步：“所以整个药王谷幻境，你是知道的？”
药和珍本欲向井边伸出手，却突然想到了什么手臂僵住，冷哼一声，衣袖向后一背：“自然是知道的。本座猝不及防被之前的病人砍伤，其刀刃之上有无解之毒，我自然是活不了的。但是我也万万没想到，我还没说什么，药羽这小子倒是先发起疯来。”
孔夏叶面色顿时僵住，一脸难以置信地看向昏迷不醒的疯男人，指了指他手上还插着的刀：“你说的，是那把刀？”
药和珍并不看过去，只不在意地挥了挥手：“他那刀刃之上的毒，是药羽炼制的。只有第一次划伤人时是有效的，我已经替你们试过了，你们就算再受了伤也无妨的。”
孔夏叶提起来的心微微放下。如此便好，不然她与谢定霜和那疯男人缠斗多时，谁知道会不会一个不小心被划伤。
然而下一瞬她的眉头再次拧起：“你……药羽的毒？”
药和珍将药羽给她挡住双眸的白色飘带缠在手腕上，冷笑一声：“是啊，想不到吧。那孩子没有什么治病救人的天赋，倒是一手毒术玩得极其精妙。”
孔夏叶低头不语，心中已经对于这药王谷幻境有了几分揣测。
药和珍被疯男人刺伤离世，而后药羽心中愧疚难当，刺伤自己师父的人时自己的姐夫，自然一时间难以接受。故而本就有一定精神类病症的药羽在巨大的自责和愤怒之中分裂出了第二个人格，也就是阴暗恣睢的杀人魔人格。
药和珍本就命不久矣，便在临终前营造了自己的幻境。此间幻境说是心魔，却也不是心魔。因为整个幻境的破局之处在于药羽，而非幻境主人药和珍。
而若说不是心魔，却也是药和珍最不希望看到的情景。
——自己教导多年的弟子暴虐成性，一边被同门欺辱，一边掌握着所有进入药王谷之人的生死。
孔夏叶轻轻启唇：“所以进入药王谷幻境的众人失踪，并非因为被幻境所控制，而是被药羽……杀了。”
药和珍摇摇头，衣袖一拂，几人所处的位置顿时发生了变化。
与初入药王谷之时的粉黄花海相似，此处除了大片大片的花海……还有大群大群的人。
粗粗看来，少说也有百八十个。
“这边是历来进入药王谷幻境之人。我仅剩的这点灵力虽然不能将她们送出去，但是在我的幻境之中保下他们性命也是可以的。”
孔夏叶看着满眼感激对着药和珍跪拜的众人，眼眶微微发红。
“我这心魔，与其说是困住了外来人，不如说是困住药羽。他接受不了我的死，就算出去了也是要疯的，他若是发起疯来整个修真界只怕又是一场灾难。你们若是出去，便将这群人带走吧。”
说罢她稚嫩的手指在空中轻轻一点，花海中的众人瞬间被装入了药和珍手中的乾坤袋。
“你们走吧。药王谷从此是禁地，莫让其他门派的人再来了。”
孔夏叶心中一阵酸涩：“那你……”
药和珍狡黠一笑：“我跟你走。”
孔夏叶：？
谢定霜：？
药和珍伸出手指戳戳谢定霜，又戳戳孔夏叶，低声道：“我知道你们，你们之间有契约吧，这位公子是半鬼之身却能与你一起进入我的幻境内，你们的关系肯定不简单。”
孔夏叶：……
万万没想到，她的鬼魂招聘系统竟然还能遇见主动要装进来的鬼仔，这是什么瞎猫碰上死耗子的狗屎运。
孔夏叶眉头紧蹙。她可没忘了这个幻境之中种种奇异之处，这可与之前掌门师叔的心魔幻境截然不同。
药和珍的幻境为何可以进入肉身？
为何药和珍原本看到疯男人时，整个幻境会发生动荡，此刻却是似乎并不在意的模样？
药和珍与那药羽当真是普普通通的师徒关系吗？
甚至还有……药和珍拿了她和郁丹青的头发做什么？
虽说找到了各门各派失踪之人，但药王谷的危机与疑问并未解开。
药和珍凝视孔夏叶良久，随后扯开嘴角轻轻一笑。
“好吧我的确是有所图谋的。”
她此话一出，孔夏叶悬着的心反而安稳了三分。
有所图就好，若是无所图，那必定是背后有着更大的图谋。
想到自己身上有的东西，孔夏叶方才甚至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储物袋。她的值钱东西就只有在三界各地的多处房产了，药和珍堂堂一门之主，总不会要她的房产吧？
想到这里，孔夏叶紧紧捂住自己的储物袋，警惕地后退几步：“你想要什么？”
药和珍从腰带中拿出两根头发。如果孔夏叶没猜错的话，正是她和郁丹青的头发。
“你想问的问题，便在你与这位郁道友的身份中。”
她和郁丹青的身份？
穿越者的身份？
她心下一凛，下意识转头看向郁丹青，正巧看到佛子收回探究的目光，一脸了然地低头道了句：“阿弥陀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