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若霜看了她一眼,神色有些不耐。
一看她这神情,江问月就知道她不想让她多说,她只好闭嘴。
两人最终被那帮刺客逼到悬崖边上,刺客头子大笑:“我就说了你们跑不远,偏偏不信,现在好了,还不是要乖乖就范。”
“你闭嘴!”
冷若霜不想听他说话,这人的声音实在难听,极其聒噪。
其他刺客都觉得惊奇,都死到临头了,她还在装模作样。
眼看他们逐渐逼近,冷若霜她们不停地往后退,一个不慎,冷若霜脚底一滑,两人都跟着滑了下去。
刺客头子一见这情形,脸色一变,没想到她们宁愿死都不愿意服软,骨头有够硬的。
掉下悬崖的那一瞬,江问月的心差点跳出嗓子,幸好两人抓住一根藤条。
本想着借着这根藤条往上爬,可是上头有追兵,下头又是悬崖峭壁,让她左右为难。
这藤条渐渐承受不住两人的重量,最终咔嚓一声,断裂,两人迅速坠了下去。
一名刺客道:“她们掉下去了。”
“我又没瞎,当然瞧见了,只可惜她没死在我的手里,要是被我抓住,我一定要让她死得很难看!”
刺客头子心里还是恼怒,这冷若霜从头到尾都不肯服输,还杀了他那么多手下,实在可气。
悬崖上风声阵阵。
这么高的悬崖,冷若霜她们必死无疑,刺客们迅速离去。
江问月也以为自己死了,她浑浑噩噩地做着梦,感觉自己又掉进了河里。
从梦里惊醒时,她还有些迷迷糊糊,耳边传来冷若霜刺骨的声音:“你在做什么,那碗里是什么东西!”
“是,是药啊……”
听到这古怪的对话,江问月强行睁眼,只见冷若霜拿剑指着一农户,疾言厉色道:“你放在那,我不喝那东西!”
此刻她眼里已经有了杀意。
一见这情形,江问月大惊,连忙出声:“你别杀他,冷若霜!”
如果她没猜错,她们俩应该是被这农户给救了。
“我只是给你们端药,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身上肯定伤得不轻。”
农户声音都在颤抖,没想到救下来这姑娘这般凶残,竟然拿剑指他。
江问月忙说:“他救了我们,你不能杀他,快把剑收回来,别把人吓着。”
她的话真多。
冷若霜冷哼一声,将剑收了回去。
但她眼神依旧冰冷刺骨,仿佛被冰水浸泡过,农户已对上他的眼神,就吓得够呛,身子又哆嗦了两下。
活到现在,他就没见过这么凶狠的人。
“抱歉,她刚刚的举动吓到了你,不过已经没事了,多谢你出手救我们。”
江问月跟她道歉,并出言感激。
但农户还是没缓过来,他拍了拍胸口,连爬带滚地跑了,生怕自己跑慢一步,就会被人杀掉。
屋子里恢复安静。
江问月忍不住质问冷若霜:“我实在想不通,你为何要恩将仇报,他不过是一个农户,对你构成不了什么威胁。”
冷若霜的身手她是见识过的,连接受过严密训练的刺客都不是她的对手,更何况一个农户。
气氛有些僵硬,窗外还刮着风。
冷若霜不可置否,盯着她的眼,反问道:“你怎么确定他是好人?”
“……”
江问月愣住,没想到她会这么问。
她从未真正地了解过她,只觉得她性子冰冷,没想到她警惕性这么高,一副谁都不愿意相信的样子,而且对那农户充满敌意。
沉吟片刻,她回道:“我固然不知道谁是好人,谁是坏人,但是他救了我们,我想愿意出手救别人的人,不会是坏人。”
别人出手救她们,她却拔剑相对,实在说不过去。
而且那龙湖也吓得够呛,估计都快吓破胆了。
听了她这一番说辞,冷若霜神情依旧没什么变化,也不认可他的说法:“那你又拿什么确定对方不是装的,你好像忘了追杀我们那帮人。”
江问月噎住。
那帮人确实擅长伪装,还差点杀掉一个孩子。
可她觉得他们不能相提并论。
看着冷若霜那张无动于衷的脸,她心生无奈,不知是什么缘故,她总是将别人想的很坏。
这样不行,那农户对她们而言是救命恩人,怎么能恩将仇报。
无声地叹了口气,她看了一眼搁在一边的药,更加头疼。
“或许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还是不要轻举妄动,我去试探试探。”
冷若霜没说话,她依旧是冷若霜冰的态度。
对于江问月的做法,虽然不认同,但她也没阻止。
