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如寄——九鹭非香
时间:2023-08-20 23:05:35

  “你来了正好,可以把他押回衙门领赏了。”孟如寄也跟着站起来,一边说话一边往屋里走,“这次也算很有收获了,通过他,倒是知道怎么在这儿用灵力了……”
  孟如寄不过落后牧随两步,跟进了屋里。
  然后她就呆住了……
  孟如寄先前与那壮汉动手的时候,壮汉脑袋和身体直接分离,用脑袋突袭孟如寄。
  打了这么多年架,斗了这么多年法,孟如寄愣是没见过这种玩法,一时看呆了。
  待壮汉咬过来时,她下意识的一躲,脑袋追上来,一口啃在她脑门儿上,她当时血就流出来了,流了一脸。
  孟如寄气得,捡了块石头就把那脑袋当球拍了下来。
  这但凡换个别人,吓也给吓死了,但孟如寄没有,她追着那颗脑袋一顿打,脑袋一开始还在疯狂叫嚣,后来被打得也是哀叫连连。
  孟如寄追累了,又把壮汉身体拖着打量,不过一眼,她就看出来了,壮汉脖子上有个无留之地的铜钱——准确的说,只有半个。
  铜钱上散发着微微蓝光,用灵力一点,能看见蓝光聚集成了阵法的模样。
  孟如寄当即就悟了,这无留之地的铜钱里面果然不简单,这里面有灵力,而灵力之所以能留存,是因为铜钱里面有法阵。
  只要借助铜钱的法阵之力,便可驱使灵力,在无留之地使用术法。
  这壮汉定是不知从哪儿知晓了这个法子,只是他用得粗糙,只会把脑袋和身体分开,然后继续用武力攻击她。
  蠢得可以。
  但在一堆没有灵力术法的人当中,他这个攻击的方式,也是非常的别出心裁出其不意了……
  孟如寄搞清楚了情况,三下五除二,反手利用他脖子上的这个铜钱,驱使灵力,让他脑袋直接飞了回来,然后把铜钱从他脖子上摘下来,又借着这铜板,在他胸膛前一摁,稍稍施法掐诀,拈了个定身咒,便给他拖到屋里摁住了。
  铜钱小,能存的灵力不多,但定个二百来斤的人还是没问题的。
  摁住了壮汉,孟如寄累了,坐在门口歇一会儿,没想到这一歇还把牧随给等来了。
  她心想,肯定是妙妙担心她,提前去小木屋把牧随叫了过来。
  孟如寄刚醒时觉得,牧随来了也好,他可以押着这个壮汉去衙门,然后他们一起拿赏钱,这人自己交代了,前面吃了十七个人!
  大罪!大贼!该死!
  而现在,孟如寄跟着牧随进了屋,她一下就觉得不好了。
  是真的不好了。
  因为那个被她用铜钱术法摁住的贼,此时双目圆瞠,面容惊愕,唇色青紫,趴在桌上,却……呼吸全无……
  “他怎么了!?”孟如寄错愕,看了眼贼,又着急的看向牧随,“你把他杀了吗!?这么快!?你怎么这么冲动!”
  牧随沉着脸色:“我没动手。”
  “那他是怎么死的?”孟如寄觉得离谱,“看见你吓死的吗!?”
  牧随望向孟如寄,欲言又止的闭上嘴,最后默认的点了点头。
  孟如寄见状只觉一阵窒息。
  她再看了眼贼,身上毫无伤口,只有神色惊恐,他眼珠子死死盯住的方向,正是牧随的脸。
  他好像真的是被牧随……吓死的……
  孟如寄头疼的揉了揉眉心:“吃了十七个无辜的人,死不足惜!……”
  牧随点头,复而又阴沉道:“便宜他了。”
  “……但是!”孟如寄转折,盯着牧随,问,“死了,还能领赏钱吗?”
  牧随回以沉默。
  他当然不知道。
  他甚至还想起,刚才在山寨上,一时没忍住,杀了两个。那两个山匪,一个提刀就砍人,看着便是横行霸道惯了,另一个帮这歹徒去集市上骗人,他们俩都是作恶多端死有余辜的人,但是……
  孟如寄的问题也很关键。
  他们死了……
  还算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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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牧随与孟如寄在草棚里面,面面相觑,沉默以对。
  便在这时,忽然间,桌上趴着壮汉尸首上忽然飘出来了一层层幽蓝色的光芒。这光芒与奈河之中的星星点点一模一样。
  不片刻,壮汉的尸首便“呼”的一声,霎时化作一团烟雾!
  孟如寄一怔,惊呼:“我的钱!”
