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遥空想碰她却又害怕加重她的现状,也只敢更加轻柔地揽着她,对着已经乱作一团的下人们大吼:“大夫呢!怎么还能到!——”
等他们到了我都凉透了!——
关与君明明感觉眼前已经白光阵阵,似乎有长着翅膀的小东西朝自己招手……
淦,死后上的是天堂?!——
关与君没空深思这些问题了,强烈的求生意志支撑她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地来到一把椅子后方,使劲地攥住椅背,就让柔软的腹部朝着椅背上冲击。
落遥空看得阵阵心惊却也不敢打扰了关与君,如此反复了几次之后,关与君终于咳出一尾只有小指长、通身银色的小尾鱼。
那小鱼也已然变成了死鱼,飞出几尺之后,正好摔在拽着大夫急匆匆归来的小胡子管家的脚边。
从鬼门关走回来一遭的关与君,躺在地上贪恋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胸腔不住地上下起伏,过了许久才转过来脸来对落遥空说:“我就算是戏弄了你妹妹,也罪不至死吧!——”
“小关,我没有……”
“不过你看我说吧!那什么‘殉情鱼’的事完全就是瞎扯淡,你现在不也毫发无损嘛!——”
落遥空:“……”
第143章 湘王
湘王坐在从长江南下的船上,望着船舱之中那个因为晕船而十分不适已经许久未进食的侄儿十分欲哭无泪,为何事情就到了这个地步?!——
那日他本来和一众老头约好了江中钓鱼,好一雪他前些时日因为赛龙舟败了而留下来的前耻。正钓到关键之际,自己的贴身随从被人提溜着衣领子来到了船上。
湘王一瞧勃然大怒,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但他还是稳住了手中的钓鱼竿,不急不急,大鱼就快上钩了,等他钓上来再追究那人的罪不可……
可是等了许久,手中的鱼竿还是没动,可是隔壁却接连都有收获……与此同时随从发出了一声欲哭无泪般哀求的呼唤:“王、王爷……”
湘王正好寻了个由头,一把将鱼竿掼到地上,指着擒住自己个随从的人便骂:“你们是何人?冲撞了本王钓鱼的兴致,你们可知该当何罪?……吔——”
湘王愣在了当场,“阿巴阿巴”半天没有再说出声来,他颇有些惊惧地揉了揉眼睛,心下不住地安慰自己:
看错了看错了,自己一定是看错了,惯随身保护寒隐初那瘟神的他的狗腿子肖锋,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一定是自己被太阳晒花眼了;
而且若是肖锋的话,他也定认出自己了,何故不言语呢?所以一定不是他们来了……
“湘王殿下,好久不见了。”肖锋一手宛如抓小鸡一般拎住湘王随从的后脖颈,另一只手作势抱了抱拳:“您没有看错,主子等您许久了。”
肖锋当然知晓现在时间的宝贵,但他之所以忍住没有打扰正在垂钓中的湘王,而是因为他花了许久,都没有在让人“眼前一黑”的人群中找到那个昔日白面书生一般的湘王。
算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湘王感慨了一下,但还是觉得肖锋比起以前来,还是更知礼了许多;想来自己那大侄子,也应该会好许多……
***
“寒富德,你在长江上是钓上了什么珍稀大鱼,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多……久。”
寒隐初本来在不远处的亭子中等得肺都要气炸了,若非他有些晕船,他都想自己上船带走湘王。可是谁知等到肖锋归来,就带回来这么一个“黑炭”似的的人?!
他面色十分不虞地对着肖锋说:“好啊,现在都有胆子欺君了,你就随便给我抓了个钓鱼佬来交差了?!——”
还是高估他寒隐初了。
湘王寒富德摸了摸鼻子,轻咳了一声打断了急到跳脚的寒隐初:“大侄子,我就是你十二叔啊!怎么多年不见,便不认识了?——”
寒隐初张大着嘴,绕着湘王走了左三圈右三圈:“你真是寒富德?你怎么瞧着比我上次见你的时候要老了二十岁不止……”
湘王寒富德气得一挥钓竿,恨不得打到寒隐初这小崽子的身上:“怎么说话呢你!我可是你长辈,长辈啊!——”
寒隐初轻轻松松就攥住了扬起的钓竿:“什么长辈,你比我大不了多少,你还是我娘养大的呢!小时候你瘦瘦小小老是被人欺负,还是我总是给你出头,你就下河给我摸鱼抓虾打牙祭,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你这个习惯还是没变……”
寒隐初皱着眉拎起了鱼线尽头处那个小小的粽子,说道:“寒富德,哪有用粽子做饵的?我看你在地方上就藩,技术倒是越来越回去了……”
“切~你懂什么……”湘王想要劈手夺过不懂事的大侄子手中的自己费尽心力亲手做的粽子鱼饵,可是未果。
最后只得叉腰恶狠狠地说道:“本王秘制的‘蚯蚓粽子饵’,鲶鱼和黄颡鱼可是最爱吃了!大人的事你小孩子家家别插嘴……”
本来还颇有兴致研究研究“粽子”的湘王,听到“蚯蚓”二字,顿时如遭雷击,立马就将那“粽子”扔了出去,捻了捻手指,极力控制住不去想手心那黏腻恶心的触感……
湘王寒富德看了一阵奸笑:“没想到啊大侄子,这么多年不下地了,你还是这般害怕蚯蚓……”
“谁说我害怕了?!我那是觉得恶心!——”
“哈哈,怨不得你喜欢鸭子呢,原来是最喜欢它们的嘴硬啊!哈哈哈哈哈哈!——”
“……”
好不容易找回了场子的湘王哈哈大笑,不住地嘲笑着寒隐初扬眉吐气。
“你若是再笑一声,我就教你接替齐王去青州就藩!日日在我的眼皮子底下……”
“嘎——”湘王的笑声顿时卡在了喉咙当中,不上不下;他讪讪地撇着嘴说道:“不就跟你开个玩笑嘛,你还当真了……”
“好了,不和你插科打诨了,我此次来荆州府上你的地盘,确实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寒隐初正色说道。
“哦?说来听听……”
……
“就凭一个假的‘金刚石’,你就断定湖广有大的猫腻?!”湘王颇有些错愕的张大嘴,这还是习惯“武力解决问题”的大侄子吗?
