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垂的眼睫却遮住眸底那抹一闪而过的晦色。
*
回家的车上，沈茉手机震动。
拿起一看，是那个很久没联系的冷灰色雪山头像。
Sui：「现在肚子还疼吗？」
沈茉微怔，转念一想，应该是明栀跟他说起的。
指尖轻敲屏幕，她回：「已经没事了。」
Sui：「嗯，那就好。」
话题本该到此结束，但想到刚才湖边那一幕，沈茉忽又生出一丝不甘。
纠结片刻，她又发了条消息：「虽然没和你打招呼，但我看到你穿学位袍的样子了。」
Sui：「？」
Momo：「很好看，很精神。」
Sui：「你加油，再过几年也能穿上。」
Momo：「嗯！我会加油！」
纤长眼睫轻缓垂下，她握着手机，盯着那个头像，唇瓣嗫喏。
只是不知道那个时候，他能不能看到她穿学位袍的模样。
第34章
金秋九月, 沈茉正式成为一名高三学生。
开学那天，她从林明栀口中得知，谢绥去M国读研, 和他堂姐谢靖姿在哈佛时是同一个导师。
沈茉看着窗户外依旧青翠的梧桐叶，只觉得本来就很遥远的两个人, 一下子变得更遥远了——
他在他的世界, 按照顶级精英人士的轨道, 稳步向上。
而她，隔着时间、空间、还有看不见的阶层隔阂，无论怎么努力, 好像都追赶不上他的脚步。
那种无力感让她沮丧, 但高三繁重的课业和紧张的氛围, 也没多少时间让她沮丧，一节又一节课、一次又一次的模拟考、一张又一张卷子，推着她继续往前走。
备战高考的日子枯燥无趣，唯一的乐趣大概是每次月考成绩出来, 看到成绩稳定进步, 会有一丝小小的成就感。
日子一天天过去，梧桐叶一片片凋零, 寒冬来临，新的一年也如期而至。
跨年的那天, 学校并没放假，元旦三天假从元旦才开始。
但沈思绮晚上有约会, 下午就请了假回去化妆准备。
因为她的约会对象是谢家旁系的一个男生, 沈立宏对此睁一只眼闭只眼, 反正进入高三，大部分人的学习情况基本定型, 再努力也进不了多少，何况沈思绮一毕业就要去国外读书，高中成绩过得去就行。
对于沈思绮和别人谈恋爱这事，沈茉第一次知道时，还很诧异。
毕竟当初她来京市，沈思绮堵着她，警告她别妄想谢绥的场景，她还记忆犹新，没想到时光一晃，沈思绮就和别人谈恋爱了。
沈茉和林明栀八卦这事时，俩人正坐在去沪城的飞机上。
下午放学铃声一响，林明栀拉着她直奔机场：“今晚我们在迪士尼跨年，放心，我都安排好了，你只要跟着我玩就行！”
繁重学业里难得有喘息之际，再加上明年林明栀出国留学，两个人想再聚在一起跨年肯定没现在方便，于是沈茉给沈立宏打了个电话报备，就跟着林明栀登上飞往沪城的头等舱。
“谁年轻的时候没有暗恋过一两个人。”
林明栀懒洋洋靠在头等舱座位，整理着膝上的浅灰色毛毯，对于沈思绮和别人约会的事毫不惊讶：“我身边认识的几位千金，以前也都喜欢绥哥哥，后来还不是该谈恋爱的恋爱，该订婚的订婚，这不算什么稀奇事。”
沈茉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落日洒在云层上的暖光：“我只是不理解，真的喜欢一个人，有那么容易放下吗？”
林明栀道：“放不下也得放下啊，沈思绮还算有自知之明，知道她和绥哥哥没可能。不过她现在约会的那个谢远帆，我之前也见过，长得也就那样，她长得不赖，为什么不挑个更好的？”
沈茉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和她不怎么说话的。”
这两年来，沈茉和沈家人的关系处于一种“井水不犯河水”的平静状态。除了沈立宏会对她表现出些许亲人的关怀，其余人都当她是透明人。