  烟雾飞出了草棚,孟如寄连忙追着跟了出去,走前还没忘了把桌上落下的那个铜板抠走。
  追出屋外,孟如寄见烟雾飞到了奈河上,又急速沉下,落入奈河里,星星点点立马融入了河水之中,顺着快速流去的河水,转瞬不见。
  孟如寄眼睁睁看着烟雾飘走,又举目望向极远方的奈河末端,末端的河水向天空倒流而去,最后散于天际,白日里,这倒流的河水,似云彩又似空中散落下来的丝带。
  孟如寄领悟过来:“他去往生了……”
  人死了,消散了,没证据了,彻底打消了她去衙门是拿钱的指望……
  “哎……”
  她仰头,长叹一声,感慨今天白忙活……
  然而,未等孟如寄的叹息落地,刚蓝光飘过的空中,忽然又出现了一个光点。孟如寄的尾调直接翘了起来:“嗯?”
  “这什么?”
  随着她的疑问,光点飘到了牧随的面前,然后缓缓落下,停在地上。
  光芒散去,草地上出现了三张纸和一个钱袋子。
  孟如寄看看牧随又看看地上的东西:“先前在集市上听人说了一嘴,送人去往生,那人的钱财便会属于你……”孟如寄看向牧随,“这是,刚才那个歹徒的钱财吧?”
  牧随心想,可能还有另外两个的也算在了一起。
  但他不想把山寨上的事情告诉孟如寄,他不想,让孟如知道,他今天没有听话。
  所以牧随从集市出发前就通知了衙门,让他们晚他一个时辰来抓贼,也没告诉山匪们自己的名字,只说自己明天会拿根山薯去衙门领赏钱。他还打算趁明天孟如寄不在,悄悄的去领。
  如果钱少就全部换成吃的,拿回来给孟如寄。
  借口就还用以前的那个借口……
  如果钱多……就慢慢换,一天换一点,还可以想办法,让孟如寄误以为是自己赚到的钱……
  总之,就是把明天的那些钱,悄悄的都给到孟如寄。
  牧随想得很好,所以现在他直接默认了孟如寄的话。
  牧随拿起了地上的纸张与钱袋。
  三张纸分别写着房契、地契、卖身契。
  “房契地契……看着好像就是面前的这个草棚和草棚下面这块地。”孟如寄贴在牧随的胳膊上,探头对着契纸上的图片看了又看,“没想到这地方还真是他的。他还真是客栈老板。”
  牧随看了看另外一张“卖身契”,契书上画了个人像,写了个“贰”字,看着这个近乎抽象的人脸画像,孟如寄和牧随都认不出来这人。
  孟如寄让牧随把这三张契书都收好,这儿的客栈和地太偏了,要来没用,但说不定能和衙门换点什么。
  还剩一个钱袋子,牧随打开一看,里面竟然不是铜板,而是孟如寄自打来了无留之地,就再也没有见过的东西——银子。
  一大锭银子!
  孟如寄眼瞳似乎都被着银锭的光照亮了。
  牧随看了一眼,随即拉起孟如寄的手,把银锭倒在了孟如寄手里:“给你。”
  银锭落入掌心,沉甸甸的,光亮亮的,孟如寄从未觉得银子竟然有这么的好看!
  牧随看着她这模样,嘴角跟着孟如寄的嘴角一起,扬了起来。
  真好,他以后还要给她跟多钱。
  孟如寄翻来覆去的把银子拿在手里打量,与刻着“无留”和“不渡”四个字的铜板不同,这个银子浑身光滑,就在底部刻了一个字“留”。
  孟如寄看着,一边觉得好气一边觉得好笑:“赚铜板的就无留不渡,赚银子的就开始留了,那赚金的怕不是就能渡了?”
  她骂完,顿住,然后幡然醒悟:
  “金!”
  孟如寄转身便要往奈河上游走:“牧随,拿你的钱,我去办点事,回头还你,你先回去!”
  “不行。”牧随一把将孟如寄拉住,“钱是你的,你拿去,你去哪儿我也得去。”
  见他说得坚定,孟如寄想了想:“你饿吗?”
  “不饿。”
  “那就一起吧!”
  孟如寄顺着奈河边,带着牧随一直往上游走,及至天色渐晚,夜空中出现了繁星点点,奈河水也泛起了幽异光芒。
  终于,远远的,孟如寄看见了写着“莫能渡”三个字的布幡。
  熟悉的木质码头上,老熟人大绿小红似乎刚开始做他们的工,正在渡口上摆弄着他们的小马扎,还没坐下。
  孟如寄想了一会儿,顿住脚步,转头盯着牧随,告诫他:
  “莫能渡上,那俩双胞兄弟嘴上讨厌,待会儿要是吵了起来……”
  “我杀了他们。”
  “你可千万别杀了他们!”孟如寄立即打断,“牢里可没我啊。”
  牧随唇角弧度微微向下,脸上写满了不悦。
  孟如寄揉了揉眉心:“今天就是来问点事,别动手。”她说完,也不走,就站在原地盯着牧随,想要从他嘴里得到一个承诺。
  牧随憋了许久,终于艰难的点了头。
  孟如寄这才重新迈开脚步往渡口走。
  牧随还是在她身后低声道:“他们会让你不开心,我不喜欢你不开心。”
  “不喜欢不开心的事情多了去了,人生在世,做的事总不能全是自己开心喜欢的。”孟如寄说,“接受就好了。多想想让你开心喜欢的事。”
  牧随想了一会儿:
  “那我只能想你了。”
  但闻此言,孟如寄脚步倏尔顿住。
  牧随落后她一步,孟如寄停得突然,但牧随也没有直接撞上她,而是在她身后一寸,稳稳的停住了脚步。
  接着,牧随便看到了孟如寄转过了头,她神色有异,瞥了他一眼,嘀咕了一句:“小野人上哪儿学的这些话。”
  牧随歪头看孟如寄,没听懂。
  孟如寄也没有解释,继续迈步走了。
  上了码头,孟如寄和牧随的脚步让旧木板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音,大绿小红刚坐上马扎,还没摆好仰头睡觉的姿势,听见动静,他们转头看了过来。
  “哼。”大绿冷笑,神色不悦,“又是你俩!”
