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槐镇的教育不比连海市,试卷难度也要低一些,她还算游刃有余,很快做完以后整理了一番笔记。
下午的时候,谢新妈妈过来玩,坐在后院里,和舅妈一起聊天。
谢新妈妈看到路过的许听芜,夸赞道:“这姑娘长得真漂亮啊,成绩也好。”
许听芜不好意思地道了谢,在旁边象征性聊了几句,后来借写作业的原由欲将离开。
“好好好,快去写作业,这孩子就是爱学习,不像我们谢新,一点都不努力。”
许听芜飞快溜走,顺便在一楼的饮水机接了点水,停驻的片刻,听到谢新妈妈的声音。
“这孩子真可怜,爹妈都没了。”
许听芜仰头喝水,眼皮轻轻耷拉,准备快速上楼去。
谢新妈妈继续说:“你找人算过了吗?是不是真的八字不好?”
许听芜面无表情放下水杯,假装没听到来到三楼,锁上房门,靠着门背,慢慢吐出一口压抑已久的气。
她从连海市辗转流落到云槐镇,简而言之就是走投无路被流放。
一年前许听芜父母车祸意外离世,她的爷爷他迷信得很,说她八字硬,逮谁克谁。
后来他的年轻小老婆摔伤腿,正逢他投资的一个小项目破产,许老爷便把她像瘟神一样赶出了家里,说云槐镇西有山东有水,正好镇压她的煞气。
许听芜来到露台,默默望着远处发呆,看连绵的山脉,淡淡的楼影,衬着蔚蓝的天和那颗荒古熔岩般的太阳。
她不信命,这玩意儿太空泛。
命好如何,命差也罢,日子是自己一天天过的,谁也给不了定义。
翌日。
许听芜赖了床,收拾好东西出门时已经十点过。她心说,完了完了,盛遇肯定都已经走了。
关键昨天她还一副披肝沥胆的样子,说什么:我想见你。
结果说完人就不来了,那叫一个什么渣女发言。
她拿着烤好的曲奇饼和牛奶赶到东南街,包子铺已经收摊,工作台上的蒸笼没了,幸运的是盛遇还在门口。
他坐在小凳上,一双长腿无处安放,只能大剌剌敞着,随性又帅气。
许听芜过去的时候,他正一个人埋着头看手机,显得有几分寂寥。
盛遇对于别人的靠近极为敏锐,在她刚走近几步,他便抬头看过来,一如往常淡淡的样子,波平浪静,好像什么都走不进他的心底。
“我还以为你不在了!”许听芜小跑着上台阶,坐在他旁边的座位,擦着脸上的汗,“你是不是刚准备走?”
盛遇看向一边,有些不自然地“嗯”了一声。
听涛巷蝉鸣依旧,院里几颗老槐树探出墙头,在斑驳的砖石路投下荫蔽。
许听芜把牛奶从袋子拿出来递给他:“喝牛奶吧。”
盛遇看了看牛奶盒,没有说话。
他左手还拿着手机,右手单手抽出吸管,放在嘴里咬着把吸管包装撕开,面无表情地插进奶盒,之后再咬住吸管板着脸一口气暴力地喝了下去。
不知道为什么……许听芜觉得这个动作性感得不行。
“你一有空就会来这里吗?”她问了点正常的问题。
盛遇言简意赅地“嗯”了一声,没有继续发散下去。
“那你家住哪里啊?”她顺势问。
盛遇没有理她了,深入贯彻了“我有权保持沉默”的理念,继续暴力喝奶。
许听芜并不在意,心想他不愿意回答就不愿意呗,人家肯开口搭理你已经很了不起了。
于是两人之间又开始沉默了,起初许听芜觉得浑身不自在,慢慢也习惯下来。
巷子里偶然有人经过,看到包子铺门前的一男一女不免投去目光。
直到好几个男人路过时有意无意打量着许听芜,尤其是盯着她的腿看时,盛遇咬着牛奶吸管,发出了刺溜声。
他把牛奶盒捏成一小块,在空中扔了个抛物线,稳稳落近旁边的垃圾桶里。
“回去。”很冷漠地说道。
第16章 【015】贴贴·是怕生的大狗勾呢
许听芜愣了一下,怎么这哥又开始了?这不是刚刚还吃了她带的东西吗,下一秒就翻脸。
也不求被投喂了肯给摸摸吧,但也别凶巴巴地赶人呀。
决绝,太决绝了。
许听芜咂了咂舌,但也颇有自知之明,她看了眼时间,觉得差不多了,站起来。
“那我走了。”她很识趣,在大佬口头赶人的时候自行道别,“明天见。”
她刚走下台阶,余光瞧见坐在凳子上的少年动了一下。
她走了几步扭头看他,原是盛遇慢慢站了起来,往她的方向靠近。
现在日头正盛,他走到阳光下伫立,被勾勒出极为优越的脸部轮廓。
“啊?”许听芜没反应过来他的举动。
盛遇停在她身后一步距离,不再靠近,垂眸无声看她,下巴指了指巷口的方向。
“你送我?”
