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归荑被这一连串的问话打了个措手不及,她思忖了几秒才想起来,她作为覃吟的助手参加宣讲的那次, 安西和菲利克斯也在现场,应该就是这个原因, 他们才知道她如今在研究院工作。
江归荑打量了一下菲利克斯,发现虽然距离她来到西京基地只过了短短十日,但现在回想起和罗临、安西和菲利克斯在车上轻松愉快的谈话,都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下一秒, 江归荑有些怀疑地眯起眼, 心想, 上次见到菲利克斯的时候, 他的中文说得有这么流利标准吗?
像是意识到江归荑在想什么, 菲利克斯愉快地说:“我的中文是不是进步神速,我最近可是特意认真练习了!每天清晨中文早读半小时, 午间做一篇中文听力, 晚上临睡前再做两篇翻译和写作!”
他冰蓝色的眸子如一池春水, 反复强调道:“就连出任务的时候, 我都会督促自己,多和队友说几句话来练习中文口语呢……”
他看起来像是渴求奖励的大狼狗,正摇着尾巴眼神期盼地看着江归荑。
江归荑余光发现,周遭已经有人向他们这个方向投来奇怪的视线,她一边匆忙地往外走,一边顺着问道:“这样啊,那你为什么最近坚持练习呢?”
话音刚落,菲利克斯的眸光更加熠熠生辉,眼中简直盛着一汪荡漾的水。江归荑意识到不对,想要立即转移话题,然而已经晚了。
她眼睁睁看着菲利克斯如连珠炮弹般一股脑说出:“我认真总结了一下,为什么我谈恋爱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呢?这都是因为!我的语言不通啊!江小姐你之前说我没有错,但我回去后思来想去,认为我相较于华夏土生土长的人,还是有语言这么一项劣势的。所以,这次我是带着我的诚意来的!”
他口中丝毫不提暗恋对象是谁,但一双真挚含笑的眼睛直直注视着江归荑,似乎在等待一个答复。
安西曾说过的话在江归荑脑中反复播放:“基地里面的女孩子基本上都被他骚扰过了……”
江归荑感到一阵头疼。
此时,江归荑和菲利克斯已经走到了距离研究院约十米远的距离,眼看着菲利克斯要带着她往基地饭店的方向走去,江归荑突然停下了脚步。
菲利克斯见状也停下了脚步,有些紧张地问道:“怎么了吗?”
他的眼中尽是真挚与热情,可能是觉得自己刚刚暗示心意过于直接,他摸了摸鼻子,又故作高深地“咳”了一声,神采奕奕地看着江归荑。
江归荑望着他真诚的目光迟疑了一下,心里划过几分不忍,但几秒后,她还是张了张口,打算和他说清楚。
然而,她的话还没出口就被堵在了喉咙里。
在她的斜前方不远处,她看见了令她意想不到的人。
易北洲身材劲瘦,一身整齐正装,更显得他身姿挺拔如松,俊美无俦。但此时,他的身侧却有一个女人与他并肩,时不时因他们之间的话题笑得花枝乱颤。
从江归荑的角度,她只能看到那个女人的背影,因此看不清她的容貌,但那似乎是个衣着很大胆的女人,在这天气微凉尚未转暖的四月时节,上身露肩露背吊带衫,下身豹纹短裙,一大把蓬松红棕卷曲长发倾洒下来,使她白皙背部上的成片玫瑰花刺青若隐若现、引人遐思。
他们前去的方向,正是基地饭店。
菲利克斯始终在紧密关注着江归荑的一举一动,见她忽然望向另一个方向,眼神久久不能移开,立刻转头就要往那个方向看去,同时口中奇怪地问:“那边有什么吗?”
江归荑连忙道:“没有什么!”
她强行将自己的目光收回,使之牢牢贴在菲利克斯的脸上。
见菲利克斯满脸怀疑与不相信,还要转头往那个方向看去,而易北洲和那个陌生的女人立马就要走进基地饭店,江归荑咬咬牙,挤出一个甜美的笑来:“真的没什么,我们去吃饭吧。”
菲利克斯兴高采烈,立马忘记了刚才稀奇古怪的一幕,差点要跳起来和江归荑击个掌,口中没忍住爆了句英文:“Great!”
.
基地饭店。
老板近乎恐惧地看着眼前一幕:
先是执政官带着一个他从未见过的女人进来,望着女人风情万种的脸,他没忍住在心里犯了下嘀咕。
五分钟后,他神思恍惚地安排江归荑和一位长相很年轻帅气的白人小哥落座,那白人小哥他认识,因某些情感问题在基地很有名,每当他带着女伴出现在基地饭店,往往代表着,他有了新的目标。
老板:哦豁。
因为开饭店的缘故,他的消息总是比常人更灵通些,他曾听到过江小姐与执政官去世的白月光名字相同长相相似的风言风语,之前他以为那只是无稽之谈。
然而此时此刻……他的目光再次没忍住,瞟向这配置奇怪的两桌,脑中只有一个想法:传言该不会是真的吧?而执政官终于从对白月光的无限怀念中走出来了?
