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诺嫌弃道，“你瞎叫什么？”
再说了，他怎么知道叶芊芊是回海城还是回北京？那个没良心的家伙怎么可能跟他报备行程？但他猜，她应该会送叶栩回来，所以至少会在海城落个脚？
李泽聪笑：“啧啧，我就知道你贼心不死。还跟我装什么万念俱灰？”
陈诺冷笑：“你成语用得挺好。”
其实他从来没想过要放手。但心疼是真的疼，生气也是真的生气，所以不想这么快就低头。但真要让叶芊芊去寻找第二春，那也绝对不可能。
就算是炮友，他也要把叶芊芊钉在自己床上，绝不让她再跑。
陈诺拿起手机问朋友她们的返程航班信息，朋友发来一张截图。
黄山飞海城，晚上八点到。
陈诺一边自我厌弃一边开着车等在机场，到了点却只见到叶栩一个人。她满脸不忍地告诉他，“芊芊姐让我自己回来。”
陈诺阴着脸，“她去哪儿了？”
叶栩摇头，“没说。”
陈诺把叶栩安全送回家，坐在车里掏出手机给叶芊芊发微信，删了又改改了又删，最后发过去一句：[叶栩安全到家了。]
等了半小时，没有回复。
陈诺终于耐不住，直接拨通了语音电话。铃声响了十几秒，无人接听。
陈诺盯着她头像那棵孤零零的树，气极反笑。
叶芊芊，又消失了。
像他初一那年一样，叶芊芊毫无征兆地就不来过周末了。陈诺别别扭扭几经辗转才终于在叶嘉荣的电话簿上偷看到她家的电话号码，晚上锁着门在自己房间里，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拨通。
第一句话，打招呼：“喂，叶芊芊。”
他屏息等待良久，那边传来熟悉的声音：“你是谁？”
语气轻快，听起来心情似乎还很不错。
陈诺：“……”
兜头一瓢凉水浇下来，陈诺“啪”的挂了电话。
那时候他还能听见一句“你是谁”，现在，就只有嘟嘟的忙音和这棵丑得他心烦意乱的树了。
*
叶芊芊发了一场烧，在酒店躺了两天，然后直接从黄山飞去了兰城。
病中她反反复复做几个梦，有时候梦见小时候的陈诺，嫌弃她穿男生的背心、嫌弃她进厨房；有时候又梦见高中的艺术节，陈诺在台上拨着吉他唱了一首《红豆》，她和其他人一起起哄把夏乔微挤上台去；最多的时候，她只梦见一个男生的背影，伏在书桌前写着什么……
每次她都想凑上前去看，每次却都只能看见开头第一句“叶芊芊同学”，就在此惊醒。
是情书吗？是那封她从没收到过的情书吗？
叶芊芊发现自己仍然好奇，好奇得要命。可她惊醒之后又要嘲笑自己，表面上满不在乎，心里却还是期待，真矫情。
还有什么可期待的？
就算陈诺真的给她写过情书，也难保真正的原因是什么，青春期男生的恶趣味也说不定。何况现在看来，他对这一桩旧事分明很后悔，提都不愿意提。
叶芊芊烧退了，梦也醒了，拿起手机给自己订了南下兰城的机票。
举着手机给莫念发语音：“喝酒！蹦迪！物色新男人！”
莫念很快发来三个问号。
叶芊芊盯着那一排问号傻笑，把微信里陈诺的对话条左移，删除。
那天下午撂狠话的时候还能说“他日相逢下车揖”，看见夏乔微的来电提示后，她可再不敢了。
还做什么朋友，她没被薅着头发抓小三，早该偷着庆幸了吧。
落地兰城当天，叶芊芊拖着莫念去了古城里著名的酒吧街，打算来一场艳遇疗愈伤疤。
可她到底高估了自己。鸡尾酒喝到第二杯她开始犯迷糊，莫念妖精似的在舞池里扭来扭去的时候，她已经瘫在沙发上，几乎不省人事。
一个寸头肌肉男走过来搭讪，意兴阑珊地聊了两句就开始走程序摸她的手，然后是小臂、肩膀、脖子……
叶芊芊迷迷糊糊地打量他。
脸没陈诺帅。
动作没陈诺温柔。
肌肉太硬了。
…消费降级了。
不行！
叶芊芊撒酒疯似的用力拂开他，歪歪扭扭地跑出去吐。
撑着墙角吐了一地，还在不停地干呕，脑袋里天旋地转，难受极了。
莫念听着动静追上来，在她身后幸灾乐祸地抱着臂：“我让你别吹牛，打脸了吧？”
叶芊芊无暇反驳，抚着胸脯缓气儿。
“看来这小孔雀挺耽误人啊，”莫念啧啧称叹，“你这怕是接受不了别人了吧？误终身哟！”
“……”
叶芊芊现在眼里的莫念一个人分出三重影，她努力撑住墙站稳，虚弱地反驳了句：“…放屁。”
第15章 .痴情烈女啊叶芊芊！
叶芊芊本以为自己只是不胜酒力，睡一觉就好了。谁想到第二天早上起来，全身开始起红疹，想挠又不敢挠，痒得卷着被子在床上打滚。
