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眼瞅着“昨日之日不可留”了,这女人又突然冒了出来。
张启宸内心也只有用两个字来评价,“晦气”。
赵序秋还以为一晚上都要陪在这儿的时候,周景维推开杯子,站了起来,
“走吧。”
燕城这场姗姗来迟的雪,也是下的越来越大。
云山酒店当晚的入住率更是爆满,原本早该交接下班的朱佳佳,一直也是忙到快凌晨的时候,才稍微得以喘息。
她巡视完最后一圈,准备下班。
就在这个时候,周景维衣服上还顶着零星的雪花,走进了酒店。
朱佳佳见状,便只能等站在原地,想等周景维离开后再行动。
然而,周景维似乎目标明确,先是在大厅用眼睛扫了一圈,看见她后,直接朝着她走了过来。
“周总。”
朱佳佳张口问候,同时,她也闻到了对方身上淡淡的酒味。
周景维先是点了点头,算是对她问候的回应,然后才道:
“你今天,有见过阮想吗?”
周景维过于平淡的声音,让朱佳佳一时猜不出他的情绪,便如实回答:
“见过,是我给她们办的入住。”
她回答完,获得的是一阵凝固的沉默。
就在这沉默的档口,朱佳佳心里闪过无数的揣测和回忆。
有关周景维,也有关阮想。
“她订的什么房型?”
“就是普通的标间。”
又是短暂的沉默,朱佳佳以为周景维接下来会问阮想的房号,一边暗自咂舌周景维的大胆,一边又担心拖家带口的阮想。
明天总不会出现云山酒店的老板打客人老公的新闻吧。
不过以周景维的家世背景,新闻应该是能压的住,可是要是客人报了警,免不得又得花费一番功夫吧。
就在她胡思乱想,天马行空的时候,周景维开了口:
“明天,随便找个理由,给她免费升级房型吧,要是没有豪华套房了,就把顶层我空着的那套,给她吧。”
他知道阮想睡觉很轻,一点声音就会醒来,住在标间,万一被吵醒了。
本来周景维凌晨突然出现询问阮想的事情,已经让朱佳佳够吃惊的了,但是她还是很专业的一直控制住了表情,表现出相当淡定的样子。
可是周景维的这一番话,让她已经顾不得表情管理,当下就睁大了眼,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顶层的那套,自从开业就没对外开放过,一直都是为周景维偶尔临时过夜一两次预备着。
如果只是让阮想一个人住,她还能理解,可这让阮想一家子住进去,尤其那个外国男人,她实在是猜不透对方的想法。
难道周景维今天只遇见了阮想一个人?
没有看见她老公和孩子,以为只是阮想一个人。
朱佳佳是这样想的,但是她又不好直接开口询问,便只好换个法子道:
“周总,阮想和她老公孩子只预定了今晚一晚的住宿,她们一家好像是要飞去兰城。”
“只是因为天气原因,航班备降到了燕城,明天天一晴,他们就要去机场飞兰城了。”
她已经说的这么清楚了,周景维总能听出来她话里的意思吧。
周景维听了朱佳佳的话,稍微愣了愣,很快又回过神来,淡淡道:
“没事,要是明天她们走了,就算了,如果还续住,你就按我的说吧。”
“启宸在门外等你,没事你也早点下班吧”
说完后,周景维便转身朝大厅门口走去,离开了酒店。
第4章 房型
酒店的暖气很足,朱佳佳出了门才深切体会到北方冬夜彻骨的寒冷。
她直接上了副驾,对驾驶位上的张启宸道了句:
“谢了。”
张启宸微微一笑,道了句“把安全带系上”,启动了车子。
凌晨时分,燕城街道上的车并不多,但是下着雪,路滑,车子就也开的比较缓慢。
“景维找你说什么了?”张启宸有些好奇道。
“周总让我给一个客人升级房型。”朱佳佳没说太多。
张启宸很快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自嘲的笑了一下,
“我还以为他没醉,原来醉的脑子都不清楚了。”
车里安静了一会儿,张启宸还是有些恨铁不成钢,忍不住喃喃自语:
“老天爷,让阮想离景维远远的吧,别再碰面了。”
朱佳佳皱了皱眉头,听出了对方语气中对阮想的厌恶,最终还是开了口:
“阮想,她是一个好人,就算她和周总有过什么,那也是过去的事情了,你说她的时候,语气放尊重一点。”
张启宸顿时将头扭过去问:
“你认识阮想?”
