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沈流苏的担心也有原因，岑柠不知道该怎么让她心安，所以干脆选择沉默。
更重要的一点是，她不确定自己是否能跟谢朝走到最后。
岑柠闭了闭眼，脑子登时有些乱，想起来今天没吃药，拿开腿上的抱枕便借口写稿子进屋去了。
她的药一般都放在床头柜的抽屉里，其实只要稍微一注意就能发现她在长期用药。
只是谢朝这么久以来似乎从未发觉。
岑柠没有刻意瞒着自己吃药的事情，女人天生心思敏感，她知道自己很喜欢谢朝，但是又担心谢朝因为她身体不健康而跟她分开，所以才没有直接明了地跟谢朝坦白，只能在平时的日常生活中隐隐向谢朝透露点蛛丝马迹。
但似乎，谢朝没当一回事。
或许直男天生不细心。
又或许不够爱，爱得不够满。
因为一个刑侦专业毕业出来的学生，应该对任何细节都上心。
岑柠不想接受他不够爱自己这件事。
但又猜不透谢朝。
第56章 除夕
除夕前一天，绛纱公馆收到了一份贵重的拜年礼，送的是上好的茶叶和一套古董茶具，以及并不显眼的放在一个小盒子里的花种。
管家说，是港城那边送过来的。
沈流苏顿时意会，这是专门送给她的。
季司衍对茶叶跟茶具并不好奇，毕竟豪门中的人处事方式都是那一套，想知道便去查，一查就知道沈流苏开了茶馆。
但送了花种，季司衍不明白是为什么。
更不明白的是，沈流苏对上千万的古董茶具都能视而不见，却爱不释手地拿起了那一盒花种。
“苏苏喜欢种花？”季司衍饶有意味地从她手里顺过那一盒花种，拿近仔细瞧。
“喜欢，但不太能种活。”沈流苏拉回神识，轻语解释。
良久，她看着季司衍不理解的表情，有些惆怅地出声：“我母亲种花很厉害，她若是知道这盒花种是上好的睡火莲，说不定能从地底下蹦出来。”
季司衍微怔，明白了这盒花种是席远专门送给席玉的。
可席远调查了沈流苏，不可能不知道席玉已经离世这件事。
当天，季司衍接到了席远打来的电话，解释说公司和家事繁忙，不能亲自来送拜年礼，等年后会再过来一趟。
季司衍注意点不在这上面，问道：“席叔，你……还好么？”
鼻音很重，但季司衍直觉这不像生病。
那头的席远怔住，默然许久，声音更是低哑得厉害，“你能不能，代我向流苏说一句话。”
“您请说。”季司衍正色。
“就说，她妈妈想要的睡火莲花种，我找到了，劳烦她带去她妈妈的墓前，转述我的思念。”席远几乎是颤抖着将这句话说完整。
季司衍答应，挂电话时说了一句节哀，让席远注意身体。
毕竟，对方是跟沈流苏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从席远的悲伤和沈流苏先前说的故事来看，席远这么多年一直很牵挂席玉，只是从未找到她。
好不容易遇见了沈流苏，在得知沈流苏是席玉女儿的惊喜还未平缓，却得知了席玉很早前便过世的坏消息。
季司衍把话带到的时候，沈流苏手里拿着装着花种的盒子，失神许久。
-
除夕当天，大街小巷张灯结彩，红灯笼和红彩带高高挂起，沈流苏的茶馆依旧营业，从季家出抽空过去吩咐小戴他们将红灯笼挂在门口，一人给他们发了一个红包。
小戴眉飞色舞地捏了捏那厚度，嘴巴像抹了蜜似的：“流苏姐人美心善，这是我收到最珍贵的红包了。”
沈流苏柔声一笑：“行了，少拍马屁，今天只营业半天，下午就给你们正式放假，回去陪爸妈过个好年。”
小满嘤嘤嘤地红了眼眶。
“大年初四回来上班，哈。”沈流苏补充。
小满：“……”
感动的泪水瞬间憋了回去。
这一趟是季司衍送她过来的，想到他还在车里等着，沈流苏巡视了一圈，没有久待，交代了事情便回了车里。
“红包发完了？”季司衍牵着她的手轻揉。
“发完了。”沈流苏今日精神好，眼尾的笑意没有淡下来过，看得出来没有被昨天的事情影响，也绝对不是在装的。
季司衍捏着她指尖，笑意漾开，“嗯，接下来去哪？”
“依兰小区。”沈流苏挑眉。
去看看小情侣怎么过年，顺便带点年货过去，再发个红包。
她发现，发红包还挺上瘾的。
静默了一阵，她忽然想起，“除夕可以给家人发红包吗？”
“季家不讲究这个，想什么时候发都行。”季司衍答。
沈流苏眉头蹙了蹙。
纵容，他在纵容。
给家人的红包明明是大年初一才发。
垂着眼，沈流苏嘀咕了一句：“骗人。”
