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则凛将药膏递给钟向窈:“之前朋友推荐过祛疤用的,等两天后再开始用吧。”
看着谢则凛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钟向窈眼神怀疑:“真的有用吗?”
“应该吧。”他的情绪很淡,“试试。”
今夜月色皎皎,莹白月光与昏黄灯线汇聚跌落在谢则凛的侧脸上。
打量几眼,钟向窈莫名觉得不太对劲。
捏着药膏盒子轻晃两下,钟向窈稍稍凑近了点,歪头盯着他:“你有点奇怪。”
“什么?”
钟向窈的抠了抠栏杆:“不开心吗?”
闻言,谢则凛神色稍顿。
借着她的话,脑间无端想到上药时钟向窈与商柏谦的挤眉弄眼,没由来地,谢则凛想到了波兰音乐会那晚带走她的场景。
所以她跟那个人在一块,也是这样吗?
钟向窈向来很招人喜欢,长相勾人,笑起来时却温顺明朗到毫无攻击性,又有家世背景缘故,她一身温文尔雅的书卷气。
虽说被宠的娇了些,但在这些的前提下,似乎娇娇女更加令人喜爱。
听说国外的小男生都很喜欢这种类型。
这些年她在国外,应该也还是像从前那样被人追捧着吧?
不知不觉间,思绪被引得飘浮好远。
谢则凛安静地回视过去,目光有些复杂,张了张嘴,险些没有控制住情绪起伏地,想要开口询问钟向窈。
幸而理智回笼,他停了下来。
见这人久久没有开口说话,气氛诡异,钟向窈伸出指尖挠了挠眼皮:“总不能还是因为谢枝忆吧?其实我不生气了。”
那股劲儿来得快去的也快。
钟向窈少与人计较,纵然谢枝忆触及她的逆鳞,但谢则凛亲自给她伤口消毒,钟向窈觉得这件事倒是也没那么让人难以承受。
思及此,她越发觉得自己好哄。
抿了抿唇角,钟向窈的指尖轻轻在栏杆上敲了下,表情有些羞涩:“如果你还觉得愧疚,我们倒也可以再谈谈下次约会的事儿。”
这话让人颇有几分哭笑不得的意味。
谢则凛无言半晌,刚才还浓郁的情绪轻描淡写地散开:“想得还挺美。”
“谁让我长得美呢。”钟向窈轻哼。
见谢则凛隐隐变得放松下来,她笑着弯起眼,想到什么:“之后我要好好练琴了,下下周去布鲁塞尔参加音乐会,你有时间吗?”
“怎么?”谢则凛打趣,“又要让我去给你免费当家属?”
钟向窈撅了撅嘴:“干嘛!那可是别人排队都等不来的殊荣,你还嫌弃。”
闻言,谢则凛唇边的笑痕深了几分,漫不经心道:“那过去的家属票呢?”
仔细想了想,钟向窈解释:“有些团队内部消化了,还有些就只能那么空着喽。”
谢则凛轻轻勾了下唇角,随意地问:“所以我是你主动邀请过的第一位?”
“……”
问到这个,钟向窈的神色略略有些微妙,好在那缕尴尬飞速掠过,两人隔着距离,谢则凛并没有看清楚。
她不怎么自然地点点头:“当然!”
“那我的确挺荣幸。”
“所以要来吗?”钟向窈眨巴着眼睛,饱含期待,“我给你留视觉最好的位置。”
谢则凛笑了笑。
与她的视线隔空触碰,饶是在暗色里,也依旧能看得出那双眼睛有多漂亮,被这么盯着,他的指尖有些发痒,喉结滚动。
正要开口应答时,钟向窈身后的大门冷不丁被人打开,隐约走出了个男人。
不知道是钟叙还是钟其淮。
钟向窈的心跳瞬间加速,没等到谢则凛的回复,但此时她也无法再去追问,眼中划过一丝失落:“那我先回去了,你路上小心。”
说完,钟向窈悄悄绕过大门跑开。
谢则凛单手插兜看着她的背影,直到人彻底消失,他才垂下眼,很轻地笑了一声。
等回到老宅,时间已经临近十一点半。
原以为家里的人应该都睡了,谁知刚走到廊下,就瞧见一楼书房窗边站着一道身影。
谢则凛脚锋一转,走了过去。
站在窗户外,他屈手敲了敲窗户,察觉到里面的人身影微晃,谢则凛问:“还没睡?”
