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大课间,肖书桀开了一袋新开的瓜子分给他们。
肖书桀家里是开超市的,经常会带零食过来分发,所以被称为肖总。
一时间许听芜座位附近站了不少同学。
牛庄挤进来,眯缝着眼笑,魔爪悄悄伸向零食包装袋,“肖总最大方了。”
肖书桀一把将零食袋子扯回去:“谁都可以来,除了你,大牛,每次吃最多。”
牛庄从赵飞萤那里捞到了一小撮,不屑地扬眉:“咋的,你的意思是,你邀请那谁,都不会邀请我?”
他说着,意味深长地昂了昂下巴,示意最后一排的座位。
肖书桀切了一声没说话,周围的同学都表情丰富,看破不说破。
少年们间的热闹友好与他们不愿提名字那位不相关,仿佛那人是洪水猛兽,他们避之不及。
当盛遇从教室外回来时,许听芜附近站立的人都一哄而散,都纷纷避开他,但是因为走得太快,反而把他右边的桌面碰得凌乱不堪。
盛遇的作业本练习册都放在右边,有几张卷子飘到地上去了。
许听芜觉得抱歉,赶紧站起来帮他整理,把落在地上的试卷捡起。
“对不起啊。”她看向他,一双桃花眼明媚柔和,睫毛轻颤,毫无攻击性。
盛遇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坐下了,而且往后退了退。
许听芜尴尬地笑了笑,好吧,再次收获漂亮后桌的冷眼一枚。
盛遇坐下后,望着窗外发呆,余光里是前方少女的背影,她站起来了一下又坐下去,动作幅度比较大。
他条件反射紧绷起来,后来很快自我调节了。
他皱了一下眉,趴在桌上,眼睛直勾勾盯着前面的背影。
记忆里,是一双纤细的手臂,在地上温柔地放下一盒药膏。
她今天穿了校服,上身是一件白色衬衫,贴合着纤细腰肢压进短裙里,露出的手臂纤细白皙,乌黑长发被束成马尾,后颈几缕柔软的碎发乖巧贴合。
他们隔得不近,他却仿佛能闻到低微清甜的茉莉花香。
那是一种很干净的味道。
他往前倾了倾身子,那股气味幽微地灌入鼻腔,他的眉头却更拧得更紧了。
心跳的速度有点快,胸口发闷,很烦。
前面的她忽然动了一下,转过身来,盛遇旋即把头盖在手肘下,偏向一边。
许听芜见到盛遇趴着,以为他在睡觉,放轻了动作。
肖书桀扭头过来找她说话,她“嘘”了一声:“小声点,怎么啦?”
许听芜盼望着什么时候和美少年后桌聊聊天什么的,但后桌并不愿搭理她。
他平时上课大部分时间都在看窗外发呆,许听芜心说:看吧你就看吧,上课不听讲,看得你当个脑袋空空的笨蛋美少男。
偶尔她转过头去从书包里掏东西,能看到盛遇偏过头,面无表情看她一眼,眼神死沉沉的,戒备心很强。
“没事儿,我就拿个东西,不做别的。”她解释。
盛遇又扭头过去看窗外,一脸冷冰冰的样子,这人长得帅气,脾气臭臭的,长相和气质严重不符。
许听芜心里啧了一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才能对上话。
如果不是因为听他开过两次口,一次是“别喊”,另一次是他那声抗拒的“拿走”,许听芜都快觉得后桌是个哑巴了。
第一次正式对话是在一周后。
许听芜靠在窗边,一手撑着下巴,头枕在窗户上,默默整理这周的卷子。
后排那位平时几乎不会发出任何声音,毫无存在感,再加上她习惯了他一言不发,他开口时,她无动于衷。
以至于盛遇说了三次:“让一下。”都被她无视。
困,累,烦。
他想睡个觉,打算把窗帘拉过来挡一下阳光,布洛芬软膏的脑袋死死压在上面。
盛遇皱起眉伸出手,不太乐意地把指尖靠近窗帘一角。
女孩脑袋动了动,重新调整了一个姿势,这次竟然半个身子都压在窗帘上了。
她左手手肘撑着,漫不经心托起侧脸,校服短袖下的手臂纤细,线条流畅,压在那块蓝色窗帘上的肌肤是雪调的白。
姿态看起来柔软而惬意。
“……”
盛遇在手指碰到窗帘时,离少女的肩背不过几厘米,没有贴近,空气中像是有一道无所适从的场,把他弹了回来。
他收回手臂,冷淡地看着她的后脑勺。
几秒后,烦闷地打了个哈欠,微微上扬的眼尾氤氲出淡淡的红晕,敛了几分阴郁戾气。
他表情凶巴巴的,不耐烦地就着刺目阳光趴了下去。
保持这个姿势几秒后,又把手臂盖在脸颊和眼睛上,不安稳动了动。
第6章 【006】耳语·大佬这是理她了?