  “又来找牢饭吃么?”
  不出孟如寄所料,他俩嘴里,真是吐不出好话。
  孟如寄瞥了牧随一眼,但见牧随转头望着远方,似乎故意不看这边,一张冷脸,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
  孟如寄不知道他能崩多久,只想速战速决。于是抬手就把手里的银锭露了出来。
  “无留之地,拿钱说话,规矩我懂。”
  “哟……”大绿阴阳怪气,“一个银锭呢。”
  “多大方。”小红再接再厉,“这就想说话了?”
  “我们的船票。”
  “贵着呢。”
  孟如寄耐着性子道:“没说买船票,我今天来只是想知道,你们的船票,渡一人,是不是需要一金?”
  大绿小红互相看了一眼,大绿挑了挑眉:“那这个消息……”
  小红接话:“确实是要拿钱买的。”
  “需要一银。”
  “可不便宜。”
  孟如寄早就猜到了,渡船能回人间,那肯定多少无留之地的人都想买船票。
  但集市上那么多人,都不知道这渡船船票的价格,就证明这个价格本来就不是让所有人都知道的,大家只知道很贵,但具体有多贵,没有数字。
  这个数字,便成了一个特有的信息。
  特别的消息,就需要特别的价格,当然要花钱。
  而花了钱的人,为什么要把这个信息告诉别人?尤其是当这消息本身就很贵的时候,大家更会选择保密。
  因为透露消息,就意味着透露自己“有钱”。
  经历了今天的事,孟如寄大概也知道,自己为什么只能在集市上看见“穷人”了,因为当自己势单力薄的时候,“露财”就会很危险。
  壮汉被杀了,他的财就归了牧随,谁有钱,谁就会成为众矢之的,被偷,被抢,甚至被杀,都有可能。
  像逐流城还有那个富可敌国的城主,路人用言语都想咬下几口。
  “我给你们一银。”孟如寄递出银锭,“告诉我,回人间,船票需要多少钱?”
  大绿小红再次对视一眼,大绿上前,接过孟如寄手里的银锭,然后掰了两小块下来,掰下来的银锭立马变成了两颗圆滚滚的银珠子。
  大绿把剩下的还给了孟如寄:“我们是实诚的人。”
  “不贪你财。”
  “你那是一锭是十银。”
  “这一珠是一银。”
  “我们收你两银珠。”
  “消息说给两个人听。”
  按人头收费,孟如寄觉得没毛病,她收好了剩下的银锭。
  大绿瞥了两人一眼,幽幽开口:“莫能渡,渡能人。”
  他的声音在渡口有些诡谲的雾气中飘散,一直望着远方的牧随闻言,耳朵微微动了动,他慢慢转过眼睛,看向雾气中的大绿小红。
  小红轻声接下文,语调像是带了几分戏腔:“能人千金可买命。”
  话音一落,牧随神色空茫了一瞬,脑中仿佛被什么东西锤了一下,纷乱的声音和画面再次涌现出来。
  他好像听到有人在唤他,但唤的却不是他的名字。而牧随想要仔细听他们的声音,耳朵里却又只能听到混沌一片。
  那些人陌生得紧,他们在他面前,似乎永远站在低几步台阶的地方。
  而伴随着这些画面和声音来的,还有熟悉的头痛。
  牧随甩了甩脑袋,强行将那些东西甩了出去。
  而另一边孟如寄却没注意到隐忍异常的牧随,她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完全被吸引了注意力,自顾自的思考着。
  “千金买命,千金?”
  这两天她在集市,虽然用的钱只有铜板,但用钱的规矩她还是问清楚了的。
  无留之地这儿一千文能换一银,集市因为没有需要千文才能买的东西,所以孟如寄从来没见过一银。到今天她才知道了一银是指一银珠。
  而一百银能换一金。
  这算一算,十万文才能换一金,而千金才能买命……
  要一万万文!才能买命!
  “这根本不可能!”
  孟如寄算了一下,就把自己算呆了,“这换成铜板,能把你们渡河的船都压沉了!你们莫能渡定的这价格根本就不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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