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如寄——九鹭非香
时间:2023-08-20 23:05:35

  里面静了一会儿,不片刻,传来了一道浑厚的男声:“好啊,送来了就好。”话音一落,沉重的脚步声传来。
  孟如寄抬眼望去,但见一个身高九尺,壮硕如山,脸上带疤的男人,弯腰从门内走了出来,他站直了身体,比草棚还高一个头。
  孟如寄打量他片刻,直接笑出了声:“你是老板?”
  见孟如寄不仅不怕,还笑盈盈的望着他,男人沉默了片刻,一边迈步向孟如寄走去,一边应道:“我是老板,东西给我吧。”
  随着他一步步的靠近,壮硕的身躯,似乎让地都在微微颤抖。
  孟如寄没有后退,只看着他越走越近,坦然道:“老板,还有十文没付我。”
  “哦。”男人应着,已经走到了孟如寄面前,他伸手,作势要去拿包裹,但下一瞬,转而将孟如寄的胳膊一把拽住,直接把她拉到了自己身前,“你去我肚子里拿吧!”说着他直接要掐住孟如寄的脖子,试图将她捏死在怀里。
  但神奇的是,在壮汉眼中,刚才那细胳膊细腿的小姑娘,就像泥鳅一样,眨眼就从他怀里钻了出去,直接一个空翻,落到了他身后,还反手扣住了他的右手手腕!
  孟如寄抓着他的手,用他自己的右手勒住了他自己的脖子。
  男人想要挣脱,但孟如寄细细的手指头不知哪来那么大的力气,一下摁住了他手腕上的一个穴位,霎时让他整条胳膊都没了力气。
  而下个呼吸间,在男人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在他身后,一脚踢在他的膝弯上,男人直接被这一脚踢得单膝跪在了地上。
  孟如寄顺势往男人背上一坐,男人身体向前俯倒,另一只腿便也下意识的跪了下去,他只好用另一只还没被控制住的左手撑住地面,整个人像三条腿的凳子,把背上的孟如寄驮了起来。
  孟如寄两根手指头死死捏住他右手的穴位,金刀大马的坐在男人背上,喘了口气,缓和了一下急促的呼吸。
  “好笑,你怎么敢把主意打倒我头上啊?”孟如寄想想还是有点气,“我现在是容易累,不喜欢动手,但这不代表我动不了手!能明白?我再是虎落平阳,我也不会被条狗欺负!能明白!?”
  壮汉驮着孟如寄,被她控制住的手就像要断掉一样疼痛,他只能气喘吁吁的从喉咙里挤出一点点声音:“你……什么人……”
  “说你明不明白?”
  “明……明白……”
  孟如寄消了气,在男人背上坐了会儿,看了看背后的草棚,没听见其他动静,她确定这儿只有壮汉一人后,便开始平静的审问起来:
  “说说吧,骗我过来要干什么?”
  “打……打牙祭……”
  想吃了她……
  孟如寄心里的火又烧了起来,他但凡说一句图她财图她色,她觉得都会在自己的意料之中,结果没想到他竟然!!
  “把我当盘菜啊?”孟如寄手指用力,“你怎么敢啊?看我在集市上一个人,就开始打我的主意了是吧!”
  壮汉哀哀叫疼。
  孟如寄看着差不多了,便稍稍松手,但仍继续控制着他:“你同伙呢?”孟如寄继续审,故意阴阳怪气的笑问,“他不跟你一起吃饭啊?”
  壮汉忍着疼,回答:“他只是引人。”
  “好得很,你这路数玩得溜,骗过多少人了?”
  孟如寄内心奇怪,这无留之地是不是有什么邪恶之力,怎么谁在这儿都想吃人呢?
