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到他用一双真诚清亮的眸子盯着她看时,她这该死的心脏,毫无骨气地剧烈跳动起来。
兴许是他平时都板着一张脸,周围自然而然形成了低气压。
而他的那一瞬反差和耐心让他……如沐春风。
虽然不否认盛遇的狠戾和不近人情,但不得承认,他有一种致命吸引力。
像是粗粝的砂石,冰冷的河水,凛冽的北风,不精致,但有时又像羞涩的初阳,矛盾却又自洽的感觉。
她今天还带了别的食物,趁着大课间和他们分零食前,她又转过身子去。
“盛遇。”
盛遇从一朵云上抽离视线,垂眸看她,稍微把身子往她那边探了探,左脸颊微侧。
许听芜轻轻捧起一袋饼干和一盒奶。
“你是不是不喜欢吃巧克力啊?我今天还给你带了别的。”
盛遇还没来得及说话,眼前的桌上就轻轻放上了一小袋曲奇饼。
小女生很真诚地仰面看他,一字一句都像是春风拂面。
“你要是喜欢吃,我就继续给你带,不喜欢就算了。”
袋子是透明的,上面轻轻捆扎出一个小蝴蝶结,很精致。
一、二、三……数不清的小饼干。
“没有。”他没怎么想就开口。
他想说,没有不喜欢巧克力,也不会不喜欢小饼干。
为表真诚,他特意看她,眼神对上她的眸子。
“听芜小姐姐!来吃零食啦!我今天带了旺仔小馒头还有香酥饼!”肖书桀头也不回扯着嗓子从书包里掏东西。
许听芜刚想回应,忽然自己的手被按了一按。
盛遇把她放在饼干袋子上的手背轻轻压住,很自然地。
他的指尖有些冰凉,所以肌肤贴合的感觉更加不容忽视,虽然他只是这么一碰就拿开了,带来的冲击也十分夸张。
许听芜脑袋内部再次炸裂,像是被无数个导弹爆破过。
耳朵里当场住了个马蜂窝,嗡嗡的,把全世界所有声音滤化成了噪点,什么都听不清。
以至于盛遇的嘴一张一合说了什么,她全都当了耳旁风。
“没有不喜欢…… ”盛遇见到她的眼神已经走神,重复了一遍。
“啊?”许听芜还是在宕机状态,发出了灵魂的一声单音。
盛遇:“……”
许听芜和他们分零食的时候,整个人还在飘忽。
赵飞萤调侃:“咋了宝贝,你脸好红。”
许听芜抬起手臂探了一下脸颊,果真好烫。
倒也不是她矫情,在学校和男生当同桌的时候,手肘碰着手肘那是常有的事。
但这是盛遇啊,高贵冷艳拒人千里之外的盛遇,她有那么一点歹心但不多的盛遇……
瞧瞧,盛遇除了打架的时候和人有肢体接触以外,还有谁能碰到他!
向来优雅淡定且面对帅哥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许听芜同学,生平第一次因为和男生手碰手而激动了。
不管,四舍五入,我们牵手了。
“……”许听芜脑海里钻出这个想法时,她把自己吓了一跳。
痛定思痛,她自我嫌弃地把脑袋往桌面上抵,揉了一下发热的脑袋,要淡定。
上课前,她侧过身子,没有完全扭头过去,但余光却是打量着盛遇那边。
暴力的小少年这会儿正在暴力喝奶,一点都不温柔。
把吸管插好以后送进嘴里咬住,一口解决完毕,有力的大手把奶盒捏扁,吸管里发出了吮吸空气的声音。
他捏住奶盒的手臂结实,肌肉线条结实漂亮,他微微皱眉,眼眸似垂未垂,冷淡中透着一股子拥有蓬勃力量感的张力。
喝完奶之后,他又习惯性拿出矿泉水喝两口,仰头的时候,喉结会格外突出。
许听芜:“……”
她按捺住汹涌的内心,状若淡定地回过头,端正坐在座位上。
几秒后,埋头捂脸,默念——
天杀的,怎么能这么帅呢。
她完了,彻底完了。
自从他不抗拒地碰过她的手之后,许听芜靠近他时,明显比之前胆子要大很多了。
至少在刚来的那几天,她的座椅靠背坚决不会抵在盛遇的课桌上,始终是有一条缝隙在的。
如果她稍不注意碰到了,他就会有很大的反应,毫不客气把桌子往后面拉,相当有原则地当一个“自闭少年”。
她也说不清到底从哪天开始,他们中间那条楚河汉界已经不再分明。
偶尔她累了伸懒腰,身体还会碰到他的桌子,他也没说什么。
她有时候还找他借课本和练习册,假装无意把笔落在他的座位下面,让他帮忙捡。
这是她的小心机。
全方位,无死角,深入贯彻无孔不入的方针,渗透进他的生活。
这是她找之前学校的一位学姐请教的经验,那位学姐正是靠这样的手段追到了年级第一。
“谢谢。”她接过盛遇捡起来的笔,对他漾起笑。
盛遇没说话,看了看她,对视了那么一下,算是回应。
她还有别的心机。
课间或者放学时期周围比较吵闹,她故意找他说话,而且还是一副有要紧事的样子。
盛遇听不太清,就会把脑袋凑过来,很清冷地扬着音:“嗯?”