季司衍听见了，又道：“ 那就初一再发，到时候跟我一起发。”
“嗯？”沈流苏没听明白。
“季家小孩儿，今年应该有点多。”季司衍用了应该两个字，代表他对季家那些叔叔的孙子孙女并不关心，甚至不知道有谁生了孩子。
总之红包准备着就是了。
沈流苏光是听着就已经打了退堂鼓。
到依兰小区的时候，俩人坐电梯上楼，沈流苏下意识靠在电梯内壁上，摁下楼层后的一瞬间，季司见将她轻轻一拉，让她整个人靠在了他身上。
“你……”她有些意外和茫然。
“放轻松。”他右手提着拜年礼，左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帮她缓解紧张。
上到七楼也就几秒钟的事情，出电梯后，季司衍抱着她陪她站了一会儿缓解那股眩晕感。
沈流苏颤睫咽了咽口水，继续刚才的问题：“你知道我晕电梯？”
“在季风上班时，你每次都站我身后，让人难以察觉，一直到你办理离职那天，我才注意到。”季司衍为此自责了一段时间。
“哦。”沈流苏撇撇嘴，不在意道，“一些小毛病而已。”
季司衍可不认为是什么小毛病。
“离开地面就失去重心，在医学上来讲，是有病。”季司衍很认真地跟她梳理这不算小毛病。
沈流苏表情难看，一边开门一边怼他：“你才有病。”
许是听到门声，沙发上依偎的两个人迅速站起，一前一后上前迎接。
沈流苏来之前跟岑柠发过信息，岑柠终于从衣柜翻出日常服装换好，做好了迎接姐姐姐夫的准备。
谢朝更是献殷勤，伸手过去季司衍手里的东西。
像极了两家人走亲戚的画面。
“谁除夕当天窜门啊？”岑柠跟沈流苏咬耳朵。
“谁跟你走亲戚啊，我去流苏阁给小满他们发红包，顺便过来看看你，年后可能没空。”沈流苏解释着。
岑柠“哦”了一声，顺势问道：“在季家过年是不是规矩比较多？”
“还好。”沈流苏平静道。
规矩不是用来束缚她的，而且季司衍全程都挺照顾她。
就像今天早晨七点祭天神，拜祠堂，季司衍除了上香那刻，其余时间都在她身边，防止季家那些叔叔婶婶堂哥堂弟之类的靠近她。
明眼人看到季司衍护着她，于是很识趣儿地没多问什么。
但沈流苏知道，这帮人私下里都在讨论她的家世背景。
另一边，在沙发上面对面坐着的俩男人也聊了起来，谢朝问：“在这吃午饭？”
“不吃。”季司衍答。
除夕和大年初一，季家全家人都聚在一起吃饭，季司衍作为少家主，自然没有缺席的道理。
“那还不走？”谢朝食指点了点了腕表的时间：“十一点半了。”
季司衍往后靠了靠，“不急。”
谢朝脸一黑，“我急。”
急着跟女朋友亲热。
季司衍嗤了一声，想起些什么，提醒他：“岑柠跟普通姑娘不一样，你若真心喜欢，多注意一些细节方面的事情。”
“我知道。”他沉声，表情很正式。
季司衍挑眉：“你知道？”
谢朝没答。
季司衍右手指节搭在大腿上，半晌，“知道便好。”
第57章 你的主动不能放在今天晚上？
沈流苏心里有数，只跟岑柠聊了十几分钟就扬言要回去了，季家那边虽然不催，但作为季家儿媳第一次在季家过年，总归不能失了礼节。
人走后，谢朝主动将他们带过来的礼品收好，一转身看见岑柠有些木讷的表情，关心道：“怎么了？”
岑柠扭了扭脖子，随意道：“没什么，就是感叹竟然二月份了。”
沈流苏答应她体检改为一个月一次，如今该找个日子上一趟医院了。
谢朝暂时猜不到她这句话里隐藏的意思，走到厨房热了杯牛奶递到她手上：“先喝杯牛奶垫垫肚子，给我二十分钟处理食材，我们等会儿吃火锅。”
岑柠皱了皱鼻子，迅速喝完半杯牛奶，然后将剩下的留给谢朝喝：“我帮你一起。”
“到沙发坐着等我就好。”谢朝宠溺一笑，喝完牛奶后直接清洗杯子，推搡着她让她出去。
岑柠不乐意，嗔了声：“我本来就厨艺不精，你再惯着我点，我连煤气灶都不会开了。”
“有什么关系，以后厨房归我管。”谢朝见她又返回来，无奈给了一把葱让她处理一下。
岑柠动作慢悠悠，挑挑眉，“我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谢朝少爷，你其实可以教教我生存方式。”
谢朝说话习惯性讲以后，可是岑柠连他们有没有以后都不知道，她从未想过以后该怎样，会怎样。
她在不受限的情况下大大方方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情，包括追谢朝，喜欢谢朝。