这会儿农户在外头劈柴。
因为被吓到的缘故,他这会儿使斧头总使不上劲,好几次都差点从手里掉落。
看到这情形,江问月轻轻叹气。
她走上前,态度诚恳地跟他道歉:“实在抱歉,刚刚我妹妹把你吓到,我是来跟你道歉的,希望你别放在心上。”
如果没记错,冷若霜应该比她小两岁,因此她跟农户谎称,冷若霜是他妹妹。
农户看她一眼,咳嗽两声,没说话。
他也不知该说什么,那姑娘的确凶残,刚刚他差点以为自己会没命,到这会儿手脚还有些发软。
过了一会儿他才说:“你那妹妹挺吓人的,两只眼睛一瞪,凶得很。”
“这事的确是她的不对,她之前也被吓到,请您见谅。我们姐妹之前遇到歹人,被那些人逼到悬崖边上,不慎滚落,幸亏有您出手相助,我们姐妹才能得救。”
江问月话语里充满感激。
听她这么说,农户心里一软:“你们这命也太苦了,那歹人实在可恶。”
这会儿其他农户也在,他们也帮着救了她们,觉得这两姐妹太可怜,还宽慰了江问月几句,让她别多想。
“多谢各位,也请你们谅解,我妹妹正是因为这番遭遇才这般警觉。”
农户们都摆了摆手,让她不必再道歉。
江问月心里松了口气,接着又道:“对了,我还想麻烦你们一件事,我家人还不知我们在这儿,劳烦你们帮忙通知我家人一声,到时候必有重谢。”
“这个好说,不过眼下时间已经晚了,还是等明日再说吧。”
农户们答应下来,还劝慰了她几句:“你们两姐妹也是福大命大,从那么高的地方坠落,还能活着。”
“是啊,之前看到你们的时候,我们还以为没命了。”
听到农户们的感慨,江问月愣了愣,老实说,她也以为她们会死,没想到她们两个都活了下来。
或许是苍天有眼吧。
江问月回了屋子,冷若霜看她一眼,像是在用眼神询问。
“我刚刚跟他们好好说了说,拜托了他们帮忙通知家人过来。”
她们不能一直待在这,总得想办法回去。
冷若霜微愣,还是没说什么。
到了夜里,她们两人睡一间屋子,江问月心里还是不大踏实,感觉就像是做了一场噩梦,眨眼间就从一个地方到了另外一个地。
她辗转反侧,有点睡不着。
再看冷若霜,她就那么站在那,怀里还抱着一把剑,眼睛眨也不眨。
看到这有些诡异的一幕,江问月心惊。
她忽地愣住,冷若霜她这是站着睡觉,这样也行吗?
她觉得惊奇,同时又感到疑惑。
这世上竟然还有人这么睡觉的,又或者,她是过于警惕,一直在防备。
由此可见,她时刻都处于警备状态。
难道她以前一直都是这么睡的吗?
想到这儿,江问月心情有些复杂,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夜色沉沉。
借着从窗户透进的月光,江问月缓缓凑近冷若霜,小心翼翼地伸手试探,想知道她是故意装出这副模样来吓人,还是真的睡着。
就在她的手指快触到她的脸上时,下一瞬,她的手就被冷若霜一把扣住,脖子上也架上了剑,冰冷锋利的剑刃紧紧贴在她的喉咙,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封喉。
“你想干什么?”冷若霜冷声质问,眼神锐利带煞气。
江问月被她这目光吓到,忙解释:“我,我只是想知道你是不是真的睡着了,我没见过谁这么睡觉。”
“以后别随便碰我。”
冷若霜眼神里满是警告,要不是知道她在这,而且胆子极小,她刚刚差点就下手。
她垂眸思忖片刻,又道:“我身上的暗器都是致命的,你要是不想死,就离我远点。”
平日里她很难说一句话,但在这位江家小姐跟前,她屡次破例,心里有些烦躁。收回刀后,她继续抱着剑站在那,眼底没有丝毫情绪。
江问月却对她充满好奇,她轻咳一声,绕着她转了一圈:“你说你身上有暗器,藏在哪儿呢,你说了我就不会乱碰了,我很怕死的。”
冷若霜差点被她气笑,她真是会缠人。
微微抬眸,她冷冷看着她,丝毫不客气地说:“我们很熟吗?”
“……”
江问月面露尴尬,好吧,她们确实不熟。
她只是好奇,加上气氛过于僵硬,想缓和气氛而已。
“我虽然跟农户们说,让他们帮忙通知人,但不知道能不能行得通,”江问月为了避免过于尴尬,迅速转移话题,“照理说,太子应该知道这事了,怎么还不来找我们?”