盛遇下巴小幅度点了点:“嗯。”
惊喜来得太突然,许听芜只能用一个受宠若惊来形容她的心情。
这感觉就像是你投喂了高冷的小狗,小狗龇牙咧嘴,你以为这终究是错付了,但后来发现小狗还会陪你走一走。
此刻他宽阔的肩胛像一座山,山影将她罩住,淡淡的草木气息铺面,织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她一点一点僵硬地转身,往巷子外走去,步伐都有点喜出望外的飘忽。
盛遇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又可靠又让人安心。
这下,她没骨气地觉得,被赶也值了。
要不说少女情怀总是诗呢,她现在脑子里莫名其妙冒出了好多奇奇怪怪的句子,其中一句就是:“千年等一回……”
少女步子迈得不大,盛遇一双长腿需要刻意控制幅度,才能保证不和她离得很近。
他慢慢跟在她身后,视线落在她摇晃的发梢上。
不远不近。
他嗅到了少女身上独有的香气。
盛遇默不作声地迈大了一点步子,和她隔得近了一点。
谁料,一道黑影飞快闪过,从巷子边窜出去了。
与此同时,面前的少女忽然“哇”地后退一步,猝不及防地撞上了他的前胸。
盛遇步子很稳,没有被撼动,像一堵厚重的墙停在原地。
许听芜惊魂未定,看着墙边溜走的那一抹黑色,颤巍巍地:“耗,耗子。”
盛遇淡定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许听芜缓过神来后,发现自己竟然还和他贴着,又是“哇”的一声,分贝比刚才还高。
盛遇微皱起眉,抬手揉着耳朵。
她的心情可以用惊悚来形容,她没怎么被耗子吓着,倒是被自己莫名撞上盛遇这件事给吓到不行。
她马上弹开,往旁边拉开距离,吃痛地揉着肩膀,一脸“我真不是故意的你可别打人”的神情:“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撞到你了!”
她知道盛遇不喜欢别人碰,而且攻击性很强,所以道歉道得极其快,满满的求生欲。
盛遇没吭声,有些不自然地看向一边,领口露出的半截锁骨方才被少女的发丝扫过,有些痒痒的触感。
他漫不经心摸了摸,手垂下,好整以暇地等她继续往前走。
东南街出口在望,许听芜准备向他道谢,刚准备说话,大路那边有说有笑走来几名小小少年。
其中一位正是林苏叶,笑声最大,嘴里还牛逼哄哄地说着:“我老姐说了,要少啃炸鸡腿,不然……”
他话音刚落,看到走近的许听芜,忽然惊喜地喊了一声:“老姐!”
许听芜还没应,扭头过去看身后的盛遇,只见他头也不回地快速往东南街深处走去,很快就成为一抹缩影。
连道别都没有。
还真是……怕生的大狗狗呢。
周一开学,高老大照常对这群开学综合症的花骨朵们打鸡血。
他在讲台上站得像一颗倒扣的钟,厉声说:“时间不等人了啊,离高考不远了,你看看你们一个个,像是要考大学的人吗,像吗像吗!”
据说,他从高一入学就对班上的同学说“离高考不远了”,现在大家都免疫了。
牛庄和同桌在叽叽咕咕说什么,笑嘻嘻的,被老大发现,当场训了一顿。
这一下,班上只好憋笑,但憋笑的结果就是一旦有人破功,剩下的人多米诺骨牌效应般跟着笑起来。
“要造反了你们。”高老大一颗大钟被气得摇摇欲坠,“看你们月考完了还笑不笑得出来。”
果然,此话一出,全班静默,笑得比哭着还难看。
“完了啊,完了。”赵飞萤在接水的时候哀嚎,“怎么这么快就月考了。”
许听芜宽慰道:“还来得及,好好复习就是。”
“学霸真好啊,面对考试一点都不怵的。”赵飞萤有气无力说道。
水房靠近厕所,旁边有一个小露台,学校里有些不良少年会在这里抽烟,吞云吐雾的。
许听芜正好听见一道不和谐的声音。
“早就看那傻逼不顺眼了,一天到晚板着脸,很拽啊。”
“哥,反正盛遇总是一个人,什么时候他落单,把他弄一顿就是。”
许听芜看过去,见到是七班那几个经常出现在办公室外面罚站的混混,不由得皱起了眉。
云槐实验的学生两极分化严重,很多吊车尾,这些人根本不会考大学,早就开始跟社会上的人混了,什么都做得出来。
上一周他们才把一个班的男生拉到厕所去打了一顿,完全不顾及校规校纪。
“我回趟教室。”许听芜把杯子塞给赵飞萤,匆匆往回赶。
她从前门走进,发现盛遇的座位空空如也,她心下喊着不好,马上折身跑回走廊。