“我在等你回来。”
谢老爷子话音刚落,两人间的窗户就被他直接拉开,谢则凛的余光稍稍倾斜,扫过书桌边放着的明黄色首饰盒。
盒盖被打开着,露出里面的那枚玉佩。
“什么时候的事?”
耳边响起谢老爷子的声音,谢则凛抬眼:“您就笃定这东西是我找回来的?”
“除了你谁敢。”老爷子轻嗤一声,“这么些年,你真以为没人知道玉佩在谁手上?”
谢则凛无奈轻笑:“您知道就好,何必还要说出来,倒显得我过去太计较。”
忽然间,穿堂风从身后袭来。
凉意掠起谢则凛大衣衣摆,露出他清瘦颀长的身形,肩背线条流畅,双腿笔直。
谢老爷子收敛回目光,语气中染上几丝淡淡的惆怅:“我养大他一场,也算是对得起他爷爷当年的恩情了,但没想到他做出那种事,你计较也无可厚非。”
谢则凛沉默着。
“只是,”老爷子顿了顿,“明年他就要出狱了,到底是一笔写不出两个谢家,阿凛,你怎么想的?”
四目相对,谢则凛清晰明了的看见了老爷子眼底的探寻,他似是而非的勾起唇角:“您觉得我该怎么做?”
“遭罪的是你,自然你说了算。”
“我不是会赶尽杀绝的人,只要他安守本分不再越界,我会留一丝余地。”谢则凛神色漠然,冰冷到刺骨生寒,“但若再动不该动的,当年怎么进去的,我会再送他一次。”
话音落,寒风吹的谢则凛额发晃动,打理妥帖的额发稍稍掀起,露出干净额头。
眼底情绪翻涌,阴郁偏戾。
-时间过得飞快,谢老爷子寿宴结束后,很快到了布鲁塞尔的冬季音乐会。
是钟向窈在邀请函中挑出的其中一场。
十一月中旬,随着气温下降,江北迎来了今年的初雪,整座城市被大雪覆盖。
临近年底,钟向窈忙得不可开交。
音乐会前一周,她飞到布鲁塞尔与乐团进行磨合,或许是与钟向窈单方面跟谢则凛拉快进度有关系,这次的彩排进行得极为顺利。
周三下午。
布鲁塞尔下了连续四天的雨,今天终于有了点儿太阳,堪堪放晴。
酒店顶层套件内的瑜伽垫子上,钟向窈盘腿趴着,边拉伸边在手机屏幕敲敲打打。
这几天她跟谢则凛联系的频繁,但由于长达十天没有再见面,钟向窈格外担心他会忘了自己,于是有事没事就发消息骚扰几句。
谢则凛或许已经习惯了。
起初还会不耐烦地纠正几句,要她不要在工作期间发来无关紧要的话题闲聊。
而现在已经会熟稔接话,只是内容并不怎么令人舒坦。
钟向窈:【这边的雨天好烦躁,好想念江北的晴天哦~】
谢则凛:【飞回来。】
钟向窈:【总不能无缘无故回去吧?要是你想我,可以勉强明天回去看看你。】
那头沉默良久。
细碎的阳光破开玻璃落在钟向窈的肩颈,烟粉色的运动装勾勒出窈窕的身线,后腰微微塌陷,下巴垫在手背上。
等了会儿,那头才慢条斯理地回复:【那就死心塌地的留下吧。】
“……”
气得钟向窈吹了吹额发,正要回复,乐团大提琴手敲开门,靠在墙边笑吟吟地问:“今天天气这样好,要去打球吗?”
“现在?”
“我们约了位置,运动完正好吃夜宵。”女人抬了抬下巴,“Cecilia,听说你高尔夫球打的很好,要不要切磋切磋?”
一听这话,钟向窈爬了起来。
跟女人约好时间,进到卧室准备换身衣服,看着谢则凛气人的消息,她的眼睛眨了眨,退出界面很刻意地没有再回复。
高尔夫球场距离酒店只有三公里。
一行人分别开了两辆车,到地方的时候刚刚五点,随后被工作人员领着去到专属区域。
钟向窈摘下帽子拢了拢头发。
大提琴手Zoie是位性格活泼的法国人,与钟向窈合作过不下五次。
两人很有话可聊。
等着同伴陆陆续续分散开,Zoie笑着挽住钟向窈:“今天可要好好跟你比一场。”
“好呀。”她弯起眼笑,提步朝人少的另一侧走去,“不过我回国后的这些年很少再打啦,你可要记得让让我。”
“Sure.”两人边走边聊,丝毫没有注意到已经距离同伴太远,这头除了偶尔的几道说话声外,比起他们那边过于安静。
又聊了几句,忽然有工作人员来制止。
钟向窈不明就里:“怎么了?”