照理说,云迟心里最在意的那个便是冷若霜,他应该很紧张才对。
但现在还没听到动静,她总觉得古怪。
冷若霜闭了闭眼,知道不回话,这姑娘还会问个不停,便回了句:“殿下应该不知道这事,他给了我任务,需要五六天来执行。”
这话算是说得挺长了,她已经没了耐心,用眼神警告江问月睡觉,不许再问。
“但是,你总这么站着也不是个事,还是睡床吧。”
见冷若霜皱眉,江问月又道:“你身上有伤,这会又是夜里,天很凉,你这样怕是扛不住。”
她也是一片好心,毕竟她出手救了她两次。
冷若霜看了她一眼,眼眸微动,江问月以为她被她说动,正要伸手扶她时,却被推开:“不用,我站着就好,你睡你的,别来烦我。”
见她态度坚决,江问月只好作罢。
后半夜,窗外突然刮起了风,一阵狂风过后,一场倾盆大雨从天而降。
这场雨一直下到清晨。
江问月醒来时,立马看向冷若霜,她这会脸色微红,神色看着很多不对劲。
她伸手一探她的额头,好烫!
站这么一晚,加上身上有伤,冷若霜确实扛不住,伤口还感染发炎,她就算是铁打的人也扛不住。
江问月不免心急,她立马去找农夫:“麻烦您再帮我个忙,我妹妹病倒了,还发着烧,我对这儿也不熟,麻烦您帮我请个女大夫过来。”
“行,姑娘你别急,我这就去,你先去照看你妹妹。”
农夫也是个热心肠,这会还下着雨,他穿上蓑衣,戴上斗笠,匆匆赶往那位女大夫所在的医馆。
约摸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女大夫终于赶到。
她让农夫退出去,让江问月解开她衣裳,她要看肩膀上的伤势。
“这伤得也太重了,而且救治不及时,现在已经发炎。”
女大夫被冷若霜胳膊上那些可怖的伤口吓到,她缓缓吐气,无奈地摇头:“这伤我没法治,也治不好,还是开副药先撑着,要是她命大撑过说不定能活下来。”
闻言,江问月脸色一变,这么严重么。
她请女大夫再试试,大夫重重地叹了一声:“姑娘,不是我愿治,你妹妹伤得实在太重了,我也没法子,你还是另请高就吧。”
🔒第一百四十章 多情却被无情恼
说着,她留下一副药方,拿了诊金,便匆匆离去。
江问月再次感受到那种无助的感觉,但她不愿认输,总有办法的是不是。
她深深吸气,想到自己从师父那学来的医术,便试着为冷若霜医治。现如今已经顾不了那么多,她只能尽全力救治。
将门窗关严,她伸手解去冷若霜身上的衣服,等她看到她身上的那些伤时,整个人怔住,鼻腔里忽然涌出一阵酸涩,这伤也太多了,浑身上下几乎全是伤痕,新伤加旧伤,没有一处完好。
她到底经历了什么,怎么会有着很多伤,她平日里连眉头都很少皱一下,这些伤痛是怎么忍下来的。
呼吸渐渐变慢,她生怕伤到她,用干净的布巾沾了水,小心翼翼地为她擦拭身子,为她退热。随后又用自己学到的医术为她救治,同时她心里感叹,她真的太能忍了。
这么多伤,换做旁人早就没命了。
就在这时,冷若霜倏地醒来。
她费力地睁眼,吃力地质问:“你又在干什么?”
“你说呢,明知故问。”
江问月觉得这人真不是一般的倔强,这个时候还有心思问她干什么,都快没命了。
她眼眶有些发红,但忍了忍,最终什么也没说。
冷若霜忽然叹了一声:“你走吧,回江府去,别管我。”
“你又在说胡话了。”江问月不想理她。
闭了闭眼,冷若霜低声说:“你留在这也是我的累赘,不如先走,我也没那么容易死,你不用忙活了。”
她难得没有烦躁,只是觉得跟她待一块后,自己的话越来越多了。
闻言,江问月手上动作一顿,她缓缓摇头:“不行,我不能扔下你,你也别逞强。冷若霜,你知道自己受了多少伤了,不疼吗?”
她眼眶渐渐变湿。
听着窗外的雨声,冷若霜有些恍惚,半晌后,她轻声说:“忘了。”
往往都是旧伤未愈,就添新伤,她已经麻木,只要不死,她就得执行任务。
门突然被敲响,农夫在外头问:“江姑娘,你家住何处,你说个地址,我好叫人去找你家人。”
江问月一愣,看向额头冒着细汗的冷若霜,暗想,依冷若霜这性子,叫她去丞相府她是绝对不远的。
沉思片刻,她索性拔下头上的簪子,走出去交给农夫:“这个您收下,我妹妹还病着,不方便走动,我们要再住几日。”
“也是,你妹妹这伤挺严重的。”
农夫同意后,江问月再次跟他道谢。
等人走后,她寻思着,她等下还得继续采药,为冷若霜熬药。
她借来蓑衣,冒雨上山采药,毕竟冷若霜的病情耽误不得。
此刻,冷若霜已经陷入昏迷。
仿佛掉进一汪深潭里,那些承载着过往记忆的潭水纷纷朝她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