这时候他们就能隔得更近一些。
许听芜觉得自己的亲爹亲妈在天上估计都能听到她心里的算盘声。
每次做这件事她会自我谴责一番,但是又在成功近距离看到盛遇的帅脸之后,万分满足。
放学铃声一响,整栋教学楼都在喧闹中,许听芜不紧不慢收拾好书包,在盛遇离开前叫住他。
“盛遇。”
被叫住的男生单手拎着书包,顿住脚步,视线微垂看她。
她抿了抿唇,欲言又止,眼神直勾勾的,仿佛有什么大事要说。
盛遇往她那边弯了弯身子,偏头:“嗯?”
许听芜得逞,笑着凑上前去。
谁知这次出了点意外。
前排的肖书桀和赵飞萤又干起架来了,桌椅板凳乱成一团,世界大战一触而发。
许听芜被一个强有力的力道往前推,整个人猝不及防扑向盛遇。
正巧他配合地凑近,她就这么直直地、生猛地撞在了他的脸颊上。
准确来说是撞在了他的下颔骨上,少年棱角分明的下颔把她的脑袋硌得生疼,眼冒金星。
她弓着腰捂住额头,倒抽凉气,苦着脸又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对不起。”
盛遇紧紧皱起了眉,看起来生气了,也弯下身子。
许听芜心想完了完了,叫你耍心眼,翻车了吧,把人家撞着了。
“对不起啊盛遇,我刚刚没站稳。”她快痛傻了。
她相信了小说里描写男主的脸部用‘刀削的轮廓’。
盛遇恐怕是浑身上下都带刀子,又狠又锋利,武力值高得他喵连个下巴的伤害性都那么强。
她手捂着额头,眼睛盯着地面开始冒金光,这时感觉脸颊上洒来很近的呼吸,手指处也冰冰的。
盛遇这会儿还是皱着眉,看到女生的吃痛表情,轻轻拨弄开她捂住额头的手,凑近打量着,声音低沉:“很疼?”
他的呼吸近在咫尺,手也这样按在她的手掌上,触感清晰。
许听芜愣愣抬起头,看见盛遇的放大的脸,尤其是那双眼,专注清澈,灯光照耀着,长长的睫毛落下柔淡暗影。
第12章 【011】喜欢·明天能找你吗?
“我……”许听芜觉得脑袋撞个包出来也无所谓了。
胡说,撞个包可不行,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她要是撞个包,盛遇还不得撞毁容了?
少年眉头紧锁,目光落在她的额头上,见她还一动不动,又凑近了些:“看看。”
说着,他手轻轻拨开她的手指,指腹按在她的手背上,目光沉沉盯着她额头上有些发红的肌肤。
他的眼神自然沉缓,瞳孔一转也不转,就像认真打量某样他关心的事物。
两人隔得极近,她能嗅到他身上灼烈的草木香,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节奏。
空气中似涌动起将燃未燃的火星子,落在某片荒原野草上,如果再来一阵风,就能熊熊燃烧起来。
许听芜耳朵有些发烫了,缓过劲来,对他说:“没那么痛了。”
盛遇这才直起身子,两人的距离自然拉开,他还垂眸看她,过了会儿,又扫向打闹的那边。
刚才肖书桀和赵飞萤的大战因为波及许听芜而告终,呆滞地目击后排发生的一切。
盛遇看过去的时候,神色平平,没什么多余表情,但两人莫名觉得后背凉飕飕的。
肖书桀被吓得当场鞠了个躬:“我们错了。”
平时盛遇在班上存在感极其低,大家都和他保持了长时间的互不打扰的模式,盛遇也对一些小事毫不在意,所以他们还未有过冲突。
就在刚才,肖书桀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
好比半夜偷摸在被窝里玩手机,亲妈忽然掀开被子,低头无声看着你,你那种可怜绝望又无助。
赵飞萤也抱歉地说:“对不起,打扰……你们了。”
然后和肖书桀在桌子下没人看得到的地方,你踩我一脚,我踩你一脚。
盛遇没有理会,再次看她,问:“想说什么?”
“啊?”许听芜正在迷茫当中,已经忘记刚才她故意找他这件事。
“刚才。”盛遇躬身,侧耳在她嘴边,看着地面,睫毛微垂,有种说不出的耐心,“想对我说什么?”