  牧随一个傻的,万事不知,幸而在他犯错之前,孟如寄把他喝止了。
  而今天,还遇到个惯犯了。
  壮汉沉默着,没有回答孟如寄的问题。
  孟如寄手上用力:“说。”
  但壮汉此时却一反常态的没有回答。
  孟如寄觉得奇怪,以为自己下手太重把人疼晕过去了,她刚歪头想要打量,忽然,面前的壮汉,脑袋却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向后转来,脖子生生转了个圈。
  在无留之地孟如寄就没见过谁用过灵力,忽然见到这诡异的一幕,她直接就看呆了。
  而壮汉却盯着孟如寄,咧嘴一笑:
  “算上你,十八个!”
  紧接着那壮汉张开血盆大口,他的脑袋直接从他脖子上飞了出来!
  孟如寄惊愕,双目瞠大,只见那尖利得不寻常的牙齿直冲她的脸咬来!
  孟如寄眼前霎时一片漆黑!
  牧随此时正在北郊山上的土匪寨子里,他忽然觉得心口突突一跳,他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然后面前,鼻青脸肿的山匪忽然浑身一抖,惧怕的望向牧随。
  山匪颤巍巍的张口问他:“怎么了大哥?”他小心翼翼的,“是绳子短了不够绑我吗?我有裤腰带,你解了可以绑的……”
  牧随淡淡的扫了山匪一眼:“闭嘴。”
  山匪立即动作夸张的把嘴巴闭上,紧紧咬住自己的上下嘴唇,让它们一点也不分开。
  在牧随身后,山匪们都被五人一群,绑在一起,有人鼻青脸肿,有人已经昏厥过去,有人委顿在地,意识涣散的哀哀呼痛。
  面前,最后一拨山匪被绑住。
  牧随数了一下,拢共四十二人。
  “大哥!大哥!……”一个绑匪脸上带着血,从远处一路小跑过来,他手里端着的是一大盆煮好的地薯,还在腾腾冒着热气,“你刚才要的吃的。”
  牧随把人都打服后,绑人绑到一半就饿了,于是他随便点了一个人,“你。”
  被点到的人瞬间像被扒皮一样紧张,他浑身颤抖,望着牧随,像要听到死刑一样,听牧随说道:“去弄些吃的。”
  被打了,还清醒的山匪都愣了。
  “弄多些。”
  被点到的人愣了一会儿,但见牧随眉头微微一皱,有点不悦,他当即一个鲤鱼打挺原地跳起:“弄!我这就去弄,马上来。”
  牧随说:“你若趁机跑,被我逮到,宰了你。”
  “哎……好的哎……”
  然后等牧随绑完人,做饭的这个也就回来了。
  山匪日子过得也不怎么样,平时吃的也就这几口。
  牧随不挑,拿着盆,坐在原地就吃了起来,他一边吃一边看了看天色:“半个时辰后,衙门的人会到,你们跟着他们走。”
  除了哼哼唧唧叫疼的人,没人应声。
  牧随扫了他们一眼。
  立即有人反应过来:“是……”
  然后山匪们稀稀拉拉的都应了声是。
  牧随继续吃,继续说,“到了衙门,告诉他们,明天会有人拿着一根山薯去领赏钱。那人就是抓贼的人。”
  “……是。”
  牧随吃完了盆里的山薯,站起身来,准备离开前,忽然一阵风刮过,吹起了寨子主厅门口的布帘,布帘里,正中放着一把椅子。
  牧随脚步顿了顿,目光落在了所有人身上一一扫过,然后开口问:“你们老大呢?”
  山匪们面面相觑,没有人敢回答这个问题。
  而正在这时,一个吊儿郎当的口哨声从山寨门外响起来,由远及近,然后慢慢消失,外面忽然就传来了一声惊呼:“铁头!铁头!你怎么了!”