沈茉倒是挺满意这种状态，她学业繁忙，实在没空再去处理家长里短那些琐碎。
至于沈思绮，大概是忙着留学、恋爱，又见沈茉和谢绥没了联系，也懒得再来找她麻烦，两人一个礼拜也说不了三句话。
“不过谢远航家这两年生意不错，他爸是搞工程的嘛，接连接了好几个大项目。” 林明栀道：“谢远航又是独子，风评也不错，综合来说，条件可以的。”
沈茉静静地端起橙汁喝了一口，没说话。
对于谢远航家的情况，她在饭桌上也听沈立宏他们提到过，好像谢远航他太爷爷和谢绥的太爷爷是叔伯堂兄弟，到了这一辈，要攀亲戚关系的话，谢远航也能喊谢绥一声堂哥——虽然已经“堂”了好几代。
反正谢家在京市这么多年，就如一棵盘根错节的老树，枝枝叶叶想要捋清关系，真要翻一翻族谱。
而以沈家当下的条件，能配得上谢家旁系，已是一门很不错的亲事。
“小茉，你怎么不说话？”林明栀问。
“没什么。”沈茉牵出一抹浅笑：“只是想到高一那会儿，你和我说，有钱人商业联姻，高中毕业订婚的都有。当时我还觉得不可思议，现在想想……好像是挺寻常。”
林明栀歪头想了一会儿，才想起的确是有这么一回事，她抬手拍了拍沈茉的肩，故作深沉道：“小茉同学，这就叫做成长，欢迎来到大人的世界！”
沈茉被她逗笑，扭过脸，继续看着飞机外的日落。
跟着林明栀出门，一路都是vip服务。
飞机一落地，就有专车接她们直奔迪士尼乐园。
哪怕到达乐园已是夜晚，但买了快速票，不用排队，一个小时就把游乐园的项目都玩了一遍，喜欢的项目还能二刷三刷。
刷完项目，在城堡里吃了顿大餐，两人又跑到商城里挑了一堆发箍、玩偶，有专门的摄影师全程跟拍。
拍拍逛逛，玩累了，就去园区里最佳观景位，吃着甜品，等着今晚的跨年焰火。
短短几个小时，就玩了这么多，沈茉戴着兔子发箍，靠在椅子上，还有种做梦的恍惚。
林明栀戴着公主的水晶冠，百无聊赖刷着手机：“烟花秀9点就结束了，今天还剩三个小时，去哪玩呢？”
沈茉微怔：“还玩吗？”
林明栀：“总不会看完烟花秀，就回酒店睡觉吧？”
沈茉：“呃，不然呢？”
林明栀吐槽：“小茉莉，你真的是老年人作息啊。跨年跨年，当然要玩得开开心心跨过去！”
沈茉心说，现在已经玩的很开心了。
林明栀摆摆手：“你继续躺吧，我来安排，你跟着我就行。”
她这样说了，沈茉心安理得又躺回去，继续当大小姐的废物小跟班。
迪士尼的烟花秀很快开始，的确挺漂亮，但沈茉觉得不如林明栀暑假去日本拍的花火大会好看。
等意识到自己内心的比较，沈茉不禁恍惚，或许，人的确是在不停改变。
如果是两年前刚离开乌梭寨的自己，看到这烟花秀，应该也会忍不住哇地出声，拿出手机拍照。
烟花尚且如此，人呢？
年少遇到过那样惊艳的人，之后还会喜欢上别人吗？
绚烂烟火中，情窦初开的少女陷入对感情的迷茫。
不过这迷茫只持续了一会儿，就被林明栀打断，她拿着手机晃了晃：“蒋明珠给我发消息，说她现在在一场游轮派对上，我们要来的话，她派船去码头接我们。”
沈茉：“游轮派对？现在？”
林明栀：“对，她们也才刚开始，现在过去也不晚。”
沈茉见她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猜到她是很想去的，也不好扫兴：“那就去吧。”
林明栀比了个ok，连忙联系蒋明珠。
两人坐车离开迪士尼，直奔城区码头，路上林明栀给沈茉大致介绍了一下沪城商圈的情况，包括她口中那位蒋明珠：“蒋明珠是我干妈的外甥女，也就是绥哥哥舅舅家的表妹，她小时候去京市玩，我就和她成朋友了。后来我每年回杭城外公家，离得近，也会一起约着玩。她人很好的，大大咧咧，没什么脾气，你是我带去的朋友，她也会照顾你的。”