许听芜扭过头去从书包里拿东西正好看到盛遇趴在桌上睡觉。
他将头压在臂弯之下,白皙利落的手臂上肌肉纹理很性感,依稀能看到皮肤之下的青色血管。
一头浓密的头发因此折出几缕凌乱的弯翘,手臂上多了几道因睡眠而压出的红痕。
他左臂上结了一道两厘米左右长的褐色的痂,第一眼望过去有些吓人,可因为现在睡得安稳,少去几分凶戾。
许听芜觉得自己是嫌弃日子过舒坦了,连他的主意都敢打。
她心里默默叹息着,这么凶干嘛呢?长这么好看偏偏喜欢搞暴力。
她顺手牵了牵窗帘替他遮住穿透而入的阳光,为了保证他每一寸肌肤都处于阴影之下,她小心翼翼站起来,耐心地把窗帘往后扯。
窗帘最后一截轨道有些生锈,她稍微用力,卡在仅剩的一公分纹丝不动。
她不由得仰起头,全心全意帮他拨弄。
谁知盛遇的戒备心这么重,她手臂刚伸过他头顶,他忽然睁开眼,抬起头神色不悦地看她。
因为被打扰了睡眠,眼睛还红红的,一脸的凶神恶煞。
不过大佬浓密的睫毛在睡眠中压折而乱七八糟糊成一团,几缕湿润的揉在一起,瞪她的时候,被削弱了几分威慑力。
“对不起。”她连忙道歉,尴尬地扯了个笑,“我帮你挡太阳呢,你继续睡吧。”
盛遇看了她几秒没说话,又看了眼窗帘,最后漠然收回视线。
许听芜被他刚才这一反应弄得有些后怕。
这位哥,长那么漂亮一张脸,偏偏喜欢吓人,把人吓坏了是会担刑事责任的你知道不?
她瘪了瘪嘴,继续专心致志和窗帘作斗争。
盛遇耷拉着眸子发呆,刚醒来时大脑还有些混沌,右耳又开始传来尖锐的耳鸣,他皱着眉,休息一段时间后才恢复清明。
不知道从几岁开始,他的右耳总是会疼痛,而且听力也相对弱一些。
他手揉了揉耳朵,眼前忽然刺过一抹晃眼的光亮,抬头一看,布洛芬软膏踮起脚把窗帘拉得毫无灵性。
少女因为担心碰到他的桌子,身子杵在原地,手臂尽可能舒展,这么猛的一拉……没拉上。
她往回扯了扯,再一拉……还是没拉上。
阳光和阴影就交叠亮瞎盛遇的眼睛。
他眯缝起眸子看向另一边,嘴角紧绷。
“诶,怎么回事?”许听芜没想到区区窗帘这么难摆平,垂下手,活动了一下,又重新抬起。
就在她准备与之大战三百回合时,窗帘的一角忽然被一个强烈的力道拽过去。
盛遇面无表情看着前方,手扯住布帘的一角,“哗啦”一声,成功关上了。
大力出奇迹。
许听芜动作尬在原地,有些无所适从。
半晌,她动了动唇:“谢谢。”
盛遇又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这会儿眼睛不红了,透着几分欲说还休的无语。
他忽然抬起手臂,许听芜眼疾手快,往后退了一步,缩回自己座位,一脸真诚:“你别动手啊。”
只见盛遇沉着眸子,一脸不耐烦且无奈地抬着手,无声揉了揉脖子。
“……”
哦,抱歉,以为你是想打人来着。
镇上学校教学管理没那么严格,高二的晚自习是选择性上或不上。
其实据说之前实验中学规定了高二全员晚自习,后来考虑到住得远的同学,学校投票推出了自主选择的方案。
高老大作为班主任,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我们班的孩子,绝对全部都留下来了!”
结果傍晚的放学铃声一响,全班风卷残云,五分钟不到,一个活人都没剩。
今天最后一节课正好是班主任的数学,他还想拖堂,下面的人不给面子骚动起来。
他兴致缺缺地放下粉笔,看着这群归心似箭的祖国花骨朵们,又想骂又没发作机会,只能把气撒在讲桌上,重重拍了一下。
“下课,下课。”
“哇哦哦哦哦~”
许听芜慢慢收拾好东西,前面的肖书桀“哟吼”一声丢了个纸飞机过来。
“美女,有你的信!”
谁知没控制好力度,纸飞机滑翔了一截,正好飘落在盛遇的桌面上。
许听芜赶紧扑过去,生怕纸飞机侵犯了大佬十分注重的领土权。
而她动作慢了,转过身的时候,盛遇已经面无表情打量起这架纸飞机。
许听芜赶紧道歉,把飞机拿回来。
纸飞机上还有字,被肖书桀歪歪扭扭写着:「许美女,我有一哥们想加你微信,你答应吗?」
许听芜没有思考,果断又大方:“帮我婉拒了啊,谢谢。”
肖书桀笑得乐呵:“太好了,美女是大家的,才不要给那傻逼机会。”
许听芜收拾好书包,转过头去看盛遇。
他已经单手拎着书包站起来,准备往外走去。
东南街离舅舅的诊所很近,许听芜觉得他们如果可以还能结伴而行来着。
虽然这可能性约等于零。
她凝望着盛遇的侧脸,在他左眼眼尾找到了一颗红褐色的小痣,稍微柔化了他眼里那股戾气和疏离感。
有时候他睡醒,在座位上发呆时,他眼尾那道阔开上挑的淡红色给他平添了几分色气。
兴许是许听芜的目光过于灼热,他直直回望过来,扬眉,在原地顿了一下,破天荒等待她的下文。
许听芜反应过来他在等她说话时受宠若惊。
这叫什么,暴力美少年终于承认她这个前桌并接过她友谊的橄榄枝了?