可她无法给谢朝承诺。
她无法承诺以后。
“切成葱花吗？”岑柠问。
谢朝忙中抬眸看了一眼：“我来切。”
岑柠凶巴巴瞪他一眼，不情愿地把葱花递过去。
谢朝弯唇一笑，将没处理的香菜递过去，“继续。”
水不让碰，刀具也不让碰，她能干的只有择菜。
谢朝厨艺很好，从他处理食材的手法就能看出他很娴熟，岑柠漫不经心地处理香菜，眼睛不由自主地往谢朝的手上看过去。
他跟很多豪门少爷不一样，岑柠在他这里学到很多正能量的东西，他长得好看，平日里讲话三分不正经，痞里痞气，但却一身正气，做事干练，没半点养尊处优的样子。
岑柠忽然想起他跟自己一样。
父母早逝。
“谢朝。”岑柠喊了他一声，轻语道，“你母亲是什么时候去世的？”
谢朝微怔，不知道她为什么提这样伤感的问题，盯了一会儿她的表情才答道：“三年前吧，我大学刚毕业。”
岑柠眼波微动，假设性地提问：“如果她没离开，你会遵从内心，依旧选择当警察么？”
谢朝被问住。
他没想过这个问题。
那一年正值六月，他收到了市局单位的邀请，毕业后就能正式报到，可几乎是同一时间，余婉婷被诊断乳腺癌晚期，他拿着入职邀请跑去医院，接过那张医疗诊断单。
医生说已经是晚期，没有多少时间了，让家人做好心理准备。
谢朝现在想起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可能会跟她极力抗争，为自己争取一下。”
“刚上大学那会儿，我妈知道我学的是刑侦专业，被气得血压飙升，连续吃了一个月的降压药才慢慢接受这一事实，真正反对应该是大三的社会实践，我受邀到市局帮忙破了个案子，没想到被人盯上，腹部中了一枪。”谢朝右手握着菜刀，洗干净一个洋葱放在砧板上切，一刀下去，眼睛顿时迷蒙。
岑柠被最后一句刺激到，顾不得手上还占了香菜叶，上手就掀开他的衣服，检查了一圈都没见到伤口，着急道：“伤口呢？中枪了没有伤口？”
谢朝抬起手臂擦了擦眼睛，被洋葱的味熏着呛咳了一声，偏偏这姑娘丝毫不矜持地对他动手动脚，他往后退了一步，怕手中的刀碰到她，便先放下，腾出手制止她的动作，语气缱绻，“我说小柠檬，你的主动能不能放在今天晚上？”
岑柠探寻的手掌顿时握成拳往他硬邦邦的肚子上打了一下：“谢少爷，认真点，我是在关心你！”
“那也不适合在这里看啊。”谢朝微微舔唇，又恢复往日那流氓一样的语气。
岑柠满脑子问号。
他嗤笑一声，手臂绕过她身后，揽着她肩膀往自己怀里使坏似的一撞，“我不是说了，伤口在腹部，还得再往下摸点。”
岑柠禁不住撩拨，耳朵染上一层绯色，僵了会儿，当做没听到似的继续抓了一把香菜转移注意力。
谢朝最喜欢的，莫过于她现在的模样。
她是个作者，其实什么都懂，平里还喜欢口嗨。但小姑娘脸皮比较薄禁不住撩拨，真到了那一刻啊，比谁都怂。
择菜完了之后，她二话不说离开厨房，自己一个人跑到客厅里将电视机打开，企图用电视机的声音掩盖刚才发生的一切。
吃火锅的时候，这姑娘还没打算理他，他无奈捞了几个丸子放到她碗里，哭笑不得地耐心哄道：“还羞呢？不带你这样的啊，这才哪跟哪儿？”
他就说了一句“往下摸”就跟触到她逆鳞了似的。
“是你不知羞。”岑柠嗤鼻，骂他没良心，“我那么担心你，你还跟我开玩笑。”
“行，不开玩笑。”谢朝实在没辙了，站起来将衣摆拉起，另一只手腾出抓紧了裤腰既要往下扯，“那我现在给你看看？”
岑柠顿时双眼瞪大，两根筷子对着他悬空狠狠一戳，“你敢！”
谢朝失笑，坐下来大口吃肉，“那你别生气。”
岑柠哼哼了一声：“我没生气。”
顿了顿，她又低着头，不太自在地补充了一句：“晚上再看。”
“咚——”
谢朝筷子上没夹好的一颗圆滚滚的丸子滚到了地板上。
岑柠表情不太好，很认真地解释：“我真的只是想看看伤口。”
谢朝舌尖抵着上颚，弯腰捡起那颗丸子扔进垃圾桶的时候，在岑柠看不见的地方急速咽了咽口水。
操了，要了老命。
第58章 家宴
回到季家的时候，季家一行人还在后院里听戏，余宛霖眼尖，瞧见他们回来后便吩咐厨房可以准备上菜了。
一段戏一旦开演就要演完，中途没有喊停一说，余宛霖便也不急，招招手示意孟子衿过来自己身边坐下，好心情地把这段戏听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