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蝶一怔,回神后只见季司衍喊来一名女佣,交代,“盯着她,让她喝完。”
聂蝶震惊地看着那名女佣将那杯红酒往楼上卧室送去。
这个她,另有其人。
“司衍哥哥……”她慌张地收回视线,转过眼,却见季司衍已经将那满杯红酒灌进喉咙里。
季司衍身上的燥意显而易见。
是因为那个她么?
聂蝶暗暗握紧了手心,每一根指节都在用力。
“你谈恋爱啦?”聂蝶努力平缓呼吸,僵硬地扯出一抹笑容来掩盖自己的怒意,继续保持自己的甜美形象。
季司衍动了动脖子,不知道想到什么,将高脚杯放下,轻嗤一声,“没谈。”
没谈,但是有女人。
这件事情的打击太大,聂蝶再怎么装也笑不出来,“你以前从来不带女人回来的,怎么……”
“聂蝶,这不是你该管的。”他离开了酒柜,转身上楼,留下一句,“回家看看你哥,他们最近在张罗你的联姻事宜。”
简单的一句话,便足够让聂蝶寸心大乱。
季司衍上楼,还没走到卧室,便瞧见了一席红裙的沈流苏倚靠在门框边上似笑非笑地站着,手里托着刚才他让送上来的红酒,一口没喝。
“偷听?”季司衍松了松领带,走过去一把缠住她细腰往自己怀里带。
“分明是四爷说话太大声,吵着我了。”同样是嗔怪的美人音,可到了沈流苏这,莫名有钩子在勾他。
“吃醋了?”季司衍手上的力道加重,似乎是很满意她刚才那句话,伸手接过她手上的那杯红酒,替她喝了一半又递回去给她。
沈流苏心里骂他。
狗男人可真敢想。
“好奇。”沈流苏将杯口旋转,就着他喝过的位置仰头贴上自己的红唇,一饮而尽。
“明天跟我回一趟季家宅。”他提前跟她交代行程,许是怕她又像上回去了民政局那样暴露了野猫本性。
装,沈流苏装得很很体面,作,沈流苏也作得甚合他心意。
跟别的女人比,沈流苏确实是他的不二人选。
红酒下肚,是男女欢愉最好的催化剂,从这杯红酒送上来开始,沈流苏就知道这狗男人打的什么主意。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喝了酒的狗男人竟然比深夜发情的狗还要厉害。
短短三天,让她体会到了一个老男人真正的爆发力有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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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车停在季家老宅门前,沈流苏一席水绿色小礼服,领子正好遮住了作业放纵的红痕,纤细的小腿暴露在外,腰间的流苏在阳光下反衬出一道道细闪的光。
大概是因为见长辈,季司衍才安排她那么穿,既保留了她的俏皮灵动,又不让她风头过盛。
“紧张么?”他主动捏起她手腕穿过自己臂弯,在门外站了会儿,才开始带她一路走到正厅。
这座宅子保留了古色古香的京都特色,一砖一瓦一草一木皆有佣人细心打理着,不知道的,还以为进的是太子府。
一路东行,沈流苏在一座后院里见到了这座宅子的主人。
季家家主和家主夫人。
外人不多,大概是提前知道了季司衍会带她回来,沈流苏步调放缓,不由得绷紧了后背。
她要见的,是叱咤京都的季家家主。
还是以儿媳妇的身份。
她暗暗抽了一口气,这么一对比,显然是季司衍把她拽进了狼窝,跟沈家比,这里才是真正的龙潭虎穴。
“还真把人带回来了?”见面第一句话不是问候,这位家主夫人甚至连眼睛都没抬一下,手里捏着白棋,犹豫该往哪里下。
反倒是季家家主因为要赢了这盘棋局而抬了抬头,看到沈流苏那刻在她身上停留了一会儿,才道:“坐吧,都坐。”
沈流苏还挺意外,这位季家家主看起来竟然挺好说话的样子。
比季司衍那衣冠禽兽有礼多了。
季家家大业大,但季家家主只有季司衍这么一个独生子,别人喊他一声四爷,是因为他在家族的这一代里排行老四。
由此可见,季司衍的上头,多的是叔叔伯伯。
“不是母亲您说只给我三天时间,正好,今天就是第三天。”他带着沈流苏坐下,有佣人上前沏茶,许是瞧见茶色不对,手指一挥让人撤下,“换成红茶。”
沈流苏坐下,两手搭在身前,始终保持恬静温婉的笑容,季司衍没让她说话,她便不说,两位长辈没问她话,她便安静等待,神情自若。
将知书达理的世家小姐风范发挥得淋漓尽致。
“让你带你还真带,让你娶小蝶你怎么不娶?”余宛霖手上的白棋落下,知晓输了棋局,便没了兴致,手上的镯子搁在桌上发出沉音,她扬手让人把棋盘撤走,这才抬起头缓缓打量起对面坐着的人来。
沈流苏的长相并没有很强的攻击性,今天的妆容完美将她纯欲恬婉的一面展现出来,静若处子,柔和似水。
这些都是表面,做给他们看的。
余宛霖却多看了几眼,笑出声来,“哪家的?”