“对,那只是一个契机,但是自从我来了岳阳,就发现单岳州府,猫腻却是不少……”
湘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确实如此,新任湖广左布政使耳根子确实有些软,是个好官,但也确实震慑不住盘根错节的世家势力,更逞论那个‘笑里藏刀’的右布政使敬大人了……
我和那姓敬的打过两次交道,寻常人哪里是这个‘官油子’的对手……”
寒隐初扬起眉毛:“哦,是吗?你们私交甚笃吗?——”
湘王一听如临大敌:“喂喂喂,我和他们可是‘清清白白’,断无‘首尾’的啊!不过是偶尔能见到,他请我吃顿饭也是在所应当的;
况且我事后钓上一条五十斤左右的胭脂鱼都作为回礼给了他,你可别冤枉好人啊……”
寒隐初翻了个硕大的白眼:“就这么信不过你大侄子?我的意思是,你们若是‘私交甚笃’,下次带上我一起‘拜访’……”
“也说不上好不好的,只是处于面子,一些大型宴会的吧,肯定会互相发帖子的……”
第144章 画饼
“不过……”湘王寒富德搓着手笑得淫邪
寒富德摇着头,不置可否:“还想诡辩呢!我告诉你,大侄子啊,十二叔的这双眼睛,可是将你看得十分透彻呢!——”
“切~”寒隐初从鼻孔中冷哼了一声,“我这次来湖广,我母后、你大嫂,还特定叮嘱我来看看你:看你是否还是‘花心’得很,还守着那两个‘高矮胖瘦’的农家女‘花花草草’呢~
她让你收收心,赶紧找个千金小姐娶了,也算是真正成家立业了……”
“唉唉唉,大侄子你怎么说话呢?什么‘高矮胖瘦’,你倒好,一次性形容两个人?而且人家不叫‘花花草草’,一个叫‘花花’,一个叫‘柳柳’……”
寒隐初无谓地耸耸肩:“和我说的有任何区别吗?”
忽然湘王寒富德兴冲冲地抓住寒隐初的手:“正好我老爹、你皇爷爷也去了,他活着的时候我是万万不敢说我想同时请封花花和柳柳当正妃的……现在你荣登大宝了,帮帮十二叔呗!——”
湘王黑如焦炭的脸上,顿时流露出了可以解读为“楚楚可怜”的神情。
寒隐初:“……”
寒隐初一把抽出自己被桎梏住的手,惊魂未定地说:“寒富德,有事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的……不是我不想允,而是哪有同时两个人当正妃的?你给她们俩请封侧妃不行吗?无所谓都是平起平坐的……”
湘王寒富德支起食指摇晃着,郑重其事地说:“我既然都把她们二人视为妻子,说不上更喜欢哪个,自然要拿出成为妻子最十足的‘诚意’啊,如果不能同时成为王妃,倒不如就维持现状好了……”
“呵~”寒隐初冷嘲了一声:“你这说话倒真有趣,说不上更喜欢哪一个?那也就是没有最喜欢的咯?!——”
“大侄子你怎么回事?你不是从洞庭湖过来的嘛,竟不知‘娥皇女英’的传说?我知晓我比不上帝舜,但我也不在乎别人说我享尽‘齐人之福’,我们三个自己过得幸福就行了……”
一时之间,湘王寒富德又宛如成了少女,做出一幅“捧心”的模样来。
这么多年了,寒隐初当然知晓那“花花和柳柳”的存在,她们也说不上是顶级的容貌和才情,但农家女出身的她们倒越发淳朴、善良与宽厚。
不过自己和母后一直纳闷的点在于——人没有最爱只有更爱,湘王如何就选不出一个来当王妃呢?怪哉怪哉……
听完寒隐初的一番话,寒富德还不服呢!梗着脖子就和寒隐初你来我往:“你娘和你爹的故事,是不是证明了爱应该是没有门第界限的?!”