  一个穿着黑色劲装的男子跑到了山寨外,看到了地上窒息的那个山匪,然后他抬起头来,通过洞开的大门,一下就看到了山寨里面的场景。
  所有人,都被绑了,只有牧随,立在中间,目光森森,犹如黑夜中的野兽,凝视着他。
  黑色劲装的男子见此一幕,当即明白过来了发生了什么,他立即转身要跑,可他不过跑出了两步,便被后面扔来的一把大刀,一刀劈过了肩膀,他惨叫一声,摔倒在地。
  牧随走来,一脚踩在他的伤口上。
  黑衣劲装的男子惨叫着,惊恐的望着牧随。
  牧随看着他的脸,倏尔想起,先前在集市上,他轻描淡写扫过的那一眼……
  孟如寄的摊前,这个男人,给了孟如寄一个包裹。
  “你是……山匪头子?”牧随声音冰冷,杀意溢出,几乎能溺死地上的山匪。
  “不不不……不是我,不是我!”男子立马解释,“老大下山打牙祭去了!在奈河边的客栈,我骗了一个女的去客栈送货,老大现在正在哪儿吃饭呢……”
  他嘴里,每蹦出一个字,牧随的脸色便白一分,听到最后,牧随脸上血色全部褪去,他只觉自己如坠冰窖,浑身的血都结上了层层坚冰,将他四肢百骸的骨髓皮肉全部刺穿。
  牧随一脚踩过男子的颈项,男子双目瞠着,再没了声音。
  牧随的身影已经转瞬间消失在了山寨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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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急了,他急了。
第14章
  未时,太阳已经偏斜,奈河水在斜照的日光下,波光潋滟,倒有了几分人间河流的模样。
  牧随赶到奈河边,看到草棚客栈的时候,一眼便看见了孟如寄。
  她靠着草棚的柱子,坐在地上,双眼闭着,就像睡着了一样,唯一与睡着了不同的是,她头上有血……
  血迹从她的额头,顺着脸颊一直流到了脖子上,隐入衣衫里,将她的衣襟都染红了一大片。
  牧随远远地就看见了,他脚步顿时踉跄,险些摔倒在了地上。他惨白着脸色,呼吸间,似有冰刃在他喉间胸腔,来回刮过,让他皮肉之下,刺痛难忍。
  牧随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孟如寄的身前,他没有知觉的跪在地上,仰头看着孟如寄。
  他伸出了手,却不敢碰她,张开了嘴,却也不敢喊她。
  直到孟如寄皱了皱眉,咳嗽了两声,自己睁开了眼睛。
  看着自己的身影落到了孟如寄漆黑的眼瞳里,牧随闭上嘴,唇角颤抖着,更加不敢吭声了,生怕自己惊着了她。
  而孟如寄确实被一睁眼就看到的凑得这么近的脸惊着了,她往后撤了撤。
  “牧随?”她清了清嗓子,困惑的看了眼天色,问道,“妙妙这么早就把你叫来了?”
  牧随没有吭声。
  孟如寄揉了揉胳膊,见牧随面色苍白一言不发的呆怔模样,她奇怪:“怎么了?”
  “你怎么了?”牧随憋了半天,终于从喉咙里憋出了这几个字。
  说完这几个字,他才敢伸手摸了一下孟如寄的脸,用拇指帮她擦了一下脸上的血痕。
  手指触碰到猩红的血迹,这一擦,让孟如寄脸上更花了,而飘散开的血腥味,也让牧随唇角再次抿紧。
  孟如寄自己却没当回事儿,胡乱擦了擦脸上的血:“摁了个歹徒,他先前派人去集市钓我!想把我当盘菜吃了!还好我聪明,看出不对,有备而来。”
  牧随唇角一紧,沉着脸色,没有应声。
  孟如寄继续骂骂咧咧:“他们看着是惯犯了,不过也真是手段拙劣,在集市上我就看出不对了,谁会用二十文送一堆破铜烂铁啊,来了这个客栈也是,一眼就能让人瞅出不对劲……”
  “你怎么样?”
