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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你们怎么一块回来了?”富察氏考虑再三后觉得自己不应该出面去营救,否则的话岂不是叫人知道今日这一出是她安排好的?
于是把小厮打发走后,富察氏摁下了心底里的焦急继续待在屋子里等候。
好不容易见宁素他们回来了,富察氏像个没事人似的起身迎接,目光在宁素他们脸上一一扫过后问道,“岳兴阿这是怎么了?致远和宝珠呢?”
“出了一点事,已经让柳枝去把致远他们接回来了。”宁方回道。
“出事了?”富察氏一脸惊讶地看着他们,“出什么事了?是……是岳兴阿?”
“不是,是宁素去后山散心的时候遇到登徒子了。”宁方并没有隐瞒富察氏的意思,虽然说事关宁素的名声,但是富察氏也不是外人,现在不告诉她,待会儿她也会知道的。
而且刚刚在回来的路上宁素也说了,不必隐瞒富察氏。
毕竟事无不可对人言。
宁方也觉得是这个理。
“啊?”富察氏一听,露出了一个吃惊的表情,连忙看了宁素一眼,“妹妹你没事吧?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那登徒子如今在何处?”
富察氏情真意切的,脸上的担忧也不似作伪,宁素虽然有点意外,却还是出声回答了富察氏的问题:“多谢大嫂关心,所幸有人出手相助,才没叫那登徒子得逞,如今阿玛正在处理。”
“阿弥陀佛,那可真的是菩萨保佑了。”一听到是有人救了宁素,富察氏的一颗心总算是落地了,这也算得上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富察氏打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让费扬古借着轻薄这一招抱得美人归的,真要是这样的话,富察氏就得担心自己会不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要我说是额娘保佑了宁素才对。”宁方道。
“别管是谁保佑了妹妹,只要宁素安然无恙就最好了。”富察氏这话说得真心,宁素和宁方自然听得出来了,宁素心里是怎么想的暂且先不说,反正宁方见状,心里颇为欣慰。
宁素和富察氏一个是他嫡亲的妹妹,一个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她们姑嫂两人若是相处和谐的话,那么他自然是高兴了。
只是宁方的这份高兴仅仅只维持在知道登徒子的身份之前,在得知那个登徒子竟然是富察氏的表兄后,宁方的高兴顿时烟消云散。
“是我的表哥?”富察氏一脸吃惊的模样,“这怎么可能呢?表哥他、他怎么会干出这等糊涂事呀?”
见除了图达之外,宁素和宁方的目光都落到自己的身上,富察氏的心跳得很快,但是脸上却不敢泄露半分。
富察氏之前可以假装不知道险些轻薄了宁素的登徒子是自己的表哥,但是现在却不可能假装不认识费扬古的。
所以她得认,哪怕会被宁素他们怀疑。
“我刚刚给他醒酒后,他承认了自己醉酒后确实是对宁素无礼了。”图达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见富察氏脸上流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后继续道,“但是他却说自己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他该不会以为一句不是故意的就可以当做没事发生了吧?”宁方现在是又气又恼,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刚刚险些轻薄了自己妹妹的登徒子竟然是自己妻子的表兄。
“阿玛,那人有没有说自己今天为什么会来这儿?又为什么会跑去后山的?”宁方这话是问图达的,但是富察氏却觉得是冲着自己来的,“爷这么问,难道是怀疑我吗?”
“事有蹊跷,我自然得多问两句了。”宁方硬邦邦地回了富察氏一句,后者听了,顿时一脸被冤枉的模样,她扭头对图达道,“阿玛您说吧,儿媳也想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费扬古说他是前些日子梦见了他的亡妻,正巧今日休沐,就打算过来给她点灯。”图达道,“之所以会去后山,也是因为想起了和他亡妻的旧事,一时感慨便想着一个人静静。”
这么说起来也合情合理,不过……
“他来寺庙给亡妻点灯,怎么还带上了酒?”宁方道,“难不成他是想在佛门重地大醉一场吗?”
“酒不是他带的。”图达道,这个问题他当然问过费扬古了,而费扬古言之凿凿地表示那酒是别人请他喝的,而且他喝之前并不知道酒劲会那么大。
“费扬古说他也是喝完之后才发现那些酒的后劲那么大,当时他已经意识到不对劲了,原本想着赶紧回去,省得在外人面前做出什么不得体的事情。结果没料到再回去的路上却遇上了宁素她们,还错把宁素当做是他的亡妻了。”
富察氏一听,立马就想死抓住救命稻草似的开口道:“阿玛,我表哥他肯定没有撒谎,那些酒肯定不是他带的。”
“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了。”富察氏道,“我那位表嫂之所以会那么年轻就去世了,多多少少和我表哥爱喝酒有关的,自从我表嫂去世之后,我表哥就痛定思痛,不再轻易碰酒。”
“如今算算也有两三年的时间了,我听娘家人说表哥他是真的戒酒了,今日……今日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又喝酒,大概是因为想起我表嫂了吧,但是我敢保证,他肯定不是故意喝酒要对宁素无礼的。”
富察氏原本就不相信费扬古会干出这种蠢事,现在一听,她立马就意识到费扬古肯定是被人陷害了。
因为这些都是实话,所以从富察氏的口中说出来,确实是有不少可信度的。
宁素看了富察氏一眼,也没有看出她有撒谎的嫌疑。
难道这件事真的和富察氏无关?她表哥费扬古也真的是无辜的?
