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絮怔愣了几秒。
司宴西缓缓坐直身体,姿势慵懒随性。
他随意交叠着长腿,白色的鞋尖对准温絮:“我才是真正的豪门。”
言语间的自信与冷静,不像在开玩笑。
“你能看到的所有风景,整座岛都属于我,如果你愿意,每天冬天,都可以来这里度假。”
“你可以任意开一艘快艇,去海钓,兜风,捕鱼,随便怎么都行。”
司宴西话锋一转,郑重其事:“谢潮一个亿的限量款布加迪,你想要的话,我可以买一台送给你。”
温絮的脑袋有点乱,干脆直白地问:“等等,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司宴西苍白瘦削的手指,交叉着往里抵了抵。
富有磁性的霸总音,带了一丝无奈的妥协意味。
“或者,我把睫毛染成白色也行。”
“你能不能,离那俩混小子远点?”
第32章
海风掠过地平线, 阴云翻滚,有变天的迹象。
地中海的冬天多雨,空气弥漫着潮湿的粒子。
温絮衣着华丽, 撑着蕾丝边的lo伞,眨了眨眼, 望着眼前的大总裁。
“我不太能理解这种, 站不住脚的要求。”
司宴西既不是她男朋友, 也说过这辈子都不喜欢她这种类型。
只能归结于霸道总裁偏执的占有欲作祟。
温絮扛着伞,笑容狡黠,带点看不出来的嘲讽:“司先生, 你管得有一点宽。”
司宴西抬眸望着她, 一本正经冷幽默:“大概因为, 我是岛主。”
温絮:“……”
海上起了雾,狂风拂面。
一滴雨丝落在她鼻尖上,下雨了。 乌云翻滚,铺天盖地占领了天空, 以摧枯拉朽的势头, 迅速倾下万丈雨幕。
猛烈的暴风雨让温絮猝不及防。
她撑着中看不中用的小花伞,踩着少女风格的高跟鞋, 匆匆往城堡样式的酒店走。
往前走了段距离,温絮顿住脚步, 奇怪地回头。
司宴西仍坐在原先观景的露台上。
雨势很大,他却像个假人一样, 不躲不闭, 丝毫看不到狼狈。
苍白英俊的面容宛如雕塑, 眼睛平静漠然,镇定得仿佛快要到达彼岸了。
温絮哒哒走过去, 望着浑身湿透的司宴西。
“雨下得这么大,你感觉不到吗?怎么不回房间?”
司宴西抬起沾着水珠的眼睫。
清纯的少女撑着伞,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怪人。
助理,管家,佣人,父母……他在很多人眼中看过这样的眼神。
“为什么要躲?”司宴西莫名其妙地问。
温絮噎了一下。
心想司宴西的脑回路异于常人,是怎么成为国内最大游戏公司创始人的?
大概天才和神经病只有一线之隔吧。
任性淋雨的后果就是,大总裁后半夜发起了高烧。
晚上三点,温絮被一阵持续的敲门声唤醒。
笃、笃、笃——
一次三下,五秒一次。 节奏像鬼敲门,力道很轻,极其催眠。
温絮睁开眼又闭上,手背搭着额头缓了会儿,穿好衣服走到门前。
一门之隔,她按捺着起床气:“司宴西?”
门外归于寂静。
就当温絮怀疑自己幻听的时候,外面的门神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
温絮没动:“你大晚上敲我门干什么?”
“睡不着。”
“……所以你就来扰我睡觉?”
“开门。”
“现在三点,司先生大晚上敲一个女孩子的门,礼貌吗?”
“我不知道,我不懂。”
听到他像喝醉了一样,语速很慢、口齿不清地装傻,温絮想打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合适吧?非要我说得这么直白?”
外面的大总裁没吭声。
世界总算清净了。
温絮转身回屋,外面一声闷响。
她脚步一顿,在门内站了几分钟,没聆听到一丁点动静。
门徐徐划出一道扇形弧,室内融融的光照亮走廊一小块区域。
温絮抓着门把手,看见司宴西坐在地上。
长手长脚的大总裁,垂着脑袋,曲腿靠着墙,像被遗弃的流浪犬。
他穿着绸质的白色睡衣,大V领的设计,锁骨下方的肌肤透着漂亮的粉色。
鼻息很重,好像不太舒服。
温絮走近几步,蹲在他面前,纤细的手指拨开他脑门前的白发。
司宴西脑袋昏沉,思绪朦胧间,似乎感觉到少女的手指轻轻覆上了额头。
袖腕间带着一缕怡人的香气,冰冰凉凉的触感,舒缓了高烧的混沌难受。
短暂的舒适仿佛镜花水月,那只手很快收了回去。
司宴西眉心蹙起,心里空落落的。
听见少女在他耳边放肆嘲笑:“淋雨的时候,不是挺潇洒的?”