“那边的被包场啦,好像有大人物在,您二位不可以再往那边走了。”
听到这话,Zoie的表情顿时有些奇怪:“谁来高尔夫球场只包小场呀。”
“这我就不清楚了。”工作人员摇摇头,指向那头长廊下,“听说是有什么合作在谈,可能比较重要但又不像引人耳目吧。”
钟向窈跟Zoie同时循着方向看去。
只见白色玻璃房内,站着几位穿着休闲的年轻男人,稍稍偏左的地方,一男一女穿着同色系的圆领棒球卫衣,正在亲密交谈着。
女人矮些,正好够到男人肩下一寸。
男人身量很高,黑发白肤,双手抄进兜里,边听女人讲话边点头,样貌极为出众。
钟向窈的视线刚一偏转,就直勾勾地落在了那人的身上,愣了愣,思绪停滞。
Zoie显然也是被惊艳到,眼眸一亮,抓着她的胳膊轻轻地晃:“Cecilia,你快看那个男人,简直是我的理想型!”
“是很帅。”钟向窈喃喃。
Zoie捋了捋秀发,肩头轻撞她的,挤眉弄眼道:“你说我要是过去要个联系方式,他会给我吗?”
冷不丁一阵寒风吹过。
钟向窈回神,肩头被冷的颤了两下,心里却隐约热了起来,毫不犹豫地说:“当然不会给你,因为他是我的人!”
“什么?”Zoie惊讶,“你……”
钟向窈再度看向玻璃房内熟悉的身影,笑了笑,唇边染着势在必得的笑意,眼眸亮晶晶:“那是我未婚夫。”
解释清楚,钟向窈像只展翅的小蝴蝶一般同Zoie暂时分别,轻快地朝那边而去。
距离越来越近,不等钟向窈喊他,只见男人忽而转身走到另一侧死角处。
看不清楚具体位置。
但这并未影响钟向窈迫切想见他的念头,一路小跑着过去,面色愉悦。
想到刚刚在微信上回复的那句话。
难怪要她死心塌地的待着,是因为谢则凛自己就在布鲁塞尔。
钟向窈抬手将吹乱的发丝往耳边别了别,走到门口时,呼吸有些急促。
舔了两下唇角,钟向窈压下起伏的情绪。
“Darling~”倏然间,一道极其标准美式英语吸引了她的注意,侧头看过去,只见女人面朝向谢则凛的方向,笑容满面,“快过来呀。”
什么Darling?
这个女人在喊谁Darling?
到嘴边的话语顿时停了下来,钟向窈蹙眉打量女人的侧脸,不知怎么越看越熟悉。
脑间记忆翻滚着。
刹那间,一张前不久出现在营销号中的暧昧照片浮现眼帘。
这人不就是与谢则凛传绯闻的女人吗?
钟向窈思绪万千,还不等想出什么因果,而后视野中出现了两道男人的侧影。
女人说了什么,他似是点头应允。
那一瞬间,茫然涌上心间,上回并未亲耳听到谢则凛与苏虹对话的烦躁也夹杂其中。
看着两人的身影。
钟向窈的小脑袋甚至已经构思了几百个狗血小故事,视线再往谢则凛身上移去时,只见他看着自己偏了下脑袋。
眼神疑问,丝毫没有被捉奸的心虚。
钟向窈笑了笑。
随即推开玻璃门走进去,面不改色地站到谢则凛身侧,当着女人的面挽住他胳膊。
“阿凛,这位是?”
钟向窈丝毫不怯场,面对女人的询问,她轻轻歪头抵在谢则凛上臂,瞳色分明的眼紧盯着对方,腔调甜软:“我是他未婚妻。”
这话一出,她立马发觉谢则凛胳膊稍僵。
一道意味不明的视线落在她头顶,钟向窈仰头看他,眨了眨眼像在说:你慌什么?
察觉到她的意思,谢则凛的眉头不动声色地挑了一下,眼底带着纵容,睫毛轻抬,露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对上这个眼神,钟向窈怔了怔。
不等她回味清楚是什么,下一秒,就听见耳边响起女人惊喜的声音:“老公,快过来见见阿凛未婚妻呀。”
“……”
轰的一声。
钟向窈的耳鸣不止,面上的小骄纵尚未全部散去,就这么梗着脖子一点点扭头。
看见两步开外的年轻男人快步过来,亲昵地握住女人递过去的手,熟稔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