想到这里,宁素扭头看向图达,问他:“阿玛,你有查到是谁请费扬古喝酒的吗?”
“没有。”图达摇摇头。
富察氏:“……!!!”
“我照着费扬古说的派人去调查了,发现寺中根本没有他描述的那个人,而他所说的那个喝酒的地方,当时有僧人在打扫,根本没有见过费扬古在那儿出现。”
富察氏:“……!!!!!!”
费扬古他骗我?
费扬古:“……??????”
我不是我没有。
第53章
“表哥他、他究竟是怎么想的?”富察氏气得险些连话都说得不利索了,她道,“他就算想推卸责任,那也编个像样一点的理由啊,现在一下子就被人给拆穿了,除了增加他的嫌疑之外还能有什么用?”
富察氏实在是想不明白她这个表哥平日里看起来不是挺聪明的吗?能够爬到一等侍卫这个位置总不可能靠他有一张不错的脸吧?
结果现在遇到事了竟然这么不顶用?
富察氏现在甚至都开始后悔找他合作了,唯一让她觉得欣慰费扬古虽然被人抽了一顿,但是没有把脑子给抽坏了,还知道不能够把他们之间的计划说出来。
因此这个时候富察氏还没有暴露。
但是也仅此而已,富察氏很清楚她已经被人怀疑上了。
如果宁素只是在后山和费扬古遇见了,那么没什么,哪怕宁素和费扬古互生好感了也没什么,因为宁素不知道费扬古是她的表哥,这不仅仅因为宁素失忆了,不可能认得他,更因为费扬古本身就不是她嫡亲的表哥,平日里和赫舍里家来往不多,更别提当初已经嫁到佟家的宁素了。
至于宁素事后知道了费扬古和她的关系,富察氏也不怕暴露了自己,毕竟时人酷爱联姻,不开玩笑地说,在天子脚下不仅一块砖头砸下去能够砸中几个当官的,还能砸中一两个和自己沾亲带故的亲戚。
所以费扬古是自己的表哥,这根本不是什么大问题,等宁素和费扬古有了感情之后,那更加不是什么大问题了。
但是偏偏费扬古不仅和宁素在后山遇见了,他甚至因为喝醉了酒想要轻薄宁素!
每每一想到这儿,富察氏就感觉自己能呕出一口血来,费扬古他究竟是怎么想的?这次的事情至关重要,他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喝酒?哪怕再馋也得分场合啊,难不成他忘了自己喝醉酒之后是什么德性的吗?还是说……
等等!
富察氏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个猜测,费扬古他……他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这个想法从脑子里冒出来之后,富察氏整个人都僵住了,控制不住地往下想——
费扬古是怕自己没办法获得宁素的好感,又怕失去这样的机会,所以打算剑走偏锋,趁着醉意企图轻薄宁素,打算直接来一个霸王硬上弓吗?
富察氏猛地抓紧了原本扶住彩玉的手,疼得彩玉险些叫出声来:“主子,您怎么了?”
听得出来彩玉是在忍着疼问的。
“你说……”富察氏张了张嘴,想要把自己的猜测问出口,但是话到了嘴边又被她咽了回去。
这仅仅只是她的猜测而已,费扬古不一定是这么想的,她不要自己吓自己,富察氏在心底里默默地宽慰了自己两句后对着彩玉摇摇头道:“没什么,我只是有些事情想不明白而已。”
“你说真的是我表哥撒谎了吗?”
祸从口出这个道理富察氏还是懂的,如今她已经被怀疑上了,那么自然更因为谨言慎行,一些凭空想象的猜测她没必要说出口,省得隔墙有耳,叫有心人听了去。
“这……表少爷应该不是这样的人。”彩玉自然知道富察氏没有说实话了,但是她没有多嘴问什么,只是道,“奴才觉得这里面肯定是有误会的,主子您想呀,表少爷就算要撒谎,他为什么不找一个更好的理由?而是编一个一下子就会被人拆穿的?”
富察氏点点头,然后就听到彩玉道,“所以奴才偏向于表少爷他没有撒谎。”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表哥他没有撒谎的话,那么是谁在撒谎?”富察氏扭头看向自己的婢女,“是……寺庙里的僧人吗?”
这可能吗?
出家人可是不打诳语的,而且不论是宁素还是费扬古,都和寺庙里的僧人没有新仇旧恨,那么他们又为什么要撒谎陷害他们?