莫念买了药膏回来，看着蜷成了虫的叶芊芊，拧眉问：“你酒精过敏？”
“没有啊。”叶芊芊声音虚弱，她只是酒量差，一喝就上脸，从没出现过过敏的情况。
“那你这怎么回事？”莫念把被子给她扒下来，棉签沾了药膏细细地涂。
“天知道。”叶芊芊趴着，脑袋闷在枕头里，“估计是昨天晚上混着喝的太多了，喝到了什么会过敏的吧。”
莫念不屑地嗤一声：“就你这样，还找什么第二春。”
叶芊芊：“……”
她光裸着背趴着，胸前的浑圆被挤压，从背后看两侧漏出弯弯月牙似的一弧。
莫念瞧见，笑了声：“见长啊姐妹。”
叶芊芊没反应过来她意思，“啊”了声挺身回头，正对上莫念直白的目光，霎时尴尬了，抓起枕头往她身上丢，“收回你那副老色痞的嘴脸！”
莫念灵活躲过，不紧不慢地继续给她上药，“好事儿啊，生什么气。”
叶芊芊趴回去，拒绝和她继续没营养的话题。
莫念继续自言自语：“啧啧，有男人了就是不一样……”
叶芊芊气得翘起小腿踢了她一脚。
“我说真的，你别嘴硬，你就是喜欢小孔雀，喜欢得要死。”莫念轻描淡写，语气却很肯定，“痴情烈女啊叶芊芊！”
“烈女”对现在的叶芊芊来说可不是什么褒义词。
“滚！”叶芊芊骂了声。
“不是，人家都承认给你写过情书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你俩也算是青梅竹马了，正儿八经谈个恋爱不行？作什么呢。”莫念说着，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夸张地用手捂住嘴巴，“天啦叶芊芊，你不会是真的嫌人家现在穷吧？！”
“……”
药涂完，叶芊芊爬起身，白了她一眼。
“他不穷。”叶芊芊轻轻说，“他也没承认给我写过情书。”
莫念绝倒，“这还不算承认？难道你那个表妹吃饱了撑的编故事骗你？”
“不算。”
没说出口的，都不算。
何况已经是多年前的事情。
“…你就是矫情。”莫念盖棺定论。
叶芊芊轻笑，眼角却凝滞，不知想到了什么，怔了几秒，幽幽说：“人家有青梅竹马。”
“谁？那个夏乔微？”莫念不屑一顾，“打个电话就是女朋友啊？你想象力要不要这么丰富。”
“打电话可能不是，一个电话就能把人叫走，那就是了。”叶芊芊也不知在较什么劲，说着说着，神情愈发严肃起来。
好像在证明一道数学题。
数学只有唯一的解。
莫念却一副看智障的表情看着她，“大姐，你到底怎么考的状元？靠杠吗？”
叶芊芊知道自己现在偏执得像个神经病，也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摆摆手走开了。
哪知莫念手机屏幕怼到她眼前，“仔细看看，这写的什么？”
大早晨的窗帘还拉着，室内一直昏暗，手机的强光忽然在眼前一闪，叶芊芊下意识闭起眼睛，挥手躲开。
莫念把手机往床上一放，“人家夏女神毕业就结婚了，跟你那只孔雀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叶芊芊闻言一惊，凑过去看。
是几年前 T 大学生会的一篇推文，标题起得略显俗气——学霸的爱情：一手毕业证一手结婚证。
然而封面很吸睛，夏乔微依偎在一个高高的男生怀里，举着小红本笑得甜蜜。
那个男生叶芊芊认得，是陈诺高中时的好朋友李泽聪。
莫念凑过来收走了手机，“看明白了吧？也不知道你天天在脑补啥。”
叶芊芊怔着，对这个信息一时有点接受无能。
夏乔微和李泽聪结婚了？？？他们俩才是一对？？？
莫念见她一动不动表情严肃，惊恐道：“你不会怀疑人家出轨吧？！叶芊芊，你这就不对了啊！怎么净恶意揣测别人！”
“……”
叶芊芊无言，小声道：“我就是有点惊讶。”
“你是该惊讶！”莫念恨铁不成钢地白了她一眼，“就在你们隔壁学校，人俩也算风云情侣了，你就从来都没听说过？！”
叶芊芊忽然觉得不是滋味，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心里过电般惊诧了一轮，最后只剩下苦涩。
是啊，就在隔壁学校，她居然从没听说过。
还非常自我陶醉地给陈诺和夏乔微想象了一出青梅竹马天生一对的完美剧本。
莫念由着叶芊芊发了半晌的怔，才开口：“现在什么打算？”