认识这么久以来,他竟然头一次知道眼前的人和阮想认识。
朱佳佳擦了擦玻璃上的雾气,
“我和她以前同系不同班,公共课都在一个教室上,也偶然碰见过几次她和周总在一起。”
张启宸消化完信息,当初还以为周景维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招朱佳佳来云山酒店工作。
忽然叹了一口气,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我说今晚他非得过来找你,到头来还是和阮想有关系。”
关于周景维和阮想的话题,两人到此为止,顺便换了话题,谈论其他的事情。
车停到小区门口,朱佳佳又再道了一次谢,下了车,往小区里面走。
张启宸见她进了小区门,才发动车子掉头往自家方向开去。
云山酒店的客房里,阮想算着时间给凯蒂把视频电话打过去。
电话一通,阮想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就听见凯蒂扭头对身后道:
“丛安,丛安,妈妈的电话来了。”
这通电话,一说又是将近一个小时。
等挂了电话,阮想倒在床上,闭着眼睛。
一会儿是周景维的眸子,一会儿是阮丛安的眼睛。
相似的眼睛,一个冷淡,一个童真。
周景维啊周景维,原来,你母亲说的对。
你一定会恨我的。
北方的冬天,太阳出的晚。
天地一片光亮的时候,阮想早已起来收拾妥帖。
她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碧蓝一片的晴空,雪停了。
“叮咚,叮咚。”
有人敲门。
阮想开了门,是Eric。
昨晚上苏凉已经给她打过电话了,既然阮想已经到了燕城,就不用再麻烦她,多跑一趟飞去兰城再回燕城。
前往兰城的航班,还不到两个小时,Eric一个人带Molly,足够了。
Eric本来是过来告辞,阮想还是提议道:
“我送你和Molly去机场吧。”
匆匆吃完早餐,他们就出发了。
朱佳佳一到酒店,换好工作服,就赶忙跑到大堂的前台询问:
“3607和3608 的客人退房了没?”
前台工作人员弯腰在电脑上一查,然后道:
“3607 的客人已经退了,3608的没有,又再续了两晚。”
朱佳佳绕过柜台,走到前台的电脑面前,3608只剩一个客人的信息——阮想。
这一瞬间,朱佳佳心里竟然松了一口气。
阮想送完那对父女,就回了酒店,长途飞行和倒时差,再加上昨晚和周景维的不期而遇,她想好好补一觉。
阮想从电梯里出来,走廊的地毯让脚步声都显的闷闷的,她将房卡放在了门锁的感应区上,“滴”了一声,门却没有开。
阮想往后退了一步,抬头看是3608啊,她没有走错。
她再试了两次还是同样的结果,只好又原路返回,下了电梯,去大厅的前台询问。
“你好,我是3608的客人,刚才回来,发现房卡打不开门,是怎么回事?”
前台的工作人员小雅接过房卡,假装查询的途中,发了条微信出去,再多看了阮想几眼,最后微笑并充满歉意的回答:
“阮小姐,不好意思,最近几乎每天客房都是爆满,因为您是今天早上才开始续订,3608的客房,今晚和明晚在您之前已经订给其他客人了。”
阮想眉头蹙起,但是开口的语气还算和善,“可是今天早上我续订的时候,你们并没有这样说啊,况且,钱你们已经都扣过了啊。”
小雅继续道歉道:
“阮小姐,早上应该是实习生负责操作,她当时没有录入系统,我来了之后,才发现这个问题。”
阮想已经有些不开心了,“所以呢,你的意思是,我现在要另外找家酒店是吗?贵酒店我没有资格住了是吗?”
“哦,不,阮小姐,我不是……”
“小雅。”
“朱经理。”
“怎么回事?”
“朱经理,这位就是我早上和你说的因实习生操作失误,给带来不便3608 的客人。”
朱佳佳接过话茬,转向阮想,露出笑容,然后道:
“阮小姐,请允许我再次向您道歉,因为员工的失误给您带来不好的体验。”
“为了表示歉意,我们酒店会将您的房型免费升级成套房,并且已收的费用将全额返还,还请您多多包含。”
阮想此时已经很累了,头也有些痛,只想躺在床上睡会儿,而且,酒店的补偿已经很够意思了,她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就答应了。
朱佳佳一路陪同阮想,刷她的卡开了3608 的门,等阮想收拾完行李后,让管家接过行李箱,又按了顶楼电梯。
阮想原本以为顶多往上只升一个房型,结果是顶层的套房,打开房间门后,她仅仅是在玄关处朝里扫了一眼,就知道这一晚的价格绝对不菲。
阮想再往里走了走,走到客厅,转身回头,望着朱佳佳道:
“你们酒店给客人升级房型一直这么大方吗?”