第6章 以身相许
“苏城沈家。”季司衍抢先回答,破格解释,“聂蝶有自己的婚事,她年纪太小,不适合我。”
“你身边这位就不小了?”余宛霖逐渐把目光停在她身上,似乎是想听她说话。
“我今年二十三。”沈流苏嗓音淡淡凉凉,说话时眼尾上挑,夹带零星笑意。
“二十三?”余宛霖惊讶之余侧目骂了一句季司衍,“同样是二十三,她就不小了?你是真禽兽。”
季司衍:“……”
他与聂川是好友,自然也把聂蝶当妹妹看待。
至于聂蝶已经二十三岁这事儿,他确实不知。
不在意,自然不知。
“算了,这姑娘挺水灵,也是不错。”言此,余宛霖又往沈流苏的脸上盯。
沈流苏一怔。
这就打算接纳她了?
豪门世家的婆婆第一次见面不应该都会给一个下马威么?
“沈流苏,我妻子,你们的儿媳妇。”季司衍认真介绍的同时还抽出来两本红本子,余宛霖看到的那一刻愣得没了反应,还是季志航示意佣人拿过来瞧瞧。
“认真的?”季志航摸了摸本子上的钢印,翻转了两下确认是真的结婚证后清了清嗓,然后交给余宛霖查看。
余宛霖勉强笑了笑,手肘支在一旁的圆桌是上才没在沈流苏面前失态,故作从容地翻看了两本结婚证后,将喜上眉梢的那点笑意掩盖住,坐直了身体看向沈流苏,“你跟司衍认识多久了?”
“五年。”季司衍端起的那杯茶已经触碰到双唇,他又急着放下先把这个问题回答完才喝了一口。
“我没问你。”余宛霖转了转手腕上戴着的两个玉镯,瞪了季司衍。
“确实是认识五年了。”沈流苏从容应对,到个这个节骨眼上她还不明白季司衍急于跟她领证是什么原因的话,她就真是白痴了。
“你把人藏得挺好啊。”余宛霖收回打量她的视线,也不知道信没信,但总归是把这个话题过了。
季司衍笑了一声,“她不喜见人,怕生。”
沈流苏:“……”
你才怕生,你全家怕生。
“婚礼——”
余宛霖才说出俩字,季司衍便沉声拦住道,“婚礼的事情不着急,我自有打算。”
余宛霖生性多疑,结婚证造不了假,但这段婚姻能造假,对此她定会将沈流苏的身世背景和人生经历查个遍,季司衍不阻止,毕竟这姑娘干干净净。
难得见他这副态度,且结婚证是真实存在的,余宛霖便罢休没再问下去。
话题终止之后,季志航又让人把棋盘拿上来,作势要和季司衍下一盘,“可有去拜访你祖母?”
“嗯。”手执白棋,季司衍这一盘是要替余宛霖赢回来的。
“把流苏也带过去让老人家见见。”季志航叮嘱。
季司衍抬眸,还挺意外他把沈流苏的名字记住了。
老人家盼他结婚拍了好几年,尤其近段时间特猖狂,电话都打到了季志航这里骂他管教不严。
季司衍应下,“自然。”
父子俩这棋下得和和气气,沈流苏在旁边看得迷迷瞪瞪,没一会儿就被余宛霖喊去听曲儿。
那四四方方的戏台子建在院子正中央,沈流苏跟着余宛霖走到石桌下,右手边摆着佣人刚沏好的红茶。
只能说这位家主夫人观察力很强,竟然发觉了刚才季司衍是为她换的红茶。
一下便拿捏了她的喜好。
“苏苏。”余宛霖摘下一只玉镯,还没等沈流苏反应过来就放在她手心上,“小小见面礼,收下吧。”
沈流苏反应过来轻笑着推脱,“母亲客气了。”
这一声母亲叫得恰到好处,余宛霖听着心中欢喜,便当着沈流苏的面再将手腕上的另一只玉镯也摘下,“既喊我一声母亲,哪还有推脱的道理。”
确实,若是推脱了,就装过头了。
“多谢母亲。”沈流苏敛眸,本想接过镯子后小心护着,不成想余宛霖却当面将镯子戴到了她手腕上。
她骨架小,手指纤细,手腕更是盈盈一握,就这么轻轻一塞,两只上等的白玉镯就这么戴在了她手上。
“你对司衍的第一印象怎么样?”
沈流苏为微怔。
果然,是要打听来了。
“半死不活。”沈流苏酝酿几秒,温凉地吐出几个字。
单凭这几个字,就足以让余宛霖愣了数十秒,半晌,她语气更像是在确认,“你是当年救他的那个小姑娘?”