  难得的,牧随第一次打断了她。
  孟如寄摆手:“没事。”
  “不,你有事。”牧随目光一直紧紧盯着孟如寄额头受伤的地方,“你受伤了。”
  “这点?”孟如寄毫不在意的碰了碰,而她手指刚要挨到伤口,牧随却一把将她手腕握住,孟如寄见他神色严肃又紧绷,怔愣之后,笑道,“宵小一个,我见多了。只是这狗东西打法不讲究,啃我脑门儿,一时没察觉……真没事,就破个皮,两天就好了。”
  牧随没有笑,甚至情绪也没有任何缓和,他严肃道:“你不该来。”
  孟如寄以为他真吓到了,于是柔声安慰,“牧随,我有分寸的。你放心……”
  “你不该一个人来!”
  这也是第一次,牧随如此厉声喝止孟如寄。
  给孟如寄喝得一怔。似乎身边的风都因为他而停滞了一瞬。
  孟如寄看着面前的少年,却觉这些日子,不知不觉间,他眉宇间,褪去了许多初醒时的懵懂,倒多了几分意料之外的成熟,而这份成熟……有点像……
  雪镜崖上,他们打照面的第一眼……
  孟如寄默了片刻,她望着牧随的眼睛,没再选择以“好姐姐”的态度搪塞他,而是也正色道:“我不来他们还会骗其他人,我解决了他们,总好过以后还有别的女孩子被骗来……”
  “那你怎么办?”
  “我有把握……”
  “你有把握为何还会受伤?”
  “我……”
  孟如寄闭上了嘴,她发现自己竟然,说不出过这小野人了!?
  她确实受伤了……
  都怪那该死的贼,打法太出其不意!让她没接住招……
  孟如寄这边还在扼腕,那边牧随却在她沉默的时候伸出了手,他指尖穿过她的腰间,轻轻一揽,将她抱入了怀里。
  动作果断但也轻柔。
  贴近他的胸膛,孟如寄这才发现,原来牧随的心跳……竟然这么的快且乱。
  “对不起……”牧随道,“我不该吼你,你别怕我。”
  闻言,孟如寄心一下就软了:“牧随……”
  “你……孟如寄……你下次,不要这样了。”他说着,声音似乎都带了一点哭腔,“你不要吓我。”
  孟如寄一怔,她稍稍推开牧随一点。
  她推开他的时候,牧随永远都不会抗拒,他顺着她的力气,与她微微拉开了距离。但一旦她不再用力,牧随绝对不会再离开哪怕一丝一毫的距离。
  孟如寄歪头,打量牧随。
  牧随眼眶微红,清澈的眼里,似有泪意。
  孟如寄的心就像被一汪春水凝成的暖箭刺中了:“哎哟……”孟如寄的声音也软了,“我们家小随怎么还哭鼻子了……”
  牧随闻言,别扭的转过了头去。
  他并没有正面回答孟如寄,他喉结动了动,半天憋出一句低沉的:“你别这样了。”
  “好好好。下次一定不单独行动!”孟如寄伸出小手指,“拉钩。”
  牧随看了一会儿,也懵懂的伸出手,学着孟如寄的姿势,伸出了自己的小拇指。
  孟如寄立即用小拇指勾上了牧随的小拇指。
  指尖触碰,孟如寄笑着:“我们约定好了。”
  牧随眨了眨眼睛,散去眼中湿意:“嗯。”
  孟如寄笑了笑,心里想着,等回了人间,要取回内丹时候,不管牧随以前为什么要来“扒棺取丹”,她也一定要保下他的性命。
  哪怕……
  只是为了此时此刻……
  “孟如寄。”牧随开口,他的声音已经平静下来,甚至,在孟如寄听来,他的情绪已经过快的转变为了——杀意。
  “贼呢?”牧随问。
  孟如寄都愣了一瞬,她下意识回答:“抓了,里面呢……”
  牧随“唰”的一下就站起身来,往屋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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