“……”
“大总裁,发烧的感觉怎么样?”
含糊的应声闷在唇缝,司宴西慢慢抬起脑袋,雪白发梢后的眼睛泛起红血丝,映着女孩模糊的轮廓。
眼前是一张熟悉的脸,眉眼鼻唇都不陌生。
和他记忆中的白月光几乎一模一样。
他可以欺骗自己的大脑,把妹妹假想成姐姐,幻想温瓷此刻正陪着他,和他在海岛度假。
而不是和骆星衍在一起。
但不知为何,姐妹俩的脸始终无法重合。
即便发着高烧,神志不清醒,司宴西也无法沉浸在大脑编织的幻境里,把温絮当成温瓷。
一股陌生却不令他反感的情绪涌了上来。
也许是因为温瓷谈了恋爱,和男朋友在英国读硕。
也许是因为妹妹和夏池厌、谢潮在一起,令他莫名其妙感到不悦和烦躁。
也或许,仅仅是因为,温絮今天扮成洋娃娃的样子,击中了他内心的柔软。
在这个高烧不退的深夜。 司宴西忽然产生前所未有的荒谬念头。
他一言难尽地发现……
他好像,要被自己说过的话打脸了。
“长相清纯的,年轻小妹妹——”司宴西垂着浓密的睫毛,突然没头没尾地冒了半句。
他音色低沉,是标准的霸总低音炮。
现在生着病,气音很轻,像一丝微不可察的风,不留心就很难听见。
温絮蹲在地上,指尖拨弄着他柔软的额发,没听清:“你嘀咕什么?”
司宴西淡若琉璃的眼睛看着她,良久没说话。
就在温絮以为他烧得不省人事,胡言乱语的时候。
司宴西微微垂头,看着地面,自言自语般,又冒了半句。
“也挺好。”
第33章
A市的天空飘起了雪。
街边的梧桐树, 一盏盏矗立的路灯,车位上停靠的私家车,视线所及的地方, 都被薄薄的雪花覆盖。
星巴克走出一对年轻靓丽的情侣。
温瓷一身酒红色修身绒面连衣裙,外面套着版型时尚的大衣, 和男友骆星衍在繁华的街头散步。
“星衍, 过几天我们去淮京怎么样。”
听到这话, 骆星衍扭头看她,眉峰挑起,诧异道:“去哪儿?”
“淮京, 我想去那边旅游。”
“你为什么要去那种……”骆星衍顿了下, 唇角要笑不笑, 似是想替换一个委婉的词汇,“不好玩的城市?”
刚回到国内不久,温瓷心情不错,欣赏着视野里的茫茫雪景。
“因为我一直都想去看看, 妹妹从小长大的地方。”
她牵住骆星衍的手, 手指穿插进指缝,和他十指相扣。
骆星衍眼神寡淡, 扯起唇角,笑着没说话。
走了一段距离, 他垂着眼,望着地上融化的雪水, 漫不经心道:“我对那个城市, 毫无兴趣。”
“去呗, 我爸在那边给我买了套房子。”
骆星衍闻言看她一眼,短促呵笑了声, 似乎感到费解:“在淮京?”
“是啊,淮京市地段最好的楼盘。”
温瓷红唇上扬,侧头抬起眼,注视着长相出众的男朋友,嗓音妩媚动人,带着微微的蛊惑:“要不要一起去住几天?”