沈流苏唇角漾出笑意,“可以那么说。”
想让余宛霖对她和季司衍这桩婚事深信不疑,便只能把这件事情拿出来遛一遛。
“难怪。”余宛霖扬眉,双手交叠在身前专心听曲儿,心情看起来似乎很不错。
沈流苏满意地勾了勾唇。
“以身相许确实是报答救命之恩的最佳办法,倒是委屈你了,苏苏。”余宛霖才说完,又准备把脖子上挂着的翡翠项链摘下,沈流苏吓得险些没控制好面部表情,急忙伸手制止。
“母亲……不委屈,我没觉得委屈,季司衍待我很好。”沈流苏心里惊魂未定,万万没猜到传说中的季家家主夫人的脑回路如此清奇。
季司衍以身相许,她竟觉得是委屈了她。
苍天,这到底是什么神仙婆婆!
余宛霖察觉大概是吓着她了,于是尴尬地停下手中动作,解释道:“以前也听司衍身边人说他养了只金丝雀,现在想想,那人应该是你无疑了。”
沈流苏暗想竟然还有这事儿?
那让您失望了,我跟您儿子三天前才正式重逢,所以这金丝雀若当真存在的话也只能是另有其人。
半天下来,沈流苏跟这位婆婆相处得十分融洽,明明今天是第一次见面,沈流苏也应该用自己的套路跟她周旋,可到了后面,竟变成了以心交谈。
正欲离开之时,管家进来传来,季志航思虑几秒,把季司衍喊住,“聂川兄妹过来了,想必与你有关,就趁今日把事情说清楚。”
“你要五年前把苏苏带回来,我也不至于这几年帮你跟聂蝶牵线,耽误了人姑娘。”余宛霖知晓那姑娘的心意,也正琢磨等会儿该如何安慰人。
季司衍哼出一声,“与我何干?”
沈流眨眨眼,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聂川很少来这儿,你说与你何干?”季志航冷嗤一声。
什么叫一山更比一山高,今天她是见识到了。
再拽能拽得过你老子?
季司衍没立刻给反应,须臾,他表情切换自如,一双手游移在沈流苏后腰上,轻言轻语,“后花园的花开得正艳,我让人带你去瞧瞧?”
沈流苏表情凝固。
行呗,藏着不能见人呗。
“好啊。”她软声应下,心里却把季司衍骂了个遍。
难怪会遂她意不公开这段婚姻关系,现在看来一切都很清晰明了了。
他愿意给她当靠山,而她得留在他身边当他温婉贤淑的好妻子。
各取所需,互惠互利,挺好。
第7章 我的荣幸
季家这老宅果真跟太子府似的,弯弯绕绕没完没了,要没人领路,沈流苏估计半天走不出去。
光是从那院子来到后花园,就已经步行了七八分钟。
沈流苏冷哼一声,在心里鄙夷。
把她支得可真够远的。
而另一边,聂川领着一脸娇态的聂蝶过来,礼数周到地道:“聂川带着妹妹过来讨杯茶喝,叨扰伯父伯母了。”
“伯父,伯母。”聂蝶捏着裙边甜美地喊出一声。
“坐吧。”两家生意上多有往来,聂家兄妹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他不在意这些礼数,但聂川从小拘谨,心思也深,对待长辈始终保持恭敬。
聂川坐下后往季司衍这边瞅了一眼,语气轻挑,“今日当着伯父伯母的面,还希望四爷能如实回答我一个问题。”
季司衍眼神淡漠,“问。”
“你当真不喜欢小蝶?”这直球直接打出,聂蝶停听了都要愣个几秒。
季司衍知道他在打什么算盘,目光沉了沉,直面回应,“当真。”
聂蝶显然没想到事态发展成这样,从椅子上站起走过来抓住聂川手臂,双眼带着泪花,“哥!你明明说带我过来是求亲的!你骗我!”
“这……聂川,这是何意?”这波操作,就连余宛霖也没看懂。
“带妹妹过来寻一个答案罢了。”聂川语气平静,视线停在季司衍身上,表示感谢,“多谢四爷如实相告。”
当着季家家主的面,聂蝶无地自容,哪怕心里不舒服想闹,也断然不敢当堂发作,聂川正是拿捏了这一点,才会把她骗过来,目的就是想让聂蝶死心。
“就为这事儿?”余宛霖到底还是心疼聂蝶,叫人送过来一条手帕递过去。
“自然不是,今日过来是带了家父的一句话。”
“什么话?”季志航从看见聂蝶掉眼泪开始就已经隐隐不耐烦。
“聂蝶好歹是我聂家掌上明珠,四爷若是对她无意,还望季夫人不要再撮合,莫让她越陷越深,这,是家父原话。”聂川心里忐忑,毕竟面前这位,是季家家主。
季志航虽把大半家业交给季司衍打理,但这位的行事风格丝毫不亚于现在的季司衍,半晌,他直视聂川,目光里透着威严,“究竟是你聂家女儿千方百计讨好,还是我季家夫人随意撮合,你们心里没点数?”
季家这位,护妻。
而今日,聂川算是真正见识到了。
聂蝶那点哄人的矫揉做作的小心思,雷厉风行的季家家主又如何识不破,不过是看季夫人无聊,给她当乐趣玩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