但其实她并没什么对他说的,只觉得他眼角的痣很漂亮。
几秒之后,见她还呆着,盛遇似乎终于有些不耐烦了,转过头准备离开。
许听芜舌头一嘟噜,没过脑子:“一起回家吗?”
她说完就觉得自己很傻逼,人家明明脸上写满了“半径一米寸草不生”,你还上去找存在感,欠的。
教室里人声鼎沸,周围充斥着桌椅板凳拖拽的声音,盛遇一只耳朵听力受损,这会儿并没有听清。
他轻蹙着眉,偏头看她。
女孩无意识抿了抿嘴唇,桃花眼瞪得大大的,像是掺了一池春水,被风撩起酝酿出清澈涟漪。
盛遇无言打量她几秒,迈出去的步子收回来,稍微躬身,倾侧着脑袋,离她近了点,冷淡地指了一下左耳。
许听芜明白他的含义后差点热泪盈眶,踮着脚,探着身子凑近些许。
她靠近时,呼吸喷洒在他肌肤上,盛遇身子本能地警惕,侧了一下头,拉开距离,耳廓因为应激泛起红。
许听芜为了安抚他而自觉后退一步,声音配合地大了些:“我说,明天见!”
少年耷拉着眸子,睫毛自然低垂,眼尾角那颗小红痣色气满满,他侧脸是无懈可击的帅气。
冷感和防备都不言而喻,但是莫名很……撩。
这会儿他应该是听清了,直起身子也没看她,冷淡又短暂地发了个单音节:“嗯。”
许听芜再次差点热泪盈眶,这,她没听错吧?
大佬这是,回她了?
第7章 【007】上药·瞪什么瞪,还瞪
学校到舅舅家诊所步行不过二十分钟,许听芜沿着回家的路慢慢走。
道路两旁种植着翠绿的国槐,树上住了夏蝉,黄昏时分蝉声萦绕阵阵,金色光点自树荫罅隙洒下,随风在地面上轻重交接地流动。
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情绪慢慢发酵,果不其然,她想爸妈了。
许听芜一手轻轻抚摸着手腕上的菩提,缓缓抬起头,让微微湿润的眼眶发干。
云槐镇算是一个比较发达的镇,镇中心的设施现代化,往边缘走去,稍微清净一些。
当眼前的景色由鲜亮变为灰白,车辆声也越来越少时,她知道自己靠近东南街了。
这里常年背光,湿气很重,途经时,许听芜不由感到几许凉意。
她看行人低下头飞快走过,不愿意在这里久留,街边的房屋岌岌可危,远处时而传来一阵突兀犬吠。
这时东南街里慌乱地跑出几个人,他们面容失色,惊恐万分。
一个阿姨跑出来后,趴在树干上沙哑着嗓子叫喊:“打人了!流了好多血!快叫120!”
许听芜往东南街里面看去,不远处依稀有打斗的身影。
一人半跪在地上,重重地朝地上挥拳头,在他身下躺着另一人,还在挣扎着。
打人的那人身影模糊,但许听芜一眼就认出了这是他们学校的校服。
少年背脊消瘦苍劲,一下一下挥拳时凶猛至极,拳头砸在肉体上,溅起湿润的液体。
许听芜喉咙涌上一股汹涌的感觉,她盯着少年凶狠的动作,嘴唇轻颤:“盛,盛遇。”
盛遇就这么揍了那人好几下,最后拎起他的领口,漠然将男人捞起,低下头冲他说了句什么。
男人抽搐着,被迫抬起头来,一边点头一边在他耳边回应。
盛遇这才作罢,将男人松开,抬起手臂擦了下额头上的血,站起身。
他站起来的那一刻,身子还有些摇晃。
他皱眉偏头,手指摸了一下头顶,放到眼前来看了几秒,最后漠然在校服上擦过,带出一道血痕。
随他临近,她才看清楚,他白色的校服上有许多凌乱脚印,头顶一直滴着血,顺着他的脖子往下,在领口晕染了一片。
而他不管不顾继续往前走,好像根本不会感到疼痛,也对生命毫不在乎。
他走出来时,大着胆子围观的人尖叫着离开。
许听芜亲眼看到这样的场景,大脑已经空白,她身体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盛遇经过她,目光在她身上停了几秒,眼神无波无澜,但莫名有种阴沉到极致的戾气,冷到骨子里。
她盯着他,动了动嘴唇,嗓子像是被掐住不能发出一点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