能被林明栀肯定为朋友的不多，又听这蒋明珠是谢绥的表妹，沈茉更是少了几分见陌生人的担忧。
不多时，轿车停在码头，已经有快艇在等着。
游轮已行驶了一段距离，她们得坐快艇赶过去。
沈茉穿着救生衣坐上快艇，忍不住和林明栀玩笑：“今天可真是丰富，坐车、坐飞机、坐过山车、旋转木马，现在又坐快艇，待会儿还坐游轮，真的是把所有交通工具都坐了一遍。”
林明栀的长发在风中飞舞，笑容恣意而快活：“这有什么？等到以后科技发达了，我们一起坐火箭去太空玩怎么样？”
沈茉也笑了，轻软嗓音在风里愈发空灵：“好呀。”
甲板风大，两人很快坐进快艇舱内。
大概开了十来分钟，快艇追上那座三层豪华大游轮。
沈茉和林明栀互相搀扶着上游轮，也见到了那位蒋家千金蒋明珠。
她和沈茉、林明栀她们年龄只差一岁，在沪城读大一，生着一张圆脸，皮肤很白，一开口带着软软的沪城腔调，相比于她的名字明珠，更像一颗软软糯糯的香甜粉圆子。
林明栀给她们互相介绍了，蒋明珠笑着嗔她：“早说你来沪城，我就派车接你们，请你们吃饭才好。”
林明栀道：“这不是临时决定嘛，而且我们下午还在上学。”
蒋明珠也没真怪她，寒暄两句，又去看沈茉：“我知道你。”
沈茉微微一怔，蒋明珠继续道：“在明栀的朋友圈见过你好多次了。”
沈茉腼腆笑了笑：“这样。”
蒋明珠上下打量她一番：“你比照片更漂亮。”
沈茉不好意思，也夸她：“你也很好看。”
“行了行了，你们俩别在这商业互夸了。”
林明栀说着，看向蒋明珠：“带我们去换裙子吧，头发被吹得乱糟糟的。”
蒋明珠本来想带他们去和表哥打个招呼，见林明栀这样说了，将话咽回去，先领着她们去换礼服裙。
三层游轮极尽奢华，除了餐厅、泳池、舞厅、酒吧、娱乐中心，还有供宾客休息的观景阳台房。
蒋明珠将她们带去自己的房间，从衣柜里拿出两套备用的礼服裙：“这条红色系带的，不挑尺码，明栀你穿着这个。这条灰蓝色纱裙，沈茉你个子小，穿上试试。”
两人很快去换礼服裙。
林明栀穿着那条红色v领大露背，一走出来，沈茉眼睛都直了。
还是林明栀敲了下她的额头：“小色女，看哪里呢？”
沈茉红着脸，把目光从她那优越的胸前挪开，咬唇小声：“明栀，你…你的怎么那么大……”
虽然她之前就知道林明栀发育得很好，但平常在学校穿着宽大校服、日常便装也都比较随意，也没多少感觉。现在这条修身性感的晚礼服一穿，那凹凸有致的曲线，白白嫩嫩的，叫沈茉看得都挪不开眼。
“遗传的吧？我妈身材也很好。”
林明栀说着，又挪开沈茉捂着胸口的手：“你又不是v领，你遮什么？”
沈茉默默放下手：“自惭形秽……”
林明栀摸着下巴扫了圈：“你还好了，小巧玲珑的，刚好一手掌握？”
这什么虎狼之词。沈茉脸颊发烫，去拍她：“明栀！”
两个小女生笑闹着，外间的蒋明珠敲门：“你们好了吗？前面开始跳舞了。”
沈茉和林明栀赶紧走出去。
蒋明珠见到林明栀，也不禁啧啧，还伸手摸了一把：“我的天，你想辣死谁！”
再看沈茉，忍不住笑出声。
沈茉：“？”
蒋明珠摇头：“没事，只是看你和明栀简直不是一个画风。”
沈茉小脸更迷茫了。
蒋明珠指了指她们：“一个纯爱，一个十八禁。”
沈茉：“……”
林明栀：“……”
玩笑两句，三个女生也一起离开客房舱，往前头舞厅走去。
当得知谢绥也在游轮上，沈茉的脚步顿住，林明栀成了她的嘴替：“绥哥哥回国了？”
蒋明珠：“前两天我奶奶做寿，他正好也放假，就过来了嘛，不过他好像过两天就飞港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