叶芊芊看了她一眼：“没打算。”
莫念不给她打太极的机会：“不回北京？”
叶芊芊趴下装死：“机票好贵。”
“你看看你账户余额再说话？！”
叶芊芊轻轻挠了挠后背，又想出新理由，“我要养病。”
莫念：“……”
孺子不可教也，她摆摆手，由她去了。
*
兰城四季如春，即使是盛夏八月，天气也凉爽宜人。
莫念趁着晚风去古镇上的饼铺买了两只岩烧乳酪，悠闲地溜达回家。一进屋，叶芊芊正襟危坐在电脑前，全神贯注，以至于没有听见她走进。
莫念凑上前一看，屏幕上赫然几个字——《xxx Python 小课：从入门到精通》。
莫念：“……”
叶芊芊信誓旦旦要“物色新男人”的毕业旅行，折戟在喝得烂醉如泥然后浑身过敏的第一天。
这几天，她一直左手 Python 小课右手《SPSS 统计分析高级课程》。
美其名曰——为研究生生活做准备。
如果是在以前，莫念真的会相信这个说法，也绝对相信毕业旅行里上网课学代码是叶芊芊能干出来的事。
因为过去二十年里，叶芊芊一直是个学习大过天的人，专注于自我开发，一切有利于职业发展的事情她都会做。
可现在不一样。
叶芊芊研究生都跨专业去搞艺术了，还学什么 Python！
莫念瞧她聚精会神，键盘敲得噼里啪啦。
…一时竟分不清她是真的在学习还是装的。
学霸装用功，果然轻车熟路、以假乱真。
莫念一只岩烧乳酪啃完，叶芊芊终于下了课，一回头看见莫念还小小惊讶了一下，“怎么就回来了？”
莫念嗤声：“装，继续装。”
叶芊芊：“……”
她是真的在专注地听课。
毕竟她是真的有很强烈地转移注意力的需求。
莫念划拉手机片刻，抬头笑问：“晚上酒吧搞活动，去玩吗？”
她笑得不怀好意，眼里明晃晃写着——你要是不去，就是放不下小孔雀。痴情烈女啊叶芊芊！
叶芊芊：“不去。”
莫念愣了，她原以为叶芊芊会心甘情愿地跳进这个激将法的陷阱，没想到她这么轻易地认了怂？
她不禁问：“干嘛不去？”
叶芊芊语气平和：“没有比陈诺更好的。”
莫念激动地一拍掌，“开窍了啊姐妹！”恨不得立刻订机票送她回北京，“什么时候回去？”
叶芊芊剜她一眼，“赶我走？”
“我这不是为你的终身大事着想吗！”
叶芊芊苦笑：“不回去。”
“？？？”
莫念又跟不上她的思路了。
叶芊芊没说话，戳开一盒牛奶吸起来。
莫念眼睛瞪得像铜铃，叶芊芊终于开口，却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欸，你还记得我当时为啥说想找个炮友么？”
话锋转得太快，莫念提了口气，还是回答了：“你说——饱暖思淫欲！”
莫念的语气学得活灵活现，叶芊芊仿佛看到一年前的自己，不禁笑出声来。
叶芊芊从高中开始就以单身主义者的自觉生活，毕竟被现实毒打过太多次。后来一朝被馅饼砸中了，现实的铁拳终于打不到她身上，就开始想着，可以考虑探索一下美丽新世界了。但就算是那时候，她也没想过要进入任何一段亲密关系中去。
“饱暖思淫欲”，有保有暖有淫欲就行了，何必给自己添麻烦？
莫念觉得她现在精神不太正常，“你有病啊？”
“我只是在想，我们是不是把事情搞得太复杂了？”叶芊芊缓缓道，“平心而论陈诺已经是个很不错的炮友了，我也确实有了很美好的体验。现在该下一个就下一个了，暂时找不到更好的就等等看，反正世界这么大，两条腿的男人那么多。”
“为什么现在搞得我跟陈诺好像纠缠了多少年的怨侣一样？”叶芊芊轻笑一声，“不过就是睡过几次觉而已。”
莫念几乎被她一本正经的论调忽悠进去，顿了会儿才说：“你是不是忘了最重要的那个条件，你喜欢他。”
叶芊芊：“……”
当然没忘，只是这条件不能加，一加上，她好不容易配平了的方程式又出错了。
这个时候，唯有粉饰太平能获得安宁。
“你知道我问陈诺情书的事的时候，他怎么说的么？”叶芊芊笑了笑。
“怎么说？”
“他说——喜欢又怎样？不喜欢又怎样？”叶芊芊笑吟吟地复述陈诺的话，连带着他的语气和神态都学了一遍。
“学神的智慧，我等凡人还是有必要学习一下。”叶芊芊语气轻松，“什么年代了，喜不喜欢不重要，喜欢又不能当饭吃。”
莫念无言地盯了她两秒，疲惫地说，“你知道么？你要是不说这是陈诺的原话，我真的会信你看得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