“对啊……”寒隐初虽然说不出来问题出在哪,但总感觉哪里有一丝隐隐的不对劲。
“那你皇奶奶、我大妈,比你皇爷爷大出八岁,是不是又证明了爱应该是没有年岁界限的呢?!”
“皇爷爷在皇祖母逝世后一蹶不振,于半年之后也驾崩,他们之间自然也是真爱的……”
“那北宋有个叫林甫的,用梅花当老婆,是不是也证明了爱应该是没有物种界限的呢?!”
“是‘林逋’吧……”寒隐初纠正湘王。
湘王不甚在意地摇摇手:“你管他叫什么,你懂我的意思就行……不过——”
湘王话锋一转,“大侄儿你还知晓‘逋’咋念啊?!真是不同以往了啊……”
寒隐初有些没忍住般地嘴角抽搐:“我还没说你都知晓‘梅妻鹤子’的典故了呢,你倒先打趣起我来了?……”
湘王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焦黑的面皮,许是可能脸红了:“‘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嘛!咱们之间彼此彼此……”
寒隐初把两只手插进袖中:“你哔哔了这么多,到底想表达什么啊?——”
“大侄子,我说这么多的缘故,只是想表达:你为什么还要要求降临在我身上的真爱,是要有‘人数’限制的呢?——”
寒隐初脸上头一次露出“懵懂”的神情: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再仔细听听……
“我丝毫不觉得如何将正室捧在手心、小妾却一房接着一房地往家抬是什么‘真爱’,也不觉得这到底有什么值得称颂的;
我就是只喜欢那两个女人,不分伯仲的喜欢,无论旁人说什么都好,我就是觉得我比那些什么‘宠妾灭妻’、‘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的人强多了……”
湘王挺起胸膛,反以为荣地说道。
寒隐初沉默了,因为他深深地觉得自己,被说服了。
“大侄子,你觉得能不能给我家的那花花和柳柳提王妃啊?……”湘王满脸期冀的盯着寒隐初瞧。
寒隐初:“……”自己不是来找湘王搬救兵的吗?怎么会先被他“先下手为强”了呢?……
但是寒隐初转了转眼珠子,他忽然想到了关与君曾经说过的“画饼”之法,正适合用来糊弄现在的湘王,管保他对自己服服帖帖、言听计从的……
“咳咳!十二叔,自古以来都是‘一夫一妻’,你要是非要立两个王妃,那绝对是‘有悖伦常’的……”
湘王长长的“唉——”了一声,低下了脑壳……
“不过我自己便可以做主,把她们二人的名字,同时写在寒氏皇族的玉牒上,即使世人不知,祖宗亲眷都还是都知晓,她们同时都是你的‘妻子’的……
当然了,你若是想请封,她们自然也都可以成为‘侧妃’的,享俸禄诰命……”
“不用了不用了,这样就很好!——”湘王笑得见牙不见眼。
第145章 豪强
等到寒隐初替自己回复:一定会在骆家家主过生日的时候到场祝寿时,湘王还觉得没有什么;
寒隐初说他自己还要扮作他的侍从进入骆家时,湘王也觉得没什么;
再等到寒隐初将他好不容易钓上来的一条一百斤的胖头鱼选出来充公,说要当做寿礼送人时,湘王也忍了:不就是一百斤的嘛……还能再钓……
可是寒隐初鬼鬼祟祟地往那鱼腹塞东西时,湘王才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
再等到寒隐初拿起自己那尘封已久的虎符熟练地调兵遣将,让大军走陆路从荆州府往东直奔、还给他不知道的人送信时,湘王终于意识到了事情哪有这么简单!——
寒隐初分明就是想在洞庭湖上掀起“惊涛骇浪”啊!——
同时心底还暗暗有丝后悔,自己这么就没给寒隐初提点难度高的要求?现在想来寒隐初那小崽子给的条件怎么都有点“空手套白狼”的意思……
可是事已至此,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湘王寒富德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接下来在君山岛寿宴上所经历的一切,都是他余生再也不想回想起来的噩梦……
***
岳奇收到那一张到君山岛上庆贺骆家家主骆万仪芳诞的请帖时,他正在为纳粮的事忙得热火朝天。
“大人,近日前来主动纳粮的百姓们比起政令刚开始发布的时候又多了许多,想来没了‘损耗’这一出,大家补上的这些,完全可以充盈粮库了……”
一个前来禀告的衙役,笑得见牙不见眼。
“嗯……”岳奇淡淡地应了一声,“惯喜欢拖欠钱粮的那些豪强、恶绅、刁顽衿监们,今天抓了几个?——”
“这……”衙役不禁有些为难。
“嗯?——”岳奇不满地从案牍中抬头,“何故吞吞吐吐的?”
“大、大人……”那衙役颇有些无奈地搓搓手:“咱现在收起来的粮食完全已经够今年所需了,实在是没必要去收缴……”
“荒谬!——”岳奇愤怒的一拍桌案:“这么做和‘自绝后路’有什么区别?今年的倒是收上来了,那明年呢?而且轻轻放过,岂不是更会助长了那些人的气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