江归荑翻着菜单,耳旁是菲利克斯的喋喋不休,实则心不在焉。
从她落座的角度,她刚好能看见易北洲的背影,在这一刻,她也真正看清了易北洲对面那个女人的脸。
她看起来大约二十多岁,茂密的红棕长发显得她肤色极白,五官立体棱角分明,唇似丹朱,一举一动皆是万种风情。
作者有话说:
西京基地惊现大型修罗场,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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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下一秒, 那个女人似乎注意到了江归荑的目光,两人目光遥遥交汇的瞬间,她似乎轻轻勾起了一侧唇角, 眼中意味不明。
江归荑移开视线,轻呼了口气, 将目光重新投向眼前的菜单上。
菲利克斯注意到她久久未翻动菜单,连忙凑过来看, 下一秒指着说道:“你想吃这个吗?澳洲原切西冷牛排,每天全店只特供一份……”
他咬咬牙,露出一点肉痛的表情,但下一秒就站起身招呼老板过来:“我们要这个……”
江归荑连忙制止了他,这才发现自己因为胡乱翻着菜单, 又把菜单翻到了第一页,哭笑不得地对他解释了一番, 点了两个家常菜才作罢。
这段小小的冲突耗时并不长,但因为二人的音量不算太低,周围已经有食客投来了好奇的眼神。
然而,从始至终, 易北洲都没有回头看一眼。
从江归荑的角度, 她看不见易北洲的举动, 她只能看见他对面女人的玫红色嘴唇一张一合, 似乎有说不完的话, 时不时还勾起唇角,露出两个具有调笑意味的笑来。
江归荑对面, 菲利克斯也在滔滔不绝, 他似乎说起了他在国外的成长经历, 当说到在小学和第一个小女朋友惨烈分手然后绝交的时候, 他简直笑出了眼泪。
这些明明是很日常很有趣的话题,如果是往常,江归荑会积极地参与进这场聊天,从而在末世的压力下暂时放松片刻;再不济,她也会全程保持微笑,充当一个好的倾听者,并在恰当的时候提问。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她的笑容敷衍而苍白,思维完全没跟上菲利克斯的思路,只是茫然地望着菲利克斯一会儿热情洋溢一会儿悲情困苦的丰富表情,脑中循环播放着“我是谁”“我在哪儿”“他在说什么”……
她的心中似乎有一团火,让她有些焦躁,焦躁的海平面之下又有些隐隐的难过和怅惘,但她说不清,这种莫名的情绪从何而来。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一定是因为最近遭遇的事情太多,她泡在研究院独自一人苦苦思索的时间也太多了。
身体和脑子在用这种方式告诉她,她需要休息了。
嗯,一定是这样。
不知过了多久,易北洲和陌生女人似乎吃完了,易北洲站起身,叫老板来结账后,和对面的女人握了一下手。
与此同时,他沉稳的声音顺着电风扇的风传进江归荑的耳朵:“西京基地会慎重考虑这次合作,并于三日内给你们明确的答复。”
陌生的女人也站起身,虚拢了拢红棕色的蓬松长发,笑道:“那这几日,就承蒙阁下款待啦。”
她掏出化妆镜补了几下口红,又补充道:“蓬海基地也非常期待与西京基地的合作呢。”
易北洲颔首,随后转身,抬起一只手放在自己身前,礼貌地示意她先走。
陌生女人笑意满满,率先向着门口走去。
她没注意到的是,易北洲并未跟上来。
事实上,在他转身过来的一瞬间,他就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江归荑和菲利克斯这一桌靠近饭店门口,而易北洲和陌生女人的那一桌靠里,显然是老板特意安排方便谈话的清净之地。
但他这一转身往出走,就与江归荑避无可避的目光撞到了一起。
在这一瞬间,他脸上的表情简直精彩纷呈,起初是震惊,再是疑惑,待看到江归荑对面的菲利克斯后,他脸上的疑惑似乎添上了几分其他的意味。
此时,陌生女人已经快走到饭店门口,正疑惑地回过头,看易北洲怎么还没跟上;菲利克斯仍在滔滔不绝,似乎已经讲到了高中求爱而不得的悲惨经历,正拿起一张纸巾,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待发现江归荑的神色不对后,他似乎也回过味来,转头看向背后,她注视的方向——
下一秒,所有人的目光齐齐碰撞在一起,表情空白地看着彼此。
一时间,四人都没有动作,陌生女人脸上始终不变的勾人笑意都收了起来,菲利克斯一脸茫然地不知所措,易北洲用探询的目光在江归荑和菲利克斯之间扫视,江归荑只想绝望扶额。
在这无比尴尬的一刻,易北洲先动了。
他直接无视了仍等在门口的陌生女人,径直向江归荑的方向走来。
他大步走到江归荑面前,刚想说什么,就被下一幕打断了——
一束火红的玫瑰花从一旁的手提袋中滑落下来,滚落到了他的鞋面上,一张精美的卡片从包装纸中顺势掉了出来。
那一刻,没人能看懂易北洲的表情,下一秒他弯下腰,轻轻把那束玫瑰花放到一旁的桌上,然后把精美的表白卡片也塞了回去。
他的动作很轻,但没有人能忽略他手臂上暴起的青筋。
下一秒,他直直望向菲利克斯的眼睛。
菲利克斯的表情简直要哭了,饶是他再神经大条,此时也看出了执政官和江归荑之间的暗潮涌动,他声音有些颤抖地道:
“对不起,执政官,我刚才太紧张了,不小心碰到了那个袋子,才……”眼见易北洲的神色越来越不对,他急急忙忙转口道:“对不起,我都在说什么,我不是有意追求……我不是有意拆散您和江小姐……等等,这句话还是不对,我还没有拆散……”
菲利克斯太紧张了,他不仅脸上涨红了一片,就连话都说的中英混杂。
虽然由于正午的缘故,基地饭店中的人流量不如傍晚,但他们四个人如果继续站在这里,势必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眼看着周围人即将投来好奇的眼神,易北洲深吸了口气,作出了一个手势,意思是出去再说。
.