“要么,是那几个僧人被人收买了,要么,是大嫂的表哥在撒谎。”宁素和图达他们也在分析着这件事,“如果是后者的话,从表面上看,我和费扬古没有任何的恩怨,甚至说没有任何的交集。”
这点从柳芽和柳枝刚刚都没有认出费扬古就可以得出结论了。
“所以按理来说,费扬古不大可能会故意设局来找我麻烦的。”说到这里,宁素又抛出了一个“但是”,“但是费扬古的表妹,也就是大嫂和我向来面和心不和,而且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大哥你曾经说过大嫂有意替我相看一门亲事是吧?”
宁方冷着脸点头道:“是。”
不过宁方的冷脸不是冲着宁素去的,至于是冲着谁去的,那么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老大媳妇也跟我提过。”图达突然开口道。
宁素和宁方朝他看去,尤其是宁方,眉头都皱起来了:“阿玛,富察氏也跟你提过要给宁素相看的事情?什么时候?”
“前段时间。”这么说完,图达又觉得自己说得似乎有点不够准确,又补充了一句,“在宁素收到圣旨之前的那段时间。”
图达之前为什么会同意宁素和离?一方面是因为他确实是管不了这个女儿了,而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自个儿心虚。
如果宁素是因为别的原因和隆科多和离的话那就算了,可偏偏导火线是李四儿,而李四儿原先又是他的小妾,是他将李四儿拱手相让给隆科多,才导致后面一系列的事情发生的,所以知道真相之后,图达劝不了宁素别和离,也不敢再劝下去。
可以说,图达已经很清楚自己在宁素这个女儿面前已经没有多少作为父亲的威严了。所以如果是宁素自己想再嫁人,让他帮忙相看人家的话,那么图达说不定还会帮忙,但是如果是让他劝宁素去相看的话,那么还是算了吧。
图达表示自己是有自知之明的。
听到图达的话,宁素微微一扬眉头,而宁方的脸色则沉了下去,他本来就有点怀疑富察氏,现在听到自己阿玛这么说,疑心就更重了。
毕竟很有可能因为康熙下了那么一道圣旨,富察氏意识到哪怕说动了图达都没有用,所以才想着另辟蹊径的。
宁素看了自己大哥的脸色一眼,然后开口道:“如果是前者,那么收买僧人的人就很有可能是佟家的人,毕竟前几天在恭亲王妃的寿宴上,我才和佟夫人闹了一场。”
图达皱眉:“这是怎么回事?你和你姑爸爸怎么又闹起来了?”
“你当我想闹的?”宁素横了图达一眼,然后道,“还不是因为佟夫人想把和离的责任都推到我的头上,甚至想给我泼脏水,我忍无可忍才把真相说出来的。”
“阿玛你与其在这儿责怪我跟佟夫人又闹起来,倒不如去劝她别当我是傻子。”宁素轻哼一声,“她真以为仗着是我的长辈,我就会在人前跟个哑巴似的任由她颠倒黑白呢?”
“我这哪儿是责怪你?分明是提醒你而已。”图达说不过宁素,只能够把话题转移到佟夫人的头上,“你们说你们姑爸爸究竟想做什么?别管怎么样,反正宁素跟隆科多不和离都和离了,那么日后桥归桥,路归路就是了,老是把过去的事情翻出来说,那不是平白让人看笑话吗?”
其实吧,让人看笑话就让人看笑话,只要佟夫人他们的脸皮足够厚的话,那么就没问题。可偏偏佟夫人他们的脸皮那叫一个赛一个的薄。
所以图什么呢?
不是应该闭嘴什么都不说,等时间一长,事情就淡了吗?非得把两家的丑事都拿出来翻来覆去地讲,那是生怕外人都忘了还有这回事儿是吧?
图达表示实在是想不通。
不过……
“如果在恭亲王妃生辰那天你真的把你和隆科多和离的真相当众抖落出来的话,那么就相当于跟你姑爸爸,还有佟家撕破脸了,他们要是想报复你,那也不是不可能的。”
图达依照自己对佟夫人的了解,顺着她的思路去想,如果她给宁素泼脏水不成,反倒是把自家的丑事都抖落得一干一净了,那么佟夫人会怎么样?
首先肯定是害怕了,毕竟佟国维和隆科多要是知道了的话,一个肯定不会放过她,一个肯定不会原谅她;其次肯定是怨恨,怨恨宁素的不留情面,让她当众出那么大的丑。
为了取得佟国维和隆科多的原谅,佟夫人会怎么做?
那肯定是想办法补救了。
佟家的颜面一落千丈,怎么补救才能够挽回呢?要么是突然做出什么利国利民的好事,要么是突然有人做了什么丢人现眼的丑事。
前者依照佟夫人的本事肯定是做不到了,后者的话倒是简单得多了,而且人选也很好定——
就是她怨恨的宁素。
佟家的颜面就是因为宁素才一落千丈的,那么如果宁素做出了什么丢人现眼的丑事,佟家不就很轻易可以洗白了吗?
“如果……我是说如果。”图达道,“如果今天没有人救你,让费扬古得逞了的话,事情一闹开,你名声不保那是一定了,佟家说不定会趁机落井下石,说你没和离之前也水性杨花,因此隆科多才移情别恋,甚至纵容妾室欺辱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