她瞻前顾后跑了几步,隔着教学楼中庭,看到对面楼走廊上一道行走的熟悉身影。
盛遇走得慢悠悠的,仿佛岁月静好,许听芜看着都替他着急。
这位哥,怎么还可以如此之淡定呢,前面就是埋伏啊,她甚至都想上去摇他的肩膀让他长点心。
眼看着他就要从回廊走过来,那么刚好就会经过东边厕所的露台。
她用出跑800米的速度狂奔,来到回廊,气喘吁吁停在盛遇面前。
看到忽然出现在眼前的女生,盛遇显然在意料之外,眼神有些迷茫。
盛遇垂着眼帘看她,轻扬眉梢,表示疑问。
许听芜上气不接下气,摇着头,半天没吐出一句完整的话,只说了:“别,别去。”
不出意外,他没在意她的话,无言看了她几秒,抬脚继续就要往那边走。
许听芜见状,急了,想也没想张开手把他拦住。
她抬手的时候盛遇正好往前,淡而生冷的草木香直灌入鼻腔,她眼前一黑,撞上了他的胸膛。
而她一双臂膀就那么好巧不巧地按在了他的腰上……
第17章 【016】跟班·他去哪她就去哪
许听芜的第一反应,看起来挺瘦,还蛮有劲儿。
她来不及矫情,捂住被撞的鼻尖,飞快和他分开,往身后望去。
走廊尽头就是东教厕所,几个混混好像已经看了过来,还指指点点的。
许听芜着急,回头仰着脖子对盛遇说:“我刚刚听他们说要打你。”
盛遇先是看了看她,又淡淡看向走廊另一边,神色寡淡得不行,没什么反应。
许听芜以为是他没听见,于是踮起脚尖,朝着他左侧的耳朵,手舞足蹈,表情很夸张:“他们,要打你!”
这一嗓子分贝极高,盛遇皱了皱眉,默不作声和她拉开距离。
他抬手揉了揉耳朵,把视线抛向那一头,声音沉沉地:“嗯。”
???
大哥,你瞧瞧这是你现在应该有的反应吗?难道你不觉得此诚危急存亡之秋吗?
许听芜听说过那些人有多坏,盛遇一个人对上他们肯定会被欺负得很惨。
就在他们交谈的这会儿,她又回头看,那边一个男生把烟扔在地板上踩灭了,像是要往这边走过来。
许听芜大惊失色,伸出手就要推着盛遇就往另一边走,边推还边说:“我就碰你一下下,你别打我啊。”
她使劲想把他推走,但面前就跟立了一堵墙一样,不管她多么使劲,他依旧纹丝不动。
不仅如此,盛遇甚至皱着眉,一言不发垂眸看着她,有点不耐烦的样子。
“你动一动呀。”许听芜着急了,声音都有些颤抖,“他们要过来了。”
这时,盛遇才像是默许了,脚下稍微松懈,往后慢慢退了一小步,然后再转过身,顺着她用力的方向不情不愿地走。
回廊此刻有一两个同学经过,见到他们这副造型,无一不惊讶地张大了嘴。
许听芜自知现在自己有种在挨打边缘蹦迪的感觉,但也不由得她担心了,只关注着盛遇有没有加快脚步,后面的人有没有追上来。
她带他在三楼绕了一圈,从另一个方向回教室。
路上还遇到了年级主任,年级主任是她妈妈的小学同学,现在每周都到许听芜舅舅家来做推拿,他们很熟悉。
许听芜急中生智,冲向他喊:“周叔叔,东教厕所门口有几个人,我看好像不是我们学校的啊,但穿着我们学校的校服,是不是想来搞事情啊!”
她没说那是七班的几个,怕的就是学校根本不愿意管。
果然一听是外校的,再加上和许听芜家里熟识,周主任挺着啤酒肚,举着教鞭,撂下一句:“无法无天了还。”就往那边赶去。
许听芜成功带盛遇回了教室,正好大课间结束, 上课铃响起。
她心跳惴惴,有种劫后余生的不真实感,一脸兴奋对盛遇说:“啊啊啊,差一点点就让他们抓住了,好险。”
盛遇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几分无奈地抬起手,揉了一下脖子,视线落向窗外。
许听芜还沉浸在“英雄救美”的自我满足中,根本没发现盛遇好像并没在意那几个人。
她只觉得现在盛遇有危险,这几天不能让他落单了。
盛遇一般都坐在座位上不动弹,所以她打算下课的时候,盛遇一旦要出去,她就起身跟在他身后。
下课铃再次响起,后排传来响动。
许听芜马上放下书本,和他一起站起来,眨巴眨巴眼,笑着问:“去哪?”
盛遇的脸色很冷,蹙眉望着她:“厕所。”
“……”许听芜尴尬地笑了笑,“您去,去吧,去。”
东教厕所露台外,许听芜抱着水杯,静静等待。
肖书桀一脸煞白冲出来,拿起许听芜手上的水杯,拧开猛地灌了一口:“好,好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