执政官办公室。
陌生女人撩了一把红棕色卷曲的长发,对着江归荑眨了眨眼,风情万种地笑道:“陈夙,来自蓬海基地,现蓬海基地负责人陈阎的亲妹妹。你也可以称呼我为,陈夙二当家哦。”
她向江归荑伸出手,在江归荑握上去的瞬间,她凑到江归荑的耳边,语气轻柔地说:“妹妹,我很喜欢你哦,要不要考虑踹了那个不解风情的男人,跟我干?”
她余光觑了易北洲一眼,神色不明。
江归荑保持微笑,好像没听到陈夙贴在她耳边说的话,公事公办道:“江归荑,西京基地研究院研究员。”
易北洲深吸了一口气,看起来他已经容忍很久了,直接对着陈夙和菲利克斯道:“……菲利克斯,你先带着陈夙在基地里转一转,我有话对江小姐说。”
菲利克斯显然还没从刚才炸裂的一幕中醒过神来,他慢半拍地“哦”了一声,但下一秒,他意识到这是执政官暂时放过他的意思,连忙兴高采烈地就要带着“游客”陈夙往外走。
陈夙却没有跟着他往外走,而是对着易北洲道:“这就心疼你的小女朋友了?”
下一秒,没等易北洲答话,她脸上调笑的表情一收:“易执政官,我这次来,是带着任务来的。”
她加重了语气,此前轻柔的声线带上了一分罕见的郑重:“作为合作之前的审查环节,我需要得知贵研究院当前的主要研究进展。”
她转向江归荑,又意有所指地对易北洲道:“而现在,就是展现西京基地合作诚意的时候了。”
电光石火间,江归荑和易北洲对视了一眼。
江归荑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出了她这几日来的猜测。
随着她的讲述,对面二人的表情越来越凝重,讲完后,她一摊手,表情无辜道:“但目前没有方法能够从实践方面验证我的结论,所以,变异从细胞开始的这一切,都不过是我的猜测而已。”
易北洲点点头,道:“但这的确是一个很有可能的思路,我看看向联合政府申请调取设备是否可行……”
话虽这么说,但他的脸上显然有几分犹豫,大概是想起了最近和联合政府不愉快的交锋经历。
“等等……”陈夙将一绺碎发别到耳后,道:“活细胞成像仪,我怎么觉得听说过这个玩意?”
“……从新闻中?”
“不可能啊……末世前,我向来只看娱乐八卦的,谁管这些生物啊细胞啊什么的;末世后,蓬海基地天天内乱,不是这个人揭竿,就是那个人被枪杀,最近才好不容易安定下来……”
她兀自在苦苦思索:“究竟在哪里呢?”
过了一会儿,她拍了下手道:“好像就在前几日,我手下问我要不要处理一批没用的实验器材,是不是就有这个……”
江归荑满怀希望:“那你没有处理吧?”
“我当时说,不处理等着干嘛!我们蓬海连研究员都跑没影了,其余的死的死,伤的伤,还留这么高大上的设备干嘛!”
“……”
“不过,这设备这么高级,他们应该会留到最后处理的吧……我现在打电话过去,应该还有救吧……”
实在顶不住江归荑和易北洲谴责的目光,陈夙一溜烟跑到一旁打电话了。
菲利克斯旁观了半天,已经意识到这并非他能参与的场合,连忙趁此机会道:“执政官,江小姐,我就先回去了,你们慢聊哈。”
江归荑目光中含着歉意:“耽误你时间了……”随后,她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似的:“中午那顿饭……”
菲利克斯摆摆手,傻乐道:“我请,我请,刚巧我又饿了,正打算再回去吃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