朱佳佳的笑里含了几分真心道:
“您满意就好,那我就不打扰您休息了,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联系管家,或者找我也可以。”
阮想点了点头。
朱佳佳同样点头示意,转回身往出走,在即将走出门的那一刻,从背后听见阮想的声音,
“朱同学,谢谢,这次沾你的光了。”
电梯下行的时候,朱佳佳望着明净光亮的电梯壁上自己的倒影,心里升起了阵阵喜悦,原来阮想记得她啊。
朱佳佳到前台后,小雅赶忙上前小声询问:“安排好了?”
朱佳佳先是点点头,然后认真嘱咐道:
“我知道你嘴严听话,顶楼套房住人事情,要是有人询问,你就还是按照刚才的理由说,就说是我决定的,其他的,一概不知,明白?”
小雅一边点头答应一边保证:“佳佳姐,你放心,我不会乱说的。”
阮想送走朱佳佳后,倒头就睡了,等再次睁开眼,天都黑了。
朱佳佳这一天工作照常忙归忙,心里倒还是老惦记着住在顶楼的那一位,时不时还询问套房的管家,客人有没有要求什么服务,得到的回答都是一个字“无”。
朱佳佳还盼望着周景维能再过来酒店一趟,好让她把阮想已经住进去的消息告诉他,然而最终周景维还是没再出现。
仿佛昨日雪夜里专门过来叮嘱的人,就像是张启宸说的那样,是真的喝醉了。
恐怕一早醒来,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
第5章 探监
阮想并不是爱占便宜的人,自觉白住了一晚套房,已经够了,索性第二天一早,就从云山酒店退了房。
重新在即将入职的公司附近,另外找了酒店。
原本悠莱公司给她准备的公寓也是在公司附近,但是面积不大,一室一厅的,一个人住还行。
阮想是想工作差不多稳定下来后,要把丛安接过来住,凯蒂估计是不愿意从伦敦来中国,所以阮想还得另外找保姆。
公司提供的公寓,肯定是不够住了,阮想选择了住房补贴,打算一次性到位,租个大一些的房子。
阮想租房预算给的充足,很快就找到了满意的房子,从酒店搬了过去。
这一切安排妥帖后,刚好也到了约定探监日子。
普普通通的周二,阮想独自一人,去了燕城第二监狱。
城郊的燕城第二监狱。
“阮悉,探监时间到了,你准备一下。”
一个二十岁出头的男子跟在狱警的后面,到了探监室,狱警解开阮悉的手铐,让他进去。
阮想隔着玻璃看着身穿牢服的阮悉缓缓走来,步子几乎是拖在地面上,好像每一步都走得十分艰难似的。
阮悉的头发被剃的很短,脸似乎是比阮想印象里圆了一点,眼神里,缺了当初的桀骜和叛逆,看着既怯又稳重,十分矛盾。
彼此拿起电话后,稍微沉默了一下,还是阮想先开了口:
“我还以为你不会同意来见我。”
阮悉抱着复杂的心情,一张口,声音是颤抖的,
“姐。”
七尺男儿,瞬间就红了眼眶。
阮想相比较阮悉来说,非常淡定。
这三年来,自从当初的事情发生以后,阮悉进了监狱,她一次都没来探望过。
“姐,你终于来看我了,我……。”阮悉甚至不知道要说什么,从哪头提起。
“我来看你,并不是原谅你,况且,我也没有资格原谅你。”
“只是我现在从国外回来了,惦念着我们那一点血缘关系,过来看看你。”
阮想近乎无情的话语,也没让阮悉难过太多,毕竟他的所作所为,如今遭了这些下场,一点都不冤,全是罪有应得。
阮想面上显得冷淡,心里还是起了波澜。
她与阮悉差了四岁,八岁父母离婚,她跟着母亲生活,阮悉跟了父亲。
十六岁母亲去世,她那二婚的父亲,又将她接了过去和他们一同生活。
虽说她过去同住以后,阮悉的性格已经和她记忆中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但是对她,还是很听她的话。
“姐,我知道,无论如何,你能来看我,我还是很开心的。”
阮想最终还是将语气放正常了些,
“阮悉,剩下的几年,你好好改造,以后出来,痛改前非,重新做人。”
本来还有很多要警告的话,阮想还是收住了,没再往下说。
阮悉一直点着头,没抱怨一句。
后来大概再说了会儿话,探监时间就到了,阮想在放下电话的前一刻,听见阮悉对她道:
“姐,后天是青柠生日,你能帮我去看看她吗?”
阮想没有回应,挂了电话,直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