他的声音低哑,语速不紧不慢,配合他无懈可击的侧脸,许听芜心肝又颤了颤。
完了,其实每次她一本正经找他,都是说一些鸡毛蒜皮。
本来一开始打算的是随便说个“下周见”之类的毫无营养的话,经过这一闹,她再也不能做出捉弄他的事了。
许听芜有些自责,抿着嘴唇,盯了盯地面,张嘴咿咿呀呀半天哼不出一个字儿。
“嗯?”盛遇听见小女生的支支吾吾,以为自己是没听清,又凑近了点。
这下,他的脸颊近在咫尺了,他那终日孤傲不近人情的神色好像淡化了一些。
许听芜被他这番耐心弄得更紧张,搜肠刮肚,脑子又是一抽抽,说出了心里话:“明天能找你吗,东南街那边?”
说出来,她就怕盛遇拒绝,毕竟他们关系倒也没那么亲近,大周末地单独相见。
这和相邀约会有什么区别?完了,盛遇不会发现她的歹心了吧?!
“那啥,我就是随便一说,我家离东南街近,就是好奇的想来看看…… ”她试图解释。
她手上无意识地挥动,抬头眼眸闪烁,分明就是心虚的表现。
谁知盛遇看着她,没拒绝:“好。”
砰——许听芜的脑子再次炸了,最后噼里啪啦放起了烟花。
盛遇离开的时候她还在回味,估计脸红心跳的,半天都没恢复过来。
她捧着有点澎湃的小心脏,轻啧了一声。
完了啊,这十七岁的少女心还特么有点缠绵。
第13章 【012】拉手·“不痛,别担心”
第二天,许听芜按照平日的作息起了床。
周末宏济诊所开门会更晚一些,舅舅舅妈还没醒,许听芜提前帮忙准备了早餐。
林苏叶起得要早,这孩子就是典型的上学日起床困难,周末跟打了鸡血一样。
他今年刚上小学,和小伙伴约好了今天一起去爬树,天不亮就亢奋。
许听芜把他叫过来喝粥,问:“跟爸爸妈妈说过了吗?”
“说过了。”林苏叶喝了一口粥,门牙漏风,几粒米饭喷出来。
许听芜递给他一张纸,决定开始忽悠他:“知道为什么你门牙长不出来吗?”
这件事戳中了小男生的痛点,他一脸好奇:“老姐,为什么?”
许听芜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因为你老啃炸鸡腿,没等门牙长出来就啃,门牙生气了,说你不等他,就不长出来了。”
林苏叶显然没相信她,这孩子之前就是听了许听芜的胡诌,在同学们面前吹牛逼,被同学们嘲笑一番后,回来躲在被子里生闷气。
许听芜只得扯着他的被子哄,神情那叫一个披肝沥胆:“我错了还不行吗,我不该说奥特之王是奥特之父的爸爸。”
“我气的是这个吗!”小屁孩声音都哭得沙哑了,“你为什么要伪造奥特之父签名,结果签的是乔治啊。”
许听芜挠了挠头:“奥特之父不叫乔治?再说了,不是你非要我帮你签吗……”
小屁孩子呜哇地哭着,捂着脸往枕头下藏:“奥特之父叫凯恩,乔治是小猪佩奇他弟啊呜呜呜呜。”
有了在同学面前丢人的经验,林苏叶再也不愿相信许听芜的鬼话。
他一脸拽了吧唧懂得非常多的表情:“老姐,我爸爸说,门牙长不出来是因为牙仙子还没帮我施法。”
许听芜默默给他夹了一块小咸菜:“多吃点吧,可怜的孩子。”
从小生活在大人的谎言之下,惨呐。
上午借着厨房的烤箱,许听芜又烤了一盘曲奇饼,加了更多奶和黄油,整个屋子都在飘香。
给家里人留了部分后,她包装好剩下的饼干,带上牛奶就出门了。
也不知道待会儿能不能找到盛遇,她也没他的联系方式,这个人行踪不定,能找到都是看缘分的。
“……”走着走着,她就有点失笑。
觉得现在像极了之前每天带上吃的去找小区里的流浪狗,能不能投喂成功无关技巧,全凭运气。
清晨的东南街相对热闹一些,不少小贩推着车从里面走出来。
前面一个大叔骑着三轮,摇着铃铛丁零零从她身边擦身而过,车轮轧在凹陷不平的地面上,整个车身都在摇晃。
许听芜走到街道尽头,向右折进那条小巷。
这条巷的名字叫听涛巷,沿着巷子一直往里走,可以走出东南街片区,靠近护城河。
还没沿着听涛巷走几步,许听芜就看到了盛遇孤伶伶快速行走的身影。
在学校她也经常在人群里一眼找到他,因为盛遇个子高,很好辨认。
不仅如此,他身材落拓,仪态很好,背部自然而然挺拔,像是顶了一片天。
不过他清瘦的身材让衣摆和裤管都显得空荡荡的,大家都是结伴而行,他只身淡漠走过,背影总是孤单寂寥的样子。
今天他穿了一件黑色外套,把外套的兜帽戴在头上,下面也是黑色长裤,显得腿又直又长。
她不自觉扬起笑,拎着曲奇饼就往他那边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