骆星衍露出思索的神情。
片刻,他刚要说话,眉眼轻抬,忽然被一辆车吸引了视线。
轮胎缓缓碾过马路,新落下的雪花瞬间消匿无踪。
一辆车牌号为A2222的黑色劳斯莱斯,徐徐从两人眼前驶过。
看清车牌号的一瞬间,温瓷愣了下,大脑顷刻间空白,毛骨悚然的感觉笼罩了她的全身。
那是司宴西的车。
遭遇绑架、被他打扮成美人鱼,丢进家里的鱼缸……
那段可怕的记忆,温瓷到现在还心有余悸,晚上经常做噩梦。
梦见司宴西的脸,她会冷汗涔涔地吓醒。
现在,司宴西或许就坐在这辆车里。
温瓷心跳加速,血液倒流着向手脚奔涌,几乎是本能地往后跺了一步,迅速躲在骆星衍身后。
她反常的举动,却没有引起骆星衍的注意。
温瓷也没有察觉到,骆星衍此刻的异样。
人来人往的长街,雪花飘零,骆星衍站在路灯下,目光讶异,望着劳斯莱斯后座的人影。
车窗降下三分之二,坐在后座的,是一位年轻的女孩。
她戴着黑色的鸭舌帽,稍稍歪着脑袋,慵懒地靠向车窗这边。
帽檐遮挡了她的眉眼,从骆星衍的角度,只能看到少女素净白皙的下巴,和柔软润泽的嘴唇。
下半张脸,有几分像他的前女友。
连号的劳斯莱斯渐行渐远,宛如一个黑色的点,消失在车水马龙的长街。
骆星衍一瞬间以为自己眼花了。 司宴西的车离开后,温瓷缓过神,注意到男友的不对劲,轻声问:“怎么了?”
骆星衍没吭声,仍望着劳斯莱斯离开的方向。
良久,他收回眼,自嘲般轻声笑了笑。
想什么呢。
他的前女友,现在应该在老家淮京,无聊地过寒假。
无论是家境出身,还是气质仪态,前女友都和车里的女孩有着鸿沟的差距。
听到温瓷的询问,骆星衍语气平淡,若无其事道:“没事,认错人了。”
……
劳斯莱斯后座。
温絮低着头,看谢潮这几天给她发的微信消息。
三天前——
谢潮:你不在家?
谢潮:大过年的,和哪个野男人出去玩了。
谢潮:是夏池厌那条心机狗,还是姓司的黄鼠狼?
“谢潮”拍了拍你的前任坟头并踹一脚。
谢潮:??
两天前——
谢潮:不回我消息很酷是吗?
谢潮:很好,本来对你没兴趣。
谢潮:就喜欢高冷不爱搭理我的小妹妹。
谢潮:你最好一辈子别回。
“谢潮”拍了拍你的前任坟头并踹一脚。
谢潮:朋友圈屏蔽我了?
下一条沙雕表情包:不要靠近女人会变得不幸。
一天前——
谢潮:在干嘛。
温絮点开相机,对准劳斯莱斯车内,随便拍了一张,发给了谢潮,算是回复。
与此同时,卞城区一家工业风装潢的酒吧内。
目眩神迷的灯光急促闪烁,昏暗的光线下,U型卡座围着一圈年轻男女。
一只筋骨分明的白皙手掌,遮盖着桌上的五彩鸡尾酒。
往上是一截戴着名表的瘦削手腕,撸到手肘的白色衣袖,一张忽明忽暗的俊脸。
谢潮躬身坐着,微垂着脑袋,唇缝呵出淡淡酒气,漆黑的眼瞳有几分迷离。
谁都能看出他心情很差。
这么长时间,宋珏也看出点什么。
桌上的手机屏幕刚亮,他用酒杯底座磕了磕桌面,一抬下巴,提醒谢潮:“手机。”
谢潮头也不抬,垂着脑袋,盯着眼前的鸡尾酒,仿佛没听见。
“看看,是不是学霸找你?”宋珏的表情比他还急。
“学霸”是他们这帮朋友对温絮的统一称呼。
内向寡言的小妹妹,骨架纤瘦,长得稚嫩,看起来像高中生。 谁也没想到人家是以全省第一的成绩考进A大的。
“潮哥喝多了吧。”一个漂亮的女生说。
钟晓桥就坐在谢潮旁边,闻言,好奇扭过头,凑近去看谢潮的脸。
大学四年的舍友,正一言不发低着头,掌心盖着酒杯口,睫毛下的眼睛清醒得很。
看来是故意不想理学霸妹妹。
“恋爱脑下头了?”钟晓桥表情稀奇。
谢潮没动,闷闷嗯了一声。
钟晓桥的眼睛瞪大,想给好兄弟鼓个掌,拍拍他的肩,“不错不错,智者不入爱河,恭喜我们寝花想开了。”
下一句,他语重心长说:“就凭潮哥这张脸,啥样的小仙女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